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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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谢介又坑了爹。

而谢介今天的表现,可以说是这两个底线都凑齐了。

明明有房朝辞在一旁死命拦着,谢介还险些上了张独的套…他就差在脸上左右各写上“人傻”、“钱多”的字样。

但该散的摊还是会散, 该去面对的娘也必须去面对。展豁然很不讲义气的先跑一步,和别人私下去续摊了,只剩下了谢介和房朝辞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房朝辞在心里默默给了好友一个“干的漂亮”的鼓励眼神。

马车每多靠近家门一点,谢介就会更加贴近房朝辞一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房朝辞就成为了仿佛能够给予谢介无限安全感的那个人。

房朝辞…也有点小享受这种感觉,任由谢介在车厢里,从与他牵手再到整个人都抱住了他的胳膊,而没有点破。

不等马车到公主府,谢介就强烈要求下来了,据说要漫步回去,顺便赏月,他对房朝辞振振有词的表示:“你不觉得今晚的月色很美吗?”

房朝辞并没有点破谢介的小心思,反而附和道:“确实很美。”

一高一矮,身高十分般配的两人,就这样开始了在初冬的深夜月下漫步。谢介手上还非要抱着那个房朝辞买给他的琉璃跑灯,小短腿走的要多慢有多慢,他对不好好看前路,反而一直看着他笑的房朝辞别扭的说:“你别误会啊,我才不稀罕这个哄小孩的玩意呢,只是、只是…”

“只是正好用来照路。”房朝辞连理由都贴心的为谢介想好了。

“对!就是这样没错!”谢介肯定的点了点头。

道路毕竟是有限的,谢介走的再慢,家最终还是到了。

直至真的走到了家门口,站在烛火跳跃的纱罩灯下,房朝辞才驻足对谢介道:“其实你不用怕的。”

“那不是你娘,打的不是你的屁股,你当然觉得不用怕了!”谢介一脸的哀怨,在几尾肆意游动的小鱼和灯光的映照下,谢介的眉眼好像变得更加精致,不似人间。哪怕俱是一片清愁,也让人心旗摇动。

美人的愁苦总是令人怜惜的,哪怕他只不过是在作天作地。

房朝辞放柔了声音,像极了今晚酒阁子里上的一道名为蔷薇露的甜酒,盛放在西域玻璃盏中,呈现出一种静谧又温柔的色彩。他继续搬开了揉碎了的给谢世子解释:“咱们今晚的消费没用展豁然掏钱,是帝姬殿下掏的钱,翻倍。虽然没有明说那是赔偿给店家赶客的损失,但帝姬殿下一向就是如此豪爽。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谢介很努力的想了一下,犹豫想的太投入,甚至不自觉的放下了一开始抱在怀里的琉璃炮灯,改为一手提着琉璃灯上面的木制手柄,让灯垂悬在了离地不足几掌高的地方,缓慢转动半圈,又在力的作用下回转半圈,灯光也变得忽明忽暗,在谢介素色的袍子上投出灵动的光影对比。

但谢介最终还是只说出了:“代表了我娘比我有钱?”

“…这代表殿下的心情其实是很好的。”房朝辞情难自禁,抬手轻弹了一下谢世子的鼻尖。“若殿下心情不好,也顾全不了这么多,至少得等第二天气消了,想起来了,这才能派人去给店家送钱作为补偿。”

“她丈夫今天被骂了,她心情能好?”谢介自我感觉自己的脑回路才是正确的。

“是差点被骂了,”房朝辞的态度还是那么温和,慢慢和谢介分析,“误会还没传开,就已经解释清楚了,现在的版本是张独想要诬陷你,但谣言这种东西总会有夸大的成分,很快就会变成张独想要给你爹泼脏水了,还没泼成,反被帝姬殿下当场打脸…”

“他完了!”谢介恍然,身姿一震,手里提着的灯中的小鱼惊吓的四散开来。

流言才是一把最利的刀,而自古文人最重名。有了这样的黑历史,不敢说张独在文人圈里再也混不下去吧,至少他肯定是别想再有什么寸进了。

房朝辞摇摇头:“不只是如此。殿下当时不接受他的道歉,就证明这事儿没完。朝廷已经用泰山封禅对百官示了好,下一步就是要杀鸡儆猴了。”

还有什么会比对着一个老牌世家下手更好的效果?还是对方自己把头和刀送上的门。

最重要的是…

“帝姬殿下在楼外,并没有看到酒楼里你的表现,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我控制住不让我的朋友们说,谁又会知道你差点冲动了呢?”

