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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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还未回神,苏漓一字一句,咬牙又道:“最亲之人因你而死,你很难过,无法自控,对吗,战将军?哦不,或许我应该叫你…宛国的太子殿下!?”

一言道出,满殿哗然,今日的意外实在太多,奈何意外之外还有意外,众人脸色一变再变,不可置信地朝他们望过来。

男孩合名为姓,占戈为战,此时身在大殿,不是骠骑将军战无极还能有谁?

皇帝脸色骤然阴沉至极,目光如刃,紧紧盯在战无极一瞬间发青的面容。满朝文武,阖宫上下,除了禁卫军统领萧放,他最信任的,便是此人!因此才会削减摄政王兵权,全部交给此人统领,不料这人才是狼子野心!

“本将军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迅速掩下一切不对的情绪,战无极很快恢复如常,冷傲抬头,沉声斥道:“你这个疯女人,为达目的,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么荒谬的故事你也编的出来!”

被他一再骂作疯女人,苏漓不怒反笑,“你可以不承认,但我有证据!”她从袖中又掏出一物,转向朝皇帝道:“是否苏漓胡言乱语,大家只要看过这个,自见分晓。请陛下过目。”

古老的书籍被她双手呈上,战无极面色阴冷,惊疑望她,目光闪烁不定。

皇帝身边的周公公接过证物,呈给皇帝,皇帝翻开,看到一个姿势奇特的玄鸟图。

苏漓冷静道:“此物是郡主府遭大火烧过之后,从月阳公主曾居住过的房间地下暗格里找到的。上面记载了宛国王室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其中包括凤血灵玉的真正用途,还有宛国王室特有的吉祥刺青——飞天玄鸟!而这种玄鸟刺青颜色独特,一经刺入肌肤,终生不可除之。”

“那又怎样?玄鸟被一些边陲小国奉为吉祥物,这个世人皆知。你随便拿出一本书,究竟能证明什么?”战无极冷哼一声,似乎并不担心。

苏漓没看他一眼,只继续道:“苏漓找到曾经侍奉过月阳公主的侍女,确定月阳公主的背上有此刺青!书上记载,凡是宛国国君所出之子女在满月之日必种此刺青,以证明他们高贵的身份。所以只要当众验看战无极身上是否有此刺青,就可以证明苏漓所言非虚!”

“你要本将当众脱衣服?!”战无极脸色分外难看,浑身怒气横炽,一触即发。

苏漓冷笑:“你不敢吗?”

皇帝怀疑的目光,如利刃切割般,投了过来,战无极眉头一皱,鄙视道:“你想看男人的身体,也不必找出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

苏漓凛然道:“既然战将军如此笃定,那你敢不敢脱掉上衣,让所有人验证你的身份?”

“既然战将军说自己并非宛国太子,何不就此机会证明自己?”黎奉先声沉如水,随之附道。

战无极目若寒冰,冷哼一声:“你们以为本将军不敢吗?”他说罢咬牙,狠狠地瞪着她,刷一下解开腰带,竟然真的脱掉了上衣。

男子完美的上身暴露在众人的眼前,殿内的女宾顿时惊叫一声,慌忙捂住了眼睛。

常年练武,战无极身体健壮,肌肉结实,腰身精瘦,线条几近完美。很多女眷忍不住张开手指偷看,就连阳璇的脸,也多了几分不自然。只有苏漓,大大方方,直瞧着他裸露的后背。

麦色肌肤,无半点瑕疵,更不见她所说的玄鸟刺青的踪影。

众人一时哗然,质疑的目光,立时如冬日雪片皆朝她射过来。

皇帝转眼盯向苏漓,眼光晦暗深冷。

苏漓没有说话,也没有移开目光。

“看够了吗?真是不害臊!”战无极回头嘲笑,面色厌恶,极尽鄙夷。正要穿好衣服,苏漓这时突然端起一旁桌上的茶水,毫无预兆的泼向男子的后背。

战无极面色骤然一变,眼中杀机顿现,他飞快拉起上衣,遮住茶水冲刷的后背,却被苏漓握住了手腕。

苏漓冷笑道:“将军急什么?!”

