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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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月,婉瑜儿今日可是遇着什么事了?”冯玉儿听到贾敦悄悄地在向杏月打探。

“没有啊,刚才在后花园门口,姑娘还挺高兴,和秦先生和周大爷说了好一会儿呢!”杏月也是很不解,“怎么一回来就怪怪的了。”

贾敦叹了口气,“怪我当年没照顾好她,若是在我身边平平安安长大,也不会遇着那么多磨难,好好的丫头心里总像是藏着事。”

杏月不免劝道:“太太,以后姑娘可是要享荣华富贵的,您也要放开些。”

“为人父母,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儿女平平安安,”贾敦怕吵了冯玉儿,拉着杏月坐到一旁,低声道:“当上贵人虽好,却未必能如一般女孩儿家过得舒心,我倒盼着婉瑜儿寻个门当户对的嫁了,然后生儿育女,孝敬公婆,和丈夫相敬如宾过一辈子。”

“原来,太太对太子爷并不满意啊!”杏月捂着嘴笑道。

贾敦一摇头,“哪敢说什么不满的,只是齐大非偶,先不说我家这小小六品官之女能不能被那些贵人们瞧得上,便是她真进了东宫,少不得事事看人脸色,连贾府这一般公卿之家都会勾心斗角,何况是在宫里,我这当娘的如今不能不担心。”

冯玉儿心下一暖,也不必做伤心模样了,让家里人难过。

“太太放心,太子爷对姑娘好得不得了,一定会护住她的。”

“你们这些丫头还小,哪里知道,像太子爷这样的男人,做的都是大事,如何会将女人一辈子捧在心上,如今婉瑜儿是颜色正好,待过个十年八载失了美貌,太子爷的心自然不会在她身上,我女儿的苦才算真正开始。”贾敦很是悲观地预测。

“您是说,太子爷有一天会冷了咱们姑娘?”杏月一向单纯,哪会想得那么深,被贾敦的话一说,免不得心里也觉得不对付。

贾敦回头瞧瞧床上似乎睡得深沉的冯玉儿,道:“我不盼她大富大贵,只要每天快快乐乐,不要有那么多心事便好。”

冯玉儿听到这里,开了口:“娘,您等一会儿,我有事和您说,还有杏月,你也别走。”

冯玉儿将秦业的话说给了两人听,以后就是让家里离他远些,谁知道…

“婉瑜儿,为娘有罪!”贾敦这会子抱住冯玉儿,哽咽不止,“我原还以为你真是被秦家人收养,谁成想竟是被卖到那害人的地方,都怪我当初没看好你!”

杏月看了看冯玉儿,只得将生气的话吞下去,帮贾敦抚着背道:“太太,您想开些,我们姑娘还算是好的,遇上了太子爷,如今总算否极泰来,您不要太过自责。”

冯玉儿平静地说道:“娘,我是还干干净净的时候跟了太子爷,没有污糟人家。”

“可一想你这些年受的委屈,娘心里过不去!”贾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些都过去了,秦先生和我说,百花楼已然被抄,王子胜给贬到了老远的地方,这些都是太子吩咐他办的。”

杏月这时候也红了眼圈,说道:“姑娘,太子爷对您多好啊,既是这么着,您还忧心什么呢?赶快写信告上那坏东西秦业一顿。”

冯玉儿说道:“娘,还有杏月,我打算不应选了。”

“小姐,您在想什么糊涂事呢?”杏月惊叫道:“太子爷为您做了那么多,您这是要抛下他吗?”

“儿啊,你得想清楚,”贾敦也擦了泪劝道:“这么就放了手,你可考虑过如何和太子爷交待,还有,你已然跟过他,日后若是另嫁,太子爷能点这个头吗?”

冯玉儿突然试探地道:“便是做不成他名分上的妻子,在我心里,他永远是我丈夫,我只在心里守着他,便是我日后死掉,也叫人将我一把火烧了,骨灰就洒在他龙寝之地的随便哪条阴沟里。”

贾敦大惊:“你的意思,再不嫁人了?”

