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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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揖少退。再一揖,即俯伏,以两手齐按地。先跪左足。次屈右足。顿首至地,即起。先起右足。以双手齐按膝上。次起左足。仍一揖而后拜。(明代《童子礼》原文)

动作仪态,不可以操之过急,徐徐为之,方是尊敬。

戚一斐的动作,不好自夸多么善心悦目吧,但至少是行云流水,缓急得当,尊敬中也没有彻底失了自己的风骨。

和闻罪少时,躲在柱子后面,看到过的一模一样。

宫人都在艳羡的说,戚家郡王那才是朱履少年、公子风范,小小年纪便已出落的这般进退有度,可想他日春衫桂水之翩,谦恭礼乐之才。

忽而,耳边响起了戚小斐在书斋里时的少音朗朗:“《诗经》有云,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夫子问:“何解?”

戚姓少年眼神狡黠,戏谑笑言:“至于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天下谁不知道子都的美呢?

闻罪想说,天下谁不知道二郎呢。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几段的白话文翻译:

戚小斐念了一首诗经里描写子都的诗。

夫子问:这诗什么意思啊。

戚小斐瞎瘠薄说:这诗就是说,子都之美天下无人不知。

闻罪则觉得戚一斐才是最美哒。

*子都:一个古代的大美人!和潘安、卫玠等人齐名。

下面是感谢霸王票的时间:

☆、放弃努力的十一天:

简单的礼仪教学,很快就暂时告一段落了。

比戚一斐预想中的还要快。

因为…

闻罪这个摄政王真的挺忙的,管理一个国家,可以很轻松,也可以很忙碌,端看个人怎么选择。像闻罪这样谁也信不过、又很喜欢把方方面面都控制在自己掌心的,那必然要忙到飞起,事事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

在来回朝天宫的路上,闻罪甚至都要在御辇里伏案疾书,就是忙到了这种程度,还要来见戚一斐。

连闻罪的近身宫人,都忍不住想问上摄政王一句,您这是何苦来哉?

闻罪自己也回答不上来,只觉得想做就做了,没有为什么。

而当戚一斐惊讶于这么早结束,笑着仰头问闻罪“我们明天还是这个点?”时,本应该回答说“我已经没什么好教你的了”的闻罪,却再一次不受控制的点了点头。

二郎似蜜,叫人上瘾。

离开朝天宫的时候,自然还是戚一斐与闻罪两人同坐肩舆。戚一斐的血气,再一次无组织、无纪律的,一股脑涌上了脸,比三清殿内雕塑爷的披风还要红。

在大门口的台阶下,两人分道扬镳。闻罪要回皇宫,戚一斐因为“放学”早,想先趁机外出下顿馆子。

戚老爷子什么都好,就是和所有的家长一样,总觉得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很不愿意让戚一斐姐弟俩去外面吃。戚老爷子坚持:“你想吃什么,家里的厨子不能给你做?要实在不行,咱们就再雇个厨子。”

戚家东西两府的后厨,已经快要把八大菜系的厨子给集齐了。

总厨是个来自四川的胖纸。随着辣椒这种新鲜事物的传入,本就无辣不欢的川菜,一跃成为了大启的社交新宠。

戚一斐却像每个少年人一样,哪怕家里的饭再好,他也会对外面心存向往,并振振有词:“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四川的大师傅是跟在戚一斐身边伺候最久的厨子,娶了戚一斐的寡妇奶娘为妻,成了郡王的奶公。这位奶公官话不好,但做菜的手艺却是一绝。巴结戚老爷子的本事,更是出神入化,比厨艺还高。经常跟在戚老爷子后面摇旗呐喊:“孙少爷,介个样子不得行啊,怎么能和相爷毛起(闹矛盾)?”

一开口,就是冲天的辣椒味。

戚一斐更想出去吃雍畿的小吃了。

“听说京城流行状元糖,”戚一斐哪怕远在边关,也听过它的盛名。要不是回来的时候病了,他回京的第一件事大概就是去路边买糖,“好吃吗?”

