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千寻千寻作品如果可以这样爱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第二天我就决定去学琴了,因为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患的“绝症”只有钢琴能医治,我的“绝症”就是思念。自从耿墨池离开,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抵抗力降到了最低,动不动就感冒发烧,在长沙的时候就是烧成了肺炎才被父母接回湘北调养的。而他后来打来的那个电话更是致命的一击,我因此患上了严重的呼吸衰竭症,一激动就呼吸不上来,肺部也经常感染,这是那次肺炎留下的后遗症,康复不了几日又复发,整日地咳嗽,夜晚也如此,最严重的时候是咳出了血。

终结篇 最怕想不起他的样子(2)

可是很奇怪,我竟然一点也不恐惧,因为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属于我了,就像我曾经说过的,老天若还想在我这掠走什么,无非是把我这条命带走。而且当一个人彻底沉淀下来后,反而轻松了很多,我不用再去争取什么,留住什么,弥补什么,我的世界突然变得单纯,前所未有的安静。心如死灰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在这个世界里,现在就只剩钢琴了,我触摸琴键的时候,仿佛触到的是他的心灵,他在大海的那边,离我那么遥远,我望不到他,等不到他,就只能通过音乐触摸他,感觉他,用音乐丈量天堂的距离。

冬天来临的时候,我的身体更差了,连门都不能出,稍不注意就感染风寒,一受寒就会发烧咳嗽从而加重肺部的负担。培训中心是不能去了,家教还是每天都来,所以琴也就一直在练着,我练来练去,弹来弹去,最喜欢弹的一首曲子就是《昨日重现》,家教老师极力反对我这么练,他要我练专门的钢琴练习曲,我听了他的话,可老师一走,房间里传出的又是《昨日重现》,偶尔也会弹《爱》的系列曲,但是很不熟练,磕磕巴巴,还跑调,跟我妈在厨房剁肉的声音不相上下,好在耿墨池听不到,否则非揍扁我不可,把他的曲子弹成这样。

元旦快到了,过去电台的同事阿庆突然联系上我,说她喜得千金,要我去长沙吃满月酒。其实我们一直都有联络,我知道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去年结的婚,没在电台工作了,一心一意帮经商的老公打理生意。

“考儿,过来吧,冯客也会来,大家好久没聚在一起了。”阿庆一再地给我打电话。我很想去,可家人担心我的身体不让去,后来我摆出非去不可的架势,他们只得依了我。从小到大,只要我想做什么,谁也阻止不了,这一点我还是很有把握的。

父亲亲自送我上的火车,千叮咛万嘱咐,生怕我这一去会死在长沙。上火车前还好好的,一到长沙下车,突然变了天,又是雨又是风,气温骤降了好几度。我虽然穿了不少,还是冻得直哆嗦,当下明白,这回怕是真要死在长沙了。

出站口的时候,听到旁边有人叫我:“考儿,考儿。”叫得那个热闹劲,我就是聋子也听到了。四处一张望,人群里一张猴脸儿欢呼雀跃,还是那么瘦,戴着顶鸭舌帽,改头换面了我还是一眼认出此君就是冯客。

“谢天谢地,总算接到你了,我都快冻成冰棍了,”冯客握着我的手把我往停车场拉,“好久不见了,你们都把我忘了吧?”

“哪儿的话呀,你把我们忘了才是真的。”

我好高兴,跟着冯客上了他的车,这就不是当年的“拖拉机”了,崭新的一辆蓝色马自达。不用问,这小子在北京混出人样了。听阿庆说,他跟麦子已经结婚,他导演的一部电影也刚刚在国外获了奖,两口子在北京亚运村还买了一套大房子。

我还没进门,屋里一窝蜂地拥出来一堆人,都是以前电台的同事,当年一起录广播剧的唐斌,文华都来了,老崔来得最晚,说是赶一个会议去了。大家握手拥抱,又叫又跳,热烈真诚的气氛让每一个人都忘乎所以,我更是感动得几乎落泪,经历这么多事,原来我并没被大家遗忘,看到他们都生活得这么好,我除了高兴还是高兴。

吃饭的时候,冯客说他要重操旧业,为电台再录制一部名著广播剧,春节快到了,饮水思源嘛,想为台里踏踏实实做件事,无偿地导演广播剧。

“考儿,这次你又得出山了,女主角非你莫属!”

