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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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前院的时候，已有两三头狮子在舞了。

两人合力扮作一头金灿灿的大狮子，一人扮作一头明黄黄的小狮子，另一人扮武士，手拿绣球作引导，并先开拳踢打，以诱引狮子起舞。

狮子随着鼓点的快、慢、轻、重，忽而翘首仰视，忽而回头低顾，忽而回首匍伏，忽而摇头摆尾，千姿百态，妙趣横生。

那只小狮子更是惹人喜欢，模仿动作上花样也多，有舐毛、擦脚、搔头、洗耳、朝拜、翻滚等，更技巧上的是两头狮子一前一后的做了些高难的动作，围着前院空出的偌大地方搭的大台子上楼台、过天桥、跨三山、出洞、下山、滚球、吐球和采青…

旁边看的人们把手都拍红了，一个劲的叫好，苏钰跟着沈森和沐尧他们离了座位挤到前面，也凑热闹的拍手喝彩，锣鼓喧天，红绸乱舞，苏钰的脸上被灯光红绸映的霞光一片，眼前一晃一个红彤彤的物件飘飘荡荡的落到了他的头上，苏钰咯咯的笑着轻扯下那一方红绸，红绸自一头青丝上滑落，绸下便是倾国倾城的容颜。

抬头看去沈森和沐尧已经看的有些痴了。

苏钰见他们两个愣在那里，停了笑，困惑的低头去看手里的红绸，普通的绸，普通的刺绣，哪里让他们看的如此着迷…？

“小哥哥我要娶你！！”沐尧回过神儿突然兴奋的喊。

“你去死！！”沈森抬手就给了他一拳，瞪了眼看他。

所幸沈家家主和苏卿夫人都坐在正席上专心的看狮子并未看到这一幕，只是一直跟在周围的香雪听到吃吃的笑了说：“沐尧少爷好痴情！平日里在自家府上喊喊就算了，怎么见了堂少爷还是这么喊？莫要把人吓跑…”

香雪忽然禁了声，吞吞口水去绞自己的衣袖。

苏钰回头一看，果然沈森又黑了脸瞪她。

苏钰叹气，想也不想的伸手就去抚平他皱起来的眉心，道：“我不爱看你皱眉…”这是替香雪求情的最好办法，也就是千万不要去替她求情。

沈森最是恼苏钰在他面前说起别人的。

正想着，却听台上扮武士的人高声喊着：“红绸添喜，事事顺意！花开富贵，福寿天齐！”

喊着喊着又撒下了一条条同样的红绸，大家都挣了去抢，添个喜气，一时不由让乱红花了眼。

“森、森！你看是牡丹，牡丹呢！”苏钰拿着一方绸子扭了头高兴的冲沈森说着，沈森凑过来去看他怀里的红绸，笑了说：“真的呢，是牡丹。”

沈森的呼吸在他耳边，吹的酥酥麻麻的很不舒服，苏钰靠在森的肩膀上使劲的蹭了蹭才觉将那古怪的感觉驱除掉。

沈森皱了眉去捏苏钰的鼻子，闹着闹着自己却先笑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沐尧忽然捂了胸口抢天呼地的咳嗽着，锣鼓声震耳可沐尧的声音依旧清晰的传来。

“病了就赶紧滚回你家去，别传染给钰！”沈森护着苏钰避他避的远远儿的，仿佛沐尧身上带了不干净的东西一般。

“唉～，我是有些不好受，小哥哥你给我添点你的喜气就好…”沐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苏钰怀里的红绸有滴溜溜的转回到苏钰的脸上，说：“你也只有一条红绸不如你抱我一下就当分我些…”

一条红绸递到沐尧已经愕然了的面前。

燃灯

“拿去…！”沈森抓过苏钰手中的红绸塞到沐尧的怀里，一脸鄙视。“你再找借口靠近试试看…！”

沐尧的笑容僵在脸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我的给你！”一个声音突然介入，红衣鲜艳的小孩下巴抬的高高的递了一条红绸过来，装做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却还是忍不住去看沐尧，嘴里说道：“我这可是兰花，比俗不可耐的牡丹好多了！”

