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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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韩妤蝶惹怒了陆少东后，陆少诚再也不敢和他一起用膳，他很怕再见到陆少东的怒容。
今日他在自己的屋里用完膳后，正想出门散散步，碰巧看见韩妤蝶正远远朝他这边走来，连忙迎上前去。
“嗨，小蝶。”陆少诚刻意讨好的对她一笑。
“二庄主。”韩妤蝶以著平板无高低起伏的声音唤道。
陆少诚看著她凛冽不可侵犯的神情，突然道：“小蝶，说真的，你胆子还真大，竟敢惹恼我大哥。”
他一脸钦佩样，只差没有把她当作菩萨跪地膜拜。
韩妤蝶的脸色一贯冷然，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任何变化。
陆少诚没被她的冷脸冻著，笑得更为灿烂，“我知道你不喜欢陆家人，虽然我也姓陆，不过我是特例，我是很可爱的陆家人喔！”
他自吹自捧，完全不在乎听的人会不会感到恶心想吐，
他的笑容和陆少东有些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她并不讨厌陆少诚，虽然他的笑容流里流气，总是一副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模样，但只要在陆家做事的人几乎都有同一个想法，那就是陆少东不苟言笑、行事严厉，陆少诚嘴巴甜又热心，相较之下，陆少诚显得好相处得多，是位难得体贴人的主子。
“小蝶只不过是婢女，没资格讨厌人。”
陆少诚瞪大眼，如见鬼魅般的看著她，以著极为夸张的惊悚语气道：“你……你跟我说话耶！”他刚才以为自己还要自言自语好久。
面对这个刻意逗她笑的大男孩，韩妤蝶很难再保持冷淡与疏离，不禁微微一笑。
陆少诚眼睛瞪得更大，如牛眼似的。
“你笑起来很漂亮，你该多笑才是。”
难怪大哥会喜欢她、为她神魂颠倒；她的笑容足以倾城，大哥不愧是眼光独到的商人，一眼就看出她是块宝。
陆少诚的话触动韩妤蝶的心，她原本也爱笑，生活中处处充满欢乐，也或许是爹亲太疼她，宠到有时连哥哥们也会吃味，直叹爹亲好像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而他们则像是从外头捡来的。
但吃味归吃味，哥哥们对她的疼爱比爹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或许她是被过度保护著，才会不知人心险恶、才会疏于防范别人对她的算计。
说到底，她只不过是被宠坏的千金小姐罢了。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笑的。”那个负心无情的男人带走了她的喜怒哀乐。
韩妤蝶的神情让陆少诚心生怜惜，甚至想将她拥入怀中疼惜，可是他没胆这么做，他怕要是被陆少东知道，他这条小命堪虑。
“总有一天你会碰上值得笑的事。”只要她肯接受大哥，相信大哥会极力逗她笑的。
韩妤蝶又笑了，只是这一回多了一丝苦涩。
陆少诚正想安慰她几句，要她别这么悲观，一道冷冽的声音突然响起。
“少诚，你这二庄主还真闲。”
话落之际，陆少东铁青著一张脸出现。
闻声，陆少诚觉得不对劲，一转身见到陆少东的表情，顿时暗叫不妙：好像有人惹火了陆少东，而那个人似乎就是他。
“大哥。”陆少诚笑得很谄媚。
陆少东冷哼了一声，“既然你这么闲，那就把上个月的帐册整理好，三日后我就要看到。”
陆少诚的俊颜当场拉了下来。
别说三日，给他三个月也整理不好！他只要一看到帐册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头就不自觉隐隐抽痛。
大哥简直足故意要整他！
“大哥……”他拉长音，一脸小媳妇哀怨的模样。
不知为什么，韩妤蝶觉得陆少东对陆少诚的怒气是因她而起，让她觉得有必要为陆少诚说点话。
“二庄主不闲，他很忙的。”
陆少东挑起眉，细长的眸子跃上一抹怒意。
想不到向来冷淡、不愿搭理任何事物的韩妤蝶竟然会为少诚说话，而且刚才还和少诚有说有笑？
“二日。”他眼睛盯著韩妤蝶，话却是说给陆少诚听。
“别……别这样，大哥。”陆少诚表情哀怨，语气显得有些无力。
“一日。”
这回陆少诚连哀叫也不敢，赶紧离开去办陆少东不顾兄弟之情所下的命令，他怕再继续待在这里，不知陆少东又会下什么恶毒命令来整他。
