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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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概想不到谁给我的地址,不过那位你也认识,比我还熟悉。”朱华揪着他的头发拉扯起来,在蒋易安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了一个名字,“你还记得…蒋东升么?”

蒋易安瞳孔收缩了一下,看着朱华喉咙里咯咯作响,眼睛里先是流露出不敢置信的情绪然后又换上了恐惧!“不可能!他已经死了!!”

朱华看着他,缓缓道:“他没死。”

“你骗我,你胡说!!他死了,他怎么会再回来…怎么会知道我的事!!我才是蒋家的少爷,我是蒋家的继承人!我,我哪里不如蒋东升,哈哈,他已经战死了,他死在战场上,没人跟我争了!”

“你这个兄弟如今在蒋家的地位已经远远超越了你,他要做的事,即便是我也不能完全掌握。”朱华轻蔑的看着他,眼底的杀意涌现,语气也渐渐冷下来。“你跟他比,就像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臭虫,我如果要弄死你,蒋家也未必会找我的麻烦…毕竟,你们老爷子还有一位比你优秀的多的继承人,不是么?”

蒋易安鼓着眼睛瞪着朱华,像是在确认他话里的真假,但是他刚才的疯狂已经退了下去,面上露出了怯意,显然对朱华的话已经有了七八分相信。

朱华把他松开,像是看着地上的一条癞皮狗——而且是一条生死都捏在自己手里的癞皮狗。朱华伸手让跟在后面的人上前几步,把蒋易安旁边的一个不大的皮箱踢了踢,道:“准备给他注射。”

蒋易安听到箱子打开的声音,还有玻璃器具碰撞的摩擦声,回头看了一下立刻吓得浑身血液都冰冷了,他对那个皮箱里拿出来的东西再熟悉不过,他当初就想用这些东西来对付夏阳!而且从颜色和剂量上来看,朱华给他用的明显已经超过了让人上瘾的剂量,这些东西注射进体内那是会死的!!

蒋易安拼命的挣扎,嘶哑着喊道:“朱少!求求你,求你放了我!我不想死啊…我求求你,我给你当牛做马,求你饶我一条狗命!”他浑身肌肉失力,一次次的试图扑到朱华脚上,却一次次地被人按在地上,因为挣扎地厉害,脸上甚至被人用厚底军靴踩住,狠狠地踹了一下,耳朵里嗡鸣一片。

“老实点!”

有人这么呵斥道,蒋易安看不清是谁,他视线模糊,身体的感知也没有以往那么敏锐,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卷起,胳膊被人拽着有冰凉而刺痛的感觉传来。他还想动,可能做到的也只是紧紧地握住拳头,被踩在泥里哪里也无法去…

朱华并没有离去,他像是要欣赏到最后,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道:“你不是很喜欢教唆别人做这些事么?你自己也来尝尝这样的滋味。”

“不、不!!我求你,求求你…”蒋易安嘴里喃喃的求饶,脸上扭曲成一片。

冰凉的液体不停的、不间断地注入身体内,蒋易安神智渐渐模糊,但是他努力睁大了眼睛看着前面,看着朱华那双站得不近不远的鞋子,直到最后失去意识。

小剧场:

“别喊我哥”篇:

朱华:如果有下一世,别投胎在我们家了。

朱建康:大哥?

朱华:换个温饱的普通人家,交几个正派的朋友。你性子软见什么学什么…在那样的人家,即便是犯错,也不会害死你。

朱建康:哥…

朱华:我最不想当的,就是你‘哥’。

第198章 因果

蒋易安并没有那么容易的死去,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小地下室呆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浑身狼狈,每天醒来过不了多久,就会像一只下水沟里的老鼠一样向看守的人乞讨让他赖以存活的白色粉末。

他已经没有任何自尊,毒瘾上来的时候,他可以跪下去舔对方沾满泥巴的皮鞋。他的瘾头越来越大,时间稍晚一点就克制不住地浑身抓挠,甚至用头去撞墙壁,哀嚎着说不成话。

朱华每天都来看他,似乎并不急于弄死他,每天卡着分量给蒋易安一些药剂和食物,饿不死,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偶尔也会在蒋易安神智清醒的时候,跟他讲一下外面发生的事,例如蒋易安在蛇口的工厂被查封,再例如蒋易安从香江运的那批货出了问题,直升飞机被扣押,相关人员查了个鸡飞狗跳。