冯客一说起老本行就满脸兴奋,又要我给广播剧配音。这次他导的是小仲马的《茶花女》。我只能推辞:“你知道我早就不干这个了,而且我现在的样子还配得了什么音,老是咳嗽,说话都很吃力。”

“没事,茶花女也是病着的,正好不用装病了。”冯客说。

一旁的阿庆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下:“臭小子,什么意思,你巴不得考儿病吗?”

冯客摸着脑袋连连叫冤:“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考儿,我心地如此善良,老天作证,我的岳父老子作证,我怎么会巴不得你病呢?”

他的岳父老子就坐旁边呢,也对着他的脑袋一下:“臭小子,别什么事都把我拉上,你要是杀人放火,欺负我家麦子,是不是也要我作证啊?”

终结篇 最怕想不起他的样子(3)

我呵呵笑了起来。阿庆、文华他们也笑。

“岳父大人,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冯客还是死性不改,喜欢跟老崔开涮,“自从你家麦子嫁给我,是我饱受摧残啊,在外面我是导演,回到家里就成了长工。”

老崔说:“这很正常,麦子受她妈的教导这么多年,没把你当奴隶就不错了。”

冯客很诧异:“麦子不是您教导的吗?她是您的女儿呀。”

老崔回答:“小子,我的遭遇比你好不到哪里去,在外面我是台长,回到家就成了杨白劳…”

我们笑得东倒西歪,老崔又说:“怕老婆是美德,男人嘛,爱老婆才会怕老婆,你这么怕麦子我很欣慰啊,证明你爱她嘛。”

冯客两眼一翻,当即作晕倒状。

吃完饭,他还是一再地邀请我给他的广播剧配音,“考儿,没你的加入,这部剧还有什么魅力可言,”他的态度非常诚恳,一本正经地说,“况且工作中的女人才是健康美丽的,你现在整天荒着,胡思乱想也会想出毛病,我保证,这部剧一录完,你立马又会恢复往日神采,今年二十,明年十八…”

我咯咯地笑得直喘气。

阿庆说:“死猴子,你什么时候也让我今年二十,明年十八啊?”

冯客说:“阿庆,我的大姐,从现在开始我叫你小妹好不好?”

“臭小子!”阿庆扑过去就要掐死他。

从阿庆家出来,已是深夜,回湘北是不可能了,我准备到碧潭花园去过一夜,可是上了冯客的车,我却对他说出了“彼岸春天”的名字,一说出口,我的心就一阵撕裂的痛。那里已经没有我的住所,我去干什么?下了车,跟冯客和麦子道别,我忽然觉得很不适,摸摸额头,又是滚烫的,吃饭的时候就咳个不停,现在更咳得接不上气,难不成我真要死在长沙?

在这寒冷的冬夜,风雨交加,小区内行人稀少,我头重脚轻地朝湖边走去,步履艰难,心里的念头却是那么强烈。到了湖边,被我卖掉的莫愁居并没有灯光,可能是主人趁着黄金假期出去旅行了,旁边的近水楼台倒是亮着灯,祁树礼从美国回来了?不可能吧。但我无暇理会,径直朝在水一方走去,一步步,越接近就越渺茫,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悲伤,就在眼前了,湖还是那个湖,湖边那栋黑漆漆的房子,却跟鬼屋一样的,在这风雨交加的晚上显得格外阴冷凄凉。

再也没有了温暖的灯光。

再也没有了动人的琴声。

再也没有了隔岸深情的对望。

我用他走前留给我的钥匙打开门,一股近似坟墓的潮气和霉味迎面扑来,我摸索着开了灯,霎时亮如白昼,房间内一切如旧,客厅长长的桌台上依然摆着蜡烛、红酒和餐具,不过早已看不清原来的面目,全部蒙上厚厚的尘土,那些原本艳丽芬芳的鲜花和桌中央那个巨大的蛋糕也已腐烂殆尽,只剩黑黑的一堆污物。至于地毯和墙上的挂钟、名画也都不是原来的样子,还有沙发和墙角的那架钢琴更是被厚厚的尘埃覆盖。我走到钢琴边,揭开琴盖,琴键倒还显出白色,随便按了一下,“嘣”的一声闷响响彻房间,仿佛一记重锤,击得我五脏俱碎,泪如雨下—

