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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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嫁到肖家的必须是四姑娘！”捏着手中的信，黄氏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个怕是很难。肖家不是咱们莫园可以随意左右的，御史夫人的性子又是那般的毋庸置疑。”王妈妈小声道。尽管已经过去六年，御史夫人的高高在上仍是历历在目。
“那又如何？只要四姑娘未嫁，八姑娘的亲事决计说不成。”黄氏的神情分外的坚决。长幼有序，八姑娘不可能越过四姑娘先出嫁。
“太太，肖家此次只是定亲，并非迎娶。”王妈妈出言提醒。八姑娘不过十二岁，拖上三四年再出嫁正是最好时机。而四姑娘已经十四岁，出嫁也不过是这两年的事情。真要算起来，四姑娘的出嫁拦不住八姑娘的定亲。
黄氏愣住，随即嘴硬道：“只要四姑娘的亲事一日未定，就轮不上她八姑娘。”
“太太，此事由不得咱们做主。肖家已经找上老爷，想必老爷也是极为赞同的。”王妈妈一脸的为难。若不是太太实在太过挑剔，四姑娘的亲事不会拖到十四岁仍未定下。现在赶上肖家提亲，太太自然一心想要说给四姑娘。可是肖家本就不好应付，太太又不能违背老爷的意思，这事难办。
“由不得我做主？别忘了谁才是四姑娘和八姑娘的亲娘！”她不但是莫园的主母，更是四姑娘和八姑娘的亲娘。只要她不答应，八姑娘甭想出嫁。
“按着规矩，姑娘家的亲事本也应该由主母决定。太太又是亲娘，四姑娘和八姑娘的亲事，太太是完全做的了主的。”不同于王妈妈的反对，钱妈妈转了话头。
“钱妈妈有好主意？”黄氏一听便来了精神，追问道。
“也算不得好主意。只要太太铁了心，四姑娘的亲事没定下之前，决计不考虑八姑娘的亲事，肖家也说不得咱们莫园的不是。肖家少爷已经十六，定亲之事刻不容缓，拖不得一两年。”为今之计只能拖。肖家经不住拖就只能换人。
“若是肖家一个不高兴，转为其他家的姑娘…”肖家是个好人家，王妈妈是想让八姑娘嫁过去的。
“既然说了和莫园定亲，自然不会轻易改为其他家的姑娘。”钱妈妈摇摇头，“肖家一开始没有定下是八姑娘，想必也在犹豫。此次突然定下，怕是跟肖家少爷之前来莫园一事脱不了干系。”
“说来说去还是八姑娘的错。若不是她跟肖家少爷牵扯过多，肖家定下的绝不会是八姑娘。”黄氏越想越愤怒。原本好端端的一件大喜事，哪想到因为一个八姑娘起了变故？
“可是肖家现在已经定下了八姑娘，要改怕也不容易。”王妈妈仍是偷偷做着力所能及的小抗争。
“不容易也得改！”黄氏冷了脸，下了决心。
“太太真要改就得先去跟老太太说说此事。只要老太太站在咱们这一边，老爷定然不会太大的反对。肖家那边，咱们可以慢慢商讨怎么应对。”钱妈妈提出可行的法子。
说到老太太，黄氏心里一点底也没有。这么多年，老太太从不曾喜欢过她这个儿媳妇，又哪会站在她这边？
“八姑娘现在有着一手难得的好绣活，老太太怕也舍不得轻易许了人家。”钱妈妈意有所指。
黄氏顿时安了心。没错，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莫园八姑娘，早早许了人家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不是一家人，自然不会是一条心。心都不在莫园了，八姑娘又怎能为莫氏绣坊争得更多的名声？老太太那绝对不会点头的。想到这，黄氏兴冲冲的拿着手中的信前去求见老太太。
本不欲见黄氏，听说是关于八姑娘，老太太将信将疑的松了口。
“什么？肖家相中的是小八？”正如钱妈妈所说，老太太舍不得了。养了三年好不容易得了一个绣活绝佳的八姑娘，如今的小八更是莫氏绣坊的活招牌，怎么说也必须留个几年再说亲事。
“儿媳是想着八姑娘毕竟还小，咱们绣坊也离不得八姑娘的好手艺。早早定下亲事，怕是不妥。”见老太太果真不乐意，黄氏连忙表明态度。
“你是怎么打算的？”老太太犀利的眼神直射黄氏。既然黄氏来找她，自是已经有了想法。不想嫁八姑娘，也就是想把这门好亲事说给四姑娘？