“你早就算好了…你当初让周弥来接近我的时候,早就算到今天了,对不对?”蒋易安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眼神怨毒地看着朱华。

朱华看着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人,嘴角抽动一下,像是要勉强做出一个笑的表情,“是,我一步步算着,巴不得你早点死。”

蒋易安的眼神很快又涣散开,抑制不住地飘向朱华手边的那个小箱子,喉结滚动几下,“害死你弟弟的不止、不止我一个,云家也有份儿,还有其他人…不止我一个,朱少,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您也解气了吧?不如你先放了我,不然等家里人找来,咱们两家面上都不好看。”

朱华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眼神古怪的看着蒋易安,道:“你以为,我把你弄到这里,还会活着放你走么?”

蒋易安强迫自己从药箱上移开目光,再次和朱华的视线对上,对方的眼睛里一丝温度也没有,冰冷的让他心惊。他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心里就带着一丝希望,朱华没有出手杀他,那么就表示朱华还是顾忌他身后的蒋家,即便是报仇也不敢做绝,所以这些天蒋易安过的痛苦但仍然抱有一丝逃出生天的侥幸。

“朱少,你、你不会真的要…”蒋易安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我爷爷不会放过你的,我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一定会来找我。朱少你放我走,我保证什么也不说,我当初害了你弟弟,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也是我咎由自取,你放了我,我们的事一笔勾销…”

朱华一脚踹过去打断他还未说完的话,脸上铁青一片显然是动了真怒。

蒋易安佝偻着背缩在地上,胸口起伏几下,呼吸的声音粗重如同破了的风箱,过了一会才断断续续地咳嗽起来,显然这一脚被踹的不轻。

朱华看着他,嘲讽道:“你也配提他,也配和我提条件么?”

蒋易安蜷缩在地上,手指抠进地下的泥土里,握紧的拳头上青筋都崩出来。

“你的事,京城那边会知道的。”朱华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又恢复成那个衣冠楚楚的模样,眼里一道阴暗地情绪一闪而过。“我保证,很快就会知道。”

他就像是隐忍了一冬的毒蛇,吞吐着信子,耐心等来了蒋易安。这样的猎物一口咬死未免也太便宜,从精神到肉体,一点点让猎物屈服,最后的死,才是他送出的一份大礼。

蒋易安走私毒品,畏罪潜逃,破案人员迫于各方压力全力寻找,终于在一处偏僻狭小的地下室找到了他。

打开地下室大门的时候,蒋易安正毒瘾发作,自己握着一支针管给自己的胳膊注射,他手臂上的针孔密密麻麻,已经无法克制自己去渴望毒品,样子实在是难看之极。

蒋易安被人从地下室抓着押送进监狱,他犯下的案子太重,已经没有缓刑的余地。

蒋易安被关押起来,关于那批货的问题也陆续“曝光”。蒋易安之前走私毒品的时候,是藏在摄像器械里带入境内,这次他胆子太大,整个儿直升机的铁皮夹层里都塞入了高纯度的可卡因,足有三百公斤。

当地报纸还为此写了一个篇幅不短的文章来报道,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蒋易安被提审的时候,京城里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他的家族这次并没有保全他。

蒋易安在牢里死了,他是自杀的,用牙齿一点点啃断了自己手腕上的血管,伤口狰狞,流了一地的血。他吸了太多的毒,对毒品有了依赖,毒瘾上来的时候根本生不如死。

蒋易安的骨灰是蒋宏来领取的,这个已到中年的男人背似乎更驼了,抱着那个黒木盒子,一脸的麻木茫然,眼神都是呆滞的。像是一觉醒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死了。

朱华继续缩在广省野战军区,他这件事做的滴水不漏,并没有人能抓到他的把柄,而他似乎也没有再进一步的计划,深居简出,看不出接下来的动作。

蒋东升在听到同父异母兄弟的死讯之后,秘密进京,在蒋老的办公室会谈一宿。他来的匆忙,身上还有其他任务,并没有停留很久,天亮的时候匆匆又离开了。

蒋老看着他离开,老人一脸的颓然,终究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再说。他老了,已经不是能掌控全局的人了。

蒋东升从蒋家出来之后,就去了霍明那里。霍明生意不错,在京城也早就置办下几处小院,其中最为隐秘的一处还藏了人——蒋东升的小情人。

霍大少清早就被吵醒,打开门就瞧见了土匪蒋东升,一边抱怨着一边把人让进来,虽然嘴里冷嘲热讽的不客气但瞧见老友精神依旧还是心里宽慰了不少。霍少这边还没等感慨几句,就见那孙子来回张望了一下,开口道:“夏阳住哪儿?”

