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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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看看你,你…变化好大,都有些不像你了。”闻欣声音懒洋洋的开口。

“你可以将之称为衰老。”雪征眼神迷蒙的回答道,他好像全部的精气神都被了抽去,“对了,还没有谢过你当日的救命之恩,除了我这条命,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拿去。”

“我,救你?”闻欣诧异的歪头,然后,他仰躺在椅子上,记忆开始复苏。

闻欣并不是永久性的失忆,只是一些轻微的因为头部受到撞击而产生的记忆错乱而已。一点点提示就足够他想起来一切,这可比他一开始设想里的那些惊悚猜测要好上太多了。

那晚的游戏结果输的闻欣,这好像是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外的,作为在场四人中最没有心机城府的那个,闻欣要是不输都会显得很没有天理。闻欣当然不想死,就当他估算着袖中的暴雨梨花针够不够弄死另外三个人的时候,二皇子开口了…

“我果然是舍不得你死啊。”二皇子如是感慨。

闻欣侧目,诧异的二皇子,他迅速领悟了他二皇兄的意思。这里根本不存在什么死亡游戏,因为一开始游戏的结果就已经被二皇子定下,他在做一个试验,一个关于他到底想不想让闻欣死的试验。

那一刻,闻欣开始坚信,他的二皇兄真的是疯了。

“可是,游戏既然开始了,就必须有一个人死啊。”二皇子闻骜在一边低头自言自语着,“果然应该是我代替你吗?”

所以,这才是闻欣真正震惊的地方,他二皇兄竟然说他愿意代替他死?!这个世界也疯了吗?

紧接着二皇子就又开口道;“唔,不行,我后悔了,又突然不想死了。那么,你们两个谁愿意代替我死?”闻骜问的自然是对他最衷心的叶伴读和雪征。

雪征不可置信的看着二皇子,因为他知道二皇子是玩真的。

雪征不介意为二皇子在出任务中死去,但他反对这么荒诞无稽毫无意义的死法。本来这里就不存在必须有一个人死的严峻局面;其次即便必须有个人死去,他们也完全可以随便找个宫人来顶替,为什么一定要是他们两个中的谁呢?

就在脑内了这么一些内容后,叶伴读已经提前站了出来,一副狂热脑残粉的样子。

二皇子点点头,表示很满意:“很好,那你就去杀了雪征吧。”

“???”闻欣和雪征默契的想到,二皇子的思维方式一定和他们不在同一个波段上。

“为什么?”闻欣开口。

“唔,因为我不需要一个不能不论理由随时为我去死的人?”二皇子闻骜看着闻欣答道,然后摸着下巴表示,“好吧,说实话,我只是单纯突然看着雪征很碍眼而已。”

雪征一直都知道二皇子是个喜怒无常的人,是个反复不定的人,是个率性而为的人,曾经那些在他眼里都是纯爷们真汉子的象征,他崇拜到不得了,甚至言行中也不自觉的模仿着二皇子的这种随性洒脱。但当有一天二皇子的这种随性被用在轻易决定他身死的时候,这就不再那么显得魅力无限了,恩?

叶伴读依言步步逼近,雪征还在犹豫,到底是真的和他这么多年的憧憬彻底翻脸,还是为了这个这么多年的信念毫无价值的死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闻欣动手了,暴雨梨花针下,再一次倒下了一位当世高手。

叶统领的血喷溅了闻欣一身,因为他与叶统领近在咫尺,这样可以保证对方绝对无处可躲,杀伤力成倍增长,那些特质的钉子甚至直接穿过了叶统领的身体。

叶统领倒下,闻欣心想,一命还一命,终于让我给逮到机会报仇了,他可是很小心眼的。

二皇子对闻欣拍着掌道:“真的是很精彩的表演,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一手?”一脸的欣赏和赞叹。

这才是真正让雪征对于二皇子彻底死心的决定,曾经觉得很彪悍、很值得钦佩的地方此刻全部成为了割在雪征心上的刀口,他忍不住想,如果换做是他死了,二皇子是不是也可以这样旁若无人的赞美,真是精彩的表演。