战无极挣了下她的手,竟然没有挣脱,不禁心惊,怒极斥道:“你不光是个疯女人,还是个不知廉耻的疯女人!”说罢反手一掌,蕴藏着惊涛骇浪般的力量,直袭她胸口而来。

众人惊得大叫,纷纷躲向两旁,东方泽目光微闪,正要出手,却见苏漓飞快闪身一避,左手一个用力,只听嘶的一声,战无极的衣袍应声撕裂,刚刚才被遮住的后背又被露了出来。

众人一看,全都变了脸色,惊叫出声。只见刚才还什么都没有的光洁后背,此时玄鸟盘踞,色彩斑斓瑰丽,似欲冲天而起。

人们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双眼,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铁一般事实摆在眼前,证实了苏漓方才的话。

整座大殿,一时间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

皇帝的目光瞬间阴沉如海,刷地站了起来,还未开口说出一个字,只见眼前人影一晃,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利刃,在众人怔愣的瞬间,以惊人的速度,抵在了皇帝的颈项。

森森寒意沁人心骨,包围大殿。战无极被逼到绝处,竟然选择了挟持皇帝!

计划之外,总是充满变化。

东方泽眼光一冷,众人离席,惊声叫道:“陛下!”

萧放应声而入,带领禁卫军直冲大殿。

战无极厉声喝道:“站住!全都给我滚回去!谁敢过来,我就杀了他!尤其是你——东方泽,退后!”

强势的命令,听起来并无不妥,但在更强势的人面前,根本收不到任何效果。

东方泽只是微微顿步,面色深沉,站在原处没动。

战无极手上一递,锋利的匕首立刻割破皇帝的颈部肌肤,血珠迸溅而出。众人惊惶失色,慌不择路地涌出大殿,萧放脸色铁青,不得不摆手让禁卫军退了出去。

本就病重的皇帝,此刻更是脸色难看,皱眉怒道:“你、你竟然真是宛国王室余孽!枉朕一直对你宠信有加,你不思回报,还包藏祸心。朕…真是养虎为患!”

战无极垂眸看他,眼中恨意迸发,冷冷道:“宠信有加?哼!你欠我整个国家的血债,我正因每日思报,才有今日之举!你若不想死,最好老实一点!”他手中的匕首警示性地往前刺入半分,皇帝面色顿时铁青。

东方泽眼光一变,厉声喝道:“住手!放开陛下,本太子或许还可以留你全尸!”他的声音,比往日更加沉冷,没有丝毫温度。

战无极闻言,仰头哈哈大笑道:“东方泽,你这话对别人或许有用,但对我而言,走到这一步,有晟国皇帝陪葬,全尸和分尸,我并不在乎!不错,我的确是宛国太子月占戈,为了报仇复国,我在敌人的国土上潜伏了十几年,终于兵权在握,眼看大事将成,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你这么个女人!”

听他亲口承认自己是月占戈,黎奉先仍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战无极阴鹜的目光直盯着苏漓,“你不但查出我的身份,竟然还知道了破解玄鸟刺青的隐藏之法!我真是低估了你!”

苏漓看着他,没有说话。

战无极接着又道:“虽然我们是敌人,你屡屡坏我好事,让我功亏一篑,我讨厌你更憎恨你,但是我却不得不承认,你是第三个让我不得不佩服的女人!”

“如果没有黎苏案,或许我也会佩服你!”当一切真相揭开,苏漓整个人反而平静了。

虽然他计谋阴毒狠辣,但一个覆了国的太子,多年潜伏敌国,苦心筹谋,如今走到这等绝路,还能对害他前功尽弃的敌人说出“佩服”二字,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提到黎苏案,黎奉先心头一痛,咬牙说道:“当年带兵灭你宛国的是本王,你有何仇怨大可冲本王来!本王这一生驰骋疆场,杀人无数,早就知道会有报应,但是本王的妻子和女儿都是无辜的,你不该对她们用那等阴毒的手段!”

“无辜?哈哈哈。”战无极仰头大笑,笑声阴冷可怖,厉声叫道:“她们无辜,难道我就不无辜?我的父母、姑姑、妹妹、族人不无辜?我们宛国的万千臣民、将士不无辜?你们仗着国大势强,到处吞并小国,为避免有人复国、寻仇,你们每侵占一个国家,就将他们皇族所有人全部屠杀干净!…若非我的月阳姑姑忍辱负重,主动献城投降,我们宛国王室也早在十几年前全部覆灭,岂有我存活之理!”