霍明一口气憋在胸口,黑着脸指了后院道:“左边数第二间,你他妈当我这儿是旅店了?是不是我再给你送一暖壶热水,伺候你洗漱完毕再进屋睡会儿?”

蒋东升也没跟他客气,道:“不用那么多,给来壶热茶吧,被老爷子叫来说了一晚上的话,还真有点渴了。”

霍明对鹏城的那桩大案也略有耳闻,蒋易安的死在情理之中,也在预料之外,他怎么也没想到蒋易安竟然会自己啃手腕自杀了。瞧着蒋东升眼睛里冒了血丝,神态也确实疲惫,霍明也不跟他斗嘴皮子了,点头道:“成,你先进去歇会儿,我给你送壶热茶来。”

作者有话要说:注:可卡因是1985年走私最常见的;用飞机舱夹层走私毒品是阿根廷的一起案子,那几个哥们走私了1吨…这里借鉴了一下。

霍明:亲,你该领盒饭啦亲!

蒋易安:不!我不要下台!!

霍明:走你~~

第199章 新局面

霍明端茶进来的时候,屋里的两个人肩并肩坐在一起,脸贴着脸眼瞅着就要亲上了。霍少一手茶壶一手端着盘点心,实在腾不出手来捂眼睛,硬是半闭着眼睛摸索过去了,“哎,哎!我说,你们克制一下啊!”

蒋东升笑骂了一句,道:“去你的,夏阳眼睛有点红,我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霍明把东西摆在桌上,自己捏了一块糕饼吃了,道:“这两天煮颜料的时候熏着了吧,夏院长给送来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我看小夏忙了几天了,又是磨粉又是蒸煮的,外面还弄了小半缸朱砂泡着呢。”

蒋东升伸手碰了下,皱着眉道:“看着是有点严重,要不要去医院?”

霍明坐在旁边,以一副过来人的语调道:“不用,羊羊小时候也常把墨汁揉眼睛里,过几天就养好了。”

夏阳不习惯在外人面前做这些亲昵的举动,往后躲闪了一下,还没等躲过去就被蒋东升捏住了下巴抬起来,这回蒋大少的眉心都拧成一个铁疙瘩,不悦道:“这边也肿了!颜料和墨汁不一样吧,霍明,你明天带他去医院看看。”

霍少笑吟吟地答应了一声,他往日看惯了夏阳冷冷清清的模样,这会儿冷不丁瞧见夏阳被弄的狼狈的样子,还挺有趣的。

蒋东升一夜未睡,这会儿也有点疲惫了,霍明瞧在眼里,聊了几句就起身离开,“你先休息,等你睡醒了咱们再聊。这次什么时候走?”

蒋东升想了想,道:“这次不急,我还得去找岳老板,有些生意上的事儿要跟老板多商量几天。”

霍明哦了一声,也不多追问,只笑道:“好,你放心在我这里住着就是。最好多住几天,甘越终于弄了几天探亲假,过几天就回京,没准咱们兄弟几个能凑上一桌,好好喝个痛快。”

甘越如今隶属21集团军,镇守大西北,是他们之中在部队呆的时间最长的一位。当年蒋东升和云虎是从地方考取的军校,甘越则是从部队选送上去,军龄比他们俩还要早入伍两年。

夏阳睡醒了,想起来却被蒋东升拦腰抱住,搂着他腰的大个子一边打哈欠,一边道:“陪我躺会儿。”

“我怕吵着你。”夏阳和衣躺下,手放在小腹上规规矩矩的。“要不你自己躺着,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

蒋东升把他抱进怀里,在他脖颈那蹭了蹭道:“刚才吃了几块点心不饿,你别动,就这么陪我一会,我有话跟你说。”

夏阳听到他说,也只哦了一声,果真躺在那不动了。

蒋东升闭着眼睛,问道:“你这段时间在这里过的好么?有没有人故意难为你?”

