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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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迷的就是他这样子了。

“你想甩我?”他呵呵冷笑,“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吗?不是你做我的鬼,就是我做你的鬼,谁想甩掉谁,都不——可——能——”

他故意拖长声音。

“知道。”我又无力地耷拉下脑袋。

“知道就好。”他得意地箍紧我的脖子。

晚上,我仍然睡在他床边的地毯上。

外面刮着很大的风,雨点刷刷地打在玻璃窗上,船身都在摇晃。温度陡然降了好几度。我冷得无法入睡,在被子里蜷成一团。

“上来睡吧,今晚很冷。”他听到了我的吸气声,动了恻隐之心。

“不用了。”我拒绝。你要我上去我就上去?把当我什么了!

“唉…”他长长地叹口气,翻身下床,“你就是这么死倔!”说着俯身掀开被子,抱起我,放到软软的床上。他在被中搂紧我冰冷的身体,又叹了口气:“知道我为什么冷落你,不让你睡床上吗?”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我竖起了耳朵。

“因为我的身体!两年前动了手术后,医生就要我绝对地禁止性生活,我的心脏仅够维持我基本的生命机能,却无法提供那么强烈的激情负荷,这是医生再三强调的,否则我不死在床下,也要死在床上。可我毕竟是个男人,面对你,我很怕自己失控,带来灾难性的后果,所以一直冷落你,不敢过多地跟你亲近,但又害怕你离开,所以才要你睡在我身边的地毯上,不让你睡楼下的

客厅…”

我哑口无言。接着他又是一声长叹,“男人做到我这分上,真是不如死了算了,跟自己想要的人在一起,却又不能要,很没自尊,也很无趣…”

我在被子里也搂紧他的身体,故作轻松地安慰他说:“没有关系的,螃蟹,能跟你在一起,我已经很满足了,其他的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

“我无所谓。”

“你是女人,当然无所谓,我是男人!”

“不做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应该感激上苍,居然还可以让我们如此惬意地生活在一起,真的,我很满足,做人是不能要求太多的。”

耿墨池沉默了。

是的,我们还有什么不满足?做梦也没有想到今生我们还能相聚。八年了,我跟这个男人纠缠了八年,分分合合,打击与折磨,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就是放不下,也许这就是爱吧,从来不需要理由。记得刚来西雅图时,多少个不眠之夜,从床上爬起,走到院中,抬头仰望繁星总是倍感孤独。那个时候,我是想都不敢想今生还能见到这个男人的,如今见到了,还能陪伴他,坏脾气也好,冷漠也好,我都不敢去计较,生怕一计较,老天就把这个男人从我身边夺走。

NO.3上帝的小仆人(13)

也许他终究一天是要走的,我不是上帝,无法挽留,一想到这里心中就猛然抽搐,每天看他吞服大量的药物,看他日渐消瘦,看他食欲极低,还经常反胃呕吐,我什么都不敢要求了,以至于他冲我咆哮时,我竟然还有些悲哀的欣喜:这个男人还有力气,他还活着,可以骂我,可以揍我,如果哪天他躺着动不了了,我该怎么办?

我哽咽起来,伏在他的臂弯…

“别这样,我最讨厌你哭。”他搂紧我说。

“可你经常揍得我哭。”

“那是你欠揍。”

“好,算我欠揍,可是我爱你,墨池。”

“我也爱你,白痴。”

早上,我给他准备要吃的药,大大小小的瓶子摊在桌子上,触目惊心。我望着那些瓶子突然没来由地恐惧,耿墨池的生命全是靠那些瓶子里装的小药丸维持吗?如果一旦终止服药,会怎么样?现在他每天都呕吐,吃的东西能吸收的很少,如果有一天他连这些药也吐出来,他又会怎么样?我不敢往下想了,开始仔细阅读那些药物的说明,以前我从来不看(英文不好),只按耿墨池交代的药量配,但是只看了两个品种的药,我的心就开始发抖,那上面分明用英文写着“服用此药胃部会有不适反应”、“肾功能将受其影响”、“部分神经可能出现麻痹现象”、“对大脑有略微刺激,服用后情绪较难控制”…

明白了,全明白了,一直以来他的坏脾气、他的呕吐、他的失眠都是因为这些药物的副作用,这都是些什么药啊,是救人还是杀人?我失控了,将桌子上的药瓶全部扫到地上,号啕大哭起来,耿墨池出去散步了,听不到我的哭声。我瘫坐在地毯上,实在不能忍受这锥心的痛楚,他看上去像个正常人,其实背地里一直在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折磨,而我还经常惹他不高兴,刺激他脆弱的心脏。我越想越不是滋味,随即给他日本的主治医生端木先生打了个电话,很不客气地质问他为什么给耿墨池开副作用这么大的药物,难道作为医生仅仅是维持病人的心跳,而不管病人是否能承受得了这种折磨吗?