愤恨而又悲痛的眼神,突然令大殿的气氛沉重起来。阳璇精致的面容随着他的声音,情绪起伏,抑制不住。

“身为宛国太子,只要能报仇、复国,杀几个人算什么?要怪就怪她们不该是你黎奉先的妻、女,活该承受你的报应!”他说完又厉声大笑。听得黎奉先悲恨交加,脸色时青时白。

苏漓面色一沉,上前两步道:“你真是死到临头不知悔改!既然你是无辜受牵连之人,当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我不知道!”他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盯着她道:“别跟我讲那些道理,你没资格!你从未经历过惨绝人寰的丧亲灭国之痛,你永远不会明白,当你眼睁睁看着亲人血流成河,拥戴你的臣民和将士尸体推挤如山,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那种恨之欲狂,却又无能无力的感觉生不如死,你懂吗?不懂就没有资格指责或是评判我的作为!我敢肯定,如果有朝一日你也体会到了,我相信你也一定会和我一样选择报仇!”

众人沉默,尸积如山血流成河的战场,非亲身经历,一般人难以想象。

黎奉先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当时的情景,皱眉道:“弱肉强食,这个世界本就如此!你们宛国国小,即便没有我们晟国,也迟早会被别国侵占!”

“你说的没错!这个世界本就如此,以强凌弱,争夺财富宝地,战事频繁,无辜之人何其多也!要想达到目的,就要不择手段,否则粉身碎骨的那个人只会是我自己!”战无极狰狞笑道,“所以我所做的一切,并无不对。”

苏漓冷声道:“这个世界的确很残酷,但是每个人行事都应有自己的准则。”就好像她曾经经历过惨痛,立志复仇,但也只针对她的仇人,不会妄自伤害无辜人的性命,否则,和凶手又有何分别?然而这个世上,有太多的人,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顾别人的死活。

她心下一冷,沉声又道:“无论如何,你是黎苏案的凶手,既然如今真相大白,不论你有怎样的理由,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她说罢再上前两步。

“站住!”战无极手中雪亮的锋刃立刻又往前递了一分,皇帝颈项,鲜血涌出。

众人惊声大叫。

战无极威胁道:“你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退后!”

苏漓笑了一声,“一个无关之人的性命,也想威胁我?”

此言一出,四下里吸气声一片。众人大骇,都抬起头来看她,似是完全不敢相信,她竟敢公然罔顾皇帝性命,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

“苏漓大胆!”一直没有开口的苏相如额头已经冒出冷汗,看着皇帝难看的脸色,出席对苏漓厉声斥道:“你胡说什么!还不跪下向陛下请罪!”

苏漓看也不看他一眼,脊背挺得笔直。如今苏淳已经离开京城,苏家对她而言,什么都不是。

苏相如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就要打她,苏漓眼光一沉,不等她有所动作,苏相如的手臂已经被人一把捏住。

“苏丞相息怒!”郎昶声音平淡,语气却藏了一抹深深的冷意。

苏相如皱眉,不悦道:“定国太子请放手,本相要教训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儿!”

“你不配做她的父亲!”

“你说什么?”苏相如瞪大眼睛,几疑听错。

“有本太子在,谁也不能动她!否则就是和我整个定国作对!”郎昶的面容,看上去仍是一派温和平静,但眼风过处,平白的让人忍不住抖上一抖。

苏相如顿时惊怒交加,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定国太子在晟国的皇宫,也敢如此嚣张!他转眼望向东方泽,本欲让他做主,却发现东方泽看过来的眼神比郎昶还要阴沉。登时浑身一震,只听东方泽沉声道:“她是本太子的人,好与不好,又何须旁人置喙!你先退下。”

众人皆愣,面面相觑。苏相如张了张嘴巴,那表情像是吞了一只苍蝇。本想教训苏漓,舒他怒气,不料适得其反,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郎昶这才放手,苏相如呐呐退后,心中气闷难舒,狠狠地瞪了眼苏漓。

“好!好一个苏漓!”皇帝面沉如水,眼中杀机闪现。苏漓冷冷对视,毫不在乎。她可没有忘记,当日东方濯逼宫失败,用她的性命作要挟时,皇帝是怎样对待她这个救驾功臣的!

既然皇帝刻薄寡恩,她又何须诸多顾忌。

皇帝又看向东方泽,沉声怒道:“还有你,真是朕的好儿子!”

东方泽没有看他,只对战无极冷冷道:“放开陛下,本太子保你安全离开皇宫。”

战无极道:“我不信。你们都退后,我出了皇宫自然就放了他。”

他的话更没人相信。出了皇宫,皇帝必死无疑。谁都知道。但是东方泽还是强拉着苏漓退后。

战无极的刀,就在皇帝的脖子上,只要再深入半寸,皇帝必死无疑。

“哈哈哈。”战无极得意大笑,押着皇帝走下主位。

苏漓心底一沉,看着他一步一步往门外挪,她却没有立即阻止,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缓慢而坚定道:“别以为这样就能保住你的命,今天,就在这座皇宫里,谁也阻止不了我想杀你的决心!”