他怎么忘记了呢,骄傲的二皇子眼中没有任何人的霸气,其中也是包括他的。

谁都希望自己是特殊的,但当你有天发现自己为之努力的一切根本就什么都不是时,你会如何呢?雪征不知道,他当时还很混乱。

二皇子却像是已经解决了一个问题一样说着:“既然已经有人死了,那我们离开吧。”

“刚刚有一个可以为你去死的人死了!”雪征还是没有忍住的喊了出来。

“所以?”闻骜转身看向雪征,就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声音冷漠,“他死了,与我何干?”

雪征第一次接受了二皇子其实根本就是个疯子的认知。

“你想离开?”二皇子眯眼看着雪征。

雪征咬牙点点头:“是。”

“哦,那就给我易最后一次容吧,作为放走你的条件。”二皇子说。

雪征突然为以前的自己很不值:“在你眼中我是不是就这么的不值钱?”这种别扭是很难言说的,即便雪征是真的想走了,但对方的无动于衷,甚至都没有挽留遗憾一下的举动,还是深深的伤了雪征的自尊。

二皇子看着雪征,难得表现出了属于人类的波动:“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我曾经很欣赏忠心与我的你,但当你不再属于我,我也就没有那么大的心思花费到你身上了。”

闻欣在旁边想,二皇兄,你早晚会为你不可救药的骄傲而葬送一生的。

连闻欣都听出来了他二皇兄明显是很舍不得雪征这个得用的人才的,所以哪怕雪征提出离开,他二皇兄都没有想着要再次开口杀了他,只是他二皇兄的骄傲还有别扭不会允许他说出什么示弱的话的。二皇兄逞强的告诉他自己,也告诉所有人,他才不在乎呢,就像是个倔强的小孩子。

最后,雪征平静的为小孩子似的二皇子花了最后一次易容,然后离开。

闻欣和雪征站在无为殿外也要分别,却不成想…闻欣摔了一跤,狠狠的磕在了青石板上,当场就晕了过去。

雪征远远看见赶来的司徒律,就把闻欣随意放到了柱子上,让他依靠着等司徒律来解救他。

脑补永远比真相要可爱很多,起码在闻欣的脑补里他肯定是经过了一场恶战,迈过了千难万险才终于打到了恶魔解决了雪征,却不幸体力不支晕倒在无为殿外…可真相却只是他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这种小脑不发达走路都会摔倒的奇怪萌点是特属于妹子的有没有!

“其实不需要我救,你自己也可以打过的吧?”闻欣觉得在这样不经推敲的谎言面前,他最好诚实一点。

雪征哈哈一笑,看着闻欣道:“这是自然,只是你是救了我的灵魂。”在我还举棋不定的时候,替我做出了让我现在不后悔的决定。这是雪征没有说出口的话。他相信,如果闻欣不在场,以他当时的精神状态,说不定他会真的仍由别人杀了他,也绝对不还手。

闻欣没再说话,这样的说法他还是可以笑纳的,反正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杀了叶统领。

“那么真相就是二皇兄易容成了叶伴读从艮门离开了。这可真的就是棘手了。”闻欣想,还真是他二皇兄,那种直言不讳的我后悔了,不想死了的话也就只有他可以那么无所谓的说出口吧?只是不知道他接下来的打算,是谋划着东山再起,还是…自此隐居天涯。

“最后一种可能性基本为零。”雪征毫不留情的打破了闻欣的小幻想,但他又接着说,“这就当是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只要闻骜出现在华都威胁到了你的性命,我就通知你。”

虽然离闻欣预想中的招揽还有一定距离,但有这么一章底牌也不错。

“你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直呼我二皇兄的名字。”闻欣在最后的一点时间里开始和雪征闲扯些有的没的。

雪征很是随意的一笑:“闻欣、闻骜、雪征,不过都是个名字,代号,为何我就叫不得了?”

那一刻的雪征是如此的洒脱肆意,闻欣想,跟二皇兄真的很像。

雪如突然提前回来了,闻欣倒也无所谓的站起:“阿律在外面了?”

