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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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登记出生日期的时候，又有了个小问题：秦晓彤不知道自己这个身体的生日。可没想到的是，秦二强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显然，十五年来，秦晓彤没有过过一个生日，自然没人记得她是什么时候生的。最后还是村长隐约记得她是八月前后生下来的，就给她登记了一个八月十八日。而秦二强因为年年都有寿面吃，对自己的生日记得比较清楚，不过是农历。民警阿俊想帮他在电脑上查找一下万年历，可秦二强不想换算成公历，直接让民警登记成农历那个日期了。另一个男孩也跟秦二强一样，而另一女孩，比秦晓彤好一点，她家大人还记得她的生日，每年也会给她过，所以她记得自己的出生日期。
登记好信息后，四人就被拉去拍照了。
秦晓彤知道拍完照，他们就该回去了，所以，唯一的机会就是现在，而且她的时间不多。因此，在其他三个人都新奇地看着照相设备，表现得有些胆怯的时候，她走到了队伍最前面，抢先拍照。
拍照的是个女民警，她就没有民警阿俊那么亲切了，冷着脸告诉秦晓彤正对镜头，露出额头和耳朵，收起下巴不要笑，好一会儿才示意她好了。
秦晓彤起身后就马上轻声对村长道：“叔，我憋不住了…”
村长犹豫了一下，见她表情实在难过，这才带着她走出照相室，指着不远处道：“厕所就在前面右拐，上完赶紧回来，知道不？”
“知道了！”秦晓彤点点头，快步跑走了。
早在进派出所之前，秦晓彤就关注过周边的情况。厕所那边有个出口，出去后就是派出所外面，而派出所不远处有个小卖部，那里能打公用电话。
飞快地跑出派出所的时候，秦晓彤紧张得心怦怦直跳。在过去的两个月里，她每天都会把石秀秀和丁柔爸爸的手机号码背上几遍，此刻自然已是滚瓜烂熟。只要她打了这个电话，之后再立刻回到派出所去，没人会知道这电话是她打的，甚至没有人会知道，她们的家人是怎么找过来的。
只要打了这个电话，石秀秀和丁柔就有救了！
第21章 消逝的机会
秦晓彤走向小卖部时，发现情况似乎有点不太妙。
小卖部那边,三四个染着黄发的小青年正打打闹闹地嬉笑着买了烟,围在一起抽烟聊天。秦晓彤有点迟疑，她对于小混混型的人物总有些忌惮。然而，她没有时间犹豫，只能当做没看到这些小混混,硬着头皮走到小卖部里。
小卖部的店主是个中年女人,正在边看店里的黑白小电视边织毛衣,见秦晓彤过来，她只是掀了掀眼皮,随口一问：“买什么？”
“我想打电话。”秦晓彤飞快地说道。
中年女人嘴巴一努：“喏。本地一分钟三毛，外地一分钟一块。你打座机还是手机？打手机前面加拨0。”
“好的。”秦晓彤应了一声，拿起话筒,一边望着派出所的方向，一边飞快地拨号。
然而，她才刚拨了两个号码,后门那边就探出个头来——秦二强。
秦二强是第二个拍照的,拍完就被担心秦晓彤的村长叫过来看看她。他对着女厕叫了秦晓彤两声没得到回应,也不可能闯进去,就边等边走出后门来透透气。他刚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立刻看到秦晓彤，只是漫无目的地四下张望。
秦晓彤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惊得立刻挂断了电话，惹得小卖部老板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打了？”
秦晓彤没时间去理会她，眼看着秦二强下一秒就会看过来，她心中不免慌张。这么短的时间，她根本无法远离小卖部，而秦二强只要看到她在这里，过来一问就能知道她要打电话，那样问题就大了！
秦晓彤深深地吸了口气，下一秒她注意到了旁边抽着烟的小混混们，一咬牙，脚下一踢一甩，路面的灰尘伴随着石子就顺风扬到了最边上蹲着的一个小混混的身上，劈头盖脸地浇了他一脸。
这小混混一愣，呸呸呸地吐出了飞进嘴里的灰，倏地站起身，狠狠地瞪了过来。
秦晓彤向后退了两步，做出吓得要跑的模样。
“这就想跑？门都没有！”小混混气笑了，将手中的烟往地上一丢，追了过来。
秦晓彤转身拔腿就跑，而目标正是秦二强。
秦二强看到秦晓彤的时候，正是那小混混气势汹汹地站起来的时候。刚开始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等秦晓彤转头就跑，而那小混混也追了过来时，秦二强终于明白是这小混混要欺负人，他立刻就迎了上去。