端木医生很耐心地听我讲完,然后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作为医生,我们已经尝试了所有我们能尝试的办法,两年前的手术能将他的生命延续到现在就已经是个奇迹了,除了心脏移植,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救他,但是要找到合适的心脏做移植这可能比手术本身难度还要大,概率也更低,而耿先生已经等不及了,他所有的生理机能全靠药物维持,而那些药物在给他心脏提供能量的同时也损害着其他的器官,我们也没有办法,我跟耿先生也是很好的朋友,我何尝不想减轻他的痛苦…”

耿墨池散步回来了,我还坐在

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圣诞我想回趟新西兰。”他进门就说。见我没反应,他揪了揪我的耳朵,“我说话你听到没有。”

“墨池,”我猛地抓住他的手腕,“你可不可以不吃那些药…”

他一怔,看着我…

“不吃行不行?”

“不吃我会死。”

“墨池!…”

晚上,我弄了很好吃的蒸螃蟹,可是他只勉强吃了点就吃不下了。睡觉的时候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似乎很难受,我要送他去

医院,他说没事,就是胃不舒服,呼吸也有点困难。我不停地给他揉胃,垫高他的枕头,让他呼吸顺畅,一步都不敢离开。

此时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床头,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压抑自己的痛苦,不敢呻吟,只小声地叹气。我呆呆地看着这个饱受病痛折磨的男人,也不敢出声,任由泪水无声地淌满脸颊。

“你哭了。”

“没,没有。”

“还说没有,我都闻到你泪水的味道了。”黑暗中他闭着眼睛,可是好像什么都明白,叹着气说,“你要有心理准备啊,考儿…”

我没有说话,一遍遍地抚摸他的胸口,想让他感觉舒服些。有没有心理准备会改变得了什么呢?我们怎么算计都算计不过命运,当初爱上他时就没有心理准备,想都没想过这爱会将自己置于何种境地。阳光是照不进我们的现实的,可是我却不曾后悔过,爱就爱了,错就错了,对我来说,这份爱还真像那座亘古的瑞尼尔雪山,已经具有了升华的意义,无论结果如何在我心里已经永恒。

NO.3上帝的小仆人(14)

一直到半夜,耿墨池才在疲惫中昏昏睡去。

这时电话忽然响了。祁树礼打来的。

“你是怎么回事啊,Cathy,怎么一直不给家里打电话,你妈今天都打了我好几个电话了,问你出了什么事,我刚从加拿大回来,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呗。”我的态度很冷淡。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该时常跟父母报个平安,要不他们会着急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祁树礼在电话里很温和,也很客气,忽然又说,“对了,你妈给你寄了中药过来,一直丢在这里,你抽空拿过去吧。”

“中药?”

“是啊,中药,好大一袋,不知道干什么用的,你妈没给你说吗?”

“没,没什么,就是调养身体养颜的。”我搪塞。正准备挂电话,脑子里突然电光火石,我抓着电话激动得语无伦次,“我,我明天就过去,明天就给我妈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趁着耿墨池还在睡,我去了趟祁树礼的家。朱莉娅开的门,显然刚醒,看到我很惊讶。我没管她,径直走进屋,直奔电话。祁树礼刚好下楼,看到我也很惊讶,他还穿着睡衣,“怎么这么早呢,Cathy。”

“哦,我怕我妈着急。”

“嗯,你还知道她会着急啊,赶紧给她打吧。”

我在打电话的时候,祁树礼一直坐在旁边看着,听我喋喋不休地跟我妈交代事情,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

一个电话打了四十分钟才挂断。

祁树礼还坐在沙发上看着我,眼神复杂。

“他…怎么了?”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他询问耿墨池的病情。“很不好,昨天折腾了半宿,”我愁眉苦脸地说,“所以我才想给他换种方式治疗,用中药试试,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至少比吃西药少些痛苦。”

“你瘦了很多。”他好像没听见我说的话,目光温柔地抚摸我的脸,“不过眼睛很有神采,该是爱情的渲染吧?”

“Frank!”

楼上突然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我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睡袍的长发女孩站在楼梯口,显然是刚起床,光着脚,非常年轻,二十岁上下。隔着很远的距离,仍然可以看得出她的皮肤很好,水嫩嫩的,瓜子脸单凤眼,谈不上很漂亮,但却很有东方韵味,清纯得可以掐得出水。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倒是祁树礼很镇定,不慌不忙地给我介绍说,“阿芷,跟我从加拿大过来的。”

我有些尴尬,但还是很有礼貌地跟那女孩打招呼:“你好,阿芷。”

“你是谁?”女孩面容清秀,却很不客气。

祁树礼连忙解释:“她是…”

“我是他侄女。”我抢着说,满脸堆笑。这样很好啊,他终于有自己的女人了,虽然年轻得离谱,不过总归是好的开始。

祁树礼瞪了我一眼,想反驳已经不可能,阿芷走下楼,上下打量我,好像有点不信,“我怎么没听他提过?”