“不。”雪如回答。

“诶?”闻欣这倒是有些诧异了。

“将军和大皇子打起来了。”雪如说,“就在北区的城郊。”

45、第六周目(十三)

比失忆更狗血的就是剪不清理还乱的三角恋。

“是阿律和大皇兄打起来了,还是阿律的人马和大皇兄的人马打起来了?”闻欣觉得他有必要搞清楚现场情况和武力值分布。如果是1V1,他会考虑带着雪征兄妹前去去帮阿律一起找大皇子晦气;如果是群殴,他觉得也许他躲在雪征的院子里保护好自己才是对阿律最大的帮助。

“后者。”雪如回答的干脆利落。

“为了什么?”闻欣心想总不会是为了我吧?

“为了你。”雪如回答的斩钉截铁,一点没有给人留下遐想的空间,“将军以为您在来哥哥这里的路上被大皇子的人劫走了,正要英雄救美。”

闻欣表示,这句话槽点太多,他需要慢慢梳理:

1.到底是怎么的误会才能让司徒律误认为他会被半路劫走了,他有那么笨吗?!(有!)

2.英雄救美,尼玛谁是美,谁是美,不知道劳资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被人误会性别吗?!

3.话说,你真的是雪如吗?那个注定要爱司徒律爱的死去活来(闻欣自己脑补的)的雪如?这么淡定的形容自己的爱人和另外一个男人之间是“英雄救美”的关系真的没有问题吗?

最后,因为要说的太多,闻欣反而不知从何说起,索性就高度概括了一下;“他们谁赢了?”( 概括?)

“目前还未分出胜负,但大皇子好像更加稳妥一些。”雪如说。

“不行,我要赶快去找阿律,他可不能输!”闻欣有些着急了,神色惶惶。

雪征在闻欣看不到的地方冲雪如使了个眼色。

雪如的话立马就拐弯了:“请听我把话说完,六殿下,我刚去探看时确实是大皇子更加稳妥些,但再看才发现是大将军胜券在握,分分钟搞定啊。”

“太棒了~”闻欣拍手,神色一百八十度旋转,“那我们还等什么啊,走吧,去看热闹。”

“…”雪如和雪征一起在心中默默内牛,反正不论说辞如何,你已经打定主意要去了,是吧?那个说不想给司徒律添负担的是哪个啊擦!

最后,三人组几经波折,终于到达了大战的现场。

几经波折?是的,几经波折,谁也没有告诉过闻欣,雪如其实是个路痴。这姑娘竟然在城北的小院前往城北郊区的路上带错路了!这路痴程度是要有多彪悍…

三人耗费了好久才重新找到正途,来到主战场。

也因此,闻欣终于明白了司徒律的假情报是从何得出,估计大皇子是真的埋伏在了他去找雪征的路上(大皇子可以不知道雪征住在哪里,但他肯定知道闻欣从大学士府出去要经过哪里),结果却败给了雪如不走寻常路的带路方式。

——路痴萌妹纸拯救世界啊!好比未来岛国某部Jump长篇热血漫中,跟在战争狂人身边的一位萌妹纸,总是在这位破坏力极强的人物即将挑战(折磨?杀死?)对手时,把他指向未知深渊。

看着基本可以用“都回家洗洗睡吧”来形容的战争的扫尾部分,闻欣看着雪如,竖起拇指:“你熊的。”

“谢谢夸奖。”雪如含羞一笑。

“我没有夸你!”闻欣悲愤难抑。

雪征拍拍闻欣的肩膀:“习惯就好。”

“下次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和你妹妹一起出门了!”闻欣发自肺腑的如是感慨。并且对一开始毫不知情就敢跟着雪如走的无知自己投以崇高的敬意。

“关键时刻她还是很可靠的。”雪征眼神乱瞟,从牙缝里挤出这样违心的话。

“能够把自己迷路迷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方的这种天赋,确实会在被追杀的关键时刻起到神奇的作用。”闻欣看着雪征微笑。