闻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根本就没吃过外面的东西。

“那咱们一起啊。”戚一斐发来这样热情的邀请,他还没彻底去算自己到底增长了多少寿命,只大略的一个预估,就已经够他看七皇子,像是在看一座宝库了。

闻罪却还是遗憾的摇了摇头:“我回宫有事,以后陪你。”

“好。”戚一斐只能依依不舍的走了。

结果没几秒之后,小郡王就又折返了回来,跑的有点快,还差点摔倒,四肢可以说是想当的不协调了。

闻罪还站在原地,不是没有来得及走,只是莫名觉得戚一斐肯定还会杀回来,就像那晚一个劲儿的挥手。事实也确实如此。

戚一斐这趟折返跑,是为了多和闻罪叮嘱一句:“你要是在宫里遇到我阿爷,可千万别告诉他我去吃小吃了啊。”

“那我有什么好处?”闻罪挑眉。

“回头请你吃糖。”戚一斐积极贿赂。

“那就这么就说定了。”闻罪再一次笑开了,他今天这一会儿的功夫,笑的次数就够他过去一年的总和了。他开心的理由,是觉得没想到戚一斐这么舍不得他,连“与人约定下次带东西,好无形中增加一次见面”的传统套路,都拿了出来,“不过,其实你不用这样,我很喜欢和你见面。”

“???”戚一斐有点懵,没明白七皇子这没头没尾的神来一笔,是什么意思,他只能揣摩着语境,回了一句,“我也喜欢和你见面。”

然后,两人这才再一次尝试了分开。

戚一斐登上了马车,最先离开。按理来说,本应该是戚一斐目送七皇子离开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七皇子的座驾迟迟没来,七皇子也一直在催戚一斐早点走:“你我之间,不需如此。”

一般人听到这话,那肯定要继续客气的,但戚一斐不是一般人,七皇子这么说了,他就这么信了。

戚一斐说走就走,却并没能走远,戚家的车夫驱车不过几百米,只拐了个街道的功夫,就再一次被迫停下了下来。

因为狭路相逢,戚一斐遇到了他的对家。准确的说,不是对方单方面把戚一斐当做对家。

戚一斐一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对方是谁,毕竟…讨厌他的人多了,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出来加戏。

作为全大启都知道的吉星、天和帝眼中的第一人,戚一斐从小到大,得到的自然不可能只有赞美与好处,更多的还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特别是戚一斐这个木,在其他林眼里,还并不优秀,只是生的好。这可不就遭人记恨嘛。

天和帝在时,没人敢为难戚一斐,哪怕看不惯,也干不掉,只能忍。

如今…

来的这位公子,姓吴,单名一个情字。是傅里当上状元时,那一届的探花。如今也在朝为官,不过与傅里成为摄政王的心腹,已经一步登天的现况不同,吴大人还在翰林院内打转,为日后入阁攒人脉,熬资历。

大启的官场,素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潜规则,想有朝一日能像戚老爷子那样成为大启首辅,站在世界的顶多呼风唤雨,那就得一步步的来。

但每次科举之后,就要这么圈一票人,圈着圈着,翰林院不知不觉就变得十分臃肿了。

换言之就是,这位吴大人能在这个日期,这个点,出现在郊外朝天宫的路上,可想而知他是有多闲。

人浮于事,越来越闲。闲来无事,就要搞事。

而文人的搞事,总是搞的很别致。秉承着“君子能哔哔,就绝不动手”、又怂又毒的精神,连吴情对戚一斐的落井下石,都透着那么一股子神经病的味道。

“殿下,前面的路被堵了。”下人这么来报。

戚一斐皱眉:“怎么回事?”

“吴大人的家丁说…说是在追狗。”下人隔着帘子,小心翼翼的回答,生怕戚一斐不痛快。连他都觉得气氛,更不用说是戚一斐这个当事人了。

“追狗?”

不等戚一斐再问。只听得马路那头,吴公子独特如公公的奸细嗓音,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响起:“快给我拦住那狗仗人势的东西,爷今天就要替天行道,痛打落水狗!”

