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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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章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若有若思地看着她:“如何突然说起这个?”

“想要了解一个人的身世经历,并非难事,这一点我向您道歉,我以前的确调查过您的事情。”司徒兰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道,“所以有一点我是明白的,为什么先帝去世了您还留在这宫里,我们都明白。”

徐章没说话,眉心却明显皱了起来,似乎是默认了这件事情,又似乎是对她非同常人的洞察力感到惊讶。

“先帝是怎么突然去世的,我们心知肚明,您是太医,应该更清楚这件事情,先帝曾经救过你的命,他也算是我的父亲,所以我完全能够理解您的心情,可是有些事情一个人是办不到的,人越多胜算才越大不是么。”司徒兰看了看周围,凑在他耳边轻声道,“华昌王下个月登基之前,会举办一场满朝文武都会参加的宴会,我已经有了全盘计划,就看您愿不愿意帮忙了。”

徐章没有说话,似乎有些犹豫,他原先的确那么想过,但是时间一长,意志也就不是那么坚定了,有时候活着,并不一定要明白很多事情,也不一定要恩怨算清。

司徒兰紧紧捏着他的袖子,整个心紧张地都快要跳出来了,那是关乎着整个未来的回答,她不得不放在心上。

毕竟是冒险的事情,肯定是需要考虑的。徐章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这么犹豫某个决定。

这里是个空旷的地方,周围连一个人影也瞧不见,比某些隐蔽的角落还要安全。

看他迟迟给不出答复,司徒兰急的嗓子眼都要跳出来了,索性豁了出去,砰一声跪在地上,拽着他的袖子,仰起头道:“太子还活着!”

“他还活着!”

徐章这回才是真的僵住了,他之所以犹豫,就是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如果要为先帝报仇,即使事成了,自己这把老骨头也会不保,毕竟太子已经在牢中自杀了,这天下已经没有可以胜任的储君了,所以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是对是错。此时得知这样令人震惊的消息,徐章愣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可…可他不是傻…”

“他不傻了!”司徒兰紧张地拽着徐章的袖子,生怕他会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他已经好了,真的!”

徐章觉得这个世界的事情真是无比奇妙,一时惊讶到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倘若事情真的是这样,试试也未尝不可,他已经是这么一把老骨头了,怎么折腾也就这么回事,但如果放任不理,也实在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他望着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终于做出了这辈子都不会后悔的决定。

“老夫以前说过,良娣若是有什么头疼脑热的,传太医院的徐章前去便可…现在,亦是如此。”

第一次正面交锋

第七十八章第一次正面交锋

出了太医院,又见过陶优姑姑之后,司徒兰低着头走在御花园小道上,这里是出宫的必经之道。回想起刚刚的事情,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无论是徐章徐太医,还是在司膳司里当差的珠柚,都是可信之人,进宫一趟,已经交代完了所有需要他们去办的事情,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她现在已经是破釜沉舟了,希望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但倘若事情出了差错,她也有办法保他们全身而退,毕竟都是她牵连进来的无辜的人,怎么样也不至于让他们送命。

司徒兰从怀里摸出陶优姑姑交给她的腰牌,仔细看了看,回想起她刚刚说的话,这是之前一个采买宫女遗落在旧宫的腰牌,能够随意出入宫廷,原主人现在已经不在宫里了,刚好能让自己捡个出宫的便宜,如果浣衣局那边因为陵江失踪追究责任,陶优姑姑说她也有办法压下去,果然这个世界上还是权势最管用,难怪人人都想要往上爬,追求更高的地位和权势。

现在回去应该来得及,连一天都没过去,沈寻那么乖,应该不会追问自己的去向。

御花园里百花齐放,树影婆娑,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很难看出这里已经换了主人,低着头刚往前走了两步,司徒兰却忽然如遭雷击。

“王爷什么时候这么好兴致了?以前可不愿意陪梅儿出来走走的…”

“下个月是本王登基之日,心中却有些烦闷,长时间处理政务也着实有些累,便想着来御花园散散心,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自另辟府邸那天起,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这里了。”

“那么多娇妻美妾,王爷偏偏总是让我常伴身侧,时间久了,难免会引起其他姐妹的不满,每每看到她们的眼神,梅儿都好生心慌呢。”

“谁敢不满?登基之后,本王就封你做四妃之首的贵妃,除了皇后,谁也奈何不了你…”

身后的这两个声音…

前者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明显是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亲妹妹,后者的声音虽然不怎么熟,但是听这内容也知道是谁了,本王,登基,普天之下能说出这两个词的除了华昌王还能有谁?