沈森的脸沉了些，挡在苏钰前面。苏钰猛然认出他就是那天在宴席上将自己推倒的小孩，名字好象叫纪祥。

沐尧却像没有听见一般，想了想又笑眯眯的看着苏钰问道：“小哥哥，一下、一下就好，当真不行么…啊，果然，你怎么那么听森表哥的话呢，唉，算啦、算啦。”沐尧看苏钰摇头叹了口气，一脸失望的样子，又拉了苏钰的手说：“那，咱们去看‘白须狮’好不好？”

苏钰眼睛一亮，沐尧就笑了，拉了他的手就跑。

“我们快跑，不让森表哥追到我们，哈哈哈…！”一身湖水碧蓝色锦衣的少年回过头来冲苏钰俏皮的眨着眼睛笑个不停，仿佛所有的幸福都已可以在指尖碰触，近在身边。

只一刹那苏钰竟愣在那个干净而满足的笑容里。沐尧拉着他跑的飞快，苏钰也不由玩心大起，回头冲沈森笑了喊：“森，你来追我们呀…”

话音未落，沈森已经向这边跑来，脸上也是笑了的。

寒冷冬日，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的一抹红影渐渐消失，苏钰听到有清澈的童声在大喊大叫，周围传来一阵暖意的笑声，似是有人去安慰纪祥…真是被宠大的少爷呵。

苏钰在另一只手里哈气取暖，手刚举起没送到嘴边就被人握住，讶然看去，沈森已经跑到他身边。

沈森喘着气把手里的斗篷给他披上，说：“外头没有亭子，比园子里冷…”

苏钰系了斗篷跟沈森和沐尧跑去门外街上看“白须狮”，整街挂的都是沈家从泉州运来的花灯，香灯、燕子灯、八结灯、纱料宫灯…亮煌煌的耀人眼。一个人挑了金丝银线的大龙灯过来，燃亮灯时，沈家当家的牵了苏卿夫人，取了龙灯上的龙须线给沈森、苏钰还有沐尧系带，据说带了可保小儿无疾无病。

龙灯之后，就是“白须狮”了。

远远的就看见几头硕大的狮子张牙舞爪的摇摆着过来，舞狮人全身披包了灿灿夺目的狮被，下穿和狮身相同毛色的绿狮裤和金爪蹄靴，旁边的人已经看呆住了——它们的外形和真狮相似极了，而且还有十足十的狮王的张狂！有人开始喝彩，继而大家都欢呼起来。

一副武士装扮的引狮人带着夸张的彩面具，手握旋转绣球逗引瑞狮，京锣、鼓钹应时响起，一片繁华。

狮子在那人后面腾翻、扑跌、朝拜着，那人的彩面具上红的嘴笑的夸张，他忽然将手中的绣球奋力向上一抛，后面的两只小狮子便熟练的跳到大球上去踩滚球，而大白狮子忽的跃上了早已准备好的梅花桩，却又不着急动作，那样子反而像是在找什么一样。

正在好奇，就看到那 狮子竟在口中吐出一个绣球来——狮子吐绣球！众人眼前一亮拍手一起叫好！

苏钰看了欢喜，正想去拍手却被挡了一下，低头看去竟是手中的折纸莲花灯和沐尧的碰在一起烧着了！

苏钰吓了一跳，冷不防手一松折纸莲花的灯笼就掉了地上，燃了。

走水

“你的手脚到快…”沈森瞪沐尧，然后又不死心的拿自己的灯笼去撞苏钰的，让它们烧起来。

“那是！”沐尧笑嘻嘻的看看沈森，然后看看苏钰，笑的更满足了。

“这、森…？”苏钰着急的去看森，一头雾水。

“今儿晚上的灯都是要烧掉的，保平安…我本来想帮你燃灯的，没想到沐尧抢了先…”沈森恨恨的看着沐尧，满脸的不甘。

“对呀，对呀，小哥哥你以前的都没有烧掉吗，很不吉利呀…”沐尧看到森的表情笑的更开心了。

苏钰叹了气看着烧的差不多的莲灯，看着火焰将它舔卷燃尽，心中忽然一阵不舍。苏钰眯了眼去看街上的灯，想着它们今天晚上就全部要烧掉心里有些难受，说：“我以前没有玩灯笼的…”

