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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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跟自己三哥出来的时候不是高高兴兴的吗。

宜宁摇了摇头,她怎么跟青渠说。发现罗慎远在监视她?还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丫头。为什么监视她,他的理由一点都站不住脚,他罗慎远辩才卓绝,当年舌战翰林院学士群儒亦能胜出。连个理由都编不出来岂不是可笑。

编不出来,那只能说她说的是真的。

等回了英国公府,她刚下了马车不久,珍珠就匆匆地过来了。

刚惊讶于宜宁为什么哭过,但想到发生的事情,还是没有多问。而是说:“小姐…您走后不久,李管事就过来了。”

宜宁进屋子喝了口茶平复情绪,点头让珍珠继续说。

珍珠才说:“老太太让堂太太帮您管家,您不在的时候,堂太太就见了李管事,准了他提租子的事。李管事对她是千恩万谢的服帖…”

宜宁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觉得这些人怎么周围的事就没个消停!这下休息也没有休息,心里那股火气直往外冒:“李管事现在人在哪里?”

珍珠也是知道其中轻重的,忙说道:“奴婢听了觉得不妥,没让李管事走,好说好歹留他在前院喝茶了。”

“去请了护卫过来。”宜宁站起身,面色一片冰冷。“再叫人去请堂婶,还有魏家的诸位管事。”

她不动些真格,这一个个的都当她好欺负不成吗?

她不涨租子自然有她的道理,涨租子眼见着是一时得利。但这灾荒年间谁要是趁火打劫,那简直比平时还恶劣百倍,英国公府根本就经不起这么折腾!且她怎么会不懂那李管事的心思,不就是今年收成少没了油水,想借着涨租子捞一笔吗?府里正在危急关头,他们却想吸血食肉,任他们胡来才是当她不存在了。

至于郑氏,英国公府的事还用不着别人来插手。

珍珠屈身应喏,不一会儿护卫、丫头和婆子就簇拥着宜宁往前院去了。魏颐刚从外面回来,就看到她冷着一张脸走在回廊上,周围跟着的护卫无比的恭敬,簇拥得她气势凌人。他皱了皱眉,这是在做什么呢?

他叫了随身跟着的小厮去看看。

前院李管事正在边喝油茶边等,手边檀木上摆着一盘芝麻饼。他把饼揉碎了加进茶里,听到外头通传的声音才站起身。

宜宁走进前厅,径直坐在了最前面的太师椅上,青渠等丫头站到了她的身后。她淡淡道:“李管事,我听说你有事要禀。怎么的,我现在回来了,你究竟有什么事要说?”

李管事心想自己拿到了堂太太的话,哪管她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孩子,拱着手一笑说:“小姐,小的是领了堂太太的话。您对农事不了解,便听堂太太的吧。这涨租子的事还是要的,不然这田庄里这么多年拿什么吃饭。您在府里不知道田庄的苦啊…还是堂太太说的有道理些。您该听听她的话才是,我等庄稼把式对她是服气的!”

“李管事既然是来回话的,我看还是要跪着回好。我虽然不知道田庄里有多苦,我只知道这是在英国公府,规矩是不能少的。”宜宁继续道。

李管事听了脸色微变,哪个有头有脸的管事回来回话是要跪的?何况跪国公爷也就罢了,跪她一个庶出的小姐?

他理了理袖子慢悠悠道:“小姐!我服侍英国公府这么多年,就连国公爷在的时候,也没有跪着回话的。”语气虽是恭敬,实则已经不恭敬了,“您这坐着,小的我想跪也跪不下去啊。”

宜宁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怎的这么多话!不跪便罢了。”

李管事心想她不过还小,也是个纸老虎而已,根本没有在意。谁知宜宁就朝外面说:“来人,李管事不跪,给我压他跪下!”

李管事一回头,这才看到几个护院拿着棍子走进来。“李管事,咱们也是听小姐的吩咐,得罪了!”

李管事厉声呵斥,却被一棍子打在了膝盖上,顿时膝盖就是一软,几根棍子又立刻架了上来,把他死死的叉在了地上。他不服气地梗着脖子,跟公鸡一样脸脖子通红,痛得什么都顾不得了:“什么小姐,你不过就是国公爷从外面抱回来的,谁知道是个什么身份!是不是破落户出来的私生种,跟我呈什么威风呢!放开我!”

宜宁抬起茶杯慢悠悠地喝茶,青渠则冷笑一声,走上前抬手就抽了李管事一个耳光:“小姐是你的主子!敢这么跟主子说话!”