这话夏阳上一世也听过一次,再听一遍,心里的感触却是大不一样了。当年两人闹的活像仇家,他只觉得蒋东升凶恶可憎,如今才发现这人为自己实在做了太多事。夏阳垂着眼睛,睫毛轻抖了两下,道:“霍少照顾的很好,我在这里很安全。”

“听说‘锦蝶’那边好像工商的人去查了一次,我爷爷他…”

夏阳打断他,道:“你不用管我,我的事可以自己处理,钱没有赚足的时候,够用就可以了。”略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家业没了还可以再挣,出了这么大的事,多少受点损失也是正常的。”

蒋东升握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哑声道:“我知道那是老爷子让人去查的,委屈你了。蒋易安的事儿,老爷子嘴里不说,心里还是怨我没帮一把。昨天晚上谈了大半宿,一直在念叨,吵得我耳朵疼。你别怕,老爷子就是心里不痛快,总要发作发作…你躲几天,等他气消了就没事了。”

夏阳对自己的事不太在意,听到蒋东升说吵得耳朵疼的时候,倒是把手抽出来放在他耳朵上给他捂着揉了下。蒋东升忍不住笑了,翻身压过去闭着眼睛胡乱亲了两下。

夏阳一边同他接吻,一边脑中乱糟糟的想着其他的事,有过去的,也有现在的,一时有些心不在焉。

上一世蒋家对蒋易安倾注了很多心血,一切最优厚的条件都是任由蒋易安先挑选,蒋东升平白给这人做了多年嫁衣,如今倒是一切都变了。蒋东升从被岳老板挑中,蒋老就曾暗示过,让他多提拔自家人。蒋东升对同父异母的兄弟厌恶的厉害,自然是干脆拒绝,蒋老竟然也没有强迫他和蒋易安兄友弟恭。

蒋易安死了,虽然不是他直接害死的,但是不可否认夏阳的确是推了一把,加速了这个事件的发生。蒋老再公正无私,也是蒋易安的长辈,孙儿惨死,他是一定要查的。

夏阳隐隐有些想到,蒋东升当初执意让他躲到霍明的宅子里,除了提防蒋易安的报复,应该还在防范着蒋老的突然发难。

夏阳正想着,嘴上忽然被咬了一下,疼的皱起眉头唔了一声,“做什么?”

蒋东升在咬了的地方又轻舔一口,有些不满的嘀咕道:“你抱着我想谁呢。”他也不等夏阳回答,一边剥开夏阳的衣服,一边拽着人往自己薄被里拉扯,“咱们好长时间没见面了吧?让我抱抱…”

外面天色大亮,窗帘都只挂了一层薄纱,风吹的隐隐地晃动。夏阳哪里肯让他得手,别说是这里是霍家的地方,就算是自己家里也没这么大白天就胡闹的。

木床上吱呀响了一阵,又渐渐轻下来,蒋东升实在是太困了,赤裸着大半的臂膀抱着夏阳就呼呼睡去,也不知道多久没好好休息过。夏阳把他的手从怀里拽出来,等他睡熟了,这才起身整理了被解的乱七八糟的衣服,这人没轻没重,领口的几颗扣子都被拽脱了线。

夏阳也没出去,在外面的小客厅写了一会字,他今年毕业,加上夏院长要办画展,他这个小弟子也跟着忙碌起来。

等写到晌午,房间里一直沉睡的人也有了动静,蒋东升捂着肚子趿拉着鞋走到小客厅,脑袋搁在夏阳肩膀上拱了两下道:“我饿了。”

夏阳被他弄的毛笔没握好,墨汁差点滴在宣纸上,忙推了他脑袋一把道:“霍少说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起来,顾辛他们也来了,你去前面看看?”