黄氏挺直腰杆，正色道：“长幼有序。四姑娘大上八姑娘两岁。四姑娘的亲事未定下之前，八姑娘不宜说亲。肖家少爷今年已有十六，一旦说下八姑娘，不出三年，肖家就会找咱们莫园要人。这可如何是好？”
黄氏说的没错。肖家少爷已有十六，最多等上三年，定会将小八迎娶过门。以御史夫人的强势，一旦小八满了十四就来要人也不是不可能。可是莫氏绣坊，想到小八如今的好名声，老太太打心底想将小八留到十六七岁再嫁出去。
“四姑娘就不一样了。四姑娘今年十四，和肖家少爷的年纪正好合适。”见老太太有所松动，黄氏又说道。
“四姑娘也有这个意思？”老太太直觉的忽略了莫绮琉的想法，问道。
“不瞒老太太说，肖家要和咱们莫园定亲的消息传来时，整个莫园都属意四姑娘的。就是四姑娘和八姑娘，都是这般认为的。现在临时换了人，四姑娘的面子先不说，闲言碎语都是少不了。一旦传出去，姐妹争夫，咱们莫园的名声可就生生毁了。”迎着老太太强大的气势，黄氏故作镇定的说道。
老太太的心中，莫园的名声绝对是什么也比不上的。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老太太挥挥手，面容疲倦：“这事你看着办吧！”
“是。”黄氏兴奋的喊道。老太太这是不打算过问此事了？太好了！能嫁进肖家的唯有四姑娘一人！
黄氏请示老太太的同时，王妈妈的口信也传到了莫绮琉的耳里。看着面色担忧的赵妈妈和青芸紫芸两姐妹，莫绮琉无奈抚额：“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
“姑娘不必挂心。不是说太太会去找老太太说这事吗？”牵扯到四姑娘，紫芸不甚看好这门亲事。几位姑娘中，也就四姑娘对她家姑娘有几分真心。若是搅了四姑娘的亲事，以四姑娘的性子，肯定会闹得天翻地覆的。如若她家姑娘对那肖家少爷有意，得罪了四姑娘也就罢了。可是她家姑娘无辜受牵连，着实不划算。
“为何要拒了这门亲事？肖家少爷人不错，肖家也是大户人家，姑娘嫁过去不也挺好？凭什么好事就只能四姑娘担着？咱们姑娘受了那么多的罪，眼看要苦尽甘来，怎么就不能应下这门亲事了？”青芸却是极为不愿的。御史夫人打六年前就对她家姑娘另眼相待，四姑娘哪比得上？先前不知道肖家属意的是她家姑娘也就算了，现在肖家都指明要八姑娘了，怎能再推出去？
“瞎说什么呢？姑娘和四姑娘一样吗？先不说太太不乐意，就是老太太那，也不会轻易放人的。”赵妈妈拍拍青芸的手，轻叱道。本也没指望太太为八姑娘做嫁妆，若是老太太也不出面，八姑娘怎么嫁人？就是真的嫁去肖家了，日子也不可能好过。老太太和太太都不给八姑娘撑场面，夫家会看不起的。
“老太太这些日子对咱们姑娘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就不乐意了？肖家这么好的人家，四姑娘都巴巴望着在呢！”青芸不服气的嘟起嘴。这段时间，四姑娘身边的丫头神气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了，看人都是惦着脚自上往下斜瞅的。
“青芸又受气了？”看着青芸的模样，莫绮琉笑着问道。
“姑娘，奴婢跟您说，四姑娘身边的丫头这些天走路都带风的，飘着走。”学着那些丫头的样子，青芸惦起脚，双手伸至身子右侧的半空，围着屋子走了好几步。
“姑娘别理她的，她就是眼红。”紫芸没好气的吐槽。
“行了行了，别扯些有的没的，说正事。”赵妈妈将话题绕了回来，“姑娘，可真是巧，江妈妈正好去老太太院子里找那些老妈妈话家常了。老太太的态度咱们晚些便可知道。”
莫绮琉摇摇头：“老太太不会出面的，这事肯定还会推到母亲身上。”
紫芸皱起了眉头：“老太太真的不会管这事？不管姑娘愿不愿意，肖家的意思咱们不能不顾。若是太太坚持嫁四姑娘，莫园无法跟肖家交待不是？到时候不会再怪到姑娘身上来吧？”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好端端的亲事我会推掉？怪不到我身上来的。除非母亲直接回了肖家，我不同意这门亲事，才改由四姑娘出嫁。可是这样一来，四姑娘可就颜面无存了。代嫁？说出去多难听？你觉得母亲会这般不分轻重？”要说肖家，只要不是傻子，谁也不会怪到她身上来。
