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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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陪着他跪的,只是一些同样看不下去义愤填膺的小愤青们。

大殿上,有人说陆基这明明就是借机生事,带头造反,天下太平,谁敢在天子脚下做下官官相护,有辱斯文的事情?完全就是诽谤嘛,查什么查;却又有人说,正因为是在天子脚下出现这种事情才足以见圣上被蒙蔽之深,实在是耸人听闻,他们也不相信的,所以,求彻查!

党争倾轧,不过如此,黑白难分。

司徒律站立于朝堂之上,与闻欣遥遥相望,心中所想…也很难让人分辨清楚。

退朝了也还是没人能够撕掳清楚陆基事情的始末,给出个陆基到底是忠是奸的具体章程,只得大家喘口气,休息会儿,来日再战。

闻欣下来吃了皇后进的药,悌亲王献的糖之后,本来是打算找司徒律谈谈的,他总觉得司徒律这次好像并不怎么赞成他照拂陆基的事情。关于司徒律对于他身边的人总是抱有敌意这点,闻欣的直觉一向十分灵敏,他知道阿律是为他好,他们一起度过了三年前在他还没有登基时那段最艰难的岁月,那个时候谁都是不值得信赖的,但他已经受够了再这样下去。

时代已经不同了,闻欣想对司徒律说,我们已经不需要时时小心,事事提防,休息一下吧,阿律,这些年,你太辛苦了。

因这种不信任态度,司徒律已经把朝堂上大半的人都得罪完了,没有被得罪的是他的人。

而这些被得罪的人中,尤以两人为首:

一是在士林中颇有威望的悌亲王,先帝皇长子,闻欣的亲哥哥,当年闻欣登基,司徒律是极力要求处死悌亲王的鹰派,悌亲王被闻欣保下后,两人之间自然是会不死不休的;

二就是肃政台左台中丞楚宽,肃政台是干什么的?就是对中央官员和地方进行监察的机构,直接隶属于皇帝,他们的折子和普通大臣的颜色都不一样,即便偷懒如闻欣者,都不能让司徒律代劳批改,肃政台的地位十分超然。天知道,肃政台管事的楚宽是哪里看司徒律不顺眼,他比照着一日三餐的例上折子参司徒律,仅闻欣压下去的折子都足够堆满一个书柜了。

综上所述,闻欣实在不想让司徒律再结仇怨了,心想,他为什么就不能了解我的心意呢?!

另一个也在想“他什么就不能了解我的心意”的人正是司徒大将军,他恨恨的想,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陆基到底有多大的魅力,能勾的闻欣竟然要和他一向偏袒的自家人对上,这样的祸害,留着指不定要出什么事儿呢!

不行!他必须要去好好查查了。

于是,闻欣就没能见上司徒律。闻欣身边除了得用的赵谨言外,其他的人虽然老实,却难免不够灵活,司徒律不在议政殿和他自己的府上,他们就肯定找不到人了。

闻欣无奈,只得派了个人等在议政殿外,交代说司徒大将军一回来就请到无为殿说话。

无为殿内,闻欣躺在小榻上昏昏欲睡,真的是一步都不想挪动。闻欣受他劳资的影响,也略微迷信了一些,他觉得他必须安生的度过那个死亡的不详时间,生活才能够真的顺遂。当然,他不想动的原因也是有他身体难受的厉害的因素在。

遣散众人,闻欣慢悠悠的闭上眼睛,无所事事的猜测,一会儿先来禀报的到底是今天又派去看陆基的宫女善终呢,还是在议政殿外守株待大将军的小太监。

结果…闻欣谁也没有猜对。

面对突兀的来人,闻欣只想说,哎玛,大姐,眼熟啊,咱们搁哪儿见过吧,前世吗?!

坑爹,呃,不对,是坑姐夫呢,阿律你这是!你不是说胡女已经一个不剩的全部咔嚓掉了吗?那眼前这位穿着善终宫服的美女是要闹哪样啊?!冤鬼索命吗?!

没错,就在闻欣午睡之时,第一次在御花园里刺杀了他的红衣美女又出现了。

这一次美女一身靛青色绣云边的绸缎宫装,手里还是那把可以软如腰带的软剑,还是那么个埋头苦干不吭声的性格,寒光一闪,十步之内轻取敌首级。

不过,这一次闻欣有了准备,自然不会再傻愣着让对方砍,勉强躲开了攻击。

紧接着闻欣就冲外大喊道:“来人啊,护驾!”