“二哥，他要打我！”秦晓彤躲到了秦二强身后，小声道。如果以后有机会，她会向对方道歉，毕竟他也没惹她，是她先动的手。但现在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利用他来转移秦二强的视线。
那小混混大概也就十七八岁，长相不算难看，却偏偏摆出一副凶恶的模样，浑身上下都是戾气。
“我找你身后那个妞，你给我滚开！”小混混歪着头，流里流气地拿手指向秦二强身后。
秦二强虽说没有秦大强壮实，好歹也是干着农活长大的，有一身力气，没道理怕这个身无二两肉的小混混。而且，秦晓彤好歹是他妹，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妹被人欺负不出头，这种事说出去他就没脸了。
“嘿，想找她，你也得看我这个哥哥答应不答应！”秦二强不屑地看着小混混。
“哥哥怎么了？这事跟你没关系！老子找她！”小混混等着秦晓彤。
秦晓彤故作惊慌地往秦二强身后又躲了躲。
“我这个哥哥能让你欺负她？你也太小瞧我了！”秦二强分毫不让。
“我欺负她？呸！”小混混大声道，“你问问我这些兄弟，是我欺负她，还是她来惹我？”
“她一个胆子比鸡还小的小丫头片子，怎么可能惹你？”秦二强不信。
小混混冷笑：“你问问她，是不是把灰洒我身上？老子刚才在抽烟，好好的烟都被她糟蹋了！”
秦二强见对方并没有动手的意思，还说得有板有眼，不禁心下生疑，回头问秦晓彤：“三丫，你真招惹他了？”
秦晓彤惊慌地摇头：“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真惹他了啊！”秦二强脸色一变。他还以为是对方故意找茬，毕竟那几个人一看就是二流子，没想到自己妹子居然还真的招惹了人家。
小混混哼道：“赶紧给老子下跪道歉，不然老子揍得你们爹娘都不认得！”
“下跪就过了吧。”秦二强道，“你一个大老爷们，也好意思跟个小丫头计较。”
小混混被秦二强说得一愣，瞪着眼睛道：“怎么的，小丫头就能随随便便欺负人？她不客气我用得着跟她客气么！”
小混混身后的兄弟突然拉了拉他，他不耐烦地回头瞪了对方一眼，后者小声道：“什么‘欺负’啊，金子你说这话也不嫌害臊。”
小混混一怔，这才发现他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用欺负这个词，不就显得他很没用吗？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不可能让别人当没听到，只能一把推开自己兄弟，骂了一声：“滚！”
之后，他整整衣领，再看向秦二强和秦晓彤：“道歉！不然别想老子放过你们！”
秦晓彤本来就知道是自己不对，现在对方竟然只是要求个道歉而已，她自然不会推脱。至于他前面说的“跪下”这点，既然第二次他自己都不再提了，她自然也就当没听到了。
“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秦晓彤从秦二强身后走出来，小声对那小混混道歉。
小混混看着这么瘦小的女孩低声下气地向他道歉，态度还挺诚恳，心里的气就消了大半。他一个男人，总不能真跟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计较不是？
“早这样不就没事了？”小混混哼了一声，“刚才你跑什么啊！”
秦晓彤低头不语，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表达“刚才我被吓坏了”的意思。
秦二强也没有非要为了秦晓彤跟人打架的意思，见对方都不计较了，这事也就算完了。这时他想起了他来这里的正事，不耐地对秦晓彤道：“三丫，你跑这来干啥？赶紧回去！”
“哦…”秦晓彤点点头，赶紧转身进了门。
秦二强又看了那小混混一眼，转身走了回去。
秦二强步子大，几步就跟上秦晓彤，不解地追问：“三丫，叔说你去尿尿了，怎么跑外面去了？”
“我走错了。”秦晓彤低声道。
“就这么小一地方，你还能走错？怎么这么蠢啊。”秦二强忍不住埋怨道，“就你这样，还读什么书！”
李春花只让秦四强读书这件事，秦二强表面上没说什么，其实心里是有点想法的。不过他毕竟年纪大了，再跟这些小孩一起去上学，他面子上过不去，再加上那个大学生太年轻，如果要跟着他们一起叫陆老师，他可叫不出口。他有点羡慕四强，不过四强确实机灵，读书也是该的。没想到的是，三丫这个臭丫头，本来只是去当煮饭婆，竟然也读上了书，这叫他心里怎么能没有不满？那些小小的不满此刻便变成语言发泄了出来。