韩妤蝶看著陆少诚仓皇逃离的背影，觉得他很可怜；有这一种不通情理的兄长，他一定过得很痛苦。
陆少东的怒火在胸口燃烧，只因她大眼中冒起的心疼；陆少东清楚的明白自己是在吃陆少诚的醋。
“我看你也很闲嘛！”陆少东的语气带著一丝说不出的酸意。他也希望自己别这么没风度，但不知为何，一碰上韩妤蝶，他该有的君子风度就会荡然无存，反倒像是无理取闹的小孩子般。
韩妤蝶水亮瞳眸闪过一抹怒意，她瞪著陆少东好一会儿才道：“现在我要到书房去整理，请大庄主放心，我不会让大庄主觉得小蝶很闲。”
话落，她一个福身，退离这个暴风圈。
陆少东看著她的背影，握紧双拳。
他敢肯定，她是故意要惹恼他的，而他竟成功的被她挑起怒火！
自从那日韩妤蝶撂下那番话后，她果然变得很忙，忙到向来脾气控制得宜的陆少东也忍不住动了怒火。
陆少东双手环抱著胸，站在屋子外头冷眼看著韩妤蝶认真卖力的在打扫他的房间。
够了！真的是够了！他的房间在她的打扫下已经一尘不染，她根本没必要天天打扫。
然而，陆少东一点儿也不知道韩好蝶会这么做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是她自个儿发觉到只要越忙碌，那段不堪的记忆也就会变得越淡，所以她才会拼命的做事。
两道浓眉因为她越来越忙碌的身影而打结，陆少东再也看不下去地大步走进房内，一把拉住正要跪在地面上擦拭的韩妤蝶。
“你还要跟我赌气到什么时候？”冷冷的语气夹带著严厉的怒火。
韩妤蝶抬起头看著他，一脸的茫然。
“我跟你赌什么气？”她做她分内的工作也不对吗？
她的反问让陆少东更加生气，直觉认为她在挑衅他的耐性。
“你说不会让我觉得你很闲！”话一说出口，陆少东真想当场咬掉自个儿的舌头。他惊愕的发现到眼前这个小女人的一举一动和一言一行，可以让他向来自傲的冷静失控。
韩妤蝶愣了奸半响，才明白陆少东的言下之意。
她只是想让自己过得忙碌，与他无关，她不愿意告诉他只是因为她不想再提起那段伤透心的往事，甚至不愿想起那个让她差点做出轻生之举的负心汉。
她冷凝著脸，淡淡的道：“小蝶是丫鬟，领大庄主的银两做事，本来就不能让大庄主觉得小蝶很闲。”
这一番话令陆少东更加气恼。她这不就摆明要做给他看的吗？
“大庄主，请你高抬尊脚，小蝶还要擦地。”她的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完全不把陆少东的怒火放在眼底。
此刻她只想做好自己的工作，其他的事皆不想理会。
陆少东浓眉一挑，她漠然放肆的态度再次惹恼了他。
出言欲斥喝韩妤蝶，但是在见到她忙碌的身影时却猛然住口。
他再次惊愕的发觉到自己太在乎她了！
这不是好现象！在商场多年的经验，陆少东知道当他的情绪受到对方的牵引时，也是他失败的时候。
他再不稳住自己的情绪，恐怕会将自己搞得一团乱，他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在他身上。
暗自深吸一口气，他将怒气压制下来，语气刻意平淡的道：“你爱这么做就做吧！”语毕，他头也不回的离去。
本来蹲在地上认真擦地的韩妤蝶，听到他丢下的话后，猛然抬起头来，陆少东修长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她眼前。
她不懂自己为何听到他那接近无情似的冷漠声音，心底竟会泛起一抹说不出的疼痛。
愣了一愣，她摇摇头，告诉自己别再想了，认真做好事才是她当丫鬟的本分。
收拾好从未有过的怪异心情，韩妤蝶继续擦拭地面。
自从那一日陆少东抛下那句令人不解的话后，至今已过了半个月。
韩妤蝶照常做著自己该做的事，纵使心底总会莫名泛起一丝惆怅，她也不愿去细想。
这一日，很快的做完打扫的工作，韩妤蝶提著木桶往书房方向走，打算要问问翠儿还有没有什么工作可以做。
只要能够让她忙碌过日子，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韩妤蝶一踏上曲廊，突然看见陆少诚和翠儿迎面走来，两人皆愁眉不展，像足碰上极为难缠的事。
“二庄主。”停住脚步，韩妤蝶唤道。
以往陆少诚见到韩妤蝶总是嘻皮笑脸的和她打招呼，但此刻他连扯动嘴角都不想。
韩妤蝶对于陆少诚眉头深锁的模样感到新奇，在见到翠儿手上端著原封不动的膳食时，她觉得奇怪的问：“是菜色不合大庄主胃口吗？”若她记的没错的话，陆少东好像不是会挑食的人。
翠儿摇了摇头，“大庄主只要一忙起来就会忘了用膳这回事，他已经两餐没吃了。”