美女不理,提剑继续步步紧逼,欺身上来,倒是这一次她开口说话了,冷哼道:“你喊啊,你尽情的喊,可惜了,你喊破喉咙也是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一,美女,你觉不觉得你拿错了话本台词?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二,美女,怪不得你不开口呢,这爷们般的嗓子…实在是不适宜开口啊。

“求死的明白。”在美女的长剑准备一剑封喉时,闻欣说出了他这一次最后的遗言。

可惜,很显然这位不是个传统意义上总喜欢在最后关头BALABALA说一大堆话,极具倾诉欲望的反派,也没有什么喜欢满足自己要杀死的人的临死之前最后一个愿望的奇怪嗜好,她只是用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要问,就去问你的好将军吧!”

闻欣勾起唇角一笑,等的就是你这耗时的一句,纹龙的袖口抬起,淬毒的暗器二十七枚钢锭暗器射出,再不准的准头也会一击必中。

传说中的暴雨梨花针,皇帝私库独家珍藏,你,值得拥有。

在血泊里,闻欣虽败犹荣的笑着对同样倒下的美人说:“兔子…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拉你陪葬,朕也值了。”

自那死了又死的梦之后,闻欣要是再不准备几个防身暗器,那他就真成傻子了。

最后,闻欣想,美女,其实你根本就是有异装癖的,对吧?!别以为你两次都穿女装出镜,劳资就能还把你当女的啊魂淡!特别是在死之前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之下,男人穿女装有瘾吗?一次可以说你是因为暗杀为情势所逼,那这第二次呢?!

8、第四周目(一)

借用李时珍一句话:故脑残者无药可医。

【傻包子说:“我爱在御花园里哭,便在御花园里哭,我就是喜欢美丽的东西,干卿底事?!”

小孩子说话一般都是这样惯没有逻辑性的,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神奇的是,即便前半句和后半句毫无逻辑关系,他也可以说的理直气壮。

最神奇的是,傻包子眼跟前的肉小狼竟然听懂了。

他软下声音安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喜欢漂亮的东西没错,皇上因此而训斥你显得毫无道理,诸皇子因此嘲笑你也是他们没有眼光。将来等我长大了,有了说什么别人就听什么的权利时,就由我来为你撑腰,你想喜欢什么,就喜欢什么,我看谁敢说一句不是!”】

…我是“这种誓言真的大丈夫(日语音译:没有关系)吗”的分割线…

闻欣一直都觉得,当年给他选名的国师离境肯定跟他上辈子有仇,而他已经仙去的父皇也肯定是十分迫切的想要一个女儿,所以他们才会合伙,在没有经过他本人同意的情况下,就给他敲定了这么一个女孩子似的的名字。

即便欣是个好字,有喜悦、爱戴、悦服、蓬勃发展的寓意…可也不能否认这个名字乍一听起来很娘!

帝国的永乐长公主闻嫖曾无不感慨的说过:一个烂名字会决定你糟糕的一生。

那到底是智慧结晶的预言呢,还是来自长公主对自己名字的不满发泄?这个就谁也说不清楚了,只知道,现如今这句话已经如先贤们的这个著那个经一样,传遍了帝国的大街小巷,成为了一句令所有人都深深拜服的至理名言。

此时,都觉得自己的名字很糟糕,事实上也确实真的很糟糕的帝国姑侄二人组,在御书房里大聚首。

闻欣已经可以确定了,他真的重生了,而且还是重生了三次!

第一次他重生回了第一次死亡后的三个时辰前,彼时他无知无觉,虽然避免了敌国美女,呃,美男的行刺,却没能躲过贵妃的袖中剑。

——话说,美男的美貌绝不次于我那风华绝代的二皇兄啊,嗯嗯,下次去长生殿又有的说了~

第二次他重生回了第二次死亡后的三天前,彼时他不敢面对现实,选择了规避,解决了贵妃的问题,却竟然尼玛再次被敌国美男行刺!甚至这个敌国二字还要划上引号,她到底是和自己有仇,还是和大将军有仇,又或者是…大将军和他有仇?!

闻欣努力压下了对于第三种的猜测,不不不,他怎么能怀疑阿律呢,这不科学!