青渠那手劲可不是开玩笑的,一巴掌打过去李管事顿时被打翻头去,嘴巴里一股铁腥味儿。李管事只觉得头都在发晕,脸上完全木了。随后他更是暴怒:“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打我!老子在府里做事的时候,你他妈还不知道在哪里玩儿泥巴!”

要是别的丫头脸皮薄了,自然受不住。青渠可是从田庄里出来的,从小什么泼皮浑话没听过,不紧不慢地撸了袖子,抬手又是重重两耳光打下去:“让你在小姐面前嘴巴不干净!我打你怎么了,敢再多说一个字就扇一耳光,不信试试看!”

李管事只觉得呼吸都带着铁腥味儿,终于不敢再说话。

宜宁放下了茶杯,她说道:“李管事,我且问问你。这田庄是你想加租钱,还是堂太太想加租钱?”

李管事没反应过来,宜宁又笑了笑:“加租钱不过是想吞得更大的好处,别以为我年轻好欺。要是你想加租的,我立刻让护卫把你扔出去,以后再也不能进英国公府一步,你的身家就当是赎身银子了。要是别人说的加租,那你还会去做你的管事,你看如何?”

李管事听得混混沌沌的,当即就反应过来。英国公府小姐这是真厉害的!可不是什么软包子。他看了周围林立的护卫一样,咽了咽口水。刚才青渠那几巴掌的痛这才反上来,脸肿得发烫。

英国公府小姐说到做到,若是真把让他净身出户,他怎么办!本来是一个体面的大管事,难道要去码头抗货维持生计吗?

那守在外面的魏颐小厮听了里头的打人的动静,连忙溜回去找魏颐。

魏颐知道母亲今早见李管事之事。魏凌家这么大的产业,锦帛动人心,他看着都觉得不愧是花团锦簇、烈火烹油的世家大族。心里是很愿意看到母亲插手魏家的事的。但母亲这刚见了管事,魏宜宁转眼就把管事给打了,这简直就是在打母亲的脸!他想了想立刻道:“去请母亲过去看看!”

那小厮说:“二爷,小姐已经请了夫人了。我路上就看到夫人过去了。”

魏颐听到许氏已经过去了有点错愕,心想这小姐当真是个不怕事儿大的。他冷笑道:“母亲帮她管家不也是好意,真是蛮横无理。你去跟堂祖母说一声!我倒要看看她是帮理还是帮亲。”

说完自己也朝着前厅过去。

他去的时候看到许氏正站在外面,从各房各处赶来的诸位管事也候在外面。大热天的出着太阳,许氏出来得急,伞都没撑一把。热得满头是汗。护卫却把他们挡在外面,说是:“小姐吩咐了,没跟李管事商量完,不准旁人进去。堂太太稍等片刻,我们小姐问完了话自然会传您的。”

许氏气得手发抖。当她是什么身份了,还要传她见面!

其他管事婆子们垂手立着,见到前厅外面护卫森严,李管事在里面领罚,帮李管事跟小姐作对的堂太太进都进不去,想见小姐还要传话,就知道这家里是谁说了算。这下一个个更加低垂着眼睛,当没看到堂太太来了,可不想惹祸上身。

魏颐这时候也带着几个小厮过来了,看到母亲在外面晒太阳,气得踹了护卫一脚:“你们连堂太太都敢拦,狗东西,还不快让开!”

护卫纹丝不动,似乎听都没有听到他说话。

魏颐更是怒,但看到护卫手里的绣春刀,魏颐又不敢真的跟他动起手来。

宜宁觉得这太阳也晒得差不多。屋里的李管事两颊也是高高肿起,她才道:“怎能让堂婶和堂兄在外面晒太阳,这可不是待客之道。沈练,让他们进来。”她的声音清越平静,只是隐约传出来。

沈练就是拦住他们的护卫头子,听到了宜宁的声音才恭敬地往后让开了。

许氏的丫头拿汗巾给她擦汗,她沉着脸往里走。刚进去就看到被棍子架在地上的李管事,李管事看到她宛如看到了救星,眼睛一亮,十分激动地呜咽着:“堂太太,您可算是来了啊!”

许氏坐了下来,刚才在外面晒得满肚子火气,此刻冷冷地看着宜宁:“我还不知道,小姐就是这么尊敬长辈的?”

“您这是什么话,我实在是忙着问他,没听到您已经来了。”宜宁只是笑着安慰她,实在不痛不痒,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许氏口干舌燥,茶也没有人给她上。捏着太师椅的扶手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门口才响起了一道声音:“宜宁,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魏老太太身子不适,这番是被魏颐给请出来的。芳颂和宋妈妈扶着她,老太太见到外面这么多人径直往里头,被扶着坐下来还在喘气。

宜宁这才走到她面前,屈身行礼:“家里的管事不懂事,宜宁正在教训他,扰了祖母清净了。”

“什么不懂事!”许氏这时候拍着桌子站起来了,冷笑着说,“人家李管事说得句句在理,你不过就是为了落我的面子,才把他打成这样。你个小姑娘懂什么管家,今天还非得让李管事把话说清楚了。你说,她究竟是如何对你的?”