蒋东升点头道:“好,你跟我一起去。”

蒋东升跟这帮小兄弟也是好长时间没见了。他任务特殊,来京要找也一般找的是霍明,顾辛那几个难免有些疏远,倒是夏阳曾经和顾辛一同做过些生意,反而熟悉许多。

几个人坐在那边吃边聊,蒋东升的饭量这几年有增无减,面不改色地吃了七八个馒头,伸手又去拿第九个,张口就咬去一半。

顾胖子体型和小时候一样圆润,但是即便他这样好胃口的人,一时看的也吃不下去了,他觉得撑得慌。

蒋东升接过夏阳给盛的一碗排骨汤,喝了两口,终于觉得差不多了。

霍明要去开瓶好酒,被蒋东升叫住了,“下午还得去岳老板那边一趟,不能喝酒。”

霍明笑道:“正好,省下我一瓶好酒。”

蒋东升也笑了,“放心吧,省不下。你不是说甘越这几天就回来么,你这瓶不错,留着等他来了哥几个一起喝个痛快。”

霍明这瓶酒到底还是没能留到第二天,蒋东升从岳老板那回来的时候,甘越也正好来了。

甘越这几年一直在军营,长得更是威武高大,一身铁疙瘩一般的腱子肉衬在白衬衣下面,更显得雄壮有力。他跟几个兄弟一一问好,轮到夏阳的时候,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哈哈笑道:“比小时候长大了好多,夏阳,我可是有几年没瞧见你了,怎么越长越像个…”

蒋东升在旁边踹了他一脚,咳了一声算是警告,夏阳最烦别人说他长得像女人,甘越以前还记得,几年没回来又给忘了。

甘越闭上了嘴巴,只呵呵傻笑,模样倒是没什么变化,一样的忠厚老实,一看就是可靠的臂膀。

几个人在饭桌上交谈了一下信息,夏阳要走,被蒋东升握住了手留下了。其余几个人见此,并没有反对,也笑着劝了几句,“不是外人,小夏一起聊聊。”

这些人都是天之骄子,在四九城里的身份非富即贵,说的也都是些让人心惊肉跳的大事。有些是夏阳知道的,有些是夏阳这个重活一回的人也不知道的。期间顾辛压低了声音追问关于“黑鹰”直升机的事儿,蒋东升含糊回了几句,数量上没说准确的数值,但是这件事是肯定了的。

顾辛道:“前两年就有吧?我记得成都军区那边就有两架S-70,不过据说事故次数也挺多的…”

“在高原地区出勤次数多了,哪有不出事儿的,飞机没什么问题,那边空气稀薄,飞行员缺氧,能在那种环境下安安稳稳出几次任务的都是命大的。”蒋东升说了一句,又回头去看夏阳,道:“吃不下了?给我吧,我正好还想吃块排骨。”

甘越难得多追问了几句,道:“我听说这两架‘黑鹰’给派到藏区去了?这事是真的吗?”

蒋东升略微点了点头,S-70早在85年就赴藏服役,这也是半公开的消息了。虽然任务的名目大多是“抢救灾区”和“返回式卫星回收”的任务,但具体做的事儿官方哪有说清楚的。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黑鹰”是陆航唯一能在高原区顺利运作的直升机。

霍明对此也十分感兴趣,蒋东升跟着岳老板这个军火买办,消息自然都是第一手的。不过他听蒋东升说了几句之后,又歪头看了甘越,道:“甘越,听说你这次回来,就是要为赴藏做准备的?”

蒋东升挑了下眉,也看向甘越,“你要入藏?”

甘越人老实,他的职务并不是机密的事儿,也就同兄弟几个说了,“前两年西北军区大裁军,我被调到新成立的21集团军去了,因为打越南的时候立了几个功,这次回来升副团,我听家里人说这次好像是要选几个团入藏执行任务,具体的也没说。”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上回徐爷爷他们在书房说话的时候,我听见了几句。那几个老爷子对着地图比划了半天,可都摩拳擦掌等着呢,比年轻人还积极。”霍明捡了一粒花生扔到嘴里,“你给我说个准数,到底这次动作有多大?”

蒋东升咧嘴笑了下,冲他们比了一个手势,三位数的购买量让霍明眼睛狠狠跳了一下,连捏在手里的花生米碎了都没察觉,好半天才回神,喃喃道:“我原本以为还要等几年上面才有动静,现在看来,是等不及了。”

顾辛从蒋东升话里听出只言片语,兴奋的眼睛都亮了。“我就说吗,打趴下了越南,也该收拾收拾藏区边境了,那帮印度佬实在不识趣…”

夏阳眼皮猛地一跳,他的记忆里,这几年并没有中印边境的战事!难道历史,已经扭转,已经走向另一个完全未知的方向?!

小剧场:

我们的目标是坑三哥:

躺在边境线上的三锅(印度):…

蒋东升:这是怎么了?