赵妈妈连连点头：“儿女亲事，本就父母做主。莫园不嫁八姑娘，自是太太不同意。这一点，御史夫人肯定比谁都清楚，怎么也赖不到咱们姑娘身上。太太那顶多会以姐姐未出嫁，妹妹不能妄议亲事为借口回绝。真要拖的话，肖家少爷确实拖不得。”又不是身有隐疾，大户人家的少爷，到了十七八岁仍未定下亲事，外人会说闲话的。
“罢了，听凭母亲安排吧！”说起这门亲事，莫绮琉其实并不担心的。唯一让她担心的是四姑娘的态度。怕是会更恨她了吧！
相比莫园的诡异莫测，上京城却是一片祥和。
“易恒，你真的跟二姑母说了，定下小八？”齐陌的眼神莫名的定在身旁突然顿住的某人身上。这下，似乎好玩了。
“娘本来就是这个意思。拿到小八送的绣帕后更是喜爱的不得了。还不待我开口，就直接定下了小八。”肖易恒摸着鼻子笑笑。最主要的是娘当着他的面下这个决定时，他心里不但没有半点不舒服，反而泛起满满的欣喜。
“绣帕。对了，小离，二舅母收到小八的绣帕后有没有很喜欢？”他带回给她娘的绣帕，太后、皇后、二王妃、他家老太君各得一条，到最后落在他娘手里的也就一条而已。听说二姑母那边也是，单单留下了一条，闹得他娘和二姑母直呼太少。不过，小八这回可真的是名声大振了。太后和皇后都发话了，很是喜欢呢！待小八来了上京，他可要好好讨份谢礼。若不是他不辞辛苦的奔波于各位大人物之间，小八可长不了这么大的脸面。
“嗯。”手中的茶杯停至半空，司辄离回过神，轻应道。
“大姑父说，小八年后就要来上京了。这回，咱们可要好好聚聚。小离，你可别再出篓子，搞缺席了。”齐陌摇摇手中的扇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司辄离的反应。
“嗯。”司辄离若无其事的饮了一口茶。
“陌表哥，小公子那是去上战场，哪算得上出篓子啊！也不怕皇上批你一顿。”他们三人自小玩到大，私底下感情甚好，玩笑也是时常开的无所顾忌。
“不是出篓子是什么？本来就不该他去的。不过十四岁，上面几位哥哥都没去，他凑个什么热闹？还主动请缨，简直是胡闹！若不是太后偏爱着，他哪能这般随心所欲？要是头两年，别说二舅舅，就是皇上也不敢答应让他去的。”说起这事，齐陌还是有些愤愤然的。想到太上皇还在世的时候，小离可是二王爷府上最金贵的小公子。就算这两年王府的那些人又开始蠢蠢欲动，小离也不能一甩手，直接就上了战场啊！初知这件事时，着实吓得他寝食难安了好几日。好在去了大半年之后，小离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第三十二章
“胡闹？陌表哥，小公子这回可是立了大功的…”肖易恒的反驳消失在齐陌的冷厉眼神中。
“大功？还是先安抚好太后她老人家的担惊受怕，再说什么大功吧！”齐陌不怀好意的嘲笑道。二王爷府上的小公子确实立了大功，但是却并未得到任何加封赏赐。为何？太后发话了，小公子不体恤祖母一片怜惜之心，实属不孝，犯大不敬之罪。
“陌表哥，你这样是不对的。小公子年少志高，英勇杀敌，乃将相之才。”听着齐陌不公允的批判，肖易恒忍不住心中的激情崇拜，嚷了起来。
“将相之才？嗯，确实是将相之才。”齐陌冷笑着点点头，忽然换了口气，“易恒，我觉得你也挺好的，家世不错，长相不错，性子也不错。小八嫁到肖家，定然会享福的，是吧？”
司辄离身形一顿，脸色一滞，却也很快的恢复自然，似乎并无任何变化。
肖易恒即刻便忘了刚刚的争执，傻笑着保证道：“我一定会对小八好的！”
“是吗？那可真是好事。不枉表哥在二姑母面前为你说了那么多的好话。”齐陌诡异的笑笑，挑衅的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司辄离，手里的扇子摇的更欢快了。
听到齐陌的后半句话，司辄离淡淡的眼神扫了过来。
齐陌挑起眉，不以为意的望了回去，脸上的笑容扩大再扩大。
“我还有事，先走了。”短暂的对视后，司辄离收回视线，起身告辞。
齐陌脸上的笑容僵住，不可思议的望着司辄离面不改色的离去。收拢扇子，忍不住大吼道：“司辄离！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