沐尧愣住了，继而一脸狂喜的向苏钰扑过来：“小哥哥你是说我是你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吗…？！”

沐尧还没有碰到苏钰就被沈森拎住衣领提了起来，“楚、沐、尧、你给我胡说什么？！见鬼的第一个男人！！”

“我又没说错，在他生命里帮他燃灯的第一个男人啊，不就是漏了几个字么…”沐尧翻了个白眼狡辩。

哗啦——劈啪、啪！！

一个八宝坠丝宫灯扔到他们前面那堆燃的正旺的火上，红衣的纪祥掐腰站在他们跟前，秀美的小脸怒气冲冲，一字一顿的咬牙道：“我来给你们添添‘火’气！”

劈啪、劈啪、呼啦——啦！不远的厢房冒出白滚滚的烟出来。

“不好啦！不好啦！南厢房走水了！！快去叫人来啊…！”身边的人群慌乱起来，推推攘攘，有胆小的丫鬟女孩儿已经哭叫起来。

苏钰愕然，苦笑着想：纪祥还真是加了‘火’气啊…

不多时就听到苏卿夫人的声音，抬头望去正看到她抱了幼小的杰大声的喊沈森的名字。

“森儿！森儿…啊，你在这里！快和我们去外面避避，这火顺风着起来一时灭不了的！”

苏卿夫人眉眼里满是焦急，腾出一只手来捉住沈森急匆匆的就要走，沈森回头下意识的扯了苏钰的手一起走。

沐尧看见了，刚想去抢却冷不防的被苏卿夫人身后跑出来的两个蓝布衣的家丁抱住了，那两个人一边拿斗篷包了沐尧一边呼天抢地的哭喊：“沐尧少爷啊、沐尧少爷啊…感谢观世音菩萨保您平安，呜呜呜…您要是有什么闪失老奴拿什么脸去见老爷啊…来，奴才带您去安全的地方，啊。”说完抱了沐尧就随人群向背风向跑，隐隐约约听到沐尧喊骂的声音，一片混乱…

人越来越多了，抱了东西往外面跑的，提了水往里面跑的，还有舞狮赏灯的…苏钰忽然想起那个园子，火…应该不会烧到那里吧？

苏钰扯了扯沈森的衣袖，在他耳边只说落了东西要回去取。沈森皱了眉头想了想，说：“真的不用我陪你去么？”苏钰使劲摇头。

“那…”沈森看着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被一个声音打断。

“少爷，老爷让您过去…”张伯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说。沈森沉吟了一下，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回过头来对苏钰说：“那你快去快回…”

苏钰点点头，看沈森走远了，才向那个寂寞冷清的园子的方向跑去。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担心它，总觉得有什么要发生。

小小的竹门越来越近，苏钰有些忐忑不安起来，咬牙开了竹门。

彩面

门开了。园子里一如往常。

苏钰松了口气，转身离开时却听到沙沙的布料摩擦的声音，回头看去，身后竟多了一个人！煞白的脸上笑的狰狞，鲜红如血。

“哟，这不是小主人吗。”少年摘下面具，懒洋洋的打招呼。“你怎么在这里？”

还好是面具…苏钰闭了眼，刚刚几乎吓得站不稳，出了一身冷汗。

“这里可不是你来的地方呀，小心被拐走哦…”他眨眨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笑了。“标致的小姑娘可是能卖个好价钱呢，哎。”

“我是男的。”苏钰看着他说。“而且就算你把我捉了去也拿不到什么钱，我娘…不会给你钱的。”