纤细的手指,蓦地紧握成拳。惊人的煞气,忽然凝聚在女子的周身。众人怔愣之外,都吃了一惊。

战无极哼道:“你果然会武功!不过没关系,你想要我的命,也得问问东方泽答不答应!”

他倒是很会挑拨离间,可惜,对她没用。

苏漓冷笑:“他答不答应,与我何干?你与陛下有仇,你找他报仇理所应当,而我和你有仇,我杀你报仇,也是理所应当。”

她正欲动手,手却猛地又被东方泽紧紧攒住。

“苏苏!”东方泽皱眉叫道:“你别这么冲动!那是明玉君主的仇,不是你的!你要为她报仇,以后有的是机会。”

“没有机会了!”苏漓瞪向他,眼中狠戾之色如潮水汹涌!战无极在晟国潜伏多年,势力不可小觑,今日若让他逃出宫去,必定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将来再想报仇,遥遥无期。

苏漓就这样一直瞪着他,他惊痛的目光像冰锥一样扎在她的心上,苏漓没有妥协。一个薄情的皇帝父亲,他尚且如此在意,而她亲身经历的屈辱和惨死,还有她最爱的母妃的死不瞑目,此仇不共戴天,今日一定要报。谁也阻拦不了!

“东方泽,我不杀你已经是看在我们往日的情份,你若再执意阻拦我杀战无极报仇,我连你也不会放过!”她一字一字说完,再一次冷冷地挥开他的手。而这时,战无极已经在他的贴身侍卫的护卫下,走出了大殿门口。

门外是东宫前院,极为宽敞,三面有门。萧放因为顾忌皇帝性命,只能按兵不动,喝令禁卫军退到一旁。

战无极押着皇帝,一步一步朝正前方的大门走去。

苏漓眼光一沉,不能再等了。看了眼项离,抬手轻轻一挥,一个无声的指令发出之际,名满天下的风流公子,突然如离铉之箭飞掠而起,转眼拦在了正门门口。

好快的速度!完全看不清他是怎样过去的。众人捂嘴惊呼。

苏漓跟着走出大殿,东方泽眼光暗沉,随之而出,不片刻,大殿之内的所有人都跟着涌了出来。

项离站在敞开的朱漆大门前,依旧是满面慵懒的媚色,长身玉立,手中握着一把折扇,风流倜傥。但是,就是这样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他的眼光却冷的骇人,浑身更散发着一股平常所没有的惊天煞气,让人不由自主顿住脚步。

战无极皱眉道:“我跟你无仇。”

项离笑道:“你跟我们门主有仇!”

“门主?”战无极愣了一愣。

项离不答,素日里媚色无边的眼眸,此刻已满布杀机,轻轻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冷意横生。

战无极隐约觉得不妙,防备地退了两步,黑衣侍卫慌忙护在他前头。战无极不予耽搁,转身朝左边侧门走去,苏漓再度抬手,江元身形如电,越过众人头顶,迅速落在左侧门口。

同样是气息冰冷,煞气骇人。

战无极眼光微变,一种不好的预感急速掠上心头,这一次他没有说话,飞快转向右边侧门,但脚步未动,挽心已经持剑等在了那里。脸上一张银光面具,材质特殊,在晦暗的日光下,反射出寒芒如雪。

战无极一看那面具,顿时神色大变,止不住惊道:“沉门杀手…你们是沉门四大杀手?!”护在他身前的黑衣侍卫闻言面色惊变,浑身跟着一颤。

“眼力不错!”项离轻笑,一把折扇摇得风流倜傥,嘴里吐出的话,却让人冷汗直冒,“我们三个还从未联手对付过什么人,战无极,你走运了。”

众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些官员们不敢相信,那个常和他们打交道的,爱笑爱美人的风流公子项离,会是沉门最可怕的杀手!现在再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只觉得心底发寒,忍不住哆嗦了几下。

就连一向镇定的阳璇,也不禁花容失色,一张丽颜竟苍白如雪。

东方泽面色不变,紧紧盯着苏漓,眼光晦暗深沉,情绪难辨。想起几次去花渔沟,直觉得江元身份不凡,竟然都没看出江元是她的人!