天呐,她这是造了什么孽,早不遇上晚不遇上偏偏在这个时候遇上。

听这声音的大小也知道他们离自己不远了,可能已经发现自己的存在了,也许自己现在一转过身就能和他们撞个正着,这种时候如果加快速度逃离现场,也许会引起他们的疑心,如果不紧不慢的朝前走,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反而有希望不引起他们的注意。

想到这里,司徒兰屏住呼吸,继续硬着头皮朝前走,只希望他们不要注意到自己这个不起眼的小宫女才好。

“梅儿才不想做什么贵妃呢,只要能陪在王爷身边,纵是没名没分也心甘情愿。”

“哈哈哈哈。”华昌王很是受用的笑了起来,即使知道那不过是她用来讨他欢心的客套话,也很是高兴,愉悦地望着她道,“果然还是你嘴甜,放眼这满院子的莺莺燕燕,本王也只爱你一个人。”

司徒梅抿着唇笑了起来,面上看起来很高兴,心中却万分苦涩,这个人的话,从来都当不得真。

果然,华昌王刚一说完,转回头就看见了走在面前的司徒兰。

眼前那宫女穿着一身极其不合身的宫装,也不知道是尚衣局偷工减料,还是她一不小心穿错了衣服,原本挺高的个子,裙摆却短了一大截,衣服也略显宽松,不经意被春风吹拂着,走起路来倒有种别样的美感。

华昌王静静看了一会儿,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诗句,只一个背影就能让人浮想联翩,那正面该是怎样一个美人啊?

于是出声喝道:“站住。”

司徒兰手一抖,装作不知道叫的是自己,仍旧面不改色地往前走,实际上心中已经完全慌了神,糟了糟了糟了,这下可怎么办啊。

她之前在含元殿前的小道上远远见过华昌王一面,却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过自己,但现在华昌王认不认得出来已经不重要了,他身边的人认得出来啊!她完全不知道司徒梅现在是个什么想法,根本就不清楚她会不会保自己这个姐姐,天呐,都怪自己太心急了,非要从近道走,如果绕远道出宫,也就不会遇到这两尊大佛了…

阿弥陀佛,求各路大神保佑自己平安无事。她和司徒梅虽然是亲姐妹,但长得也不是很像,应该不容易将她们两个联想起来,这一点她可以保证。

“本王叫你站住,听不见吗?”

她这里还在为自己祈祷,华昌王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那威严的语气让她心中一抖,司徒兰咽了咽口水,转过身已经换上了一副惊讶至极的表情,好像是真的被吓到了一般。

“王…王爷在叫奴婢?”

眼前那人鹰眼长脸,长得很有特色,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相貌出众之人,这个杀了沈寻双亲的仇人,自己还是第一次与他正面交锋,心中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还是要装出一副害怕的表情。

跟在华昌王身后的司徒梅看见了这张脸,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幸亏没有发出声音来,才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不是叫你,还能是叫谁?”华昌王无奈地责备了一声,开始审视起眼前这张脸来,果然是个美人,没有教他失望,虽然也不是倾国倾城的姿色,倒有一种清水出芙蓉的美,但仔细看了看,却觉得有些微妙的眼熟,至于怎么眼熟,他也说不上来,忍不住道,“本王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司徒兰心中一颤,生怕他记起什么来,只小心翼翼地骗道:“奴婢是浣衣局的宫女陵江,刚去太医院为姐妹求了些伤药,现在急着回去为姐妹处理伤口,不得已才走了近路,冲撞了两位主子实在罪该万死…王爷觉得奴婢眼熟,是因为奴婢以前曾在含元宫当值,王爷进宫面见先帝时,也许见过奴婢几面…”

谎话里总要带三分真话才会更使人信服,司徒兰深谙这个道理,说起谎话来也面不改色,根本挑不出错来,只要司徒梅不拆穿她,一切都好说,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抬起眼皮看了妹妹一眼,见对方还是一脸惊愕的样子,一时也有些心急。