先不说这个,闻欣表示,第三次的重生他终于重生的有知有觉…真的是尼玛有知有觉啊擦!前两次好歹还是从床上起来的,很容易给人造成一种不过黄粱一梦的错觉,这一次他干脆就是直接重生到了椅子上,正在和别人谈话时他坐着的椅子上!

根本没有那个记忆力记得自己三周前到底和别人具体说过什么了有木有!!!

“你倒是说句话啊,宝贝可是你亲表弟,我唯一的儿子,这事你要是不管,我…我就不活了啦!先帝啊,我的亲哥诶,您怎么说去就去了呢?您这一去,连您儿子都要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啦,天家手足之情何在,颜面何在!”

三周前,御书房,永乐长公主闻嫖在胡搅蛮缠,为儿伸“冤”。

闻嫖作为先帝一母同胞的幼妹,一直深得帝宠。据说是因为闻嫖出生那日,先帝梦见了掌中仙,也就是可被托在掌中跳舞的仙女,体态轻盈,如梦似幻,传说中那还是先帝的初恋(咳)。这也就是闻嫖名字的由来,嫖者,与漂同音,取身轻便貌,体态轻盈之意。

先帝一向是迷信的,因为这一个他觉得是好兆头的梦(还真是好兆头,闻嫖出生没多久,先帝的劳资就挂了,先帝就登基了),他就娇宠了闻嫖三十五年。从闻嫖出生,一直到先帝死。

从她的封号里就可以看出先帝对她的期许,不过永乐二字。

这位永远快乐的长公主还真不负先帝的期许,怎么快乐怎么来,从不管他人想法。一如苏贵妃的评价,骄奢淫逸。十四岁起开始豢养面首,厮混于帷幔之下,朝中多有她的裙下之臣,入幕之宾。唯一实实在在嫁过的丈夫,还因为被她戴绿帽子戴的太多活生生气死了,只留下宝贝这么一个儿子。

闻嫖也是个奇怪的,丈夫在世时各种出墙,恨不能昭告天下;丈夫去世了却又开始各种情深。当然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停止过她的荒淫之路。

简单来说就是,知错而已,死不悔改。

这样的母亲,惯出来的儿子也就可想而知了。闻欣小时候可没少被闻嫖的儿子宝贝欺负…比小他整整三岁的表弟欺负,闻欣表示,他当年到底是要有多怂!

闻欣顶不想见的人名单中肯定有宝贝的大名。

但!

长公主闻嫖却是对闻欣不错的,打小开始。为什么?谁让长公主那倒霉丈夫,就是闻欣他母妃的亲哥哥呢。关系有点乱,哈?其实很简单,也就是说,闻嫖既是闻欣的姑姑,也是闻欣的舅妈。

因有着这一层关系在,虽然宝贝没少欺负闻欣,但闻嫖也没少在事后补偿闻欣。一来二去,闻欣更加讨厌宝贝了,却没有连带着把闻嫖这个当妈的一起恨上。

特别是当年闻欣登基,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的皇亲国戚也是闻嫖。

这也就是闻嫖在先皇驾崩后还能够继续横行华都(大启的首都),飞扬跋扈的全部原因。现如今,闻嫖的儿子宝贝“被人欺负”了,闻嫖自然而然的就会来宫中哭诉,寻求支援。

可惜,此时的闻欣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吴下阿蒙,随意闻嫖说什么就信什么的。最起码闻欣学会了质疑他身边的人说出的话的正确性:“你说宝贝被人打了,身负重伤,那打他之人现在何处,又为何要打他?”

“那人就是陆基啊,在长门带领诸生跪请的陆基,他这是要造反啊!”闻嫖对于扣别人大帽子这件事情做的一向得心应手。

一般听到这话的人都会下意识的觉得是陆基打了人之后又来跪请长门,实在太不要脸了。

但事实真相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的,闻欣坚信,于是闻欣又问:“那,宝贝是何时被陆基打的?”

“呃…”闻嫖怎么也没有想到闻欣这次会这么的刨根问底。

“赵谨言~”闻欣一声召唤,就准备把伺候在门口的赵谨言叫了进来。长公主在撒泼打滚的哭诉,宫人自然是不可能矗在一边观看长公主的笑话的,就全都退到了外面,又不敢退远了,必须听着里面的声儿,以便闻欣随时召唤。

“不用进来!”长公主表示,她现在这么个妆容都被苦花的鬼样子要是被传了出去,那她还见不见人了?知道外面其实有人是一回事儿,真正见到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掩耳盗铃吗?