这样的指桑骂槐,不需要智商都能听出来了。

戚一斐也不用问吴情好好的发什么疯了,就是故意来找事的!戚一斐也是个暴脾气,坚决不忍。可惜,不等他掀帘回一句“落不落水的不好说,但至少好狗可不应该挡道”,再教会吴情一个——“先撩者贱”的人间真理,摄政王的雕玉车架,就已经紧随戚一斐之后,气定神闲的驶了过来。

马踏车停,亲卫势凶,整条街都静了。

一个真.公公的声音,随之响了起来:“哟,吴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这般无故拦街,不懂的提前避让,可是再标准不过的礼仪犯罪了。礼仪犯罪,是一个很特别的罪名种类,在大启已有了十分成熟的体系。不只体现在朝堂君臣之上,也体现在各个阶级的方方面面。

礼仪犯罪,可大可小,处罚结果一直是因人而异。

若这街上,只有戚一斐和吴情二人,戚一斐未必就能用礼仪犯罪来和吴情硬刚,毕竟戚老爷子在朝中的威望,已经随着政权的更迭日渐衰落。

吴情就是见戚一斐终于要落难,这才特意找到了朝天宫,想要当面讥讽。

吴情知道戚一斐是郡王,却自持翰林院的身份,觉得戚一斐想要治他的罪,怕也是不容易,还会让人觉得戚一斐大题小做,甚至有可能还会成为戚老爷子的又一罪证——纵容家人鱼肉乡里,侮辱朝廷官员。

但如今闻罪来了,情况就又不同了,在小的无心过失,在摄政王这里,那都会变得比天大,更不用说吴情这还是故意的。

都不需要闻罪亲自出面,只他身边这个丁姓太监,熟悉的一声之后,就当场吓破了吴情的胆子。吴情一心钻营着想要往上爬,不可能不知道如今外朝内廷都有什么红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摄政王不喜内侍,丁太监能以公公之身,在摄政王身边立稳脚跟,就足够证明他的本事。

“丁公,饶命啊。”吴情差点吓死过去,但他更害怕晕过去之后就更解释不清楚了,只能坚强,连滚打破的带头下马,第一个跪的五体投地,呼啦啦的带着整个场面上的人就跪了下去。

只有戚一斐还坐在马车里,持续懵逼。

这、这七皇子的画风,和说好的不太一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注:来自【四川】的厨子,这个…真的…在明代,就已经有【四川承宣布政使司】这个称呼了,简称【四川布政司】_(:з」∠)_。

甚至,早在比明朝更远的元朝,就已经叫【四川行省】了。

☆、放弃努力的十二天:

“大胆!放肆!”丁公公是干唱戏的出身,打小就嗓音洪亮,入了宫后更是不得了,如今直接又突破自我,飙高了一个八度,尖锐道,“你本就堵了路,如今还敢来加剧?快来人啊,给我把他嘴堵上,带到一旁!一会儿杂家再和你算账!”

戚一斐也听出了这是丁公公的声音,却只觉得恍惚,这还是那个刚刚在朝天宫内,对自己笑容和蔼的就像邻宅管家,提醒自己练习也不要忘记休息的内侍吗?!

还可以这么凶的哦。

不等戚一斐恍惚完,丁公公就已经带着白拂尘,一路小跑,亲自颠到戚家车旁。别看丁公公头发斑白,身手却十分矫健,这都是唱武生时打下的好基础。

拥有两幅面孔的丁公公,前一刻还鬼见愁盛气凌人般,这一刻却已经笑的如沐春风,毕恭毕敬的站在车窗下,讨好中甚至略带敬畏:“郡王爷,您没事吧?可被这起子小人气到了?”

戚一斐几次措辞,最后才道:“我没事,你家殿下呢?”

“殿下都好,派小的来问您,要不要过去坐坐。”

这感情好啊!

戚一斐黑白分明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还有什么会比和他的寿命金主,能够同处一室更重要的?吴情找茬算什么,丁公公前后两张脸又算什么?这一刻,在戚一斐的眼中,除了七皇子,其他人都通通不存在了。

马夫为戚一斐打帘,不等他伸手,丁公公就已经主动又热情的凑到了车辕前,想要扶着戚一斐下车了。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尖,此时却多了一股沁过糖衣的甜腻,根本不曾掩饰对戚一斐的巴结:“您留神,小心脚下,别滑倒。”

戚一斐都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让把吴情吓了个半死的丁公公,这般对自己。

但是,从丁公公的角度来说,这个世界上能人千千万,但能让摄政王闻罪笑成那样的,却只有一个戚一斐。只今天上午的所见所闻,就足够他押宝在戚一斐身上了,抱紧大腿不放松!