“哈,哈,哈。”雪如仰天大笑,“今天天气这真好。”

“…”

就在三人以积极健康(?)的态度来面对这种赶来看热闹却毛也没看到,只看到了扫尾的杯具事实时,远处小山上却突然传来了骚动。

“!!!”三人眼神一亮,兴奋的朝事发地点而已,幸好,还有返场可以看。( )

在轻功这项突破了人类极限的神奇功夫的带领下,闻欣迅速赶到了事发地点,目前只看见了黑压压的士兵群,目测结果应该是我方把敌方逼退到山上,对方现退至一处悬岩边,退无可退,双方对峙,我方正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对方投降。

闻欣在雪如和雪征兄妹的帮助下,挤过的层层围观人群,呃,不对,是围剿敌方的士兵,站到了很靠前的前排,准备近距离观看已如强弩之末的敌方。

——视力装备不足,无法清晰观看。

在闻欣的视线里,远处有一堆模糊的人影在做着不知道干了什么的事情。尼玛啊,话本小说害死人,谁说你站在事发地点就能够看清每个人的面部表情,听清他们的谈话内容,搞懂事情的始末的?!反正他就理解不了。

“殿下!”终于有人认出了看热闹还嫌事儿不大的闻欣以及雪征兄妹。

“哟~锄禾~”闻欣对于这位给自己当了三年保镖,如熊一样壮硕的统领一直很有好感,大概是因为对方的大脑和曾经的他一样单纯。

这次轮到锄禾诧异了,他认识六殿下不奇怪,奇怪的是殿下是怎么知道他的?!

当然了,这个时候不是讨论闻欣到底都认识谁些的时候。当午很会做事的赶忙尽力悄悄的把闻欣划入了他和锄禾的保护范围,挪步过来,低声道:“殿下怎么逃出来的?”

闻欣看看雪征和雪如,他如果说他根本没有被抓,这都是雪如路痴惹的祸,会不会被群情激奋的士兵弄死?而且,从刚刚他们仨这样都能够挤过来的情况来看,这支围观队伍里不仅仅有穿着盔甲的士兵,也有一些…司徒律认识的武林人士。千奇百怪,种类复杂。(喂!)

当午却在闻欣看向雪征兄妹时就豁然开朗了,给了闻欣一个我懂得的眼神。

你懂什么了?!闻欣很是诧异。

“这是怎么个情况?”雪征开口询问。

“大皇子现在挟持着大小姐要跳崖,咱们将军在想办法呢。”金刚芭比锄禾回答道,“大皇子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再怎么样也不能拿咱家大小姐的命开玩笑啊,咱家大小姐好不容易能够嫁出去了,这还没过堂呢,就就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算谁家的啊?…”

说道这里,锄禾就被当午狠狠的给抽了。

作为司徒大小姐好不容易嫁出去的那个倒霉蛋接收方,闻欣表示压力有点子大,他这个正牌未婚夫存在感好微弱,嘤嘤嘤。

然后,闻欣就被雪征抽了:“这个时候你还嘤嘤个屁!”

被抽二人组蹲在一边,执手相看泪眼,内心想着,反对暴力啊亲!

闻欣之所以赶这么轻松,是因为司徒音按照历史轨迹可是要给他当皇后的,肯定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什么事儿的,如果连皇后都出事儿了,那老天哪什么赔给他?司徒律吗?

结果…大概老天是真的打算拿司徒律当司徒音赔给闻欣了。

随着“嗖”的一声,一根利箭擦着闻欣的脸颊就过去了,给脸上和耳朵上都留下了被划开的口子,鲜血流出。但这还不是关键,就在这一箭射过来的同时,伴随着一声嘶声裂肺的喊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闻欣看不清楚的崖边坠落了。

绝对,不可能,是他,想的那个,对吧?