我的老妹啊,你是打算拆穿我还是包庇我,直接给个准话啊…这样傻眼看着,明眼人都知道你跟我有鬼啊。

“是吗?”华昌王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可是有些事情太过模糊,他也实在想不起来了,索性道,“既然如此,也就说明你我有缘。”

他偏过头,对随行的太监道:“把这位浣衣局的陵江姑娘记下,晚上直接抬到本王的宫里来。”

“…”

司徒兰顿时噎住了,心中仿佛有一阵狂风刮过。

华昌王你到底还要丧心病狂到什么程度啊!我的刀呢?我的剑呢?我跟你拼了!

站在他身后的司徒梅终于换了一副表情,眼神很复杂的看着他,那个前一刻还对着自己说只爱她一个人的男人,转眼就当着她的面调戏起别的女人来,这个别的女人还不是别人,是自己的亲姐姐,虽然她不知道司徒兰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看到她平安无事,心中还是松了一口气。司徒梅虽然骄纵,却也没有薄情寡义到那种地步。

眼看着事情都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司徒兰连忙道:“王爷…我我我我我,我在宫外订过亲了!”

“本王替你退了便是。”华昌王波澜不惊道。

身边的太监一脸不耐烦道:“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难道你还想一直在浣衣局这种地方呆着?还不快谢恩啊!”

司徒兰欲哭无泪,顿时觉得上天真是喜欢开玩笑,记得很久以前,陵江说过她进宫的目的就是能被主子看上,然后飞上枝头变凤凰,自己也能当上主子,现在“陵江”真的被主子给看上了,但本体已经不是原来的陵江了,而是自己这个苦命的冒牌货。

这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节奏吗?司徒兰咬咬牙,正犹豫要不要说自己已非完璧之身这种迫不得已的谎话时,听见妹妹开口了。

司徒梅咬了咬牙,突然抱住了华昌王的腰,哭得梨花带雨、毫无征兆:“王爷…您刚刚还说只爱我一个人,这么快就有了新欢,您真的不考虑梅儿的感受吗?”

华昌王一愣,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他一向风流惯了,也没有太当一回事,只安慰道:“爱和喜欢是不一样的,本王保证以后还宠你。”

司徒梅哭得更伤心了:“王爷你根本就不懂女人的心,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我希望王爷只是我一个人的,平日里看不见也就算了,您当着我的面这么做,实在教梅儿寒心,反正我不管,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

华昌王和司徒兰都沉默了。

前者似乎没有料到她这次会这么偏激,后者则是有些愕然,她完全没有想到妹妹为了护住自己竟然这么豁得出去,一时间还想到了一些计划的可能性,只是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她究竟是好是坏。

华昌王看她这么个反应,一时也不好怎么坚持了,毕竟宠了她这么久,不是没有感情的,至于这个浣衣局的小宫女,等司徒梅气性消了再临幸也不迟,反正这宫里所有的人都是属于他的,还能长出翅膀跑了不成?

正因为他这么想,所以也没有安排人盯着她的行踪。

“罢罢罢,这次就依你的,只不过,今晚你要怎么补偿本王…”

身边的太监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是为她错过了这次宠幸而感到惋惜和可怜。

司徒兰眼睁睁看着那华昌王搂着自己的妹妹继续朝前走去,好像刚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一时间有些愕然,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脸,确认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不是在做梦…

刚一确认完,司徒兰就朝着宫门的方向一路狂奔,以免夜长梦多,再遇到个什么找茬的妃子啊、怀才不遇的老太监啊…她这辈子都别想出宫了。

有了随时进出皇宫的腰牌,事情也就好办多了,司徒兰本身就是个特别波澜不惊的人,所以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顺顺利利的出了宫。

一整天都在办事,没空吃饭,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在路上买了两份香喷喷的烧鸡,等她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上了楼梯,司徒兰提着烧鸡一脸兴奋地推开门,大喊道:“寻寻寻寻寻儿快出来接驾!”