这钢琴啊,如同他的爱,原本从高音到低音都有的,婉转缠绵,惊心动魄。可是现在,一切都远去了,这架钢琴没了主人,再也奏不出绝世的音乐,如同我们可怜的爱情,失去生存的土壤就只能隔海相望,从一开始就被世俗所不容,我们都想为对方好,以为彼此奉献毫无保留就能让爱继续,可是结果呢,命运阴差阳错,人生处处布满陷阱,我们最终逃脱不了劳燕分飞,正如同肖邦的那首曲子,离别就是宿命,一切的努力仿佛只是为了更彻底的钻进命运精心安排的圈套。我逃不出这圈套,他也逃不出。绕了一大圈,我们还是不属于彼此,守在他身边的不是我,守在我身边也不会是他…

我搬来张凳子坐到钢琴边,忽然很想演奏,弹的还是那首《昨日重现》。可是我知道,昨日是不可能重现的,爱却可以依附着思念继续蔓延,如果他在异国能感应到我的琴声,会原谅我吗?这么一想我又咳嗽起来,手也是僵的,弹得很不好,一首曲子弹了几遍都没弹完,断断续续,支离破碎。

终结篇 最怕想不起他的样子(4)

突然,我感觉客厅的门被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朝我走近,我没有停下的念头,却不敢回头,咳嗽着继续演奏。

“考儿,是你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不用回头就知道他是谁了。

“考儿,考儿…”他轻声唤着我的名字,一双大手放在了我的肩头,我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在发抖,“真的是你吗?考儿,回过头看看,是我啊…”

如他所愿,我回过了头—祁树礼巨人般站在我面前,理着平头,目光焦灼,神情还是那么的威严,而我瘦骨嶙峋的样子可能也吓到了他,让他几乎倒退一步。“考儿,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他伸出手触摸我的脸,我躲开了,他显得异常激动,“老天,这是谁的罪过?考儿,我的考儿…”

“不要看我的样子,我现在过得很好,你走吧。”

我冷漠地转过脸,继续弹琴。可是我的手指完全僵住了,视线模糊,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胸口剧烈地疼痛起来。

祁树礼赶紧拍我的背部,很着急,“你病了,天这么冷,怎么上这来?”

“不要你管!”我甩开他的手。

“考儿!”他叫起来,不由分说就拽起我,“你起来,咳得这么厉害,我送你去医院…”

“不,你放手,让我待在这里!”我挣扎着,突然就哭了起来,撕心的绝望哭声,凄厉如厉鬼,把沉闷空落的房间搅得似一艘风吹浪掀的船。而我是如此的依恋这里,仿佛空气中还弥漫着他的气息,这里有他的影子,我看不到他的人,至少让我感觉他的影子,感觉他真实地存在过,虽然他对我而言,只能是触不到的恋人!

“考儿,你怎么了,别这样,有什么话好好说。”祁树礼试图稳定我的情绪,扶住我摇晃的身子。我抓住他的臂膀哀求着说:“让我待在这里,求你让我待在这里,不然我会死的…”

“他已经走了,你干吗还这样!”他吼了起来。

“我…知道他走了,不用你告诉我他走了…”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我快呼吸不上来了,祁树礼扶我到满是尘埃的沙发上坐下,拍我的背,我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泪流满面地看着他说,“我知道什么都挽回不了了,什么都不属于我了,可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心,我的心每时每刻都痛得要命,没有办法,我救不了自己,太想他,想得心里越发地痛…告诉我该怎么办,我可以很正常地生活,满怀希望地生活,给家人带来欣慰和快乐,可是我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没有了他,我哪来的希望,哪来的力量,我现在每活一天,每呼吸一口空气,都是因为我心里渺茫的希望,我希望有一天可以见到他,哪怕是在天堂,或在地狱…”

我越说越语无伦次,祁树礼仰起头,把我的伤心像空气中的氧气一样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定定地看着我,摇摇头说:“考儿啊,谁也救不了你,只有你自己才能救自己,就像我,跟你的感觉一样,在美国的这一年多里,没有一天不想你,但是我们都必须冷静克制地对待感情,正如我的心里也有希望,希望有一天你能接纳我,爱上我,可是可能吗?你会吗?你不接受怎么办呢?是不是我也跟你一样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做人不应该这个样子的,考儿…”

“我知道,所以我才活着的…”我咳嗽着说。

“你这个样子也叫活着?”祁树礼上下打量我。

“不然要我怎么样呢,马上投入新的恋情,或者马上嫁人?”