闻欣看着豪气顿生的长公主,默默在内心吐槽,哟呵~朕才是能够下命令的那个吧?

“是陆基在长门外跪请时,宝贝不想你这个表哥被个小小文官逼请,这才义愤填膺的上去想要劝走陆基,谁曾想这陆基不仅不听劝,还动手打人!实在是斯文扫地。你看,你表弟为了你,多不容易啊。”闻嫖说完,就又开始哭了。

口一个人女人这能有多少泪水够流的?咳,不对,应该是哪里是宝贝不容易,是你圆谎圆的不容易吧?能够这么颠倒黑白,姑姑,你熊的!

结合宝贝一贯的为人,闻欣觉得他脑补到了真实情况:

宝贝玩死了陆基的好友,陆基义愤填膺去顺天府尹(相当于华都城的市长,管一切京中高官不管的民事纠纷)状告,结果顺天府尹推脱说,被告人是宝郡王,这应该是管理皇族的大宗正院的事情。而管理大宗正院的宗令是先帝的幼弟,也就是长公主的小哥哥,他可能不偏帮那个彪悍的妹妹吗?不可能,但又不想事出后引火上身,于是,再次打太极说被害方是官员,这事儿应该归肃政台左台管。极富正义的左台中丞楚宽要是知道这事儿估摸着是会管的,可惜楚宽没出声,那么也就是说陆基去告,还没有告到楚宽那里就已经被暗箱操作拦下了。

因为官员互相推诿,陆基火了,就来长门外告御状,顺便附带一帮跟他学习的学生。

宝贝则很没有头脑的去长门外各种得瑟,大意也不外乎就是我表哥是皇上,我表哥最听我妈的话了,你们跪也是白跪,咩哈哈。

却不想被真正义愤填膺的诸生给群起而攻之,受伤了。

长公主见事态越来越不受控制,看不下去了,抢先一步进宫来告刁状,混淆还不知道事情始末的闻欣对这事儿的印象。然后,按照第二次死亡时的剧情来看就是陆基被关,宝贝仗着身份各种报复,大将军回来前,长公主给儿子收拾残局,杀人灭口。最后 连累了全无所知的闻欣。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擦!真的是猪一样的队友啊,就宝贝那个体型,猪见了他都要羞愧…

9、第四周目(二)

这个凡人遍地走的世界,已经无法阻止长公主了。

假意沉吟片刻,闻欣对还在哭哭啼啼的长公主狠下心说:“事情朕已经知道了,朕自然是要照顾自家人的,但陆基好歹是有官命在身的太学博士,不能说关就关。待朕再和人合计一下,如果宝贝真的无错,朕肯定是要还他一个公道,为他出气的。”

闻欣打了一个官腔,把“如果宝贝无错”作为了限定语。宝贝可能无错吗?不可能。那么也就是说,到时候宝贝要是有什么事,也不就能怪到闻欣不帮自家人身上了。

闻欣一贯的遇事准则是——对人不对事,护短护的天怒人怨。但如果当事双方都是自家人的话,闻欣为了避免自己为难,反而会更加公正公平一些,谁对就护谁,谁错就罚谁。简洁明了,省事的很,除非是婆媳大战这种没有对错之说的事情,他也就只能装聋作哑,假装不知道。

闻嫖也是因为知道闻欣这个性子,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来宫中哭诉的,却不成想,闻欣这次却没有再护着她的儿子。

也就是说,这个看上去平淡无奇的陆基,其实不寻常?!长公主开始头疼了。

陆基自然是不寻常的。他是闻欣师傅苏太傅临死前托的孤,是苏贵妃苏姬的哥哥,还是一个有可能成为能臣干吏的好苗子…呃,虽然闻欣知道的有点晚了,但也不妨碍闻欣在知道之后,迅速把陆基归入自己人的行列。

自己人PK自己人,那就照着规矩来吧,谁有理听谁的。

其实闻欣这个人护短的范围并不大,无外乎太后一系(包括悌亲王),皇后一系(包括司徒大将军),苏太傅一系(包括苏贵妃),纯亲王和真亲王(包括他们的师傅国师)一系,还有就是闻嫖这个长公主了,再没别人。还有谁是落网之鱼呢?又或者说,这个陆基是谁隐藏躲在暗中的人?!