别人都觉得丁公公能入摄政王的法眼,必然是有他的本事的,但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他根本不明白摄政王为什么会对他另眼相看。甚至,都不能说另眼,顶多是觉得被他服侍,比别人稍微能忍耐一点。真的是很少的一点,根本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消耗。

不知道有多少朝中的大人,给丁公公送过礼、卖过好,他却一点都不敢接,不是真的有多么高风亮节、不恋金银,是因为他有自知之明。伸了手,不要说给谁美言了,他自己就准得第一个滚蛋。

从三千红尘里滚蛋,争取下辈子做个男人。

真正被摄政王青眼有加,浑似保命金符的,明明是眼前这位一看就吉人自有天相的征南郡王啊。

看到丁公公对戚一斐的谄媚模样,被押在路边的吴情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明显是在给戚一斐张目撑腰!戚家根本倒不了,至少,戚一斐不会倒。

等看到戚一斐上了后面的马车,吴情这回才是真的绝望了,心如死灰,不过如此。

那马车里坐的能是谁?只可能是摄政王啊。老皇帝中风了,护持不了戚一斐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这不是还有个金光闪闪的摄政王吗?!连那么反对迷信的摄政王,都卖戚一斐面子,等着他吴情的不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吗?

他也就不用挣扎了,只看将来还有多少和他一样的倒霉蛋就行,莫名的,吴大人心里还有了一丝快意。那些怂恿他来试探的,日后一个也别想跑!

这边,戚一斐已经疾走几步,在丁公公的搀扶下,利落的上了七皇子的车。

四马为驷,八马为辇,七皇子坐的明显已然是最高规格。如果说外表就足够不凡,那么车的内里,便能把外表比的庸俗不堪。低调内敛,暗藏奢华,处处用的都是好材料,以一种赏心悦目的方式呈现。各地特供,有钱都买不到,也置办不起。

戚一斐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和七皇子好好说一下,最终都被咂舌惊叹给挤没了:“你这才是真的会享受啊。”

闻罪不紧不慢,随手用桌上的摆件,遮住了自己正在批阅的奏折,然后这才点头,大大方方道:“风水轮流转,也该我享受一下了,不是吗?”

话音刚落,车身一晃,队伍就再一次辚辚萧萧的走了起来。

戚一斐没做好准备,一个前扑,扑到了前面层层叠叠的软垫上。戚一斐和闻罪的内心,同时都遗憾了一下。

一个撇撇嘴,竟然没借此扑倒七皇子,赚更多的寿命;

一个想的是,特意没告诉戚一斐要小心坐稳,却白白便宜了垫子。

戚一斐在满是棉絮的垫子堆里扑腾了几下,大概是觉得有点丢脸,干脆就咸鱼躺倒,大咧咧的不准备起来了。他只是仰起头,看着七皇子道:“知道摄政王殿下对你好,没想到他对你这么好,连你身边的公公都叫人害怕!”

闻罪错愕了一下,没想到都这样了,戚一斐还没开窍,那可就别怪他了。

“丁公公可是摄政王身边的红人。”闻罪意味深长的看了戚一斐一眼,忽然又起了个话头,“我小时候,常听有小内侍在背后骂你,不就是仗着爷爷(太监对皇上的称呼)喜欢嘛。”

戚一斐哂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随着马车摇摇晃晃,随波逐流,他小时候确实挺熊的。

“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让别人也这么骂我一句?”闻罪说完了他的感慨。

戚一斐一怔,没想到闻罪竟然会这么说,但等想明白了,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用安慰我,我这人皮实的很,随他骂,这种人,我只会可怜他。不过,你说巧不巧,我小时候也有个梦想,最想别人骂我,你不就有几个糟钱儿吗?”

两人看着彼此,同时笑了。

戚一斐这才郑重其事的,给七皇子道了一次谢,虽然他能自己解决,但七皇子出手了,这份情他是承的。

“不用道谢。我相信,没有我,你也会自己对付他。”闻罪摇摇头,阳光从纱帘中铺洒进来,他一半坐在阳光里,一半仍留在过去的阴影中,道,“但我还是想为你出手,让人知道你还有我。”

戚一斐真的觉得,他大概误打误撞,又要拥有一个很值得结交的好朋友了。

“说起来,你本来是打算怎么对付他的?”