身后的少年比苏钰略高一头，烫金边的黑绸衣衫，彩色的面具，应该是是舞狮人中的一人吧？不是什么可疑人物，只是说出的话让人听不懂。

“你太低估你自己的脸了，但是，你当真不是小姑娘么…我不信，来，让我摸摸看…”一脸无赖的少年大惊小怪的将苏钰抱在了怀里，手在身上乱摸。

“你…放开我！”苏钰气的推他，冷不防将他推倒。

“…我不信…”他坐在地上呆呆的自言自语，苏钰看了他的样子突然心中有些愧疚，毕竟是自己将他推倒的，也许他并不是故意那么做。

“你一定是女孩，只不过还小摸不出来罢了…”少年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喃喃自语。苏钰心中唯一的好感消失无踪，淡淡的看了他说：“…随你怎么想。这里快有人来了，你还是走吧，不然会被当成放火的人捉起来…”

“你这么关心我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少年忽然笑了，英俊的脸上如春风抚过，温暖而灿烂。“遇到这么为我着想的你，我都舍不得走了…不如你跟我走，好不好？”

“这里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跟了你走？”苏钰紧紧斗篷准备回去，他觉得这个人说话都是颠三倒四的歪道理，奇怪的很。“而且我不喜欢你。”

“为什么？”少年的笑容冷了下来，漆黑的眸子闪动。

“不为什么，”苏钰有些困惑的看着他，“哪有人一见面就会喜欢上别人的？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那，也许是你没有发现，没有注意到呢？后知后觉可是很痛苦的哟。”少年邪气的挑挑眼角，说不出的好看。

“我知道我最喜欢的是谁，比较了就不会发现不到，所以不会后悔…”苏钰奇怪的看着他，舞狮的都是这般好看的少年吗？早知道真该缠着森去看看他们面具下面的脸的。“你还是快走吧，这里不安全的…”

“你既然不喜欢我就不要对我好，很伤人的…”少年叹口气小声念着，索性躺在了地上。

“草上有霜，很凉…”苏钰皱了眉，去拉他。

“你知不知道有的时候温柔也会让人难过？”他站起来，摸摸苏钰的脑袋。

苏钰摇摇头，他还没有进私塾，也许年后先生来了就会教他这个道理了。

“唉～就是说，不管你天性有多善良，你都不要对每个人都那么好，会让人误会的…哈湫～！”少年开始后悔刚刚怎么在那草上躺了那么久，连衣衫都透了大半，哆嗦着只觉得好冷。他黑色的眸子看到苏钰大大的斗篷时眼睛一亮，“啊，那个，我说小少爷呀，反正你回去也有很多，不如把你这件斗篷借我…”

“不行。”苏钰看着他的脸瞬间垮下去，忽然觉得他有些可爱了。“你说过的，我对谁好谁就会误会的。”

“我心甘情愿沉浸在这个误会里…”少年的脸上苦笑不止。正所谓害人害几，自己好端端的教个小孩子歪理干什么…唉。

“诺，我走了。”苏钰解下斗篷递给他，想着自己至少不讨厌他。也许明年再看舞狮的时候还能见到他吧，想想竟有些期待起来。身上突然少了件衣服风吹来还是有些冷的，苏钰加快脚步向回走，园子没事就好，森大概在找他了吧…

啪嗒——！

一个面具落到了苏钰的身前，白色的底子，红色的笑。

“…这个交换，再见啦，小少爷！”那人笑笑，翻了墙出去跑远了。

披风

“帐册呢？”少年披着白色的斗篷，面容遮起了大半。

“已经拿到了，少主。”墙角的阴影处闪出两个高大汉子，清一色的黑袍金带。其中一个人拿出一本薄薄的蓝色线装书必恭必敬的递了过去，小声的问道：“少主我们近日动身回去么…”

“啊。”少年只是懒懒的去翻帐册，漫不经心的说。可是黑衣大汉的眼中更是恭敬了。

“白家舞狮的人呢？”少年抬起头问。

“已经让他们走了，说是到了前面的镇上…”

“你们追上去，”少年眯起眼睛，一道幽暗的光芒闪过。“趁他们还没有散开，斩草除根！”这个世界上他只信死人，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他任何秘密！