长公主不禁有些后怕,即便闻欣和她的关系再好,也毕竟不再是先帝在的时代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她这个曾经目空一切的长公主,也终于学会了在现实面前低头,有所忌惮。

“这事就这样吧,待大将军回来之后咱们再议。你也别哭了,小心伤着身子,而且,哭花了妆就不好看了不是?(已经不怎么好看了)回家去好好看着宝贝,不是说被打的挺惨吗?御医看过了吗?怎么说?”闻欣开始转移话题,表示他不想再就陆基的事情深谈。

长公主闻嫖小心回答,见真的没有可以周旋的余地了,便也就在回答完了闻欣的话,补完妆之后,请辞告退回家看儿子去了。

闻欣表示,长公主的袖子里一定藏着又一个洞天,否则她也不会不仅从那里面拿出来了胭脂、花细、唇胭、傅粉、妆粉、粉扑、鹅黄、眉笔等一切女性化妆时必不可少的好朋友,甚至还拿出了一面小型玻璃镜。因面制宜的化了夸张的酒晕妆,顾盼生姿,风韵犹存。

闻欣全程都是“口”的过来的,心中想着,不知让阿律去跟长公主讨教一下如何将各种物品妥善存放于袖中的方法是否可行,这能为大军出行省下多少事儿啊!

乘坐着马车离去的路上,长公主闻嫖还在琢磨,陆基到底是谁的人呢?藏的够深的啊!

这位被怀疑是某人深藏棋子的陆基陆博士,则在长门外跪晕了。正常的历史轨迹他现在已经被人叉下去关天牢了,但既然历史已经改变,那么,按照正常的生理轨迹来看,他跪了这么久,外面又是烈日当头,在水米未进的情况下,他一个文弱书生不晕倒才会显得天理难容。

这次负责驻守长门兑位的刚好是禁军十二卫中最富有同情心的都统锄禾,简单来说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又神奇的拥有一颗比小姑娘还要容易感动的纤细内心。

人送外号,金刚芭比。

禁卫十二军,说白了就是皇帝的私人保镖兼职打手,分别驻守皇宫八个不同方位的大门,轮流时间,合作对象,都以一个十分诡异难以掌握的规律在流动着,包括闻欣自己有时候都不是很清楚哪个门又哪队禁卫军,又或者是哪两队禁卫军在守护。

——闻欣表示,有异装癖的美男,就这点来说,你不得不让我钦佩,这么戒备森严你都能装扮成善终混进宫里,并成功杀了我,洒家死在你手里,也算是值了。

刚巧,在长公主离开的时候就轮到了这位金刚芭比都统来首兑位长门。更刚巧,金刚芭比兄正恪尽职守的在门口站稳了脚,陆基就晕了。“咚”的一声闷响,连听的人都会觉得那一定很疼,现在立刻乱作一团。

于是,本来是老实按照工作准则和道德不去管长门外跪请的那些人的金刚芭比兄,败了。

幸好,脑子一热的金刚芭比锄禾兄,身边还跟着他的好基友,比金刚芭比兄更早换岗到兑位长门的都统当午。一般基友不外乎没头脑和不高兴这种互补型,又或者是一块二的相似型,陆基很幸运又或者是很不幸的遇到的是一对互补型的好基友。

锄禾一时脑热就准备直接救人,但被当午拦下,说怎么着也要先打个报告去请示下稳坐无为殿的闻欣大BOSS。锄禾争辩了几句,但终还是落败下来。

而闻欣这边呢,得了信,就赶忙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是真跑了过来,别人跑,闻欣稳坐龙辇。闻欣也是才想起来,这个点上,陆基虽然没有坐牢,但还在外面跪着呢,同样需要他的解救,又或者是,去认亲撑腰。

待闻欣的人马赶到的时候,当午已经很会做人的将陆基安置在了阴凉处。

皇宫是不能随便放陆基进来的,但陆基的那些学生/粉丝团又不可能就放着陆基倒在烈日曝晒的原地,这样的安排已经是当午能够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长公主离开时走的正是锄禾前面还在当值的那个门,当午从这里推断出了很多,具体推理过程省略,他得出的结果就是,长公主所求之事没成。那么也就是说,长公主所求之事——陆基,他的背后也许站着比长公主更硬的后台,能让闻欣不卖长公主面子的人,好比…他家大将军。

他家?是的,刚巧,锄禾和当午是司徒律的老部下了,一起南征北战,心腹中的心腹,如果不是心腹,他们也不会被派下来给闻欣干保镖打手的活儿了不是?