谢介终于懂了,眼睛睁的老大,又亮又圆,他对房朝辞说:“你太坏了——”

房朝辞谦虚的笑了笑,一般一般。

“——可是我喜欢!”谢介再一次想要抱房朝辞个满怀,却被房朝辞反抱了个满怀。房朝辞稍微一个借力,就把谢介拦腰抱了起来。谢介的两脚离了地,双手自然而然的就圈在了房朝辞的脖子上。一手提着的琉璃炮灯绕道了房朝辞的脑后,这回游动的小鱼又投影到了房朝辞的衣袍上,与刚刚的谢介一上一下,恰好对应。

谁曾想,一个熟悉的咳嗽声就在这种时候,在他们身后响起。

被丈母娘当场抓包!房朝辞有点慌。

谢介倒是在想通了他娘不会骂他之后一派坦然,大大方方的放开房朝辞,然后还非要一手提灯,一手拉着房朝辞,几步到了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他的亲娘面前介绍:“这是我最好的好朋友!”

“好朋友?”短短三个字,却生生被闻天念出了意味深长的味道,她一双不怒自威的凤目上下打量着房朝辞,说不上来眼睛里藏着什么情绪。

“是臣莽撞了。”房朝辞对待大长公主的态度一直都是又敬又爱,各种努力的想要讨好。本来前面都计划的好好的,没想到今日却被闻天看到了暂时还不应该看到的内容。实在是太失策了!房朝辞很少有这样的时候,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谢介,他的智商就掉的厉害,控都控制不住。

闻天却笑了,重重拿起,又轻轻放下了此事。

她自然而然的分开了谢介与房朝辞牵着的手,自己牵起傻儿子,就像是哄小孩子似的说:“还不跟你的好.朋.友说再见,咱们回家啦。”

房朝辞总觉得被大长公主重读的那三个字给狠狠的敲在了心头。如果不是他很确定没有一个古代的女性,能够很容易的接受自己儿子断袖了的事实,那他甚至都要以为大长公主是在对他怒其不争,好像在调侃的说,我都这样给你们制造机会了,你们竟然还只是好朋友?

大长公主不可能这么开放吧?

大长公主…还真就是这么开放。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古代人,在她心里,十五岁快十六岁的儿子已经可以成家立业了,而既然他儿子上辈子那么喜欢房朝辞,颇有她年轻的时候喜欢谢鹤的风采,那她真的没有必要为了个子嗣就让儿子痛苦。

此时此刻,大长公主已经和谢介相携着到了正厅,谢介正闹着让人把灯挂到他的卧室去。

大长公主看着眼前的谢介,心想着,说真的,要死要活非要子嗣后代又能有什么用呢?她和驸马就谢介这么一个儿子,结果谢介有用吗?还不是养的又怂又败家?大长公主在谢介六岁的时候就有了她怕不是要养这货一辈子的觉悟。

然后,又怂又败家的儿子就仰着头,扑到了她怀里:“娘,我好想你。”

真的是太爱撒娇了!

一如小时候那样,沉甸甸,娇滴滴,一旦被缠上,不给买个好吃的、好玩的就别想谢介撒手。当然,有时候闻天也挺不想儿子撒手的,再怎么样那也是她和驸马唯一的骨血啊。

闻天搂着目前比她还矮的儿子,又心疼又满足:“以后可长点心吧,恩?”

谢介身子一僵,做了一次垂死挣扎:“娘,我没上当。”

他娘却只斜了他一眼,淡定的回了一句:“老娘信了你的邪。”

看来是真知道了。谢介欲哭无泪,他娘怎么就知道了呢?明明房朝辞说不会知道的!放心放太早了。

“和房朝辞没关系,我还不了解你?”大长公主简直是谢介表情学的专家级研究学者,谢介什么都没说,她那边已经门清了,“行了,这种事情你要是都能冷静下来处理,我还要反思,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很显然的,虽然上辈子发生的晚了一点,但谢介和张独还是对上了,也闹了这么一出,那个时候大长公主和房朝辞都没能在谢介身边,而张独也已经不是如今这个还没有成长起来的张独,比现在还要阴狠毒辣,又权势滔天,最后甚至牵扯出了张老和陈老的学术派别之争,反正就是事情闹的很大很麻烦。

可是…

“再麻烦也就那么回事,有娘在呢,不怕啊。”闻天低头,亲了亲儿子细碎的鬓角。她搂着儿子肩膀的手不由的加重,伤害了谢介和谢鹤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个家里总要有个管事的男人!