司辄离停下脚步，淡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嘴角微勾：“表哥玩的尽兴就好。”说完这句话，司辄离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离去。
看着司辄离毫不留恋的背影，齐陌挫败的差点掀了面前的桌子：“司辄离，你够狠！”
茫然的听着齐陌和司辄离的对话，肖易恒紧闭嘴巴，明哲保身。凭着他们十几年的交情，他敢肯定此时此刻的陌表哥就是惹不得的老虎，一摸就发飙，吓人的很。
踏出齐家大门，司辄离翻身上马，急奔飞行，奔至城外数十里才慢慢停下。摸出怀中绣着绿叶红花的绣帕，真的很丑，却一直带在他的身上。莫绮琉，不过六年没见，你就要嫁人了吗？真的是好事，不是吗？我是不是该…恭贺你？
上京的这场小争执莫绮琉并不知晓，此刻的她正认真听着江妈妈的回报。
“妈妈，老太太的意思是肖家这门亲事由母亲做主？”她就想着老太太不会放开她这个潜在的聚宝盆，事实证明她也没有猜错。只是免不得心中酸酸的，夹着淡淡的失落。无关乎这门亲事，只在于那本就不抱希望的凉薄亲情。
一伤再伤吗？还真是可笑。三年前老太太的抽身而去不早就表明她并无不同吗？即便如今的她已是声名大噪的莫园八姑娘，也不过是一枚可供利用的棋子而已。不到万不得已，老太太又怎会放手？只是这样一来，四姑娘会高兴的吧？肖家这门亲事，总归还是属于四姑娘的。倒也不错，至少她和四姑娘之间那点明面上的姐妹情依旧可以维持下去。
莫绮琉确实看得很透彻，可她这次却想错了。四姑娘非但不高兴，反而是愤怒到极致。肖家指明要定亲的是八姑娘？母亲和老太太说好决计不让八姑娘嫁过去？那么她呢？她算什么？替代品吗？因为莫氏绣坊缺不了八姑娘，所以才要她嫁？
“莫绮琉！”满心愤怒得不到发泄的四姑娘直奔莫绮琉的院子。
又是喊大名吗？看来四姑娘的自尊心真的很受伤呢！收起心中的感伤，莫绮琉站起身迎客：“四姐姐。”
“哼！整日装着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你都不嫌累吗？”越看莫绮琉越不顺眼，四姑娘不屑道。
“四姐姐是姐姐，小八是妹妹。小八称呼一声四姐姐，有错吗？”莫绮琉的语气早已没有曾经的忍让和卑微，轻轻的话语，淡淡的神情。
“有错！天大的错！八姑娘可直接称呼四姑娘，喊四姐姐只会让我觉得虚伪。”看惯四姨娘等人的那一套，眼下的莫绮琉在四姑娘眼中并无不同。
“四姑娘。”莫绮琉面色未变，立刻改口。正如生恩不及养恩大，她从不认为血缘代表着所有的一切。无止境的包容背后是发自内心的深厚亲情，比如齐家对大公子和二姑娘，又比如黄氏对三姑娘和四姑娘，总之不会落到她身上。得之她幸，失之她命。或许会感伤，却不会一味的自怨自艾，奢求无望的幸福。
看着莫绮琉这般样子，四姑娘顿感自己如跳梁小丑般徒惹人笑话：“莫绮琉，肖家的亲事你打算怎么办？”
莫绮琉无言以对。这门亲事，她根本就没有发言权，何来的打算怎么办？四姑娘太高看她了，如果说莫园有哪一位姑娘可以选择自己的亲事，那个人就算是七姑娘抑或九姑娘，万万不可能是她这位八姑娘。
“你什么意思？干嘛不说话？心虚了？”四姑娘的火气越烧越旺，几欲爆发。
“四姑娘的话小八不甚明了。与肖家定亲的不是四姑娘吗？”被四姑娘的无理取闹惹的烦心，莫绮琉不动声色的给予还击。
四姑娘脸色一白，神色有些慌乱：“我…你…与肖家定亲的当然是我。”原来小八什么也不知道？既然这样，就绝不能让小八知道肖家定下的是她。
“嗯。那就恭喜四姑娘了。小八会告知绣坊为四姑娘准备嫁衣的。”对于四姑娘的出嫁，莫绮琉报以真心恭贺。
小八脸上的恭贺是真心实意的，四姑娘的心中无法自已的羞愧了起来。面色燥红，飞快的小声回了一句“谢谢”，转身而去。
短时间内，四姑娘应该不会来找她麻烦了。莫绮琉轻叹一声，长舒一口气。这几年四姑娘释放的点滴善意她记在心里，真心假意她心知肚明，却也不想四姑娘太过难堪。毕竟是个不过十四岁的小姑娘，纯真的幻想着肖易恒这个良人，突然获知被改了人，想不通当属正常。只是想到四姑娘那句遮遮掩掩的谎话，唉，罢了，顺其自然吧！