“是个好主意。”他点点头。又补充一句:“可以考虑我。”

我别过脸,没有力气理他。

“考儿,你会弹钢琴了?”他笑了笑,想打破沉闷。

“是的,学了一年多了。”

“很辛苦吧。”

“还好。”

“让我看看你的手。”

说着他就拿起我的手仔细端详起来,指头厚厚的茧子让他颇为惊讶。“很刻苦啊,”他温柔亲切地看着我说,“想成第二个钢琴家?”

“不关你的事。”

“怎么还是这个德性?”

“我就是这个德性。”

“我也是这个德性。”

“你走,我要单独待会儿。”

终结篇 最怕想不起他的样子(5)

“我怕你死在这里。”

“我想死在这里。”

“你生病了。”

“我是生病了。”

玛格丽特问阿尔芒:“您也生病了吗?”

阿尔芒:“我没有病,可是您呢,您还觉得不舒服吗?”

玛格丽特:“还有一点儿,这种情况我现在已经习惯了。”

(可怜的玛格丽特又咳嗽了几声)

阿尔芒:“您这是在自杀,夫人,我要做您的朋友,您的亲人,我要劝您不要这样糟蹋自己。”

玛格丽特:“啊!您实在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您看其他人是否还关心我,因为他们非常清楚这种病是无药可治的…啊,您在哭!您怎么啦?”

阿尔芒:“您一定以为我有点痴,可是我非常难过。”

玛格丽特:“您心肠真好!可是像我这样的姑娘,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呢?医生说的话我只能装着相信,我对他们还能怎么样呢?”

阿尔芒:“请听我说,眼下我最关心的就是您,这种心情自从见到您以来就有了,请看在上天的分上,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吧,别再像您现在这样地生活了吧!”

玛格丽特:“如果我保重自己的身体,我反而会死去,现在支撑我的,就是我现在过的这种充满狂热的生活,您用不着过分看重我,因为我是分文不值的,我在床上躺了两个月,第三个星期之后就谁也不来看我了。”

阿尔芒:“我对您来说或许算不了什么,但是,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会像一个兄弟一样来照顾您,不离开您,我会治好您的病,等您身体复原之后,只要您喜欢,再恢复您现在这种生活也行;但是我可以肯定,您一定会喜欢过清静生活的,这会使您更加幸福,会使您永远这样美丽…”

玛格丽特:“您这样想是因为您酒后伤感吧?”

阿尔芒:“请听我对您说,玛格丽特,您曾经生了两个月的病,在这两个月里面,我每天都来打听您的病情。”

“这倒不假,但是为什么您不上楼来呢?”

“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有认识您。”

“跟我这样一个姑娘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跟一个女人在一起总会有点儿不好意思,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这么说,您真的会来照顾我吗?”

“是的。”

“您每天都留在我身边吗?”

“是的。”

“甚至每天晚上也一样吗?”

“任何时间都一样,只要您不讨厌我。”

“您把这叫做什么?”

“忠诚。”

“这种忠诚是从哪儿来的呢?”

“来自一种我对您无法克制的同情。”

“这样说来您爱上我了吗?您干脆就这样说,不是更简单吗?”

“这是可能的,但是,即使我有一天要对您说,那也不是在今天。”

“您最好还是永远也别对我讲的好。”

“为什么?”

“因为这样表白只能有两种结果。”

“哪两种?”

“或者是我拒绝您,那您就会怨恨我;或者是我接受您,那您就有了一个多愁善感的情妇,一个神经质的女人,一个有病的女人,一个忧郁的女人,一个快乐的时候比痛苦还要悲伤的女人,一个吐血的、一年要花费十万法郎的女人,对公爵这样一个有钱的老头儿来说是可以的,但是对您这样一个年轻人来说是很麻烦的…”

(说着玛格丽特又咳嗽了起来)

“停!”