谢介:…

谢鹤:…

然后,就是喜闻乐见的母子问话日常了。具体过程就是谢介一个劲儿的问他娘在外面都经历了什么,有没有受伤,辛不辛苦,有没有想他。

谢介说话的语速很快,又唠叨,一连串的问下来,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母子互动里,谢介总是主角,大长公主就支腮在一旁,忍耐他就好。偶尔也会走神想着,谢介绝壁是生错了性别!

不过,想想和谢鹤婚后那几年的生活,谢鹤好像也爱这么腻歪婆妈,闻天又瞬间释然了。至少儿子还是有像他爹的地方的,就是好的不像坏的像而已。她绝对不会承认被这么需要着,渴求着,其实她的内心也有爽到。

等大长公主一溜的“不辛苦”、“没受伤”、“想了”的回答完,其实只过了很短的时间。

谢介好像全然没有意识到他娘的敷衍,他攒了一肚子话要说:“密州什么样?好玩吗?”

“我去的时候,密州还在打仗,你说呢?”大长公主抬手狠狠的拍了一下儿子光洁白皙的大额头。这话也就在她面前能说,别其他人听去,指不定要做多大文章。她必须给谢介一个教训。

但也不知道是大长公主没控制住手劲,还是谢介的皮肤真的太娇嫩了,他的额头瞬间就红了一大片。

反倒是吓到了闻天,又是喊人,又是给谢介小心翼翼的吹拂、揉搓。谢介那边还什么反应都没有呢,闻天已经慌了:“不疼啊,不怕啊,娘不是故意的。”

谢介半躺在他娘怀里,别提有多开心了。他娘就是太别扭了,这样的性格很不好啊,不像他,总是如此外放!

房朝辞大概不会认同谢介的这个说法。

在把钱甲请来的时候,谢介还不忘问他娘:“娘你去密州做什么啊?”

谢介猜到了他娘一开始绕道去密州是为了给神宗泰山封禅铺路,可是他想要知道的是他娘对外的理由,这样才好统一口径。

“我接到了一些消息,赶去密州驰援了一个人,顺手就打走了盘踞在密州的蛮人。”大长公主的回答是这样的。

谢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却没有问他娘要驰援谁。应该不重要。

等钱甲再三确认,谢介pi事没有之后,大长公主就再一次恢复了不怎么爱搭理儿子的冷淡样子。

谢介还在那边眼巴巴的等着他娘回问他的生活呢,结果大长公主…直接回屋睡觉去了。

望着他娘朱红色的背影,谢介娇弱的就像是一朵路边的孤独小花,分分钟就被吹散了所有花瓣的感觉。无枝可依,欲哭欲泣。

二爷飞在一边添油加醋:“看来她在外面是有别鸟了。”

“你闭嘴!”

闻天其实当时还没有走远,把儿子和鹦鹉吵架的话都挺进了耳朵里,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却没想着要返回头来安慰谢介。因为她真的觉得很没有必要,上辈子她该了解的都了解过了,这辈子儿子既不用受颠沛流离之苦,也没有小病拖成大病,还提前得到了他的那个什么金手指,最主要的是有房朝辞这个小间谍一天三回的写信报告,闻天并不觉得她还有什么可问的。

她知道谢介吃的好,玩的好,睡的好,可以说是再没有比他更心大的儿子了。

对了,金手指!

果不其然,第二天天还没亮,大长公主就在自己床头,看到了双眼亮晶晶托腮等着她的儿子:“豚儿啊,咱们能打个商量吗?可以不这么形影不离吗?”

给彼此留点空间好不好?