空无一人。

哎哟喂

第七十九章

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司徒兰顿时整个心都跌到了谷底,第一反应就是他被华昌王或者慕子川的人给抓走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往坏的方向去想,她只是走了一天的功夫,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司徒兰捧着头,刚有些绝望,突然又想到他也许是有事自己出去了…瞬间又燃起了希望,也对,不能单凭他不在房间这一个线索就胡思乱想,由于心中太过着急,司徒兰连烧鸡都没来得及放下就飞奔下楼,扑到客栈掌柜面前紧张地问道:“那个…掌柜的,请问你知道和我同住的那名男子去哪了吗?”

掌柜的从厚重的账本中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才勉强记起来和她同住的人是谁,虽然他一向对客人进进出出的事情不是很关心,但是刚刚那人被抬出去的动静实在有点大,让他不得不注意,于是道:“恒远医馆来人把他给抬走了,难道不是你去通知大夫的吗?我这正算账呢,突然冲进来好几个人,倒把我给吓了一跳呢。”

“医馆?”司徒兰顿时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

“这个我怎么知道。”掌柜的有点不耐烦了,“只看到他被抬了出去,哪有空去研究他哪里受了伤?你要是想知道的话,自己去恒远医馆求证就是了。”

话刚落音,眼前已经不见了人影。

掌柜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消失在眼前的背影,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姑娘跑的也忒快了点吧,连个谢谢都还没说呢…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司徒兰开始朝着恒远医馆的方向一路狂奔,走的时候忘记放东西,这个时候手里还拎着两只烧鸡,显得格外滑稽,但她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幸亏今天穿的是十二片的裙摆,还没到迈不开腿的地步,她现在心里很紧张,因为完全不知道自己走后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听说有大夫及时医治,她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心还是悬起来的,一想到他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她就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难以想象,失去了他,自己还有没有撑下去的信心。

恒远医馆离客栈算是最近的了,跑一会儿也就到了,司徒兰靠在门上喘了两口粗气,这才火急火燎地冲了进去,片刻工夫就趴在了柜台面前。

“急救加钱,上门服务加钱。”账房先生头也不抬道。

“…”司徒兰审视了那人一番,对这个看起来有点先进的医馆感到很新鲜,但现在明显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不是来看病的…”

账房先生这才抬起头来,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问道:“不是看病的你上这儿来干嘛?”说完,指了指旁边挂着的牌子。

同行免进。

司徒兰扶额,还是礼貌道:“我不是你们的同行,我听客栈的掌柜说你们派人把我丈夫接走了,我能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你丈夫?”账房先生从紧眯的眼缝里挤出瞳孔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调侃道,“这小子看起来艳福不浅啊,同一天里竟然有两个女人说他是自己的丈夫,不过你看起来可比刚刚那位漂亮多了。”

“…是吗?”

在账房先生看不到的地方,司徒兰不动声色地咬了咬牙齿,沈寻,你背着老娘做了什么?

“他现在没什么大碍,幸亏伤得不重,大夫已经帮他止了血,我们这里床位不多,你赶紧把他领走吧,过夜可是要加钱的。”

账房先生口中的“床位不多”听起来似乎有点高端,司徒兰朝里面走了几步,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里面那唯一的一张床,以及床上的人。

难怪不用仔细询问也知道她说的人是谁。

沈寻一看到她,顿时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脖子上缠着的白条很是有些显眼。

“兰兰?!”

看他这般生龙活虎的样子,司徒兰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将两只烧鸡搁在了旁边的矮桌上,然后坐在了他的床边。

面对自己这么热情的呼唤,对方竟然无动于衷,沈寻觉得有点内伤,忍不住又细声细气地询问了一声:“兰兰?”

司徒兰没有问他事情的经过,只看着他的伤口:“伤的重吗?”

“不重,没有伤及到要害,兰兰不要担心。”沈寻对她露出一脸安慰的笑容,似乎是觉得自己被关心了很是高兴。

“我才不担心你。”司徒兰突然咬牙切齿道,“老实交代,你还是多少人的丈夫?”

“啊?”

沈寻很茫然,同时也很受伤。

“你知道我火急火燎地过来找你最后还被账房先生以一种你是正牌夫人吗的怀疑眼神看着是什么心态吗?”

沈寻这才大概搞清楚了是什么情况,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安地解释道:“其实我也没想到…江水闲刺伤了我之后又主动帮我找大夫,还跟大夫说我是她相公,不过听说这里规定上门急救必须有亲属做担保,所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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