冯客在玻璃墙外做了个停的手势,一个健步冲了进来,“太好了,你们配得太好了!”他真像只猴子似的,兴奋得手舞足蹈,外面的阿庆、老崔还有其他电台同事也都不约而同鼓起了掌。

而我摘下耳麦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其实刚才录的时候我就是忍着的,玛格丽特的话仿佛就是我心灵的对白。一边给阿尔芒配音的文华给了我一个深情的拥抱,冯客也拥抱我,阿庆他们也都进来了,大家抱在一起久久不能言语。

“考儿,回来吧,你属于录音室。”老崔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回来吧,考儿,我们需要你!”阿庆也说。

终结篇 最怕想不起他的样子(6)

我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捂着脸泣不成声。

祁树礼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冷冷地站在玻璃墙外注视着里面,一动不动,表情模糊。他是极不情愿我参与这项工作的,但又拗不过我,只得对电台约法三章,每次录音的时间不能超过三个小时,两次录音之间的间隔不得少于四个小时,为了监督我们,偶尔他还会来探班。今天他大概也是来探班的。

“你还是跟我住彼岸春天吧。”在车上他又提及这个问题。在长沙录制广播剧的这段时间我一直住在碧潭花园。

“我想一个人住。”我冷冷地说。

“那房子也不是你的啊?”

“彼岸春天的房子就是我的吗?”

“本来是你的,谁知道你这么败家给卖了呢?”

“我是很败家,小心你会被我败得破产。”

他冷冷地笑:“你以为你真是茶花女?”

到了公寓,我自顾上楼,他跟在后面。我霸道地拦在电梯门口,直接下逐客令:“你干吗跟着我?很晚了,我要休息了!”

“想跟你多待会儿不行吗?”他自己按开了电梯。进了房间,他又自己开了电视,自己到冰箱里找饮料喝,好像这是他的家似的。坐到沙发上,跷起二郎腿,摆了个很舒服的姿势边看电视边喝饮料。见我还站着气鼓鼓的,他过来拉我,“都录了一天的音了,你不累吗?坐下休息会儿吧,别累病了又进医院。”

我在他身边坐下。

他把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给拿下了。

“你就是这个样子!”他很懊恼,不满地说,“跟人家拥抱那么大方,我抱抱你不可以吗?”

“不可以!”

“真拿你没办法。”

“我想回电台工作。”我转移话题。

“不行!”他眼睛都没眨。

“为什么?”

“还用问为什么吗,你要跟我去美国了,回电台干什么?”

“谁说我要跟你去美国了?”

“考儿,”他一把扳过我的身子,盯着我,足足有两分钟没有说话,我正纳闷时,他忽然声情并茂地说道,“我对你来说或许算不了什么,但是,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会像一个兄弟一样来照顾你,不离开你,我会治好你的病,等你身体复原之后,只要你喜欢,再恢复你现在这种生活也行;但是我可以肯定,你一定会喜欢过清静生活的,这会使你更加幸福,会使你永远这样美丽。”

我嘴巴张成了个“O”型。

他在说《茶花女》的对白!一字不漏!

“很惊讶吧?”他得意地冲我笑。

“你怎么…”

“你们编的剧本我看了呀,我的记性很好,通常是过目不忘的。”

我还是一愣一愣的,试探着问:“请问你是人类吗?”

他没回答,神色忽然变得很肃穆,“跟我去美国吧,我已经跟你父母讲了,他们也答应了,就等你点头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加洲的气候很好,四季如春,很适合你调养身体…”

“我怕我会客死他乡。”

“我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也没客死他乡,你怎么会呢?”

“我不答应。”

“为什么?”