大长公主有些忧伤,没有任何一个上了年纪的女性,会想要让别人看到她不上妆的样子,哪怕那个人是她的儿子。

“我有事和你说!”谢介其实昨晚就想说了,可是一想到她娘一路连夜赶回来,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热茶就又去了瓦舍给他收拾烂摊子,他就觉得自己应该体谅一点,不能再打扰他娘了。这才在激动了一晚上之后,终于等到了他娘应该缓过来的第二天,“是一个惊天大秘密!”

这一幕似曾相识,大长公主有些恍惚,说不清是上辈子发生过,还是谢介小时候发生过。

“你先让我起来套件外衫,行吗?”…本来,大长公主是应该这么说的。哪怕她的内衫是长袖长裤,她也还是不太习惯在儿子面前衣着不够得体。但很显然她儿子是真的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或者说是至今还没有很严肃的性别壁垒。

但是,这辈子闻天忽然决定说点不一样的:“是什么呀?”

果不其然,谢介的表情更兴奋了,真的是给点阳光就能自燃,他亟不可待想要分享他遇到的一切,他一脸认真的对他娘说:“我捡到了一块神仙的石头!”

不等大长公主说什么,那边站在一旁等着服侍大长公主起床的女使桂娘,已经忍不住先笑出了声:“这话奴怎么听着感觉那么像是小时候郎君的神仙种子呢?”

谢介也是一愣,也是哦,他好像从小到大都和这些仙家的东西特别有缘。

但明显桂娘是不信什么神仙的这神仙的那的。

大长公主以前也不信,后来…不得不信了。未免儿子又像上辈子那样为了让她信闹出各种笑话,她终于起身,只披了一件衣裳,就让其他人出去了。

在确定只有他们母子之后,闻天对还想解释什么的谢介斩钉截铁道:“我信!”

但大长公主这样,谢介反而开始不信了:“我没做梦,我也没骗你,这石头真的会说话!在我脑子里!它还会每天叫我起床,哪怕我一点都不想早起。”

“我知道。”大长公主反应很冷淡,该惊讶的阶段已经过去了,“我是重生的。”

谢介:“…”

一直到一起吃朝食的时候,谢介都在和他娘闹脾气,觉得她是故意耍着他玩。气鼓鼓的喝着自己碗里的五味粥,决定再也不要和他娘好了。

大长公主倒是挺满意这一顿安静的早点的,有时候谢介真的是太吵了。

上辈子她怎么就没想到用这招来阻止谢介说话呢?喝了粥,穿着朝服的大长公主就准备出门了。今天是神宗回来的第一天,肯定要上朝,接受群臣的朝拜,顺便开大会。没完没了的开大会,贯穿着每一个官员的一整个职业生涯。本来今天该是旬休什么的瞬间就被浮云掉了,有种你就去和皇帝说,今天我休息,不上班。相信很快你这辈子都不用上班了。

大长公主是太-祖特许的可以上朝的女性,不过她自谢鹤去世之后,一般就不怎么爱去上朝了。但这回事关战事,没了她,这会也开不成。

“走吗?”大长公主问谢介。

“我不去!”谢介赌气,还特别夸张的扭过了半个身子,想要让他娘哄哄他。

“哦。”结果大长公主并没有任何一丁点想要哄他的意思,说完就直接走了,不带一丝停留。可以说真的是一点都不宠她唯一的儿子。

谢介:“…”

屋子里除了谢介以外的人,都忍笑忍的极其辛苦。

等大长公主真的乘马带着亲卫在夜色中出门之后,谢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委屈了起来。他到底是有个娘还是有个爹?谁家娘会对自己的儿子这样?!生气!

宅老含笑上前:“您什么时候去看帝姬殿下给您带回来的礼物?”

一秒钟,谢介的委屈就不药而愈了,好似早晨的朝露,转瞬即干,他充满期待的看着宅老:“什么礼物?有好玩的吗?”

“不止。”宅老总是能找到哄谢介开心的办法。

然后,谢介就开开心心的带着一帮子人去后院看礼物了,多到一个房间都放不下的那种,也不知道是怎么运回来的。谢介全然把自己昔日的上朝好伙伴给忘在了脑后,可以说是相当的没有良心了。

大长公主出门的时候,遇到了谢介的上朝好伙伴。她骑在马上,难得施舍的提醒了对方一句:“豚儿今天大概没空找你。”

还是老娘在儿子心中的位置重要一点,哈哈哈哈哈哈。

房朝辞回了大长公主一个得体的笑容,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殿下昨晚怎么会想到一回来就去南桑瓦舍?”