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噩耗往往就是这些突如其来的,上一刻大家还在打闹欢笑,下一刻却好像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色调。

“不!!!”闻欣顾不上脸上的伤和疼,他拔足狂奔,目的地就是崖边。

等在那里的是已经伏诛的大皇子的人,和抓住大皇子人的司徒律的人,以及完全傻了的司徒律,他看着那个其实看上去并不算太高的悬崖,从未有过的心悸。

“大,大哥…”闻欣突然发现自己好傻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声音哽咽,眼前被泪水影响变成了模糊一片。但泪水却始终没有流下,只是在眼中打转,就像是道口的话就噎在嗓子眼里,出不来咽不下,“是大哥吗?”

司徒律看见闻欣的下一刻,就把他拥入了怀里,一点点收紧,收紧,再收紧,就好像要把闻欣整个人都嵌入他的怀里,从此与他融为一体,再不分离。

闻欣终于哭了出来,泪水决堤,声音颤抖,一次次的死亡重生让闻欣从茫然变成了漫不经心,他总想着要按照他所希望的那样去修改,却不知道因果循环,祸福相依。他要得到什么的时候是要失去什么,但有些失去真的却是他所承受不来的。

曾经死过的人对于闻欣来说可有可无,他一直可以以平常心去面对,只有司徒音不同,这就像是闻欣上一世时听到司徒律身死的消息时一样,感觉整个世界都消失了。

“为什么?”闻欣问,他有太多的为什么要问了。

“得不到的就要毁掉啊。”不知何时雪征也已经来了,他对闻欣轻松的说,“你大哥闻烈一直喜欢你未婚妻司徒音,他也一直想要皇位,现如今,所爱之人成为了弟弟的,他的皇位继承又被弟弟带头阻碍,要是我,我也会拉个垫背的。本来你是最好的人选,可惜你不在,那么拉着自己所爱之人陪自己一起死,很绚丽的结局,不是吗?”

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被闻欣遗忘的来自二皇兄让叶统领带给他话,终于让闻欣再一次记起。

原来这玩意是会遗传的吗?大皇兄、二皇兄都是这个样子。

闻欣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明白,他大皇兄和他的矛盾根本不是皇位那么简单,是他太笨了大皇兄喜欢司徒大哥的事情,他竟然需要死六次才能够明白,甚至还赔上了司徒大哥的命。第一次,一直很怕死的闻欣升起了自杀的想法,他忍不住会想,如果他再死一次,司徒大哥是不会就会活着了?他大哥也会活着,他们兄弟就像小时候一样好,永不改变。

46、第六周目(十四)

这是很纠结,很纠结,很纠结的一章,希望大家不要因此讨厌闻小欣。

城北一战让闻欣成为了皇位继承者中硕果仅存的皇子(左之和右之从一出生就被先帝剥夺了继承权),这预示着这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皇位争夺战终于告落,举国欢庆,先帝旧臣们却无一不在家中捶足顿胸表示玩了一辈子鹰,临了却被鹰啄了眼,晚节不保啊晚节不保。

怎么就能是六皇子呢?不是六皇子不好,而是…

在闻欣前面还有“能力大,野心也大”的一二三四五个皇兄时,朝臣们对闻欣这位不善与人斗争的走中庸路线的六皇子还是很赞赏的,谁不会看在苏太傅的面子上称上一句:“六皇子心性纯良,淡泊名利,将来必是要有大造化的”。

可是这样赞赏的前提是闻欣不能是皇上啊!

谁能想到呢,闻欣前面的一二三四五个皇兄斗的太嗨,内耗干净了彼此,闻欣的造化一不小心就大过了界,跳过王爷,直接进阶皇上了。那这样的条件就唯有逼得忠臣跳湖,御使撞柱的份儿了。至于投机倒把份子那就更是要吐血,几乎压了所有人,却独独没有想到绵软和善的六皇子。

现在国家的情况很不稳定,先是华都天灾(那场奇怪烧起来的大火),再是皇子内乱,国内百废待兴;国外又有小国陈朝挑衅,北疆蛮夷乌恒虎视眈眈…内忧外患,齐活儿。

在这个民族危亡的关头,国家需要一个能够力挽狂澜像光兴帝那样中兴之帝,又或者是像武帝那样武力强悍的军事天才,再不济也要像文帝那样可以搞好外交关系,为国家争取下喘息的机会,保护下火种,等待星火了然的守成之君。可是六皇子闻欣殿下能做什么?难道他们要对外说,我们国君…运气比较好吗?!又或者是脾气好?!