“皇上万安。”锄禾和当午带头,引一群围观群众下跪行礼。

闻欣挥挥手,一看锄禾和当午那熟悉的脸,知道是老熟人了,也就没怎么装他属于皇帝的13,直接开口说:“虚礼就不要了,人呢?还好着吗?御医马上就到。”

“陛下请随臣来。”当午起身,引领着闻欣去看陆基。

后面一群跪着的诸生/陆基后援团,好像听到了来自上天的声音,感动的泪眼婆娑,心中不免腹诽,谁要是以后再跟劳资说皇上就是个不分是非忠奸的昏君,劳资准跟他急!皇上一定是被他身边的那些个不争气的亲戚给拖累了,多心怀若谷的一个明君啊,被亲戚所累都从不言语,默默背负全部的罪恶。宝郡王实在是太可恶了!

——又是一群被闻欣金玉表面欺骗了的可怜人。

御医带着一小队太医匆匆赶到,一看陆基的样子就知道他是中暑兼脱水了,这对于他们来说太简单了,闻欣每次一道夏日临近就准会闹上几回,他们早就是熟练工了。

陆基在众双期盼的饥渴眼神中,终于悠悠转醒,最饥渴的那双眼睛的主人有着一张稚气未脱的清秀面容,以及…一身全世界限量版独一无二的明黄色龙袍,阳光下,真的尼玛是要闪瞎人眼了,到底是谁觉得黄色才显尊贵的?!太刺眼了!

金灿灿、亮闪闪的闻欣陛下还丝毫不给陆基陆博士反应时间,连珠炮的开口询问:“你好了吗?没事了吗?感觉怎么样?感觉不好的话,朕就斩了这些个庸医全家!”

↑不用问,这威胁的口吻肯定是闻小欣和大将军学的,如出一辙啊。

太医院的众人膝盖中了一枪,内心默默内牛,心说,皇上,您被大将军带坏了啊,嘤嘤嘤,怎么能够不信任臣等的技术,还威胁臣等呢…

陆基眨眨眼,确定了他没有因为昏过去而彻底昏了头,相信了闻欣这个老师口中是个好孩子的陛下真的现身了,还对他关切异常。这让他心中不免升起一丝…微妙感。

微妙感?是的,微妙感,感动什么的再说吧,眼前陆基更担忧的是,虽然据传陛下不好男色,但先帝还有他几个哥哥可都是有男宠的,他家二哥更是临死前都没有娶任何一个女人,基因这事儿真不好说啊!

殷勤过头了,也是一种悲剧啊。不知不觉间,闻小欣就增加了陆小基很大的心理包袱。

10、第四周目(三) ...

内涵都在字里行间,某想写个推理小说!(泥垢…

压倒陆基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闻欣的又一句:“先把人抬进宫里好生休养一番吧。”

在闻欣心中,他已经和陆基君臣把手言和准备共同创造美好世界了(上一世),自然没有想到要费神再重新和陆基认识一遍,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也就猜不到陆基心中的忐忑。

而决定把陆基同志养在宫里,完全是出于闻欣对于陆基就是自己人的心理认知,好比你家大舅哥晕倒在你家门口了,又好不容易抢救醒过来了,你总不能直接让仆从把大舅哥打包送回家吧?怎么着也应该是让他先去自己家稍作休息,看情况好坏,在做决定,对吧?