就好像提前知道了会出事一样。

“我做什么不需要对你汇报吧?”闻天根本不怕人问她,因为她有的是办法怼回去。

房朝辞没话了,他也上了马,和展豁然一起搭着大长公主队列的东风,一路畅通无阻的入了大内。至于房朝辞内心在想什么,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那一天,大启的北方下了第一场雪,寒梅悄然在枝头等待绽放。

江左却还是一点雪的影子都见不到,甚至是天气从未有过的晴朗,仿佛能晒掉所有悲伤。太后抱着人生目标暂时只有吃喝拉撒睡的储君继续上朝,神宗瞌睡着一个大胖脑袋,很显然一个晚上并不能缓解他的疲倦。一路上被他女兄逼着一再提高大船的速度,他差点被搞的吐出来。

十个晚上的高质量睡眠都弥补不了他脆弱的心灵。

在朝拜恭贺完神宗之后,朝臣都暗示的看向大长公主,等她看不惯的怼一怼神宗,或者怼一怼聂太后什么的。

结果…

大长公主就像是瞎了一样,对朝上的一切视若无睹,又或者是她完全没有觉得她侄媳出现在朝堂上有什么问题,也不觉得神宗不好好上朝是不对的。在说完该说的军情之后,大长公主就直接参了张尚书一本。也就是张独他爹,张家的家主。

张尚书握紧了手中的折子,早在昨晚他亲自登门都吃了闭门羹之后,他就已经做好了大长公主会发难的心理准备。

他儿子捅出来的天大的篓子,看来是没有办法收场了。

大长公主的性格,张尚书多少还是知道的。大多数时候大长公主其实都很好说话,她厉害是厉害在气势上,却并不会故意作践人。但她也有少数不好说话的时候,一是有人动了谢鹤,二是有人动了谢介。如今张独一次性把大长公主给得罪了够,后果如何,根本不敢深想。

当年涉嫌害死驸马的那谁家的府门口,青石台上的血大概至今还没散呢。

不想落到这样的下场,张尚书就只能放手一搏!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蠢作者过生日。

出门浪一天,什么事也不管啊,什么字也不打!

我要当一天小公举!我不管!我最大!说什么都是对的!我会拥有完美的一天!

☆、第54章 第五十四份产业:

在朝堂上掀起波澜汹涌的时候, 谢家的后院也发生了一些充满了意外的事情。

谢介指着一个不知道打从哪里冒出来的、衣着厚重、行动看上去有些迟缓的少年, 不确定的问宅老:“这、这也是我娘送给我的…礼物?”

宅老和少年一头黑线,很显然不是好吗?!

“那他是谁啊?!!!”谢介觉得要不是他坚强,他都要被吓的得心疾了好吗?

这就是家太大的坏处之一了, 你甚至有可能在家里睡了一整夜,都并不清楚家中的某个院子里突然多出来了一个大活人。想想看吧,这么多么恐怖的一件事啊。

后怕让谢介的大脑飞速旋转, 只是一个转瞬,他有了不下十种有关于少年的身份猜测。

他的玩具?他娘的玩具?天惹, 没想到他娘是这样的娘,再联想到前些日子收到了来自辽国他爹爱慕者送给他的礼物, 谢介心中父母相濡以沫的恩爱印象开始有点崩塌了。不对,不对,他爹和他娘是情比金坚的, 只是总有那么几个认不清现实的小婊砸想要插足到他父母之中!简直婶可忍叔不可忍!