一心为国的老臣们在心中破口大骂老天不公,他们是该哭,该哭呢,还是该哭呢。

投机者也在自家书房里咒骂,骂老天不开眼,这次真的是要把内裤都赔进去了,保佑六殿下即便当了皇上脾气也还是那么软和吧,这样兴许自己还有救。

只要少数人在为闻欣的即将登基而欢欣雀跃。为国者的代表就是活下来的苏太傅和苏太傅一脉的门生;投机者则是早在私下和司徒律达成协议的闻嫖长公主,倒不是这位长公主长了前眼,而是她私底下悄悄也和好几位皇子达成了这种模棱两可的协议。

至于理论上的国丈司徒大学士,他没空欢欣雀跃,也不知道该如何咒骂老天,只是对那一句“玩了一辈子鹰,临了却被鹰啄了眼”很是身同感受。

本来以为的稳当皇后的女儿死了,本来以为是要继承自己衣钵、将家族发扬光大的儿子虽然真的是声名远扬,走的却是和他截然相反的道路,真真是哭笑不得。回首往事,繁华落尽,他什么都没有剩下,只余空荡荡的司徒大宅,以及尴尬的“国丈”身份。

所以,本来应该是因病退休的司徒大学士换了个理由,终还是致仕了,心灰意冷再无转机。

但不论大家如何想,事物的发展是不会因为人的主观臆断而有所改变的,闻欣的登基仪式势在必行,目前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

但与其他过往死了先帝后立刻登基的帝王不同,闻欣坚持要先重新把先帝安葬了,把几位兄长的尸骨一起请进皇陵后再登基。老臣们再一次在内心叹息,果然还是那个心慈手软的六殿下,但你以为这样是孝道悌道的体现吗?错!大错特错!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无论再怎样悲伤,也要先登基,再办丧事,因为皇帝在身为儿子、兄弟之前,他首先要是一个君王!

天地君亲师,地位不好乱的。如果君王本身都没有很好的对于自己的定位,又如何指望他能够带给天下繁荣昌盛呢?

事实上,闻欣不是不懂得这些道理,他当初登基时也是这个套路,先登基,再安葬先帝,最后修的长生殿,请了兄长们的灵位。而他现在之所以坚持要先办这些的,是因为这些并不是出自他的本意,而是司徒律的意思。

因为闻欣自城北一战之后就病倒了,虚弱的连地都下不了,又如何撑下整场的登基盛典?而为了不让有人真的有虚可乘,司徒律强硬的压下了这个消息,不得已的采用了拖延策略。

什么都比不得闻欣的生命重要,司徒律一切的行动都是以这个为最优原则的。

万一在登基典礼上闻欣有个三长两短,出糗是小,万一加重了病情那才是得不偿失。司徒律看着闻欣的睡颜,俯身轻轻的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说道:“再没有什么是你更重要的了。”

无为殿被烧了,所以皇帝的寝宫被暂定在了无为殿后面的青桐宫,没错,你没有看错,就是属于历代皇后的寝宫。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谁让宫里最高规格的宫殿就那么四处,一自然是皇帝所在的无为殿,其次就是皇后和太后的居处,最后是属于太子的(但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寝宫。你说,住哪儿?

当然,青桐宫的牌子是不能挂了,继续挂着那就太搞笑了。于是青桐宫摇身一变,再次成为了新的无为殿,当然,等前面的无为殿修好后,还是会换回来的。

闻欣躺在新的无为殿的龙床(注:其实就是过去的凤床)上,出气多进气少。

司徒律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照看着,神情有些憔悴和疲倦,胡渣满脸,一扫曾经让闻欣惊艳的冷峻模样。无为殿的上空时不时就要传来司徒律扬言要杀了太医院众人全家的咆哮,当然,这种声音也仅限于无为殿,外面可无从知道,闻欣这个硕果仅存的皇子也快不行了。