战无极心头大骇,不敢置信地回头,只见大殿门外石阶之上,苏漓在众人之中昂首直立,一身素白苍冷,神态冷傲,仿佛地狱死神。

“你是沉门门主!”没有疑问,只有肯定。

众人惊得张大嘴巴,“啊”的一声齐齐叫了出来,不敢置信地望向苏漓。

本是一介不受宠的相府庶女,通过选妃宴一跃成为备受皇帝看重的明曦郡主,又在选夫宴上变成万人瞩目的一品女官!她为明玉郡主翻开离奇冤案,帮助东方泽斗垮皇后,平息静安王逼宫之乱,以身犯险救了无数的人…她的聪明才智、能力、胆识,所有人有目共睹,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淡定纤细,浑身充满了传奇色彩的瘦弱女子,竟然会是那个可怕的杀手组织沉门的新门主!

苏相如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浑身充满了冷冽气息的女子,以前他觉得只要她是他的女儿,不管她怎么变化,都对他有利无弊,可是这一刻,他忽然有种感觉,这个女子,真的是他的女儿吗?

“我说过,今天你逃不了。”苏漓缓缓走下石阶,对战无极冷冷说道,面无表情。

战无极面容抽动,目光惊疑不定地朝四周扫了一遍,“四大杀手来了三个,还有一个在哪?也一并出来吧!”

“杀你哪里用得着四个,其实我一个就够了。”项离摇着扇子朝他一步步逼近。

多年征战沙场,杀人无数,即便千军万马当前,他也不曾退怯,可是此刻却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沉门四大杀手,武功高强,神鬼莫测,危险之极。只一个就足以令人头痛,何况今天竟来了三个!战无极警戒地盯着他的手,原先的护身符此刻突然失去了作用,反而成了负累。战无极皱紧眉头,不能松手。

至此,冲天的煞气,如乌云盖顶,重重笼罩在东宫前院。

突然,一股异香不知从何处飘出,冲鼻而来,转眼就弥漫了整座院子。

苏漓眉头一皱,欲闭气却已经晚了,只觉得浑身发软,头痛欲裂。不禁心中一惊。

身后“扑通”之声不断传来,涌出大殿的众人惊呼一声“头好痛”,继而栽倒在地,心头大骇。

“似水无痕!”江元厉目朝人群扫去,大殿门外,除了东方泽以外,还站着的,也只有阳璇、郎昶、黎奉先等武功高强的几人。“想不到今日进宫居然见识到如此稀有之毒,不虚此行!”

苏漓心惊,“似水无痕”是有名的奇毒!据说是用毒物炼制出来的液体,盛于瓶中,只要揭开瓶盖,毒性便会随风飘散,极为霸道。若没有提前服用解药,一旦闻到香气,便会中毒无疑。若是两个时辰之内不能解毒,任是武功再高强的人,也会化作一滩血水。

众人顿时惊惶失措,鬼哭狼嚎。

梁实初怒声叫道:“战无极,你好卑鄙!竟然下毒!快把解药拿来。”

百官附和大叫,眼下那始作俑者战无极,好好站在那里,没有丝毫的中毒迹象。人们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毒就是他放的。

唯东方泽沉冷的眼光,瞥向身着嫁衣的阳璇低垂的衣袖,脸色深沉莫测。

项离也是头痛欲裂,但却勾唇笑道:“不愧是鬼医圣手!幸好今天来的是你。”如果是秦恒就麻烦了!他挑了一双桃花媚眼,直瞟江元,伸手叫道:“解药。”

江元奇怪道:“又不是我下的毒,找我要什么解药!”

项离翻了个白眼,“管谁下的毒,你有解药就成了。快拿来。别误了门主大事!”话音未落,江元耳廓一动,院墙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江元面容一肃,不再多言,从怀中掏出解药,指尖一弹,苏漓、挽心、项离同时张嘴,那解药准确无误地到了三人口中。

鬼医圣手的名号,无人不知。此刻见他手中居然有解药,众人哪里还按捺得住,纷纷连滚带爬地朝他涌去。

苏漓面色一凛,飞身跃到江元跟前,伸手道:“还有多少解药?”

江元执起药瓶一倒,只剩下两颗。

众人的心都跳到嗓子眼!最后两颗!最后的生存希望!不少人脸色惊异难辩,却不敢妄动去夺。沉门的名字,在他们的心里就代表着死亡,谁想死得更快些?