我把脸转向他,盯着他,也是足足两分钟没说话,他正纳闷时,我忽然声情并貌地说道:“我只能给你两种结果,或者是我拒绝你,那你就会怨恨我;或者是我接受你,那你就有了一个多愁善感的情妇,一个神经质的女人,一个有病的女人,一个忧郁的女人,一个快乐的时候比痛苦还要悲伤的女人,一个吐血的、一年要花费很多钱的女人…”

我说的也是《茶花女》的对白。

“考儿,我不在乎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在乎的是我会让你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要你健康、快乐、无忧无虑…”

他这么说着,眼圈已经泛红,声音又哽咽起来:“考儿,我把你带到美国,就是想让你忘了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或者这对你很难,可你不是茶花女,不是玛格丽特,你不会跟她是一样的命运,何况我们僵持了这么多年,我累了,你不累吗?所以跟我走吧,我们结束这儿的一切,加洲温暖的阳光会让你健康起来的,阿尔芒不会有这样的能力,所以玛格丽特才会死,因为有我在你身边,所以你不会有玛格丽特一样的命运…”

终结篇 最怕想不起他的样子(7)

“我相信…”

我点头,心里忽然变得混乱无主张。我当然相信这个男人,他无所不能,完全有可能改变我的命运,我从不怀疑他给我幸福生活的可能,就像我从不怀疑自己会为某个人咳血而死的可能一样,理智与情感,坦途与陌路,很容易抉择,又很难抉择,就像此刻,我被眼前这个男人描述的美好生活说得蠢蠢欲动的时候,另一个男人的面孔立刻在脑海中浮现,他一脸病容,却还是那么傲然独立,冷漠的表情掩饰不了他内心火一般的热情。他或许不会给我安定的生活,尖锐的个性会让我总是受伤害,可是有什么办法,我就是爱他,虽然他现在恨着我,虽然我很清楚我们已经失去重聚的可能,但内心还是垂死挣扎着一线希望,就像一个坠落深井的求生者,总盼望着黑暗的世界能悄悄射进一线光芒。

“跟你去美国可以,但必须先满足我一个愿望…”我鼓起勇气说。“什么愿望,你说。”“我要去日本。”

正月初十是我的生日,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将我内心垂死挣扎的那一线希望彻底掩埋。之前我已经结束录音工作回到了湘北,陪家人一起过年。祁树礼初三来我家拜了个年就回了长沙,自始至终没跟我说一句话。不过两天后他还是派人给我送来一堆补药,大多是美国带回来的。

对于我要去日本的事情,他的态度很明确:“我不会带你去日本,带你去别人不会说你是疯子,会说我是疯子!

他拒绝得很彻底,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这倒符合他一贯的风格,做事从不留余地,干净利落,绝无后患。所以我并没有太过央求他,我了解他的为人。只是我不甘心啊,耿墨池到现在都恨着我,就算我即刻进坟墓,或者他也进坟墓,那我们之间的误会也会跟着一起进坟墓,这不是我要的结果,也不应该是这个结果,我必须当面跟他解释清楚,我怎么样死掉都可以,就是不能带着他对我的怨恨进坟墓。

而更可怕的是,我竟然快想不起他的样子,越深刻地去想念一个人,那个人的样子反而越来越模糊,无论我的记忆如何追赶,还是赶不上他渐渐远离我梦境的速度,我绝望,无比恐慌,我怕我会跟安妮一样,会在追赶记忆的时候彻底丢失记忆,像删除文件一样的删除这段记忆。这太可怕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家人都睡了,我一个人在院子里徘徊,白天下了一天的雪,地上的积雪很深,院子里两棵枣树的枝丫都被压弯了,刺骨的寒风无情地刮着我的脸,我居然也不觉得冷,脚下踩的是雪,心却像在火上烤一样。

墨池啊,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一念出他的名字,我更加迷乱无措,无法遏制的悲伤,感觉自己又像从前那样灵魂出了窍,看看四周,站在家门口竟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恍惚间,我看见自己在空旷荒凉的心田里肆意狂奔,不顾一切地驱遣着记忆,呼唤着他的名字…可是他在哪儿呢,黑沉沉的原野吞没了我的声音,感觉不仅是隔着世界,还隔着时空的距离,那脸那心,越发的模糊不清,我在梦里已经彻底寻不到迷失了方向的记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发起了高烧,又开始咳嗽,这一次来势凶猛,吃过早餐家人都出去拜年的时候,我起床弹琴,一边咳一边弹,突然胸口一阵剧痛,一口鲜红的血喷在了黑白琴键上。

我又被送到了医院。

但是我的意识很清醒,好像一生都未这么清醒过,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要去见一个人,一定要去见他,就算我要久别于人世,也要看他一眼后再入土,我知道我最终将从这个世界飘然而走,飞到另一个世界去寻求解脱,我怕在那个世界迷路,等到有一天他也去的时候,我会记不起他的样子!