现在整个帝国的重担都压在了司徒律一人身上,他要关注边疆军情,又要把握国内动态,华都要重建,百姓要安抚,朝臣要清算,最后还要照顾闻欣…

看着一天几乎不睡忙的想过陀螺在不停转的司徒律,司徒律的心腹们都生怕哪天司徒律会先闻欣一步离开倒下。但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司徒律竟然硬生生的抗了下来,而且处理的还颇有点游刃有余的味道,对于朝政的处理上手不要太快,就好像他早就处理过千百遍,而且对于大臣们也是知根知底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拥有开了挂的作弊器,生活就是可以这么简单。

司徒律不可抑制的变瘦也只是因为闻欣的病情一直不见好,他担心的终日食不下咽。

而支撑司徒律坚持下去的,就是闻欣每日偶清醒时,那浅浅的笑容,以及一声阿律。司徒律因此每日就可以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再次原地满血复活,精神抖擞的去开始一天的工作。让所有人佩服不已,也总让跟在司徒律身后那些鞠躬尽瘁,黑眼圈浓重的心腹怀疑,到底谁才是需要休息的那个。

“阿律。”今天闻欣清醒的比较晚,他就像是一个日薄西山的老人,睡的越来越早,醒的越来越晚,说不定哪天他就会就此一睡不醒。

“你醒啦,今天比平时醒的要早点呢,脸色也越来越好了,再过不久你一定就可以下床了,是不是感觉舒服了很多?来,先把粥吃了,然后我们慢慢吃药。”司徒律就像是在哄着一个半大的孩子,事实上,在司徒律心中,闻欣就根本从未长大,他一直都是他记忆里那个会在御花园里哭的粉雕玉琢似的的小男孩,他的小男孩。

司徒律曾经对闻欣承诺过的,他会让闻欣享受无上荣耀,再不会被人欺了去,闻欣会永远幸福快乐。从见到闻欣的第一面起,司徒律就觉得闻欣最适合的就是无垢的灿烂笑容,就像是盛开在阳光不朽的花朵,绚丽夺目。

爱上一个人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看着他就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你觉得顺眼的人,恨不能把整个世界都堆他的面前,因为只要他笑了,你的整个世界便再没有阴霾。

闻欣是司徒律的第一个朋友,是他第一个升保护欲的人,也是他唯一一个所爱之人。

所以,哪怕是死神也绝对不可以把你从我的身边夺走。司徒律看着即便虚弱如斯,也依旧是那么耐看的温情,满目深情,他以前怎么会那么想不开的,竟然会觉得把这样的闻欣交给别人闻欣才会得到幸福,看看他都做了什么,他差点再次让司徒音那个女人夺走了闻欣的命!

闻欣看着沉思的司徒律,努力的伸手想要拂去司徒律脸上的阴霾。

司徒律享受着来自闻欣的抚摸,一句话也没有说,闭眼,掩去眼角丢人的泪水,他相信他们会长长久久的,他一直这么相信着。

两人之间如此安详,世界静美。

闻欣也知道司徒律在撒谎,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比谁都知道,他一定醒的比以往都要晚,但为了哄司徒律高兴,他也假装相信了这个谎言,满脸的雀跃的打破了沉静:“真想早点下地啊,真相早点吃肉,而不是只喝粥。”

不过,大概是没有机会了。

吃了粥,喝了药,闻欣开始和司徒律闲聊,这样可以让他保持清醒:“我今天又做梦了。”

“是嘛,是什么样的梦呢?”司徒律看着歪坐在床上,努力想让自己显得精神点的闻欣,感觉整颗心都在收紧在了一起,这样美好的少年,怎么可能会早早的离开。

“那是一个很美丽的梦就像是水晶,在阳光下折射着耀眼的五光十色…”闻欣声音缓慢的讲述着他的美梦。

司徒律在一旁很是耐心的听着,笑容满面,哪怕闻欣说在无聊的话,他也可以听的津津有味。

“…我们所有人围坐在一起,大声的笑,没有烦恼,没有忧愁,都是那么幸福。”闻欣的眼神中充满了向往,他终于明白,无论他怎么改变,他心中对于这一切的憧憬却始终未变,他做不了完完全全心狠手辣的坏人,却又好像也回不到干净透明的过去。