黄氏按着老太太的意思给莫老爷递了消息，莫园只能嫁四姑娘。半月后，莫老爷的亲信赶回岳城面禀老太太：莫园提前搬迁，即日赶赴上京。
老太太心下疑惑，却苦于问不出个所以然。想着莫老爷此举定有深意，也不耽搁，直接命黄氏打点莫园上下收拾东西前往上京。
距离过年不到两个月，莫园大部分东西早已收拾妥当。提前搬迁虽然有些匆忙，倒也顺利。
莫园众人抵达上京已经腊月初。忙活过年所有物什的同时，肖家这门亲事俨然成为了重中之重。
这一日，摒退所有下人，莫老太太、莫老爷还有黄氏同处一屋，相谈此事。
“母亲，肖家指名要的是八姑娘，怎么就突然改成四姑娘了？”御史大人亲自上门提的亲事，说是莫园八姑娘的绣帕入了御史夫人的眼，想要将其娶回御史府供着。供着自是不可能，可话语中的重视一目了然。得到黄氏的回话，他第一反应是黄氏从中搞了鬼。此事可大可小，还是当面说来的妥当。无奈正值年末，官务繁忙，他根本抽不出空暇回岳城，只得让整个莫园提早搬迁。
“四姑娘尚未出嫁，八姑娘怎可定亲？”老太太一句话堵了回去。总归是和肖家联姻，嫁谁不是嫁？
“肖家也没说马上迎娶八姑娘不是？只说定亲而已。四姑娘也不小了，说亲不也是这一两年的事？怎么就不能先定下八姑娘的亲事了？”同朝为官，御史大人在朝堂上的地位根深蒂固，岂能得罪？御史夫人和静安公主关系甚密，肖家和齐家这些年的走动已然是莫园无法相提并论的。原配齐氏早年离世，留下一对儿女也已成家。齐家和莫园的关系早已不如从前，此次大好良机绝不能错过。
“长幼有序。四姑娘未出嫁，八姑娘不得提议亲事。肖家少爷和四姑娘年纪相仿，甚是般配，怎就不可？”老太太动了怒，“莫园几十年的根基留在岳城。此次搬来上京，一切需得从头来过。八姑娘一手莫氏绣坊苦心教出来的绝技绣活，绝不能就这样凭白送与他人。至少三年内，莫氏绣坊离不了八姑娘。待莫园在上京的根基已牢之时，再提亲事亦不晚矣。”
莫老爷当即沉默。莫氏绣坊之于莫园的重要性众所周知，绝不能为了一门亲事葬送莫氏绣坊在上京的根基。
“老爷，肖家起先提及和莫园定亲时，并未定下八姑娘。消息传回莫园，众人都以为定下的是接在三姑娘之后出嫁的四姑娘。先不说咱们大家无知的会错了意，单就长幼有序的先后规矩来说，上头的四姑娘未嫁，七姑娘又未定亲，怎能轮上八姑娘？八姑娘是妾身的女儿，四姑娘也就罢了，七姑娘那又该怎么想？虽说嫡庶有别，可也不能坏了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不是？放眼整个凉国，怕是再也找不到这般的先例来。如若今日真的定下八姑娘，坏了四姑娘和七姑娘的名声暂且不提，咱们莫园的颜面可就难看了。这儿可是上京，多少官宦人家看着在？就是宫里头，怕也免不了风言风语。”这几日一直和钱妈妈商讨对策的黄氏将七姑娘也搬了出来，以防老太太和老爷说她不管庶女。当然，上京这个特殊的敏感地绝对不能不提，宫里的那几位也不得不说。
“黄氏说的没错。四姑娘和八姑娘同属莫园嫡女，四姑娘比八姑娘更适合嫁去肖家。”老太太冷着脸下了决定。莫园绝对不允许发生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更何况还是在这皇亲贵族遍地的上京闹笑话。
莫老爷脑子转了又转，提议道：“四姑娘和七姑娘不能先定下亲事？”
“哪有那么容易？老爷现在是何等身份？怎能随意给四姑娘挑个人家？”黄氏声音拔高，有些激动。待反应过来，又补上一句，“就是七姑娘，也马虎不得。”
莫老爷显然已被老太太和黄氏说动，这个建议不过是随口一提。于是便不再多加争执，只是说道：“看来只能和肖家说说，嫁四姑娘了。”
黄氏喜上心头，笑着说道：“四姑娘出嫁倒是不急。咱们刚到上京，绣坊的生意更为重要，怕是要辛苦八姑娘了。”
听着黄氏的话，老太太缓和了神情：“待过了这几年，定要为八姑娘挑个好人家才是。”
想着绣坊的生意，想着这段日子莫园八姑娘在众官家乃至宫中的好名声，莫老爷摸着胡子满意的直点头。
得知莫园搬来上京，齐陌第一时间登门造访二王爷府：“小离，走，串门子去。”
彼时，司辄离正一身白衣，独自在王府后院练武。行云流水的身法，急速飞转的剑花，极其潇洒漂亮。