赶在谢介的脑洞开到银河上之前, 宅老出声,打断了自己郎君乱七八糟的脑补。

“这是您的远方表弟啊, 姑表亲的那个表亲。阿郎有一位堂姐, 就是您的堂姑娘,嫁到了山阴顾家。后来还帮在老家守寡多年的谢十三娘找了一个姓顾的上门女婿,那女婿带过来的儿子就是顾翁啊, 前段时间和老叔为了瓜子吵起来的那个。”

这么一串复杂的亲戚关系说下来,谢介的大脑彻底歇菜了…

按理来说应该是这样没错。

但偏偏谢介的大脑结构总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很多大事他都不一定记得, 但偶尔却有一些细枝末节他记得很清楚:“我知道啊,堂姑娘家的儿子叫顾观,聪明早慧,小我五岁。我没被大舅接入大内生活前,恰逢堂姑父入京述职,堂姑娘带着还在襁褓里的顾观表弟上门来探望过。我还想亲表弟的脸颊一下,但是表弟被吓哭我了。”

谢介不可能记得他顾观表弟长什么模样,但至少他知道从理论上来讲,他现年十岁的表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比他高。

“你表弟比我小,小很多。”谢介强调,对他宅老说,“你忘啦?”

宅老:…我自然不会忘,但重点是我以为你忘了。

现场就这样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谢介与少年隔着一个小树苗,双眼互望的对峙着,幼小的枇杷树目前谁也遮挡不住,正在期待着能早日亭亭如盖。

一时间连宅老都不知道该怎么编了。

“我是二郎的兄长,我叫顾安。”倒是那边的少年反应很快,机敏又聪慧,虽然脸色苍白,仿佛随时要死了一样,但气势却足,十分坦然淡定,看不出任何撒谎的迹象。

谢介却狐疑的打量着对方,不再好骗:“我堂姑娘是在我爹娶了我娘、封了鲁国公之后,才得以凭借国公族妹的身份嫁入的山阴顾家,可你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

这其实是个陷阱,因为谢鹤是在和大长公主成婚好几年后,才有的谢介,不要说顾谢氏能生个和谢介差不多大的儿子了,哪怕生个比谢介大的都不足为奇。可是一般的外人是不可能知道这些细节的,如果只是生拉硬凑的关系,被谢介这么一问,对方肯定会在慌乱蹩脚的谎言中出错。

“您生的晚,我生的早。”姑且名字就算是叫做顾安的少年,不疾不徐的回答道。

一阵冷风吹过,吹散了彼此说话时的哈气,让少年白玉的面容更加清晰的呈现在了谢介眼前。

“那我以前为什么没听堂姑娘说起过你?”谢介还是有点不放心。自从和房朝辞相处的多了之后,他不自觉的就被带的多了几分警惕之心。

“我自幼体弱多病,深居浅出,还曾寄养在庙里留发修行了几年。”顾安的解释还是那么滴水不漏,还暗暗应和了他如今厚重的打扮。冬天才开始,他就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了,手里还拿着汤婆子,左右有侍女搀扶,一派大家公子、身体孱弱的样子。

谢介这才勉强信了,眼睛一转,笑脸才终于出现在了脸上:“是我多疑了,表弟可不要介意。”

“昨晚我因为身体原因,早早的就歇下了,没能等到表哥回来见礼,是我失礼了。”顾安长得剑眉星目,完全没有谢家人那种耕读世家的气质,可他的言谈间又实打实的是饱读诗书的感觉,让人一时间还真有点莫不清楚他的深浅。

“没关系,都是一家人,不讲那些虚礼的,”谢介那边倒是好像终于毫无障碍的接受了顾安,他热情的招呼表弟,“大郎既然身体不好,不如咱们进屋说话吧。外面太冷了,在屋里一起看礼物也是一样的。”

“…哈?”顾安一愣,回头茫然的看宅老,我们什么时候约定的一起看礼物?

宅老对顾安赔礼作揖,希望顾安能够体谅体谅,他们家世子热情起来是真的从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如今这样,大概是和帝姬没说尽兴,憋得慌,想找人弥补一下。

“你躺着嘛,我不介意的,我就坐旁边陪你。”谢介热情又好客,当真就搬了个小板凳,乱没有形象的坐到了他表弟的床头,还非把他表弟摁回床上。

表弟是真的很娇弱啊,谢介想着,他刚刚明明感觉自己压在表弟胸膛上的手没怎么用力的,但表弟本就苍白如纸的脸却明显更加惨白了,还出了一头的冷汗。吓的谢介都不敢再动对方了,也不敢开口问,为什么都在屋子里了,表弟还穿的这么多。