司徒律好像也看出了闻欣的挣扎和困惑,他俯身,小心翼翼的虚抱了一下闻欣,在他的耳边低语。

这样的闻欣就很好,他不需要像个圣人一样纯洁无暇,他也不需要像个杀手一样冷血无情,他就当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刚刚好。会感恩,知道愧疚,也能够在愧疚中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不退缩,不婆妈。

“我想我做不到最后一点。”闻欣笑的很勉强,犹犹豫豫,婆婆妈妈,一直都是他最不喜欢自己性格中的一点,他曾经以为自己很坚定,但他现在也动摇了。

“你做到了。”司徒律说,“真的。”

“如果我做到了,我就不会病了。”闻欣说,他一面怀着对生的渴望,一面又迫切想要回到过去真正改变一切,他该早下决断,而不是病怏怏的拖着,徘徊在两个选择中。

“你只是累了,需要休息。”司徒律这样安慰着闻欣,也是在安慰着自己。

“等我休息够了,我就会…ZZZzzz”闻欣再一次在闲聊中睡了过去,他要说的话就这样永远的卡在那里,明日就会忘记,他这次清醒比昨天更是少了差不多有一半的时间。

司徒律觉得这就是一场折磨,折磨他…折磨对司徒音的见死不救。

当日大皇子挟持司徒音跳崖,司徒律不是不想救自己的姐姐的,只是有那一刻他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很可怕的念头,要是没有司徒音就好了。一切都只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念之间,司徒律还没有考虑好时,大皇子已经带着司徒律殉情了。

司徒律觉得他没有真的杀死司徒音,只是,只是在关键时刻他没有施以援手,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姐姐死去。

搜救队去崖下找到了司徒音和大皇子惨不忍睹的尸体,一切真的完了,没有任何机会,赤裸裸的不让人抱有任何期望。司徒律甚至都不敢告诉闻欣,他自己在看到司徒音的尸体时都很难相信那就是他从小打到都需要仰望,好像怎么都无法翻阅过的屏障似的大哥。

从司徒音死的那一刻起,司徒律觉得他大概真的是变得为了闻欣可以舍弃一切。

这样的自己很可怕,司徒律知道,但最可怕的是,他担心自己变得如此可怕,不是道德在约束他,而是他怕闻欣害怕这样的他。

这双手曾经为了保护这个国家染满鲜血,他当时可以大义凌然,毫无愧疚;这双手曾经为了保护闻欣秘密要了很多人的性命,他也可以在心理不断的安慰自己,他们不死,死的就是闻欣…但现在,他这双手甚至染上了自己亲人的鲜血,他真的已经没有退路了,除了永远闻欣,再无其他。

可是,闻欣就像是握在手里的沙子,你越用力,它流失的就会越快,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挽回这一切!

47、第六周目(十五)

峰会那个路转,开始幸福新生活or开启帝将新矛盾。

某一天醒来,闻欣对司徒律说:“我想见雪征,就现在。。”

面对闻欣的突发奇想,司徒律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以闻欣现在这个状态,哪怕闻欣说他想见星星到底长什么样子,恐怕司徒律都会立马排除万难的张罗着搭摘星楼,更何况一个小小的雪征。

大概是因为有信念支撑着,闻欣这次清醒了很久,一直歪躺在床上等到了雪征来。雪征后面还跟着他的妹妹雪如。雪征一身红衣,雪如一身黑袍,远看着还真像是姊弟,而不是兄妹。雪征自无为殿一别后,就好像变得张扬肆意了起来,他甚至没有给闻欣行礼,一如闻欣上次去城北找他。

雪如慌忙请罪,闻欣摆摆手表示他并不介意,司徒音也只好跟着不介意,只是他心里想着,等闻欣看不到的时候咱们再秋后算总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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