李管事看到了护卫手里的长棍,他想到了青渠的几个巴掌,又想到了小姐说过的话…她要把他赶出府去!立刻对着魏老太太磕头道:“老太太,是堂太太说想涨租钱,才叫小的过去吩咐的!堂太太…您快给小姐和老太太说清楚吧,不关小的的事啊。”

许氏听了简直是瞠目结舌:“你个信口雌黄的东西,这涨租钱分明就是…分明是你说的!你怎能说是我所言!”

李管事又是磕头:“堂太太,实在是您自己说的,您不得不认啊!”

魏老太太有些无奈地看着许氏,这许氏做事情怎么也乱七八糟的。“宜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只见宜宁终于起身了。

第117章

宜宁微微一笑道:“祖母,那我就把这租钱的事给您从头到尾的讲一遍吧。”

“李管事说田庄要涨租钱,我不准,堂婶是准了的。那堂婶可知道今年雨水降得少,麦子灌浆不多,收成本来就不尽人意了。这样的年间可是容易闹出饥荒的,若是随意提了租子,必然让别人说我们英国公府是趁火打劫,父亲这些年累积下来的善名就全没了。”宜宁看向魏老太太,又道,“且如今的关头,祖母觉得我家可还能受得起这种折腾?不过是有些人借着涨租钱之便,行利己之事罢了。”

魏老太太听了脸色肃然,她可没想到声誉这层去。

宜宁又继续说:“堂婶口口声声称我不懂,堂婶可又懂得?您连识人看人的本领都没有,谈何管家。”她指了指李管事,“我来为堂婶做了这个证吧,这话的确是李管事所说。但我不过是恐吓了他几句,他便立刻改口指认是您指使的。您看如何?”

许氏的脸色阵红阵白,非常的不好看。

她是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魏老太太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懂的,这孙女比她想的要厉害多了。杀威、利诱、讲理,一步步的推过来,合情合理!

“行了,这等包藏祸心的人也不配留在府上。”魏老太太挥了挥手,“把李管事拖出去,打断腿。不准他再回英国公府。”

李管事吓得脸色发白,连忙磕头求饶,却很快被人拖了下去。

魏老太太又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位管事,说道:“以后,这府上就是小姐做主,别人的话都不算数,大家可记住了?”

其实不用魏老太太说,经过这次事之后。众位管事心里都清楚得很。

那看着娇小清丽的小姐,这不动手则以,一动手就肯定是死手,绝不会留余地。

还真不愧是英国公的女儿。

魏老太太叫宜宁跟她去静安居说话,宜宁被众丫头婆子簇拥着,走过魏颐和许氏面前时看也没看一眼。

魏颐看到她的背影,那是一种从骨头里透出来的清然。他突然想起了现在都还郁郁寡欢的沈玉。

魏老太太回到静安居喝了药。她正靠着墙在凝神听魏嘉说话,魏嘉的声音清亮又明快,像小鸟啼叫一样。魏老太太看到她就像看到小时候的明珠,明珠那么点大的时候就是这般稚嫩可爱的,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她又侧过头问:“明珠呢?”

芳颂答道:“您不是让她练女红吗?这会儿在学走针呢。”

魏老太太点点头,叫魏嘉先出去,她握住了宜宁的手,沉吟一声说:“你父亲…若是真的回不来了。咱们府上,也就是你我几人相依为命,明珠已经及笄了,我其实已经为她相看好了一户人家。那人家家世清白,孩子刚中了举人,虽说不算富贵,却是肯上进的。等明珠嫁出去了之后,府里就咱们祖孙三人。因此宗亲之间,也不可做得太过果决了。”

宜宁淡淡一笑:“祖母觉得宜宁做过头了?”

魏老太太叹了口气,默默道:“有些事…只有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才明白。”

宜宁没有说话。在她看来,许氏对英国公府要是没有半点觊觎之心,她是绝对不信的。今日情绪是过激了,也许还是因为罗慎远的事。

她突然就觉得,觉得身边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这是一种何等孤寂的感觉。

宜宁走出静安居,看到许氏在院子里葡萄架下教魏嘉读书。魏嘉读一会儿就嫌累,把头靠着母亲怀里撒娇。许氏理着女儿的发,笑着说:“你读书不如你哥哥,他争强好胜,万事都喜欢分个高低。”

风吹起树影摇动,魏嘉张大眼说:“那多累呀!”