“小离，你到底去不去啊？整日窝在府上，也不嫌闷？”见司辄离不理他，齐陌继续喊道。
司辄离神色冷峻，一个飞快的转身，远离几步，兀自舞着手中的剑。
“得，不理人就不理人。我自己去找小八。哦，对了，还得叫上易恒。易恒可是要和小八定亲的，怎么也得多见上几面…咦？小离，你练完武了？不要吧！再耍几招呗！没几个时辰，以后可怎么上阵杀敌啊？不是说你年后还要奔赴战场，再现英勇吗？这万一一个不小心，伤着自己…”齐陌的喋喋不休，尖酸挖苦消停在司辄离飞过来的剑影中。擦脸而过的惊险让他的心仿佛一瞬间停止，只是嘴巴微张，呆呆的望着走过来
第三十三章
“聒噪！”自齐陌靠着的柱子上拔下剑，司辄丢下如是两个字。
聒…噪？我聒噪？上京备受追捧的风度翩翩贵公子齐家少爷更是静安公主之子的齐陌被人说聒噪？回过神来的齐陌当场跳脚：“小离，你没良心！”
“不是说要出去？”视而不见齐陌的怒火，司辄离神情淡漠。
“你这样的臭小子究竟是哪儿好，才得了太后的疼爱？上辈子烧高香了？”齐陌碎碎念道。
司辄离只当没听见齐陌的唠叨，忽视王府众人的各色眼神，率先走出了王府。
“小离，世子之选究竟何时定下？”离开王府好一段距离后，齐陌收敛了玩世不恭，神色慎重。
“不知。原本说是年前定下，现在还未传出风声。”对于谁当世子，谁当王爷，司辄离并不在意。家主的位置于他并无任何诱惑力，让与有心人便是。
“二舅舅到底想干嘛？直接定下大表哥便是，何以拖到现在？弄得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你的身上，意欲争权也要有那个本事不是？”齐陌嘲讽道。世子之位尚未定下，就是那些庶子表哥也妄图动手，真是无稽之谈。
“大哥和二哥都很有实力。”司辄离就事论事。一母所生，上面的两位嫡亲哥哥都不容小视。至于其他兄弟，他未曾放在眼里。
“实力？那也要二舅舅认可才行啊！”说到这，齐陌忽然顿住，“小离，你说会不会是太后给二舅舅施加了压力？其实二舅舅属意的是…”
“不可能！”就算属意的是他，司辄离也不会接受。兄弟相隙这种事，他没兴趣。
“你自小就不爱争，偏偏又是最有能力去争的那个人。”不招人恨都不行！最后一句话齐陌没有说出口。
司辄离没有再接话。原本不过是王府最小的嫡子，意外的入了皇爷爷和皇奶奶的眼。他不曾刻意讨好任何人，只是顺应本意的尊敬长辈。皇爷爷过世后，皇奶奶对他更是看重。上战场不单单是想要磨练自己，更是想让皇奶奶安心，知道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见司辄离沉默不语，齐陌摇摇手中的扇子，无奈的吞下了本欲出口的话。哎，小离还是老样子，这般不争不抢的性子也不知是随的谁。
即使搬到上京，莫园的门匾上依旧挂着“莫园”二字。齐陌和司辄离登门造访的通传换来的是莫老爷的亲自相迎。
“小公子。”莫老爷先是毕恭毕敬的对着司辄离行了拱手礼，随即面带讨好的看向齐陌，“陌儿来的正好。”
“大姑父这是何意？”看出莫老爷眼中隐藏的着急，齐陌顿生疑惑。
莫老爷不好意思的对着司辄离笑笑，将齐陌拉至一旁小声道：“你二姑母也在里面。”
“二姑母也过来串门子？还真是凑巧。”自大姑母过世，二姑母对大姑父一直存有怨言。若不是实在没有合心意的人选，二姑母怎么也不会与莫园结亲。今日前来，怕是为了亲事而来。
“哎！你进去一看便知。”家丑不可外扬，不到万不得已，莫老爷哪会求助齐陌？更何况二王爷府上的小公子也在。赶人自是不可能，只得一并迎进府内。
齐陌望了一眼司辄离，颇有兴味的跟在莫老爷身后走了进去。司辄离微微点头，亦跟了进去。
“老太太，你这可要给我御史府一个交待。为何八姑娘换成了四姑娘？我们御史府相中的可是八姑娘。”还未走进客厅，御史夫人不依不饶的指责声便传了过来。
八姑娘变成了四姑娘？齐陌惊诧的看向莫老爷，无声的询问。
莫老爷无奈的点头。本只想着和御史府结亲，四姑娘抑或八姑娘并无差异。没想到御史夫人认准了八姑娘，更是闹上门来讨要说法。
“御史夫人息怒。”被御史夫人指着鼻子叫嚣了半天，老太太干巴巴的说道。
“息怒？我们御史府指名要的是八姑娘，莫园擅自改成四姑娘。这是息怒就能解决的事？你们莫园今日必须给我御史府一个说法。”御史夫人显然是恼怒到极致，一点颜面也不给。