戚一斐也没藏着掖着,直接便道:“我本来是打算激将他,让他写下一封什么能够证明此时此刻他就在这里的东西,好去告他上班时间玩忽职守。”状告吴情礼仪犯罪,很容易被人拿来大做文章,戚一斐是断然不会去做那种傻事的。他更愿意针对当今摄政王做事认真的态度,来给吴情设个必死局。

“嚯,”闻罪夸张的佩服道,“没想到,戚郡王还有这样的一面。”

“是啊!”戚一斐双手托腮,摆了个像朵花儿一样的造型,故意呲牙道,“别看我这样,我可不好惹,超凶的。”

闻罪用手护胸,更夸张了:“不敢惹,不敢惹。”

一同玩笑之后,两人之间莫名就变得更加亲近了。闻罪冷不丁的对戚一斐道:“不用让他写。”

“那如何取信于人?如何让他绳之以法?”戚一斐还以为他们只是在假设。

“我,就是王法!”

戚一斐默默趴在一边,给大佬鼓起了掌,可以可以,这才是真正的霸气侧漏啊!

说真的,戚一斐其实挺为七皇子高兴的。七皇子过去的遭遇,值得他拥有如今一切的美好。之前的十几年,老天对他真的太不公平了,现在怎么补偿都不为过。

“你和那姓吴的,到底怎么回事?”闻罪又问,翻旧账什么的,可不是丁公公一个人的爱好。

“唉,他神经病,非和我过不去,但是对不起,小爷根本看不上他的,好吗?”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野鸡站出来,就可以做戚小郡王的对家,“全是他在一厢情愿。”

事情还要从戚一斐的好基友,傅里那一年高中状元说起。

傅里与吴情,两人都是年少有为,饱读诗书,还长相俊美的世家公子人设,曾并称过雍畿双杰,引无数闺秀芳心暗许。这俩人还偏偏拜了一个老师,从老师那里开始,就一路比了下去,最终,一个状元,一个探花。

按理来说,他们才该是彼此的对家,戚一斐在这个故事里是不应该有姓名的。

但偏偏,就在那一年殿试的时候,天和帝看出了戚一斐心系好友,特让身边的伴伴(年老太监)引戚一斐一个外人,在大殿之后围观了全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事后来就传了出去。

吴情这人脑回路清奇,又心比天高,觉得自己本是状元之才,殿试却只得了探花,当然是那戚一斐在背后使坏,抹了他的状元,给了傅里。

戚一斐:“…”这简直没得怨了。

他能说什么呢?他要是真能只手遮天到这个地步,连一届状元的人选都能左右,那他就不应该屈就在郡王上,他该去发功,蛊惑老皇帝把皇位让给他。自己做主,永远比依附于别人强,不是吗?

“信了这种洗脑包的,都该去交智商税!”戚一斐这样对闻罪吐槽。

闻罪其实很多词都没听过,但还是凭借自身优秀的理解能力,结合前后语境,明白了戚一斐要表达的意思。这小郡王,连说话都还是那么有趣。

一如当年。

“你信他们鬼扯。”

“那要不这样,你是灾星,我是吉星,我分一半气运给你。”

“我们中和一下,就能当一对快乐的普通人啦。”

作者有话要说:这些过去的对话,戚一斐也是记得的。

他没有失忆,没有误会,小时候确实和七皇子有过交集。

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两人当时并没有太深的交流,只有一次很特殊的情况。

以及,信我,不狗血,这文真的,就是个一路撒糖的沙雕恋爱记。

_(:з」∠)_偶尔,我也想写点不一样的,嘿嘿。

☆、放弃努力的十三天:

“那,状元之选,到底有没有问题?”

“有啊,怎么可能没有,”戚一斐有时候也很八卦,可惜,一直没能找到合适八卦的小伙伴,现在,他有了,“狸奴厉害是厉害,但他太年轻,当时朝中一片反对之声,想要压一压他的锐气。但陛下还是力排众议,一意孤行,只因为狸奴他八字啊…”

说到兴起,戚一斐差点就要忘记七皇子的忌讳,幸好,他及时刹住了闸。

“因为他八字好。”闻罪却主动替戚一斐补全了话,“说不定还有哪路‘高人’和父皇说过,傅里旺他,有益于朝廷,对吗?”

这种事情,闻罪早就见怪不怪了。

戚一斐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因为在傅里的这件迷信造假案里,他也有参与。不是为了糊弄天和帝,只是觉得自己的好友明明有那个当状元的本事,凭什么要因为年纪的问题,而与本应该属于他的东西失之交臂?