“娘,以后我便陪着您二老,有朝一日他也南巡,也不用来看我,我躲在人群里偷偷瞧他一眼便满足了。”冯玉儿说出了最终的试探:“对不住,娘,您二位怕是要养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姑娘,您这样太委屈了,”杏月信以为真,连忙劝道:“既然太子爷都为您安排妥当,您便遂了他的愿,日后就算出什么岔子,自有太子爷周全,他那么厉害,您不必忧思过甚。”

贾敦又忍不住哭了:“我的女儿最是清白,都是被人所害的。”

“娘,女儿不孝,竟是连一份脸面都不能给您挣了,以后怕还会累您二老惹人耻笑,”冯玉儿低下头去,做哀切模样。

“只要你觉得好,娘不在乎什么脸面,”贾敦替冯玉儿擦了脸上的泪,道:“儿啊,以后想怎么做,娘遂你的意便是。”

“姑娘,我也听您的。”杏月暗自叹气,却也是无可奈何。

冯玉儿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家人或许也是真能认的,日后也不能仅仅当做跳板去了。

听说冯玉儿突然决定不应选了,甚至贾敦还由秦业陪了,带着一个德高望重的大夫去了衙府撤回名牌,众人皆大吃一惊。

贾如意少不得过来探问,冯玉儿称病躺在里屋床上,只贾敦一人到外屋见客,见妹妹关心的神情,免不得有苦难言,只能支吾以对。

“我的傻姐姐,有什么委屈,和妹妹们说便是,”贾如意问道:“当初妹妹在海云亲眼见过,太子爷把咱侄女当成个宝,钱家也在讨好着侄女,这回又说好让她应选,莫不是他那头变了卦?”

贾敦直摇头:“不是,是婉瑜儿身子不适,得了染疾。”

贾如意可不信,人现在住在她家里呢。

“大姐姐,婉瑜儿这是主意定了?”她大姐向来没主见的,这般撤了,定是侄女和秦业的意思,这倒不是她能管的了。

“我们明儿个便回苏州府,”贾敦很是歉疚地道:“累得三妹妹跟着白高兴了,只我家婉瑜儿没福气。”

“不选就不选吧,”贾如意反而开解道:“不是有人说吗,那宫里是个见不得人的去处,谁家女儿进去,一年到头见不着一面,如此也好,回头我帮婉瑜儿留意着,真不行给您和大姐夫相个上门女婿,这日子过得可比家里养个娘娘惬意。”

屋里的冯玉儿也有些意外。

事实上是,贾如意刚得了丈夫升官,也入了太子爷的眼,她清楚是看在冯玉儿的面上,冯玉儿现在不能应选,可能真出了什么变故,但是这次她丈夫和兄弟逃了罪责,还因为冯玉儿升了官,这情儿也就不能不顾。

贾敦勉强笑了笑:“就这么说吧!”

贾如意见贾敦伤心,将人都挥退了,就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果然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回头让那太子爷挑一个最尖酸刻薄,心思歹毒的太子妃,两口子闹上一辈子,最后太子爷被她害得众叛亲离,皇帝当了也是孤家寡人!”

贾敦忙上去捂住她的嘴,道:“你还真敢胡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今婉瑜儿有爹有娘的,进不了东宫也没什么大不了,我这便带她回去,日后得空,你们多到苏州府走走,好日子还长着呢。”

这一天晚上,冯玉儿用《论语》写了一封密信偷偷交给了周云厚。

周云厚看着冯玉儿被披风包裹严实,有连夜隐秘过来,再看冯玉儿那冷漠的目光,哪里有白日见到那样大方有礼,柔弱温顺的侄女形象。

“周大人,我父母懦弱,日后怎么用都用不上,算来,你便是我唯一得用的亲眷了,我进了东宫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知道该怎么办的!”冯玉儿清清淡淡地说道。

周云厚触及冯玉儿的眼,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对了,让太子这么费尽心机地帮侄女安排,这侄女岂会只会无害就可以将太子的心笼在手里?

“秦业敢管起主子们的闲事,你以后也远着些,别被他连累了。”

周云厚不由低下头。

冯玉儿突然勾起嘴角。

“当然,周大人也可以不插手,不过这倒是在太子面前表现的机会没了,而我没有上京,太子得知,周大人可就可能和秦业一块去作伴了。”

周云厚不由地拱拱手,说道:“我知道了…”完全没有将冯玉儿当成晚辈去看。

冯玉儿有自己的渠道,但是也担忧秦业动手脚,说到底,这渠道,秦业最近忙着她的事,未必不能参与,她写的信秘密只有徒元徽才能看懂,但是不妨碍秦业偷偷截留下来。

冯玉儿目光依旧冷漠,但是语气却柔和了些。

“太子是想我做太子妃的,不管之后成不成的了,周家的荣耀只要我在,就永远不会落下。”

周云厚被这话大吃一惊,本以为侄女只是太子所宠,顶多做个良娣就烧了高香了。

若真是太子妃…那太子这般举动,这分明是动了情!