韩妤蝶皱起眉，颇为不满，她没想到陆少东竟如此地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陆少诚叹了口气，“这还不算什么，大哥一天只睡两、三个时辰，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大庄主常常这样吗？”听到陆少诚的话，韩妤蝶的胸口莫名一揪。
“大哥只要一忙起来就是这个样子，大伙儿也跟著惨了。”呜呜呜……他还没有娶妻，不想英年早逝啦！
听起来好像挺严重的！韩妤蝶眉头微皱。
陆少诚不经意地抬起眼看向韩妤蝶，忽然灵机一动，“小蝶，你去劝劝大哥，要他休息好吗？”
“二庄主都不行了，我哪有法子。”韩妤蝶连想也不想的就拒绝，她可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能劝得动陆少东。
“你知道的，大哥只要一板起脸，大伙儿都害怕到没有人敢出声！你不怕大哥，由你去劝说的话，说不定大哥会听得进去，你就行行好去劝劝他吧。”陆少诚又是双手合十，又是弯腰的拜托。
韩妤蝶本想拒绝，但瞧陆少诚及翠儿的愁容，也只好点头答应。
端著从厨房刚盛出来的热呼呼膳食，韩妤蝶来到书房。
在这之前，因为她不想面对陆少东的缘故，于是请求翠儿让她做打扫工作，至于端水端饭及伺候陆少东的工作就由翠儿来做。
当她踏进书房那一刻，立刻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她终于明白陆少诚会哇哇叫的原因，紧绷到令人感到窒息的沉重气氛会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根本就不想去面对陆少东。
“先搁著。”陆少东头也不抬的道。
韩妤蝶依令将膳食放在桌子上，然而时间慢慢过去，却没见陆少东有动筷的迹象，于是她将冷掉的饭菜端出去，再换几道热菜过来。
“大庄主，该用膳了。”这回她主动出声。像他这样专心埋首在案桌上，她可不认为他会发现到自己。
令人难忘的嗓音令陆少东一愕。他抬起头来，映人瞳眸的是多日不见的可人儿。
她似乎又变漂亮了！
“翠儿呢？”
“她在忙其他的事。”
陆少东挑了挑眉，压根儿不相信她的说辞，“说实话。”
韩妤蝶老实说道：“是二庄主要我端膳食过来的。”
“还有呢？”他相信依少诚那古灵精怪的脑袋，绝对没有这么单纯。
“二庄主叫小蝶劝劝大庄主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陆少东的嘴角浮起一抹玩味的笑，“我很想知道你会怎么说。”
回望著他，韩妤蝶淡淡的道：“小蝶没能力劝大庄主，只不过大庄主要是英年早逝，那小蝶就必须再换个主子，那也是挺麻烦的一件事，所以只能请大庄主好好爱惜身体。”
陆少东脸色一变，从来没有人敢像她这样子目中无人的对他说话。
“你在诅咒我？”
韩妤蝶一脸平静，没被他的怒火吓著，语气反而更淡，“小蝶不擅言词，只不过实话实说。”
陆少东眯起眼，半响后，起身用完膳食，然后休息去，
也正因为如此，陆家庄上上下下从此对韩妤蝶这位向来冷脸待人的丫鬟刮目相看，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够左右陆少东的意志，她是唯一例外。
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除夕夜又称团圆夜。
她已经没有家了，还提什么“团圆”这种可笑的话？像这种气氛热闹的日子，只有让她的心更加苦涩难当，没什么值得欢喜。
因为快过年的关系，韩妤蝶和翠儿除了伺候陆少东外，也得做著庄内其他的工作，不过由于她和翠儿是陆少东身边的丫鬟，所以没人敢派粗重活让她们做，所分配到的都是一些轻松的活儿，虽然如此，她还是跟著大家忙进忙出，只不过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
待她回过神时，大家正面带笑容有秩序的一个一个坐下来，提早吃年夜饭。
翠儿说这是陆少东接掌陆家庄后所订下来的规矩，就当作是慰劳大家一年来的辛劳，同时他还会亲自发放红包，新年期间庄内只要留下数名没有家的奴仆顾守，其余的皆可以回家过个好年。
所以这一天大伙儿忙东忙西，也算是为了自己。
她不得不说陆少东行事作风虽然严厉，但却是位体恤下人的主子，也难怪陆家庄内的奴仆虽然念归念、怕归怕，但还是心甘情愿看他的脸色做事。
捧著饭碗，她跟著大伙儿一同吃年夜饭，感觉上却像是个外人。她一直没有办法融入热闹的气氛中，心头像是被压了块大石头般无法呼吸。