许氏捏了捏女儿的小脸:“咱们嘉姐儿不读就算了,以后你靠着你父亲、你哥哥就行了!我看你也迷迷糊糊的,什么都不懂。”

宜宁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她们不说话。

许氏也看到了宜宁,想起刚才那事自然对宜宁没有好脸色,僵硬地转过头去了。

宜宁这才别过了脸。

回到东园里,宜宁闷头睡了一觉。庭哥儿的功课也没有过问。

她突然就累得什么都不想过问了。

第二日醒的时候才刚到卯时。松枝听到动静之后点了油灯进来。卯时还没有天亮,但是外面的景色已经依稀可见了。小丫头绞了热帕子递给宜宁擦脸,宜宁边擦边问松枝:“我听说你常寄信出去?”

“是寄给家里父母的。”松枝边给她穿鞋边说,“他们在老家总是不放心我。”

“我记得你父母都是罗家田庄的佃户,不认得字吧?”宜宁继续问。

松枝勉强笑了笑说:“乡里的里正是认字的,同姓还出个秀才。他们拿去问这些人就是了。”

宜宁就没有再问下去了。

梳洗好之后她靠着临窗的罗汉床看账本,庭哥儿从外面跑进来。他看到宜宁穿着一件宝蓝色敞袖的褙子靠着窗,衬得肤白胜雪。他赖在宜宁身边,要她去看院子里刚开的花。“祖母让大家去看那几株仙客来…就在东厢房旁边,开得可好看了!”

你今天的字可练完了?”宜宁翻过一页账本。

“那花是爹爹吩咐的。”庭哥儿说,“爹爹说花开得越热闹越好,花团锦簇的才好看。”

宜宁听了怔了怔,看到庭哥儿眨着眼睛看她,好像很疑惑她为什么突然怔住了一样。

宜宁决定带庭哥儿出来走走。

静安居的东厢房外,宜宁带着庭哥儿给魏老太太请过安。赵明珠与魏嘉性子不和说不上话,魏嘉玩着自己的毽子,赵明珠则跟丫头低声说话。

魏嘉看到宜宁就跟了上去,庭哥儿跟魏嘉玩得很高兴。两个孩子走一会儿跑一会儿的,宜宁追都追不上。她慢慢走在回廊上,正好看到魏颐带着小厮也走过来,遇到她的时候魏颐侧过身。笑道:“宜宁妹妹,我听闻你老家在保定?”

宜宁站定,见魏颐背着手离她远远的,她道:“魏颐堂兄这是什么意思?”

“我自小在京中长大,没去过保定。”魏颐说,“宜宁妹妹对保定街巷应该熟悉的吧?我正打算去,还望宜宁妹妹跟我讲讲。”

“青渠。”宜宁喊了一声,“堂少爷没去过保定,你跟堂少爷讲讲保定吧。”

魏颐听了脸一沉,她竟然用丫头应付他?他说:“魏宜宁,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沈兄到现在都不怎么见人?”

“那又怎么了。”宜宁淡淡地道,“我与沈玉的事,与堂兄何干?”

“你…!”魏颐发现她的确伶牙俐齿,想起昨天她那般的强横的做派,摇咬了咬牙。

两个孩子玩着玩着跑着回来了。

庭哥儿跑到宜宁面前说:“姐姐,珍珠说有个郭副使来了。请你过去!”

郭副使来了?

郭副使来肯定是为了父亲的事,但上次的事不是解决了吗?她眉头一紧,让庭哥儿回去找佟妈妈看着。她带着人径直朝前院去。

郭副使正在前厅焦急地等着宜宁。

看到宜宁之后他竟然双目中泪光闪动,似有哽咽之态。

宜宁走上前,看他还穿着一身武官袍,心里更是不安:“郭副使,可是又有什么意外?”

魏凌的确是出了意外。

他的事虽然前两天才刚刚平息下来,但是这次的事比前一次还要严重。

皇上派了都察院的人一起去宣府,都察院的人发现宣府储存在粮仓的一年的军粮和军饷凭空消失了。往上一查,下令调仓的正是魏凌,这些东西现在放在魏凌在宣府的住处的地窖里。

皇上听了勃然大怒,他对于贪污的容忍度其实还比较高,但是这要没越过他的底线。他的底线就是贪污赈灾款和军饷,这叫发国难财,他是绝不会放过的,发现了那就是杀头的大罪。皇后都没能劝得住他,削爵的圣旨都写好了。

郭副使来就是为了告诉宜宁此事的:“恐怕这次…谁都救不了英国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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