严宇(扶眼睛):三哥家着名的‘非暴力不合作’。

云虎(掏枪中):卧槽还没打啊,怎么都跑了!我就拿枪比划了一下!

严宇:嗯,所以这就是非暴力不合作的精华所在。

蒋东升、云虎:…尼玛有没有这么赖皮的啊!

第200章 小菜一碟

夏阳开始关注报纸,试图从只言片语中寻找一点线索,但是看到的依旧是自己之前经历的那些,甚至连当初他多留意了的几则新闻刊登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当年他心高气傲,对蒋东升的事也一并冷漠对待,并没有过多关注,而上一世的蒋东升也并没有走到今天这样重要的位置。夏阳心里忐忑,但是一连看了几天报纸,又没有找到任何解惑的答案。

毕业画展如期举行,夏院长打了几次申请,才要到了一个会展的大厅,亲自带着学生布置了好几天。来参观的人不少,有些老先生都是夏院长故交,这次特意前来捧场,身后跟着几个子女,一边看一边忍不住点头夸赞。

夏阳在夏院长身边帮忙,有人瞧见了难免要问上几句,在得知前厅装点门面的那几幅画儿里就有夏阳的作品,纷纷夸奖起来:“老夏,这是你小孙子吧,可不得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有小辈在身前忙活,你以后也可以抽空歇歇喽!”

“要我说,老夏心里肯定高兴着呢,哎,我家那个小子不争气,一天到晚的就知道疯跑,前几天没看住回头一打电话,人都到广州啦!哪儿能像夏阳这样静下心思好好琢磨学问。”穿着中山装的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也忍不住连连摇头感慨,看着夏院长满是羡慕道:“还是你有福气啊,教出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夏院长乐得眼睛都眯起来,跟着在那点头称是,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平白占了曾老一个大便宜。

画展临到尾声,夏阳带人去收拾字画,真蹲在那铺开箱子一样样摆放进去,忽然听到背后有脚步声,转过头去就看到了骆启明一行人。

骆启明推着一辆轮椅,上面坐着一位银发老人,老人似乎身体不太好,冲夏阳微笑点头的时候还咳嗽了几声。他身边站着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穿着一身得体的套裙,头发也精心打理过,烫地微卷。她见了夏阳眼睛立刻就亮了,几步走上前去,声音和脸上的笑容一样甜美,“宝宝!”

夏阳几乎每个礼拜都要跟苏荷通话,一下就听出来了,微微有些惊讶,“妈?你怎么来了?”

苏荷比之前清醒了许多,但还是有些事会糊涂,尤其是激动的时候反反复复几句话说不太清楚。苏教授坐在轮椅上笑着替她答了,道:“我们来瞧瞧你,上次你入学的时候因为我身体不好没能来,现在你毕业啦,外公身体也好了很多,是一定要来祝贺你的。”

夏阳的称呼是顺着蒋东升一起的,他喊苏荷妈妈,自然也喊苏教授外公。

苏教授也是喜爱字画碑帖的人,观赏了夏阳的作品之后,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夏阳神情认真的听他指正,小声的和老人讨论,他往日陪着夏院长和曾姥爷习惯了,说的话也谦恭,很对苏教授的脾气。

苏教授看了夏阳,忍不住点头道:“你的字很好,不愧是元白兄手把手教出来的。夏阳,你外公他现在好吗?还在痴迷那些碑帖吧,呵呵。”

夏阳刚要回答,就听到后面有人叫他,声音里还喘着粗气,一听就是急匆匆赶来的,“夏阳!夏阳,外公来晚了,故宫博物院那边实在活计太多,差点脱不开身!”

“梁泉、元白,是你们吗?”坐在轮椅上的苏教授忽然开口道,脸上满是惊喜,“啊哟,我上次听启明说起的时候就觉得我们几家有缘,这可真是…怎么说才好,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巧的事!”

曾老被夏院长一路带着气喘吁吁地赶来,额头上还带着汗,但是眼神里不见一丝疲劳,瞧见苏教授略一停顿,立刻连声迎了上去,握着他的手声音都颤抖了,“良恭兄!”

夏院长在旁边更是激动莫名,“啊呀!真是苏师哥!”