在秦家人面前，秦晓彤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此刻也是，就算被秦二强毫无理由地骂了，她也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秦二强嗤了一声，觉得自己这样挺没劲，也没再说什么。毕竟他是一向瞧不上自己这个妹子的，她会走错路，他真的一点都不奇怪。
秦晓彤垂着头跟着秦二强往回走，心里暗自庆幸着刚才没被他抓到。可机会的失去，却也让她很是失落。这次她没能抓住机会，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唯一让她觉得欣慰的是，她记住了下山的路。
秦二强带着秦晓彤回来的时候，另外两人也已经拍好照了。新身份证需要一两个月才能取，到时候还是村长来拿。
刚过十二点，五人又踏上了回山的路。走了一段路，吃过午饭，五人继续前进。黄昏的时候，五人路过了学校。没想到的是，陆泽竟搬了把小板凳坐在路口，捧着本书看着，时不时往路口张望。见这一行人过来，他眼睛一亮，立刻迎了上去。
不过，陆泽脸上原本有些过于热情的笑容，在他靠近了他们时又敛了敛，他故作矜持地说：“听说你们今天去办身份证了？”
“是啊陆老师。”村长笑道，“这些孩子都到岁数了嘛。”
陆泽还想寒暄两句，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跟他们说些什么，只好直接表明来意：“村长，我有事跟三丫说两句。”
“哦，你说，你说。”村长一愣，还是笑道。
陆泽见他一点回避的意思都没有，心里想着他们还真是不知道隐私是何物，对秦晓彤招了招手：“三丫，你过来。”
说着他就带头向院子里走去。
秦晓彤看了村长一眼，见他对她点点头，便跟着走了过去。
陆泽也没想带秦晓彤去哪里，走到院子内离四人有点远的位置，确定两人小声说话他们听不到后，他就停了下来。
“陆老师，我今天有了新名字。”在陆泽开口前，秦晓彤抢先说道。之前她跟村长他们说“晓彤”这个名字是陆泽帮着取的，总不能陆泽自己不知道，所以她得先把这事告诉陆泽。
“啊？”陆泽愣了愣，随即点点头，“应该的，我早就说‘三丫’这个名字…”他说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尴尬地住了嘴，看看秦晓彤，嘴里的话忙吞回去，“…那什么，你的新名字叫什么？”
“晓彤。破晓的晓，红彤彤的彤。”秦晓彤说。
“晓彤…秦晓彤…”陆泽念了两遍，点点头，“不错嘛。”
不过，他的心思显然并不在这个上面，看着秦晓彤问道：“三丫，你明天还会来的吧？”
对于陆泽仍然叫她“三丫”这事，秦晓彤也没说什么，他要是直接叫“晓彤”，她才会觉得怪。
“当然啊。”听到陆泽的问题，秦晓彤有些奇怪，“陆老师，怎么了？”她只是因为要办理身份证而一天没来而已，又不是不来了。
陆泽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陆老师，到底怎么了？”秦晓彤直觉陆泽想说的事跟她有关。
在秦晓彤的追问下，陆泽才说出了事情原委：“今天四强说，你快嫁人了，到时候就不能再来这边了。”
“嫁人？”秦晓彤心里一沉，秦四强应该不是无的放矢，或许是李春花跟他说了什么，可上回李春花说了，因为她月经还没来，男方都不会要她。难道是有什么变故？
陆泽奇怪道：“不是吗？”他长舒了口气，“我就说是四强那小屁孩胡说嘛。你才几岁，都不到结婚的年纪，嫁什么人啊。你要是嫁人了，谁给我做饭…不，那个…我是说，谁给学校这些学生做饭？”
“陆老师，我们这边嫁人很早的。”秦晓彤回道。
“啊？”陆泽不敢置信，“你才十六岁吧？自己都是孩子，怎么嫁人啊！”
“能生孩子就能嫁人了。”秦晓彤道，“陆老师，我们这边跟城里不一样。陆老师，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村长他们还在等我。”
秦晓彤有点急着回去，她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秦四强突然说那种话。她只希望那是虚惊一场。
“啊？哦哦…”陆泽怔怔地点头，见秦晓彤跑开，他忙又追上两步高声追问道，“哎，你明天会来的吧？”
“会的！”秦晓彤头也没回，摆摆手回道。