黑衣大汉顿了一下，颔首称是。就在他们转身欲走的时候忽然一团明黄的光亮忽的在少年手让燃了，直直的坠到地上。

“啊！少主…帐册！！”两个黑衣大汉忍不住低喊出声，不肯他们相信费劲心力不惜冒险放火烧园得来的帐册就这么没了…策划这个计谋的不就是少主么？出力最多的不也是少主么？一个脸上有道疤痕的中年汉子不由急红了眼睛，这个帐册有多重要他不知道，但是从主人派少主亲自过来江南取得就可以看出主人对它势在必得，而现在竟然就这么没了！

“少主你怎么把帐册烧了…！”

“啊，”少年微微皱起眉，似乎在认真的想着。“一不小心就烧了。”

“少主…！！”听到这明显的敷衍理由，疤脸的汉子脖子都粗红了起来，忽然目光落到少年身上的白色披风，鲜艳的沈字红的刺目。

“少主你…见过沈家少爷了？”疤脸汉子的眼中有些了然，能穿这种披风的只怕是沈家大当家的小少爷，他忽然想起那个乖巧而又美丽得惊人的脸…少主恐怕是和沈家的少爷牵拌上了，无论是友情还是其他什么都会影响到主人的计划。“少主无论什么都不能耽搁主人的计划啊，而且…”

“够了！”少年的脸色阴沉下来，但一瞬间又恢复了刚才的懒散，笑着说，“我有更好的计划，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疤脸汉子似是畏惧又佩服少年的才干所以没再多说，干脆的跪地行礼，离去。另一个黑衣大汉经过少年身边的瞬间，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轻微而又肯定的点了点头。

少年说，回来时带着他们的人头，连同疤五的一起。

既然不能把他当成唯一的主子，那么就是毫无价值的，能力越强就越是威胁。

就让他为自己的将来除去一点小小的障碍吧…少年忽然笑了，笑容明亮的连雪都能融化。少年心情很好，他很懒，懒得跟愚蠢的人解释什么理由，一个快要死的人又还要什么解释呢。

就让那蠢材当作他在批护沈家少爷好了，只要还没有不必要的人发现…不过，这是说他帮了沈家呢还是沈家帮了他？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欠了我一个人情呢。少年的手指轻轻拂过白色披风上的沈字，笑了。

咬牙

苏钰抬头看了看天，烟似乎已经散的差不多了，空气中还是隐隐的古怪味道。街上的人散开了，苏卿夫人和凉亭那边的人应该也已经走了…苏钰想了想，然后决定向厢房的方向走去。

外头冷的厉害，还是先回房里去等沈森的好。娘，也许…不会在意的吧？苏钰仰头看着头顶上清黑的天，叹了口气。白色的雾气在空中聚了又散开，淡淡的消失掉。

苏钰推开门，屋里的碳火已经冷掉了。连香雪都没回来吗…他皱了眉可是又松了口气，也好，省的沈森到时问来问去的麻烦。

苏钰翻了翻盆里冷掉的碳火，可是又找不到火折子，想想还是放弃了，匆匆脱了衣服钻进被子里。被子里冰凉，但比起在外面吹了寒风的衣服总要好些，渐渐的暖了起来。那个披了他斗篷走的人不知道有没有好过些？不要冷到才好，不然自己真是白白挨了冻…想着想着竟睡过去了。

模糊中似乎有人挤了上来，苏钰揉揉眼问道：“森？”

“恩，是我。睡吧…”沈森的身体凉凉的，碰触到时苏钰不由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可是沈森抱的很紧，只得拢在他怀里替他取暖。苏钰趴在沈森怀里手不停的摸着他的后背，想让他快点暖过来。

“钰…！！”沈森似乎有些吃惊，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他。苏钰困的很，在沈森的颈间蹭了噌，气息轻轻的喷在森的身上。

“叔父那…出什么事了吗？”苏钰睡的迷迷糊糊的问。

“没、没什么…呼…”沈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似乎有些不舒服，连身体都绷紧了。“只是丢了些麻烦的东西…”

“哦…”苏钰以为沈森是在外面冻坏了，干脆手脚并用的把他缠住。只想他快点暖过来，然后好睡觉。

“钰…你在干吗？”沈森眯着眼睛问，在幽暗的房间里森的眼睛发出细微的光亮。

“取暖…我想睡觉。”