顾姓表弟也很忧伤,痛的都说不出来话了。他强忍住才没有因为吃痛而倒吸凉气。

顾安自我反省,他今天为什么要那么出门锻炼,惹上这么一位。最郁闷的是,他感受到谢介的一腔好意和小心翼翼,知道谢介是真的想和他交流感情,别无他意,搞得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这样的赤子之诚。

一仰头,顾安就与谢介黑白分明、关切异常的眼眸对上了。

“我,没事,别担心。”顾安能说什么呢?他只能忍痛安慰那个让他这么痛的元凶,还要做出一副他其实一点都不痛的样子。

“真没事?”谢介还是有点不放心。

顾安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只能煞白着脸,摇了摇头。

“呼…”谢介这才长出一口气,表弟刚刚的样子真的吓到他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表弟这不是体弱,而是受了什么重伤,他娘不可能在家里窝藏什么被追杀的人吧?说真的,以他娘的地位和能力,哪怕真包庇了什么人,也没必要让对方隐姓埋名啊。

顾安看着明明比他年纪大,但看上去一举一动还是像个孩子的谢介,忍不住笑了一下,因为这位世子真的很可爱啊。

一时大意,笑的反而加重了腹部伤口的疼痛,顾安又闷哼了一下。

“你就是我娘说的,她去密州驰援的人呀?”谢介本以为他娘会拿什么大人物当借口的,不过想想用救自家亲戚的说法好像更能说得通。能让大长公主不顾危险,深入敌人腹地去救的,自然只可能是已逝的驸马还在世的亲人。

“是。”顾安是真的很疼,嘴唇一片青紫,说话也有气无力,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谢介真的有那么一刻以为自己一夜之间变成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绝世高手,能够伤人于无形。

“你怎么在密州啊?”顾家在山阴,表姑父做官的地方叫东阳,基本还是在南方这一带晃悠。那为什么家中的嫡长子,要孤身一人前往比北京大名府还要北的密州呢?

“游学。”顾安如今的状态就是,能少数一个字就少数一个字,每发一个音都像是在刀尖上走路。他也是真的很能忍的类型,哪怕痛成这样了,除了面色这种控制不住的地方以外,其他都能生生的表现的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谢介本就对他人情绪的感知不够敏感,见顾安没事人一样,就真的以为他没有什么事了,开开心心的准备和表弟唠家常。

“游学我知道呀,我爹当年也爱出门远游呢。”

相比起前朝那种晚上有宵禁、出门需要路引,管理十分严苛、几乎约等于一个静止社会的情况,大启就明显要更加“活泼”一些。百姓有夜市,商人可以乘船去大洋彼岸做生意,文人们不管有钱没钱都爱远游,奉行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坚持。

谢介的爹谢鹤还写过一本各地见闻,谢介小时候看过很多遍。

顾安的远游说法是能说得通的,更不用说密州有泰山,那简直是旅游名胜,是游览名山大川的必经一站。

“公子本已经准备离开了,没想却遇到了…”蛮人南侵。

后面的解释就由女使代劳了。

谢介却总觉得这个女使有点眼熟,按理来说,这女使应该是顾家的人,她目前说话的角度也是从顾家的角度来的,可谢介就是莫名的觉得他在其他地方见过这个女使。

“我们本已经设法修书一封给了家里,却还是没有办法脱困。幸得帝姬殿下所救,也不知道家中是如何联系上的。”

“但帝姬的救命之恩我定是没齿难忘!”最后这话是顾安自己说的,说的情真意切,拼了命也要自己表达。

“什么帝姬呀,我娘不就是你表舅母吗?”谢介笑的摸了摸表弟的脸,一触就放开了,就像是摸到了一块冰,“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顾安连忙摇头。

女使在一边补充解释:“公子、公子天生体寒。”

“哦哦,那确实该穿多点。”谢介觉得这也算是解开了一个困惑,“我新制了一件貂皮的披风,还没有穿过,就送给表弟吧。南方的天气,大概也用不上。”

顾安疼的实在是没有力气推举,便笑的力不从心的答应了下来。

在问的差不多之后,谢介这才起身离开。礼物他自然是和表弟一起拆开都看完了,间或还会问一下表弟的喜好,意思很明确,表弟若喜欢,就送给他了。谢介一直是个很大方的长辈,恩!

但表弟却还是有些放不开,什么也没要,反倒是谢介强塞给了他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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