皇帝动了情,那么作为娘娘的外戚,还有什么不能得到的荣耀?

第0068章

这日一早,本该是冯玉儿进京应选的日子,出门的却是秦业。

临走之前,秦业特意来向冯玉儿辞行,冯玉儿带着帷帽和杏月亲自送到门口。

秦业最后深深地给冯玉儿作了一个长揖道:“冯姑娘,多谢您以大义为重,在下深感敬佩,望您日后多加保重,但凡遇着任何难处,便是不想麻烦太子爷,只要您和林大人说一声,在下万死不辞也要帮您办妥。”

“多谢秦先生,”冯玉儿淡淡地笑了笑,“太子爷那边,请您和各位贤达多多辅佐,他是一位仁善君子,一心牵挂社稷国家,更难得有爱民如子之心,我虽无缘侍奉左右,却盼他心想事成,福被天下百姓。”

到这会子了,这二人还有心思说一大通官面话,把旁边的杏月给弄急了,索性在旁边插上一句:“秦先生,您一路顺风,回头见着太子爷,您对他说,我家姑娘不进京应选全是为了他好,让他好好做人,如今坑了我家姑娘便算了,以后千万别再坑了别人。”

“杏月,不得无礼!”冯玉儿立马止住了她。

秦业倒是朝着杏月点了点,转头又看看玉儿,心叹这般好女子,却因这世俗偏见,命运不公而不得不被辜负,而自己竟是其中推手,一时生了无颜面对之感,他只好低头拱拱手,转身出门上马而去。

“姑娘,为什么让我闭嘴?”见秦业已然走了,杏月忍不住抱怨道:“太子还有秦先生,说到底都是只想着他们自己不吃亏,早知今日会反悔,当初别花言巧语骗您,!这些男人全没有一点担待!”

“知道你在替我打抱不平,”冯玉儿上去搀住杏月胳膊,返身往回走,“其实我心里却在感谢他,若没有太子,我也不得机会跳出火坑;若没有他,我到如今还寻不着父母,还有,我如今大仇得报,也多亏了太子。”

“您倒一心只念着人好,别强颜欢笑了,您一双眼睛还肿着在呢,”杏月一脸嫌弃表情,“别以为我不知道,昨晚你又哭了。”

两人正边走边说着话,却不料有人竟从后头生生撞开了她们,口中还大喊道:“大爷,姐姐,出事了!”

而门房则紧着在追,也道:“老周,你慢着些!”

冯玉儿和杏月都没提防,两个人踉跄了几步,先是杏月坐到了地上,紧接着冯玉儿差点趴到了杏月身上。

这时一个女孩从后面跑上前,先是扶起冯玉儿,又返身搀了杏月,口中一个劲地道不是,说道:“两位姐姐对不住,我家出事了,老周他这是给急的。”

冯玉儿扶起杏月随口道:“没关系。”

只杏月一时竟似僵住,再一会,猛地大叫起来,“云秋,真的是你?姑娘,她是云秋!”

听到熟悉的声音,云秋一惊,看到人了,惊吓说道:“怎么是你们啊!”却又立马往后退了两步。

冯玉儿立刻拖了她往屋里走。

到了僻静处。

“冯姑娘…您不是…没了吗?”云秋颤抖地说道。

杏月一步上去拉住云秋,“我家姑娘好好着呢,是活的,”说着拉过冯玉儿的手道:“不信你摸摸,热乎着呢!”

云秋小心地伸出手碰了碰,这才道:“原来您真没死?”随后便哭了,“那时候听说您不在了,丽秋姐姐、我还有十六爷特意在您院子里烧纸,谁成想您居然又活过来了。”

随后,云秋突然脸色一变,用袖子抹了抹泪,道:“对不住,我这会子还有急事,周大爷和周姐姐可在,姐姐出事了!”

杏月因为冯玉儿不能应选伤心,倒是一时忘记和冯玉儿说她得来的丽秋和云秋的事,这会儿听了,她立刻就明白了。

冯玉儿见状,也不急着问到底出了何事,便道:“杏月,带她去见三姨母和姨父。”

杏月连忙答应。

云秋一见到周云厚和贾如意二人,云秋立时跪到近前,求道:“周大爷,周姐姐,快救救我姐姐吧!”