“那就要这样…”森捉住他的手，带他进到自己的里衣中，微凉的皮肤被手指轻轻触碰舒服的几乎要呻吟出来，苏钰的手在沈森的带领下渐渐向下抚摸。

听着沈森舒服的叹息，苏钰想他一定是暖过来了，头一沉睡了过去…梦中似乎听到沈森咬牙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承认，森同学是很可怜滴｀锦靴

十五之后，沐尧回去了。沈家家主又叫沈森去了前院几次，听前院传话来说是也没烧掉什么贵重的物品，失火之事也就不了了之。

沐尧走的那天依旧闹的满城风雨，让人啼笑皆非。

沐尧抓着门栏不肯放手，不大的小人儿哭着喊着什么“非他不娶”的，几家的大人气的吹胡子瞪眼，最后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无可奈何的连连摇头，黑着一张脸的沈森站在一旁异常的沉默。

香雪拉着苏钰来看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沐尧少爷要回去了呢…”香雪躲在树后面伸长脖子看，脸上满是失望。

“是啊，可是香雪你为什么这么伤心？”苏钰看着香雪，有些奇怪的问。

香雪一下被口水呛到，涨红了脸说：“我我、我是为堂少爷你急呀…你没看见纪祥少爷也跟着走了吗，沐尧少爷家早些年的时候可不比咱们家差，纪祥少爷肯定是看上他家的财产想赖住沐尧少爷趁机劫财劫色然后…哼哼…”

苏钰不禁失笑出声，说：“香雪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当别人的小爷的。”纪祥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户但也是大富之家，这样的出身怎么会当别人的小爷呢？苏钰觉得香雪想的太简单，很多时候并不是全凭感情做主的。

“堂少爷…！”香雪一下子变的蹑手蹑脚起来，抬起眼睛小心翼翼的去看苏钰。“那个，我不是在说您的出身的，我、我只是想…”

苏钰依旧笑了摇头，叫香雪不要往下说下去。香雪急了，鼻子上都出了一层薄汗，比手画脚的解释道：“那个我、我是想…堂少爷这么好看的人心肠也好…哎呀，就是好人配好人…”

“森！”苏钰抬起手来冲那边打招呼，香雪怪叫一声拔腿就跑向厢房的方向跑掉了。果然还是森的名字比较好用啊，苏钰不由在心里叹气，或许，他是该有些脾气让香雪怕他一些，至少多一些威信也好。

“香雪…怎么见了我就跑了？”沈森走过来，脸色古怪的看着香雪跑远的背影皱着眉问。

“她哪次见了你不跑？”苏钰学着沈森的表情看回去，只一眼就笑了。沈森想了想也笑了，牵了他的手往回走。

“先生已经请来了。”沈森白色的袍子被风吹起一角，露出金线刺绣的靴子，花纹复杂的样式似曾相识。“过两天就来上课，挪出西厢当的书房，还有几间空屋子当先生和我们的住处，到也方便…你说我们现在搬进去还是等过几天天暖和了再搬？”沈森习惯性的皱了眉头，想了想又说，“还是天暖了再搬吧，你的腿刚好大冷天的搬来搬去不好…你怎么了？”沈森停下来问苏钰。

“没什么…”苏钰看着沈森的靴子不说话。

沈森顺着他的眼光一路看过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靴子又看了看苏钰，说：“这是她…恩，母亲给的，说是和衣服配套的，我和杰都…”沈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皱了眉又问。“你没有？！”

苏钰摇头，依旧盯着靴子不说话，那样的繁复的花纹到底要多少的空闲才织的出来？难为娘了。

“我现在就扔了它。”沈森的眉头皱的更深了，竟真的伸手去脱靴子。

“不行！这靴子费了大工夫的，被你这么扔了…可惜了…”苏钰把到舌尖的话吞了回去，跟沈森解释道。“你不知道，这靴子用的是云锦，和你的衣服是一样的，要织的厚实又软和是要费大工夫的，娘是真心待你好…”