不知道家里怎么了？爹过得安好吗？
韩妤蝶反覆的在心里头问著自己，却又得不到任何答案，这也让她的心更加沉重。
她也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去的，发胀的脑子根本无法思考，模模糊糊中好像有人跟她道别，有人跟她说新年快乐，而她甚至连自己是怎么走到花园、怎么在亭中坐下的都不知道。
如果当初她没有被爱情蒙蔽了眼睛，此刻她应该是和爹亲、哥哥们一同开心的吃著年夜饭，过著温馨又快乐的年。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傻，她也不会沦落到当丫鬟的地步，她应该还是韩家捧在手心上呵护的干金。
回想这一年，她过得好不堪！
当陆少东走到花园时，见到的就是韩妤蝶在冰彻透骨的天气中发呆、出神。
陆少东慢步来到她面前，瞧她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彷佛不知道她眼前有个人。
他浓眉一挑，有些不悦。他早就发觉到她今日的不寻常，眼神茫然、心不在焉，说难听点，简直像行尸走肉。
陆少东哼了哼，想藉此要唤回她的神智，见她仍然无反应，于是语气深沉的道：“你再继续待在这里，会生病的。”
低沉的嗓音犹如一道响雷打进她的脑子：韩妤蝶回过神，看著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大庄主！”
“我还以为你会冻到连我都不认识。”语气有著一丝调侃，更有著浓浓的担忧与心疼。
他宁可见她板著一张脸，说著令人讨厌的无情话语，也不愿意见到她这般无神的模样，那足以让他的心发疼。
韩妤蝶没说话，转头看向亭子外，这才发现地上积了一层层厚厚的白雪。
天呀，这雪是什么时候下的，她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陆少东看著她，也是一语不发，脑海中闪过一项可能性，在这团圆的日子里，她会不会是想家？
从她尊贵的气质来研判，她应该是自小生在权贵之家，就算不是，也必定是富甲一方的人家；从千金小姐沦落为让人使唤的丫鬟，她的心底必定有许多委屈，想家也是必然的。
过了好一会儿，韩妤蝶细声问：“大庄主有事吩咐？”
“此刻庄里头应当只剩我和你。”他不答反道。
韩妤蝶一愕，眼中满是不解。
“少诚出去了，至于其他长工我放他们出去逛逛。”他解释著，深沉的眸子盯著她有些苍白的脸，眉头不禁一皱。
“大庄主是个好人。”为什么她会突然说出这种话？韩妤蝶也不明白。
或许是因为他对下人的体恤吧！
陆少东眉头皱得更紧，并没有因为她难得的赞美而有一丝丝高兴之情，她无神的表情及无意识般的话语，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搞不好她连自己在讲什么都不清楚。
“我不是好人，你知道的。”
韩妤蝶看著他，眸中却是一片茫然。
“我不懂。”他话中似乎有别的意思。
陆少东脸一沉，“到了初三这天才会有人陆陆续续回来，也就是说这几天庄内除了你我，不会再有其他人。”
“二庄主和顾守的长工总会回来。”
“依照惯例，除了长工会准时回庄内，少诚不过十五绝不会回来。”
“依大庄主的意思是说若有客人来访，我必须独自招待？”她记得在韩家时，每逢过年来韩府走春的宾客总是络绎不绝，没有数十名下人是招待不好客人的。
“不，过年期间，陆家庄是门户紧闭，没人会上门来探访。”开玩笑，大过年是他休息的日子，谁也不能来打扰，所以他才会把下人全放回去过年。
“那我真想不明白大庄主的意思。”奇怪，她的头怎么越来越重，连思考也无法集中注意力。
“漫漫时日，孤男寡女，你不怕我对你无礼？”陆少东清楚知道她对他的防备心，所以他故意这么说。
韩妤蝶愣了一下，他不主动提起，她还真想不到有此可能！要是他真要胡来，她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突然她打了个冷颤，不知道是因为寒风刺冷，还是因为他的话。
“我劝你还是赶快回屋里去，最好把门窗锁得紧紧的，别在外面行走让我看见，否则出了事别怪我没提醒你。”
韩妤蝶连忙起身回到自个的屋里，一点儿也没注意到身后那道深沉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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