“总之,我给你说个好玩的吧。”戚一斐强行转移话题,“你知道吴情那厮,为什么只是探花吗?”

以吴情的能力,本应该是榜眼的。

“原来他叫吴情。”闻罪这才想起了对方的全名,虽然他这个摄政王当的很敬业,但太小的杂鱼,他也实在是没工夫去记,“愿闻其详。”

因为天和帝脑抽,非觉得吴情这个名字不吉利,直言说“天下怎么能有一个无(吴)情的榜眼呢”,若不是吴情的文章实在好,估摸着,以天和帝的糊涂,他连探花都坐不稳。

但这事和戚一斐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的,他就是围观了一下,为了避嫌,从始至终没和天和帝说过一句话。

“那你是挺冤枉的。”闻罪实事求是。

“对啊,简直无妄之灾,我觉得他就是欺软怕硬。”戚一斐气鼓鼓道,“他玩不过傅里,就来挑衅我。但我也不是软柿子!”

“恩,你是硬饴糖。”闻罪笑道。

马车很快就到了郡王府大门口,宫灯高悬,大门威严。

闻罪很了解戚一斐,都不用问他要去哪,就知道出了吴情那样的事,他肯定是没心情再去吃小吃的,便直接命人送了戚一斐回家。

戚一斐准备下车,又有点舍不得,他还没摸到七皇子呢!

闻罪这次还是一样的,不用问,就知道戚一斐想干什么。他只是没想到,戚一斐这么喜欢他。他也想回应戚一斐。可是,有些未了之事,不做完,他大概是没有办法和戚一斐和平共处的。他们早晚会吵的天翻地覆,索性,不如他先做完了,他们再说以后。

什么事呢?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天和帝。

闻罪主动伸手,拉住了半弯着腰准备离开的戚一斐,那手腕细的仿佛两指可握,碰上的刹那,如过了电般的酥麻,两人都得到了不同程度上的满足。闻罪定了定神,才让自己没去过分在意他和戚一斐的肌肤相触,专心问道:“有一事,我一定要问。”

戚一斐点点头,又重新开开心心的坐了回来,却没有让闻罪放开手,只是道:“你问,我能说的,一定说。”

“你,对我父皇,是何看法?”

天和帝对戚一斐是真的好,无微不至,爱若亲子。毫不夸张的说,除了没把皇位传给戚一斐,其他方面,再不会有比天和帝做的更好的。

戚一斐本来还在欣喜于寿命的增长,听到这话,他的快乐便戛然而止了。

他微微垂头,手反复摩擦着袖角的云纹,好一会儿后,才找到嗓子,斟酌开口:“大家都说他不好,我也知道他其实不适合当皇帝,但…”

就像是全天下都觉得仙逝了的戚贵妃,妖媚祸国,不是好人,但在戚一斐眼里,她却始终只是那个,会笑着对他柔声说“知道累了吧?该!让你不听话,就知道和你阿姊疯跑。还不快去把姜汤喝了,等会儿着凉了,还不得我心疼?”的可亲长辈。

戚一斐不是在给谁辩驳、洗白,他只是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我之蜜糖,彼之□□”的道理。

这个世界上,没有纯粹的好人,也没有纯粹的坏人,从人类学会思考的那一刻起,事情就注定了要变得复杂。同样一件事,他们可以是一人的天使,亦可以是另外一人的魔鬼。

天和帝纵使做了无数错事,对不起天下人,他也绝没有对不起戚一斐。

他和二皇子是不同的。

所以,哪怕是在集体狂欢的顶端,为了讨好摄政王,所有人都在无脑黑天和帝的当下,只有戚一斐会不怕死的对七皇子说:“他也许不是个好皇帝,也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他对我很好,我不能昧着良心说他不好。”

“你们倒是‘父子’情深!”闻罪终于还没能压住他的阴阳怪气,大袖一甩,冷香萦绕,两人之前紧紧相连的手,就这样分开了。

戚一斐微微动了一下,他想要挣扎着重新把纽带连上,但思及七皇子的过往,又觉得自己根本没脸主动。这一刻,他就是对天和帝的善,而对闻罪的残忍。

他得到的是蜜糖,七皇子得到的却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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