“哼，她要是真心待我好就不该只给我和杰而冷落了你…这不是存心让我堵的慌么！”沈森冷笑。“她越是这样做我就越不舒服。”

“那、那至少要等到回房以后再扔，这么冷的天可不许你光脚走回去…”苏钰看着扔在固执的脱靴子的沈森，声音不自觉的有些大了。“要不你就脱了它走回你的南厢房去！”

沈森愣了一下，然后慢吞吞的穿回靴子，说还不是为你着想怕你看它碍眼。

苏钰弯下腰帮沈森穿上说：“森，你不用在意我的，我娘一定是看你和杰小小的便没了娘亲打心里疼你们，她是个好人…你要是为我着想就把靴子收了藏在屋子里别让我看见就行。”

沈森看着苏钰，然后点头。

月上西厢柳梢头

书房

过了两日，苏卿夫人命人来带沈森和苏钰去书房，说是要拜先生，于是两人连忙扔下正玩儿着的九连环匆匆忙忙的换了衣裳就出门去了。

刚进大厅前的雕花长廊就看到苏卿夫人笑盈盈的走了过来，握了两人的手说：“你们可算来了，先生正在大厅喝茶呢，等下要好好的跟先生行礼呀。”

苏钰赶紧点点头，说知道了。

苏卿夫人转头看沈森还要说些什么，沈森没等她开口就生疏的向她行了一个礼，一把拽了苏钰走进大厅去了。

苏卿夫人叹了口气笑了，满眼的无奈和宠溺。

大厅里，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坐在上座喝茶，大厅上方的太师椅上坐着沈家家主和当地的一个有名望的乡绅。沈家家主看到他们来了示意先向先生行礼，沈森松开苏钰的手，他们便在先生膝下的杏黄垫子上跪了下去。这时有人递了两只翡翠镂金的茶杯过来，碧绿的茶叶暗香浮动。沈家家主又示意他们献茶，两人便举高了茶杯恭恭敬敬的递到先生面前。先生接过茶杯象征性的喝了口茶，满脸的笑意。苏钰不由想起香雪阼晚的话，难道香雪真的说对了，茶杯用的越贵重对先生的敬意就越大？不然先生为何笑的如此高兴？

正在想着就看到沈森站了起来，这才发现仪式已经完结，先生讲了些什么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入学，先要行拜师礼；见到老师，要作揖行礼；老师讲解，要垂手恭听… ”花白头发的先生仍在念个不停，苏钰渐渐有些心不在焉起来，心里想着刚刚那个九连环，沈森昨天才给他拿来，研究了大半夜还是有些不透彻，早知道就不听森的去睡了。

悄悄的支起眼睛无聊的开始乱瞄，可是从低垂着头的角度去看只能看到大大的八仙桌上的香烛台，可又不能抬头去看，只得忍着好生无趣。又过了半晌，先生终于满意的点点头闭上了嘴巴，吩咐他们先去书房领笔墨和书纸。

两人点头称是，又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刚出大厅就听到沈家大人们的笑声，一个爽朗的声音高声说道：“沈兄得子如此，真是羡刹旁人啊，哈哈！”沈伯父推谢的声音和先生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又逐渐远了…

苏钰刚走进书房就被沈森挡在了身后，沈森咬牙切齿的对端坐在乌木桌前拿书的人说：“正月还没出你又、来干什么！！”

沈森看着面的人，把苏钰严严实实的护在身后，苏钰踮脚越过肩膀向前张望，却看到一身宝蓝锦衣的沐尧笑嘻嘻的在书桌后站了起来。

“这多亏了姑丈的成全呀，想我将来必是要继承家里的重担，早出来找个好老师学习学习也是好的，”小小的沐尧故做深沉的拿着把大折扇摇啊摇的，更添几分稚气的可爱。“何况还有钰哥哥陪着我，呵呵…”沐尧的眼睛眯起来笑的更开心，也不管是寒冬天气把扇子弄的啪啦啪啦做响，眼睛冲苏钰眨了下眼睛，苏钰看了不由失笑，当真是小孩子心性。有了玩伴就这么高兴，想是家里没有孩子肯跟他玩吧？又想起自己刚来沈园时候的又 寂寞，有几分同情起沐尧来。