得到她的答复，陆泽放心了。他手里还拿着书，开心地笑着往屋子里走。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对，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吃惯了这小土妞做的饭，再退回去吃压缩食品，实在是太痛苦了。
陆泽刚打开房门要进去，突然想起件事，脸色微变，忙回身快步向外走去——他忘记他的小板凳了！
秦晓彤一路想着她可能面对的各种状况，有好有坏。如果真的面对了最坏的状况，那么她只好跑了。现在她已经知道了下山的路，出去不是问题，石秀秀和丁柔应该也可以得救，但没有身份证，她恐怕没办法在外界好好地生存下去。现在这个社会，坐火车飞机以及住宿都要身份证，没有身份证真的是寸步难行。
五人回到天然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
李春花给两人留了饭，秦晓彤心事重重地吃完了饭，又打水洗碗。李春花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秦晓彤也不可能直接发问，只好先忍着焦急，准备从秦四强那里下手。
秦四强早就吃过了晚饭，正在外面跟傻根满山满野地疯玩。秦晓彤做完家务后得了空，就找到了他。她也没跟秦四强拐弯抹角，直接拉着他问：“四强，今天你跟陆老师说我要嫁人了？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正玩得高兴的秦四强被秦晓彤打扰，一脸的不高兴，嚷嚷道：“你本来就是要嫁人的，我又没有说错！”
“那你跟陆老师说什么？”秦晓彤闻言心里一松，“娘肯定不高兴你把家里的事到处乱说。”
“我又没说谎，娘也没说不能告诉陆老师啊！”秦四强当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因为他们这几个孩子都不太会做饭，陆老师就拿出压缩饼干分给每个人吃，他很喜欢那个压缩饼干，可陆老师不喜欢，陆老师还说，如果三丫在，就不用吃这种东西了。他不喜欢三丫，也不喜欢陆老师这么喜欢三丫做的饭，所以当时他就说了，三丫以后要嫁人的，就不能再来做饭了。他不想陆老师对三丫那么好，明明他娘说了，他很机灵，学什么都快，陆老师应该最喜欢他才行！
知道只是虚惊一场后，秦晓彤放了心，也不再跟秦四强多说：“那行，随便你。晚上早点回家。”
然后，放松了心神的秦晓彤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家。今天整整走了十四五个小时，她的腿都快断了。
第二天起来后腿上的那种酸痛，比前一天还难受，可秦晓彤答应了今天得去学校，总不能食言而肥。
一大早陆泽就候在空地上，见秦晓彤来了，这才放了心。
虽说秦四强的话只是一场虚惊，但“嫁人”这事，依然成为了压在秦晓彤心头的一块巨石。她天天盼望的事就是自己的月经晚点来，别在她离开大山之前到访。
这天中午，秦晓彤洗完碗后就爬上了后面的山坡，坐在半山坡，望着大门乡的方向发呆。现在她知道大门乡是在哪个方向了，可还是没办法直接离开。
吃完饭在消食的陆泽看到了坐在山坡上的秦晓彤，想了想决定过去。不过准备爬上去时，他想起了上回他正是从这里往上爬，结果丢脸地滑了下来。他忙将手收了回来，沿着山脚往前走，走到一处较缓的坡度，这才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最后在秦晓彤身边坐下。
“陆老师？”秦晓彤侧头看向陆泽，疑惑他有什么事。
陆泽摆出一副知心哥哥的模样柔声道：“三丫，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恼？我看你都不太开心啊。”虽说从他开始见她到现在，她好像一直都不太高兴的样子，总跟小大人似的板着脸，可从前好歹还会偶尔笑笑，最近却很少看她笑了。
秦晓彤微怔，随即浅笑：“陆老师，我很好，没什么烦恼。”
“真的？”陆泽却不太相信，“你别逞强啊，三丫。我跟你说，你陆老师我可是很厉害的，你要是有什么烦恼呢，就跟我说。有我在，一定帮你解决！”
除了每个月周助理来一次，在这座大山里，都没人能跟他说上话。这些孩子里，他就只跟三丫岁数还算相近，能说上两句，她不高兴了，连话都少了，这两天他都觉得寂寞了。所以，他是真希望能知道她在烦恼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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