结果,陆基的心却更加惊恐了,然后…就又过去了。——陆博士,您这真的是慧极必伤啊。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太医院众人的有幸第一次听到了来自好脾气软性子的闻欣陛下的咆哮,话倒是没变,还是那句治不好就抄你全家的威胁,咳,不管怎么说吧,救人要紧。众诸生茫然的跪在原地,皇上那边在干什么?怎么那么乱?啊,皇上神色好焦急,是担心陆老师吗?果然,皇上是好人啊TAT诶?抬进宫里了?皇上…真的是明君啊!( )

在各种脑补中,场面异常的和谐。

闻欣将陆基就安排到了无为殿的偏殿,平时那里偶尔也会招待一些朝中重臣,好比…呃,先帝在时多为国师离境进宫与先帝坐而论道准备,闻欣在时则多为司徒大将军准备。

现如今,这个可以说是天子酣睡之侧,离天子最近的地方,终于住进了别人。

陆基一睡不醒,御医的诊断是思虑太甚,惊吓过度,兼之疲惫不堪,喝几服药,沉沉的睡一觉,起来再开导开导,也就没事儿了。

闻欣断是不可能一直守着陆基等他醒来的,即便他想,他身边也会有人劝他三思的。

三思,思着思着,闻欣就的思路就偏了。偏到了率亲军开拔降国陈朝不久的大将军身上。对于阿律的思念,闻欣倒是谈不上,毕竟在他的感官上,他和司徒律才见过面不久。闻欣担心的另有别的,好比,不论司徒律带不带陈朝进献的美女舞姬回来,闻欣都有可能被美男捅死。

而且那句不清不楚的“要问就去问你的好将军吧”,着实令闻欣头疼了一下。

——不把计划始末说清楚的反派,都算不得爱岗敬业的好反派!那一刻,大启的皇帝陛下,森森的蛋疼了,真的是进退两难的局面。

就在闻欣急的快要上树了的当口,皇后身边的赵慎行又来送药了。

皇后送药的优良传统大概还要追溯到三个月之前,皇后刚刚被诊出已有两个月身孕的时候,当时闻欣正在悌亲王的新年诗会上装高深,表示对众才子大作的欣赏。但事实上,他根本就判断不出那些诗词哪里好,用典又妙在哪里,他来,只是单纯为了给悌亲王面子。

悌亲王自当年夺嫡败了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每日除了躲在府上玩忧郁,接触些还没有参加科考却声名远播的文人,就再没别的爱好了。

和悌亲王不睦者,如司徒律,都劝闻欣好歹要给这个闲赋在家的兄长一些面子。

面对自家宅到无以复加的兄长,又有司徒律说话,闻欣自然是很起劲儿的来参加兄长举办的诗会的,即便他根本就听不懂,即便诗会对于他来说无异于一场酷刑折磨。

这就是不学无术的下场了,闻欣想,如何他通些文墨,能够稍微听懂那些诗词的深意,也许就不会觉得无聊,也能就够和哥哥有更多的共同语言。这是闻欣觉得最悲哀的地方,曾几何时,他们兄弟一起偏居洛川殿时,兄友弟恭,晚上睡觉时都恨不能宿在一处,有说不完的话。

闻欣表示,听不懂诗意还不是最苦逼的,最苦逼的是他还要装着他很喜欢的样子,想shi的心都有了,比上朝还痛苦,最起码上朝的时候阿律不用他发表意见。

当皇后有孕的消息传来时,那真的是解救闻欣于水火,终于可以借故告别这枯燥的诗会回宫了。悌亲王也是在那个时候表达了他对于闻欣和皇后的恭喜,他大概是看出了闻欣的不耐烦,面色也颇有些不郁。

就在闻欣觉得他应该再放下身段一些挽回他和他兄长关系的时候,悌亲王主动让步,献上了他特质的糖果,说是闻欣小时候一直爱吃这些个甜东西,他在府上闲来无事研究出来的。

——技术宅吗?

闻欣表示,就算这糖不好吃,他都能甘之如饴,更何况,这糖还很好吃。后来闻欣逢人便炫耀,跟个小孩似的。不为别的,只为他哥哥还记着他,没有因为最后登基的是他,而生分了彼此的兄弟感情。

咳,说回皇后,皇后怀孕了,每日就要吃那些个苦的要死的安胎药,大概是为了心理平衡,她从此就开始关心起闻欣的进药状况,每日给他喝什么养生汤。

皇后现在已经有了大概快五个月的身孕,对于生命闻欣一向是敬畏的,更不用说这个生命还将会是替他接下麻烦的人,他更是百般小心,万般呵护,就差当祖宗牌位供奉起来了。后来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听来的传言,说是孩子见的谁多就会像谁,闻欣就愣是很傻气的好多天没敢再去看皇后一眼,生怕将来儿子生出来像了他,那可就坏事儿了。