“我刚从国内过来的,跟我男朋友住在船上。”

这话起了作用,确切地说是后面那句话起了作用,阿芷清纯的脸上终于露出单纯的笑容:“真的吗?太好了,我还担心来这边太孤单呢,看来是多虑了,以后有伴了,Frank你早该跟我说的。”

祁树礼意味深长地瞅了我一眼,没说话。

出门的时候,他送我。

“多大了?”

“十九岁。”

“行啊,老牛吃嫩草。”

“不要这么说好不好,很偶然在那边碰到她,蛮谈得来的,就带过来了,让她到这边读书。”

“哦,她还在读书啊?”

“当然,这个年纪肯定是要读书的。”

“看上去很不错,好好待她,你会幸福的。”

说这话时我已经出了花园的栅栏门,他站在里面,我站在外面,正准备转身走,他忽然在后面扔了句话过来,“Cathy,你不觉得她跟你很像吗?

NO.4阳光照不进现实(1)

耿墨池的病情出人意料地出现了好转的迹象。当然,不是实质性地好转,毕竟他的心脏病是不治的,但他的气色却好了很多,说话、走路都比以前精神。这些都归功于妈妈从国内寄过来的中药。其实当时我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在端木医生的指导下,一边在给他服用中药的同时,一边将那些副作用大的西药逐渐减低药量,直到最后撤下,只保留了几样必备的西药。

刚开始服中药时,好像起了反作用,耿墨池整天拉肚子,我急了,打电话问国内的老中医,老中医说这是在排毒,将他体内的毒素排出来才能吸收中药中有效的成分。果然,拉了几天肚子后,耿墨池的脸色渐渐好了起来,反胃呕吐频率减缓,食欲也大增,坚持服了两个疗程后,他整个像换了个人似的,容光焕发。

可是,老天,为了让他服下那些中药,我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可能是对自己的病情已经不抱希望了,我怎么哄他求他,都无济于事。后来没办法,我只得把妈妈给我寄的中药也一并煎了,他一碗,我一碗,我跟他说:“你看吧,我的药比你的还苦,我都喝得下,你有什么喝不下的?”

大概是被我的诚心打动了,他皱着眉头以极其痛苦的表情喝下了第一碗中药。他并没抱希望,只是想让我安心一点,可是第二天他死活又不肯喝了,我已经是差不多给他下跪了,他还是不喝。“宝贝,心肝,你就喝下吧,当是为我喝好不好?”我端着药,央求他。真的是好话说尽,药都快凉了,他才勉强喝下。

结果此后每天都是如此,哪怕是中药起了作用,他知道这药对他有好处,他喝了感觉很舒服,也还是要我哄着才肯服药。这位爷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难伺候!

他身体状况好转,户外活动也多了起来,每天上午和下午都要出去走一圈,都是我陪着的,我们俨然是一对亲密情侣了。

在湖区边,好几次都碰到祁树礼和他的小情人阿芷,年龄悬殊实在太大,俨然是一对父女。但看得出来,祁树礼很宠那丫头,什么都由着她,满足她的一切要求,看她那身行头,全是世界顶级品牌,虽然耀眼,却跟她的年龄很不相称。而且那丫头撒娇的功夫真是让人叹为观止,那腔调,那眼神儿,那媚态,我再活十辈子都学不来。几次见到她缠着祁树礼,钩着他的脖子,嘟着小嘴巴直嚷嚷,“不嘛,我不嘛…”

[BW(]4阳光照不进现实[]祁树礼对这些好像还很受用,满足地抱着那丫头又亲又吻。我当时看着他,很希望他是认真的,也希望那女孩是认真的,由衷的希望。

有一次我跟耿墨池去市场买菜,在市场门口碰到朱莉娅,她拉着我喋喋不休地数落阿芷的不是,说她很难伺候,娇气得不得了:“哦,上帝,她喝水都很挑剔的,得喝瓶装的

纯净水,她的衣服我碰都不能碰,她都要求我送到最高档的洗衣房。我在干活的时候,一点声音都不能有,可是她自己呢,每天晚上都弄出好大的声音,我在楼下都听得清清楚楚。”

“声音?什么声音?”

“哦,上帝,Cathy小姐,这您都不知道吗?就是她跟先生在床上的声音,如果隔壁亨利太太没搬走,肯定也可以听得到…唉,我都不好意思说,真的很难为情,上帝啊,小姐您住在宅子里的时候,可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朱莉娅,我们该走了,改天再聊。”

我连忙打断她,不敢想她接下来还会说出什么,我马上拉着耿墨池走了。

回来的路上,我都不敢看耿墨池的脸,直觉他在燃烧…果然,一进门,他就揪住我狠狠地掐,完全没理由,祁树礼跟那个小妖精晚上弄出什么声音关我什么事啊,但我知道他很受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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