“你眼睛抽筋么！”沈森仍是没有好气，气鼓鼓的。

沐尧扯了扯嘴角，摇的更欢实了，口中说道：“我乐意！”

沈森的怒火被他扇得越来越旺，几乎要撸了袖子去打人，苏钰挤在他们中间，拦住沈森，又想着要劝沐尧，扭头对沐尧说：“不要扇了，天冷，要着凉的…”

沈森不知道为什么气的更厉害了，抓着苏钰肩膀的手力气大的都有些疼，沈森在身后咬牙，说：“让他扇…管他去死！”

苏钰疑惑的后头去看沈森，奇怪，他刚刚不是要沐尧不扇扇子吗？怎么现在又让他扇了，还在想着，就听见沐尧打了个大喷嚏，悻悻的收了扇子。

“钰哥哥我听你的，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沐尧把扇子插在后领上，笑眯眯的凑过来捏着苏钰的手说。“我连人都是你的，何况着一个小小的扇子？”

“楚、沐、尧！！”沈森气的掀了桌子！

沈森的脸色难看的厉害，这回苏钰拦都拦不住，只能抱着他的腰喊沐尧快走，抬头去看，却看到沐尧一脸认真的在挽袖子，也是一副要打架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顽童大闹书房，这个戏码，很有爱啊私塾

先生刚进西厢就听到书房里的响动，皱了眉头推门进来，迈进一步就吓得低了脑袋。浸了墨的砚台贴着先生的头皮险险擦过，沈森沾着墨汁的手还举在半空中，看到先生进来愣了一下。

沐尧趁机几本书劈到沈森脑袋上，绕着桌子就跑一脸得逞的狡诈，沈森吃了暗亏，气的又要追上去打，苏钰站在墙角画的圈子里，劝他们不听，一时又不敢不听沈森的话从他画的圈里出来，急得团团转。几个小厮在旁边捡着被他们两个扔到地上的物件，嘴里一口一个小祖宗的喊着，整个书房鸡飞狗跳，一片混乱。

“都给我住手！”先生气的拿铜尺在桌子上使劲敲着，滴滴答答的墨汁顺着花白的头发流下来，先生脸上满是威严，配上沾了墨的半黑半白头发又有点可笑。

沈家家主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怎么回事？”沈家家主皱了眉头问，高大的身影紧绷着，连苏钰都感到了怒气，也顾不得沈森给他画的圈，几步迈出来站在沈森旁边垂着手等待责罚。沈森和沐尧看见沈家家主进来也停下动作，只互看了一眼，又愤愤的扭过头去谁也不肯看谁了。

“森儿，你说！”沈家家主皱着眉头，严厉的吓人。

“也没什么事。”沈森低着头说，想是怕把苏钰说出来受到牵连，敷衍着。苏钰看了看沈家家主越来越差的脸色，想起他从来没有怎么严厉的惩罚自己，于是大着胆子站出来一步，说：“我，我…”

“我想和钰哥哥亲近些，森表兄不许！”沐尧快苏钰一步，抓了他的手气鼓鼓的说着，脸上满是娇憨。

苏钰一句话堵在口里，眨着眼睛看沐尧，心想这话也可以这么说么？悄悄抬头去看沈家家主，沈家家主虽然还在生气，但是眼角已经带了笑，看着沐尧摇了摇头，想是沐尧平日里就乖张惯了的，这时节怎么说些什么胡话大人都见怪不怪。

“沐尧，这里不是你家，凡事都要听夫子的，知道么？”沈家家主看着沐尧笑，轻轻拿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

“那夫子会让钰哥哥坐我旁边吗？”沐尧看着他，大大的桃花眼里满是期待。

“那要听夫子怎么说了。”沈家家主向夫子拱了一礼，示意他上前。夫子严厉的扫了他们几个一眼，苏钰又老实的低下头去。

先生咳了一声，喊：“手板亮出来。”

苏钰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还是伸了手板出去。想起君哥平时被打时，喊的杀猪一般的叫，应该是…很疼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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