我逃跑了,一个人跑出医院,上了火车。当我一路跌跌撞撞,摸到彼岸春天的时候,已是深夜,我像个幽灵似的敲开了近水楼台的门,开门的是保姆,我的样子显然吓到了她,连忙惊慌失措地奔上楼通报主人。祁树礼一边系着睡袍一边走下楼的时候,我已经瘫在门厅咳成一团了。他跑过来抱住我的时候,我一把抓住他,半个身子都泅在了他身上,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带我去日本,带…我去日本吧,求你了,我求你了…”

终结篇 最怕想不起他的样子(8)

像施了魔法般,祁树礼一下就被定住了。没了声音,他的神情整个都变了,刚才在楼梯上见到我时激动的情绪荡然无存,就像一条奔腾湍急的河流突然渗入一片沙地,声息全无。

“你就是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带你去!”好半天他才冷酷地说。

“不,不,你听我说,”我箍着他的臂膀,突然不咳嗽了,表达异常地清晰,“你带我去日本,我只去见见他,看他一眼就回来,然后我跟你去美国,一辈子都不再回来,一辈子跟你生活,我会彻底地死心,我发誓再也不会想他,将他在我的心底彻底地埋葬…”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见他?为什么?”

他一把推开我,挥舞着双手咆哮如雷:“你究竟是鬼迷了心窍还是怎么着,你见了他又能解决什么问题,治得好你的病吗?救得了你的心吗?你如果想死有很多种方式,一定要这样去死吗?一定要我去送你死吗?告诉你,我做不到!就算你真的要离开这个人世,我也无法改变老天的安排,我只能忍痛接受,将你深深地永远地埋葬在我的心底,听清楚了,是我的心底!而不是让你死在他的面前…”

突然,他说不下去了,因为我又快呼吸不上来了,“你怎么了?”他扶住我问。我没回答,挣扎着站了起来,再一次拽住他,揪住他睡袍的领口死不松手,“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因为我已经忘了他的样子,越想他就越记不起他的样子,他在我的记忆里只剩个模糊的轮廓,我好害怕,我怕有一天进了天堂会找不到他…树礼啊,无论你多么恨他,毕竟在这个世上我爱过他,得不到他的爱,不能跟他厮守我都不去想了,我已经屈服于命运了,活着请让我死心,死去请让我记住他的样子,所以无论我的命运怎样,我都必须见他,见了他,我会从此安静地生活,或者平静地死去…”

心里好痛啊,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胸口痛得无以复加,已经分不清是身体的疼痛,还是真的心痛,只能抽缩着身体,想压抑住胸口的一股热流,却压抑不住,随着一声剧烈的咳嗽,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祁树礼的白色睡袍上绽开一抹惨烈的鲜红…

“考儿!”

他叫了起来,扶住我向下滑的身子,“考儿,你怎么了,老天爷啊,你到底要把她怎么样,考儿…”他抱起我,像抱一个无力的孩子,声泪俱下,“我答应你了,考儿,我答应你…带你去日本,是死是活我都带你去,别离开我啊考儿,求你别离开我,睁开你的眼睛看着我…”

这绝对是一次奇妙的旅行。飞机降落在日本中部最大的城市名古屋机场的时候,我还是不能相信我真的已经到了日本。我穿着长大衣,裹着厚厚的披巾,依偎在祁树礼的臂膀下,心情激动了又平复,平复了又激动,整个人昏昏乎乎,根本不理会周围的人们在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我,他们都是一身春装,我却穿得像刚从南极回来。没办法,自从生病,我就格外地怕冷。尽管我一再的要祁树礼少带些人过来,可他还是保镖、随从、翻译、医生和保姆一个不少,一路六七人走在机场里,场面颇为壮观。

  如果觉得如果可以这样爱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千寻千寻小说全集如果可以这样爱如果可以这样爱续秋色连波北海恋人爱在你转身时盛开爱盛开,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