这事儿几乎人人皆知,因为闻欣会对每一个要求去看皇后的皇亲国戚重臣命妇把关。容貌不合格者,不许觐见,品德不合格者,不许,智商不合格者,不许。

对于这个觐见条件,闻欣真的是严厉的没话说,包括长公主闻嫖都在见客黑名单上。

因为…虽然闻欣本身的性格注定了他无法当一个明君,但他也还是很希望这个国家能够好的,他爱他的祖国,就像是他很护短一样,他希望把最好的一切都献给他的祖国,就好比一个能够带领祖国繁荣富强的明君。

至于闻欣心目中明君的定义,他表示,怎么着也应该是悌亲王那样儿的,能说会道,礼贤下士,当然了,最好是他小舅子司徒律那样的,允文允武,自有一股威仪,浑然天成。

当然,咳,作为外臣,这两个人都不好太经常出入后宫见皇后。所以闻欣就想着,孩子哪怕是像皇后呢,也比像他好…这才没再敢去儿子面前晃悠,生怕儿子像了他,他一点都不想再推迟他的退休年龄了。TAT

至于跟在皇后身边伺候的人,闻欣表示,他们只是奴婢吧?奴婢需要考虑吗?不需要。

即便是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闻欣也没有想着去见皇后求庇佑。只是由皇后的药想到悌亲王的糖,从悌亲王这个仅活着的兄长,想到了另外两个活着的弟弟——纯亲王和真亲王。

纯亲王和真亲王分别老七和老八,比闻欣小七岁,他们生母在生他们的时候难产而死,先帝觉得这是克父克母的不祥之兆,因此从未待见过他们兄弟二人。如果不是国师离境出面,说他们与上仙有缘,而离境愿舍一身修为助他们渡劫,想必也就不会有下面的故事了。

自国师离境出面之后,这一对双生子便算是拜入了国师门下…与皇位彻底无缘。

也因此,他们是当年诸皇子之乱中最安全的一对。

闻欣和他们兄弟二人关系好,那是从小到大的交情,又或者可以说,闻欣是看着老七和老八长大的。

老八曾自嘲,他们都是属于不被先帝待见的小透明,自当互暖一下的。

在司徒律不在京中,悌亲王不管事儿,皇后不能见,苏贵妃不想见,陆基还在昏迷中,皇太后闻欣又不想惊扰了的情况下,闻欣就只能做找这对弟弟合计一下了。

11、第四周目(四) ...

欢迎来到聊斋志异,让我们一去走进迷信。

十二年前,天佑二十六年,寒冬,洛川殿侧殿。

年仅八岁的闻小欣趁着宫人慌乱,应接不暇的时候,挪动着分外灵活的小肥腿混进了血房。还没有品级的贵主难产血崩,又生下了…那么一对不祥之兆,且没有人顾得上这里呢。

闻小欣踮起脚尖,努力往为皇子早就准备好的摇篮里看去。

小小的摇篮里,一对一身血污的小婴儿额头抵着额头,神情安详的相拥而眠。闻小欣到也没有被那身血污吓到,只是皱着秀气的眉头心想,果然他哥是对的,小婴儿都好丑。

突兀地,那一对本应该熟睡的小婴儿却睁开了眼睛,诡异的紫色双眸死死的看着闻小欣。

闻小欣被吓的一个后仰,头重重的砸到了地上。

再睁开眼时,就是闻欣在前往仙山的路上了,他恍恍惚惚的想起,他已经长大了,早就没有了什么十三年前,他也不再是那个会被自己的一对双生弟弟吓哭的小包子,他是注定无所畏惧,最起码是表面上要足够无所畏惧的九五之尊。

仙山是真的叫仙山,不是形容词,就在华都城郊外。先帝为国师修葺的道馆坐忘心斋,正坐落于仙山上的天然湖泊镜湖旁,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仙山兀,坐忘出。覆压余里,隔离天日。远望去,仙雾缭绕,在太阳的折射下若隐若现,高低冥迷,不知西东。心斋内,廊腰缦回,檐牙高啄,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

闻欣必须表示,这些华丽的词藻他都是小时候被逼着背古文名著时记下来的。

早在闻欣出行前,准备龙辇的空挡,就有侍卫骑快马前来坐忘心斋通传过了,待圣驾到了仙山脚下,又会有国师的徒弟前来相迎,小一点的徒孙则快步上山去再次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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