“按着咱们凉国的规矩，长幼有序。八姑娘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四姑娘和七姑娘都未出嫁，实在不宜为八姑娘说亲。”黄氏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解释道。御史夫人着实吓人，居然直接闹上门来了。看来，四姑娘这门亲事还有的磨。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怎么？四姑娘和七姑娘不出嫁，八姑娘连门亲事都说不得了？”八姑娘今年已有十二岁，三年而已，他们御史府不是等不起。
“不是说不得，只是尚不到时候。”即使被御史夫人堵的一哽，黄氏仍是坚持道。三姑娘的亲事她无能为力，四姑娘决不能再起变故。肖家这门亲事本就应该属于四姑娘。
御史夫人闻言却是转了脸色：“说起来四姑娘和七姑娘也不小了，是时候该说亲了。倒不知老太太为两位姑娘看上的是那户人家的公子，说出来咱们也可以一起合计合计。”
见御史夫人绝口不提四姑娘和肖家少爷的亲事，黄氏心下大惊，只得望向老太太。
“四姑娘的亲事，我们倒是有主了。七姑娘还小，需得缓上两年。”老太太意有所指的说道。肖家不能得罪，肖家亲事也不能就此罢了。
“是这样啊！那行，咱们御史府就等上两年。待七姑娘嫁人后，立刻前来迎娶八姑娘。”真以为她会乖乖就范？未免也太小看她了。
黄氏当即慌了：“御史夫人，真要说起来，四姑娘和肖家少爷更为合适不是？八姑娘毕竟年幼，老太太舍不得，还想多留几年呢！”
“合适？”御史夫人瞥了一眼神色不再淡定的老太太，轻道，“肖家和莫园结亲定下的唯独是八姑娘。若是莫园不愿嫁八姑娘，大可拒了这门亲。”真把她们莫园的姑娘当成宝了？真当他们肖家必须跟莫园结亲不可？大不了散了这门亲事就是。
“二姑母。”齐陌不想进来的，实在是莫老爷哀求的眼神太过强烈，由不得他继续站在门外看戏。
“陌儿？你怎么会在这？”放下手中的茶杯，御史夫人抬起头就看见面色尴尬的齐陌走了进来。
“听说莫园迁至上京，特来看看。”齐陌扭过头看身后的司辄离，“还有小离。”
“小公子。”见到司辄离，御史夫人一贯的恭敬。
听到御史夫人的称呼，心知司辄离身份的莫老太太和黄氏也跟着行礼。
司辄离缓步走近，轻轻额首。
“二姑母也来莫园串门子？”齐陌随意的问道。
“哼！姑母也想只是来串门子，可惜不是。”御史夫人没好气的哼道。
说起姑娘家的亲事，莫老爷不好开口，便将司辄离请至一旁坐下，接着为其斟上一杯茶。心中只盼齐陌能化解眼前的麻烦。
说到底，齐陌和莫园并不熟，又怎会涉足此事？小八和易恒这门亲事，他期望能成，也没有想过一定能成。御史夫人不提，他自然也不会多问。看着眼下不是与小八见面的好时机，齐陌直接告辞：“既然二姑母来莫园有事相商，我和小离也不多待，先行离去。”
毕竟是肖家和莫园之间的亲事，御史夫人没有阻拦齐陌离去。司辄离则是径直站起身，跟着离开。至于莫老爷倒的那杯茶水，自是碰都没碰。
莫老爷张口欲留下齐陌，却被得知消息赶来的四姑娘给打断了：“小四给老太太、父亲、母亲请安。”
“四姑娘来的正好，还不快见过御史夫人？”对自己的女儿，黄氏向来信心十足。
“见过夫人。”四姑娘举止大方，带着浅浅笑意走上前对着御史夫人行礼。
不论是三姑娘还是四姑娘，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御史夫人都没想过有过多的接触。不过此刻，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的娇俏四姑娘，御史夫人心中的反感和厌恶消散些许，语气不再生硬：“这么多年未见，四姑娘却是愈发的标致了。”
四姑娘脸上的笑意更是动人，轻言细语道：“不知夫人可有收到小四的拙作？小四一直担心太过粗鄙，不登大雅之堂。”
提起那四幅画，御史夫人眼中闪过赞赏：“不必过谦。四姑娘画的极是不错，堪比才女。”
“小四才疏学浅，还得多跟夫人学学才是。”四姑娘的神情分外的认真，没有丝毫的虚假。