很快,她就将事情经过说了清楚。

此时周云厚已经在叫人出去备车马了,贾如意皱着眉头问:“云秋,抓你姐姐的人可说了来路?”

云秋摇摇头,哭道:“今儿个一早,这伙人闯进我家院子,二话不说拽了姐姐就走,后来二爷听到动静过来阻拦,竟是被那帮人围着暴打了一顿,我们过来的时候他还没醒呢!”

“云秋,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贾如意一把将她拉了起来,道:“云勤也不知伤得如何,咱们得尽快赶回去,至于你家姐姐那头,还是得等大爷回去慢慢查,云秋,你家姐姐不是有仇家吗,会不会是人家找来了。”

云秋哭得不能自已,口中还道:“这大老远的,那人怎么会寻到的?我家姐姐怀了六个月的身孕,要是半道出事可怎么办啊!”

见人要走了,杏月拉了云秋帮她擦着泪,安慰道:“你也别急,回头让周大爷查查到底是谁干的,少不得帮你把丽秋姐姐找回来,她吉人天相,一定不会出事的。”

云秋点了点头,这才跟着上了车。

周云厚两口子带着云秋飞奔回孟县不提,贾敦几个随后也回了苏州府。

见到冯家母女没两日便回来了,冯继忠着实吃惊不小,贾敦自要和他解释了一番。

听完贾敦之言,冯继忠思忖了一会,居然笑起来,道:“不应选便算了,”随后一拍大腿,“我冯继忠的女儿不稀罕到宫里当什么妃子,以后好好搁家待着,有爹娘养你,以后遇着好后生了,爹我要招上门女婿!”

冯玉儿哭笑不得,只得对贾敦递了个眼色,便自回了房去。

冯继忠嫁女之心着实迫切,没两日便开始四处托人,并且放出话去,他冯家要招上门女婿了。

贾敦心怀忐忑,私下问冯玉儿的意思,冯玉儿也是无可奈何,只说一概回绝便罢,又嘱咐贾敦,自己过去的事还是不要跟父亲说,只因在她看来,冯继忠怕是比贾敦更脆弱些。

然而冯继忠的好心情并没维持几日,这日天还没黑,冯继忠便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爹,这是怎么了?”冯玉儿瞧着他身上穿着官服,猜测八成是被上官教训了,只不知这位又出了什么纰漏,白德恒前几日进京去了,莫不是没人看着,他又出了什么事?

贾敦也上前来,和女儿一起帮着冯继忠换过衣裳,口中还劝道:“做官便是如此,哪能事事顺意,你也想开着些,只要问心无愧,倒不怕人指摘。”

“你知道什么?”冯继忠少见地冲着贾敦发起火来,随后自言自语道:“竟还没完没了了,我自个儿家事,倒是什么人都要插上一杠子。”

杏月这时端上茶来,冯玉儿笑着接过,递到冯继忠手边,“爹,生什么闷气呢,都回自个儿家了,说出来让咱们帮您排解一下。”

冯继忠坐到椅子上,抿过一口茶,道:“说来恼人得很,竟是苏州巡抚把我这个小官叫去骂了一顿。”

“为何?”贾敦奇怪地问,“平日里你只在留守大人手下做事,巡抚大人要骂,也该骂他呀!”

“他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居然问起我替婉瑜儿招女婿的事,”冯继忠恨恨地道:“他说我女儿是应选秀女,虽是因病退选,也当谨遵选秀之期不可另行婚配之规,还骂我藐视皇家,进而警告我,若再一意孤行,今年的考绩怕是要难看了。”

“婉瑜儿的名牌已然撤下,难道咱们有哪里做得不妥?”贾敦疑惑,当日以女儿突发染疾为由去衙府撤名牌,还是秦业陪着一道的,负责选秀的官员瞧过后,也并无二话,怎得还会有这首尾。

冯玉儿笑了笑:“人家也说得没错,我的名册是递到上头的,如今报病退选,结果还没几日,爹您又大张旗鼓地帮我寻婆家,谁听了都不会高兴。”

冯继忠觉得女儿说得颇有道理,说道:“既这么着,回头我低调些,再不让那帮吃饱饭没事干的抓到痛脚。”

话虽如此说,只冯家招婿的事早传到外头,一时半会登门说亲的竟是有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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