苏教授和曾、夏两人数十年未见,又都是吃苦过来的,聊起来不免有些激动。曾老和夏院长分别说了自己这些年的经过,曾老提了几位已经逝去的师兄弟和师长,苏教授听了更是几度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一时只能握紧了曾老的手哀叹。

曾老安慰他,道:“如今好了,你还未去见过孙先生吧?他老人家如今在京师大学任副院长,一直很挂念你,当年国文念的最好的明明是我,不知道老先生怎么会那么喜欢你,呵呵。”

苏教授也笑了,带起眼角细密的皱纹,“老爷子身体可还硬朗?我是该去拜访拜访,上次来的匆忙,家里又出了那样的事,实在分身无力没能走动…”

曾老对苏教授的事也知道一二,夏阳跟他提起过,实在是让人愤慨同情的,他怕老伙计又想起当初的悲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了,都过去了,现在都是好日子,你想和先生他们多走动也来得及嘛!对了,我听夏阳说你身体动了手术,现在怎么样了?”

“好了许多,已经稳定下来了,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没想到还有能回来的一天,这次来一定要多去看看。我同幼楠说好了…哦,对!”苏教授忙把苏荷拉到身前,笑呵呵道:“元白兄,这是我的女儿幼楠,她的乳名还是你帮着给起的。”

夏院长在旁边忍不住感慨了句,“当年我们几家住的近,幼楠扶着竹篱笆就能走到曾师哥家里去,曾家嫂子也不嫌烦,总是喂些枣糕给她吃,有段时间幼楠都喊曾嫂子叫‘娘’呢。”

苏教授也连连点头,道:“是啊,那时候我还和元白兄说笑,说以后让孩子们结亲才好。时间过的真是太快了,这一晃就几十年过去了,我总还记得幼楠小时候的事,唉。”

曾老也陷入了沉思,大约是想到已逝去的夫人,眼睛有些泛红,哑声道:“是啊,孩子们都这么大了,我也忘不了过去的事儿。”他戳了戳脑袋,又笑了下,“这里记得清清楚楚的,一点儿也不敢忘记呢!”

旁边的人见两位老人又悲伤起来,忙哄劝着带他们离开,骆启明是个体贴惯了的,来之前就在京城饭店订好了位置,连车都一并安排好了,带着几位老人和夏阳一同换了地方叙旧。

席间几位老人多喝了几杯薄酒,夏院长高兴,敲着碗忍不住高歌起来,曾老在一旁眯着眼睛笑呵呵地低声吟唱,连一贯儒雅的苏教授在听了几句之后,也忍不住跟着颤声唱起来:“万里长征,辞却了五朝宫阙,暂驻足衡山湘水,又成离别!绝徼移栽桢干质,九州遍洒黎元血…千秋耻,终当雪!多难殷忧新国运,待驱除仇寇复神京,还燕碣!!”

歌声苍凉悲壮,一股豪气由胸而发,只听到第一句就忍不住让人激动起来。几位老人连声唱了三遍,这是他们在西南联大时所唱的校歌,多少年过去,那个时代他们各自的理想抱负,在命运的安排下扭曲转变,兜兜转转,却依旧无法改变他们深爱着这片土地的心。

几位老人喝的酩酊大醉,苏教授身体不好少饮了几杯,但也是难得的醉了,脸上带着久违的舒畅笑意。

夏阳知道老人们见面还有许多话要说,便掏出一串钥匙,递给了骆启明道:“舅舅,这是你之前给我的那套四合院的钥匙,我一直让人收拾着,里面的床铺被褥也齐全,您带他们去那边吧。”

骆启明接过钥匙,脸上露出些柔和的表情,“你有心了。”

那套四合院是夏阳当初被蒋老认做干孙的时候,骆启明怕他被蒋家人瞧不起,当众送出的一份贺礼,原本只是套了几句虚词,说是苏教授送的,怕以后来京城没什么落脚点,让夏阳代为打理,不曾想夏阳倒是一直妥善打理那处院子,时刻准备着。

骆启明扶着几位老先生走了,夏阳帮着善后,先给夏院长家里去了电话,同师母解释清楚请了一晚上的“假期”。夏老太太倒是好说话,听见夏院长喝多了也只嘱咐夏阳多照顾着些,晚上给泡点浓茶让老爷子醒酒,听见夏阳答应了这才挂了电话。

夏阳多喝了两杯,两颊微红,骆启明那边人手充足不用他照顾,见他这样劝道:“不如你也留下来,一起住在这里?”