是个识大体的。御史夫人满意的上下打量着四姑娘。若是没有名扬上京的莫园八姑娘，四姑娘不失为肖家媳妇的好人选。只是易恒已经开口定下小八，退而求其次的事情肖家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见四姑娘一来便缓和了御史夫人的怒气，老太太和黄氏皆是暗暗松气。莫老爷对四姑娘也是高看了一眼，这个女儿确实不错。要知道再闹下去，莫园和肖家的关系可就真的要走至末路了。
齐陌和司辄离则趁着四姑娘转走御史夫人的注意力时离开了客厅。
“这都是什么事啊？易恒明明要娶的是小八，这就改成四姑娘了？”齐陌顾自唠叨的同时不忘瞅瞅司辄离的脸色。
冷冷的瞪了一眼齐陌，司辄离提脚就走。不过，刚走几步便停了下来。
“哟！小八，咱们又见面了！”身后的齐陌第一时间喊道。就不信你见着真人了还无动于衷。
“齐家表哥。”莫绮琉是跟在四姑娘的身后过来的。听说客厅里剑拔弩张，再不过去看看，莫园就要将肖家得罪了。落后几步也是为了让四姑娘有表现的机会，倒没想到齐陌也在此。
“咦？小八不认识小离了吗？怎么都不打招呼的？小离也是，明明认出小八了，还冷着个脸站在这。”齐陌故作惊讶的叫道。
相比司辄离的冷淡，莫绮琉脸上的笑容未变，神情坦然的望了过去：“小公子。”
“八姑娘。”司辄离在“小八”和“莫绮琉”之间犹豫了良久，最终喊出了最寻常的称呼。
齐陌当即挑起眉，坏笑了起来。八姑娘？小离故意的吧？他都先一步喊出小八了，小离居然来了个“八姑娘”？
第三十四章
莫绮琉一愣，随即恢复自然。她和小屁孩说不上亲近，喊声“八姑娘”并无不妥。
见两人都不打算再开口，齐陌无奈的挑起话题：“小八这是打算过去客厅？”
“原本是。不过四姐姐已经过去，也就不必了。”齐陌和司辄离能全身而退，想必里面也没有到大动肝火的地步。毕竟是体面的御史夫人，又带着不可磨灭的亲戚关系，想必尚不到决裂的地步。既然局势并未不可挽回，四姑娘又想嫁进肖家，她还是避着点好。
“小八可知肖家和莫园结亲一事？”莫绮琉的事不关己让齐陌有些奇怪。莫不是不知肖家定下的是她，而非四姑娘？
“还未到上京之前消息便已传回岳城，四姐姐和肖家表哥确是极为般配的。”莫绮琉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色，坦然的仿若本就应该如此。
“小八不知…”齐陌脸色微变，瞬间又转了心思，“小八不知二姑母今日前来莫园所为何事？”
“自是为了四姐姐和肖家表哥的亲事。”莫绮琉笑笑，从善如流。
齐陌便住了口。即便小八知道她的亲事被阻，也只会徒增心伤。莫园对小八实乃不公，却也由不得他们这些外人说话。
“你什么都不知道？”齐陌不说，司辄离却是皱起了眉头。不是说肖家定下的是莫绮琉吗？莫绮琉为何会认为定下的是四姑娘？
“嗯？”没想到司辄离会问出口，莫绮琉霎那的疑惑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八应该知道什么吗？”
“亲事。”司辄离冷着声音吐出两个字。她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怎还是小时候那般的虚假怯弱？
“那个，小离啊，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先走吧！以后再找机会跟小八聚聚。”齐陌对着莫绮琉点点头，征询的望向司辄离。这门亲事若是莫园不答应，告诉小八亦不用。反正二姑母不会答应让四姑娘进肖家，早晚要散的亲事何必再说？想想小八在莫园的处境，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你自己的亲事都不知道？”罔顾齐陌的打岔，司辄离直接问了出来。莫园答不答应是莫园的事，她知不知道则是她的事。不管这门亲事能不能成，至少她应该知道肖家定下的是她，而非别人。与其被蒙骗的一事不知，不如心如明镜的迎接困难。这样傻傻的恭贺本属于她的亲事，简直是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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