夏阳愣了下,还是摇了摇头,道:“我明天早上再过来,我得回去。”

骆启明是个通透人,立刻压低声音追问道:“是…他在等你?”他见夏阳点了头,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许多,笑道:“也好,你回去吧,路上小心些。你告诉他家里人都好,让他也照顾好自己。”

夏阳应了一声,还未等出去,就又被喊住了。这次喊他的人是苏荷,她老远看到夏阳就忍不住提着裙子跑来,把手里的一个盒子交给夏阳,道:“宝宝,这是妈妈买的,里面的东西你一个,东子一个,你们俩都要好好的。”

夏阳握着那个小盒子,沉甸甸的也不知道苏荷放了什么进去,他见苏荷露出不舍的表情忍不住上前拥抱了她一下,安慰道:“妈,我明天一早就过来看你。”

苏荷抱着他,轻声问道:“宝宝,东子不跟我说话了,好久没听到他给我打电话了…你说,他是不是怪我太久没回来看他?”

夏阳听了鼻子发酸,拍了拍苏荷的后背,柔声道:“没有的事儿,妈,他也很想你,但是他现在长大了,上班了呢,要做更重要的事。等他忙完了就来看你,到时候让他陪你下棋,好不好?”

苏荷咬了下唇,道:“好,我等他回来。”

夏阳辞别苏荷,慢悠悠回了霍明的那处小院。他喝了点酒,两颊微微泛红,走在路上呼吸着凉夏夜里的空气只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舒畅。家人,事业,爱人,这三样东西好像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的,夏阳抬头仰望天上的繁星,眨了眨眼睛,忽然笑了。

再过几年吧,慢慢来,到时候蒋东升功成身退,两个人一起总能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让家人接纳他们。

夏阳在后院的门上敲了两下,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夜色下看不清来人的样貌,但是那么高大的身影他是绝不可能认错的。夏阳抬脚进来,却未能踏过门槛,踉跄了几步几乎扑到那人怀里,“蒋东升,我、我回来了。”

蒋东升扶住了他,低头就闻到了淡淡的酒气,忍不住皱眉道:“你喝酒了?怎么不让人送你回来?”

夏阳揪着他的衣襟站起来,呼出的热气喷在蒋东升胸膛上,喃喃道:“我自己能回来,不用别人送。今天高兴,我想多走走…你知道我今天下午见到谁了吗?”

蒋东升把院门关上,让夏阳依靠在自己怀里,道:“哦?碰见谁了,你在京师大学诗社的同学?他们集体去捧场了?我猜猜,肯定还当场写了好些酸诗。”

夏阳醉酒之后倒是比平常活泼些,招手示意蒋东升凑近了,咬着他耳朵亲昵地说了。蒋东升只听了开头一个名字,就猛地把夏阳打横抱起来,照着夏阳的嘴就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兴奋,道:“都来了?这个你进屋跟我好好说说!”

作者有话要说:

满江红·西南联大校歌:

万里长征,辞却了五朝宫阙,暂驻足衡山湘水,又成离别。绝徼移栽桢干质,九州遍洒黎元血。尽笳吹弦诵在山城,情弥切。

千秋耻,终当雪。中兴业,须人杰。便“一城三户”,壮怀难折。多难殷忧新国运,动心忍性希前哲。待驱除仇寇复神京,还燕碣。

小剧场:

“夏教授当年一寸证件照”篇:

曾老:看起来不傻啊。

苏教授:咿,是‘看起来’吗?

曾老:对,‘看起来’不傻…夏教授:师哥你们够了喂!!!皿!!!

第201章 小菜一碟

夏阳虽然喝了几杯酒,但是话还能说的清楚,把苏教授众人来的事儿说清楚之后,又递过了苏荷送他们的那个盒子,道:“妈让我带回来的,说是送给你的礼物,我还没打开,你瞧瞧?”

蒋东升拆盒子的手有点笨拙,几次才成功打开,里面放着一对腕表,款式相同,只是表链调整过,一只略宽大些。

蒋东升拿起一只给夏阳套在手上,夏阳看了一会,晃了晃系到最紧还显宽松的手表,道:“这个好像是你的,戴错了。”

蒋东升笑着又把另一只手表也给夏阳套上,道:“我出门不方便戴这个,你替我尽尽孝心,都戴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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