苏相如期待的眼神投过来,他是她的父亲,不管如何,那解药也应该有他一份吧?可是苏漓仿如不觉,捏着解药朝黎奉先走了过去。

众人皆愣,苏相如脸色一下子变得如死灰一般,震惊、难过纠缠在他的脸上。

解药递到跟前,黎奉先却没有接,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的脸,忽然记起东方濯叫她黎苏时的表情。黎奉先内心猛地激荡起来,飞快握住她的手,颤抖着叫了一声:“…苏苏?”

苏漓知道他叫的是黎苏的小名,而不是苏漓的。看到父王两眼泛红,神色激动,她心底发颤,涩涩的疼,却不能应声。只撇开眼道:“王爷快服解药吧。”将解药塞到父亲的手里,她转身,不敢再看黎奉先一眼。

周围一片诧异的眼光,人们小声的议论着她奇怪地选择。苏漓仿佛不闻,看了眼东方泽的腰间,将最后一颗解药给了郎昶。

众人再度惊异,郎昶也很意外,只是看着她的眼光,温暖而微微地激动。她在意他的方式,来得这样直接,如何不令他心潮起伏?东方泽目光顿时变了几变,复杂难定。在她的心里,郎昶竟比他重要了吗?

院门外,忽然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整个东宫,已经陷入一片混乱。

“将军快走!”院墙上跳下十几名黑衣侍卫,一人在半空掀开一个黑色的神秘盒子。只见蓝光迎空闪烁,无数淬毒银针朝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密集的让人无从躲闪。

周围的宫女太监吓得惊恐大叫,抱头滚地。项离眼光一闪,飞快解下华丽披风,扬空一抖,那些银针仿佛突然长了眼睛似的,全都转变方向朝当空的披风射来。

“敢在我面前使用暗器,找死!”项离一声冷笑,袖袍一挥,尚未扎入披风的银针转眼又齐齐射向发射暗器之人,速度迅疾无比。

“啊”的一声惨叫,那名黑衣人身上扎满银针,刺猬般倒在地上,面色青黑,浑身抽搐,转眼便断了气。

众人看得浑身惊颤,后怕不已。

战无极脸色急变,几名黑衣侍卫从怀里掏出几枚黑色弹丸,动作迅速,配合无间,一齐朝不同的方向发射而出。

只听“砰砰”几声,黑色弹丸在空中炸开,一片深色浓雾瞬间笼罩了整座东宫前院。即使是近在眼前的人,面容也变得模糊起来。

嗖的一声,衣袂划空之声,从院墙头传了过来。

苏漓心一惊,沉声叫道:“别让他跑了!”

江元、项离、挽心三人应声飞掠而起,同时东方泽对身后吩咐道:“救陛下!”

“是!”盛秦、盛箫、盛金疾掠向墙头,一片浓雾里,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凭感觉辨认敌我方向。

一时间,东宫前院掌风四起,剑光穿透浓雾直入九霄,这个上午,一场喜事被浓烈的血腥气渲染,红艳艳的鲜血洒满东宫的院墙。

盛秦三人不负东方泽所望,在一片混乱中,竟然真的救出了皇帝。

战无极一声惨叫,被挽心刺中前胸,忽闻一声尖厉长哨,无数人影都朝这边冲了过来,似乎有几方人马在激烈地打斗。

空中浓雾就要散去,一片更大的浓雾,又在眼前弥漫,迅速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冲入东宫的人多不胜数,很快便分不清谁是谁。只有大片的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但是挽心还是听到战无极惊喘的声音越来越远。连忙招手叫道:“他跑了,快追!”

三条身影如电,疾掠出东宫。

苏漓欲随之追出,却被人拉住了手臂。不知道为什么,东方泽看着浓雾里她模糊的身影,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兆,仿佛她此去便会永远离开他,再不回头。她是那么谨慎的人,平常隐藏还来不及,今日却一次暴露了沉门三大杀手的身份,就连她自己的身份也毫不掩藏,她到底想做什么?

“有他们去就够了,你留下。”东方泽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手上力道沉重坚定。

苏漓挣脱不得,冷冷回头,一掌拍向他的胸口,毫不留情。她以为他必定会闪开,但是他却牢牢地握住她的手,不闪不避,硬挨了她全力的一掌,没有吭出一声。

高大的身影轻轻摇晃了一下,苏漓心底一颤,对面那张模糊的俊颜,痛色清晰划过,眼底似有几分祈求的味道,令她心间不由自主泛起酸涩的疼痛。

“太子殿下,你怎么了?”阳璇焦急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大声地叫道:“来人,快来人!苏漓打伤太子,抓住她!”

郎昶面色一变,挥手拍向东方泽肩膀,拉着苏漓疾速退后,“走!”东方泽仍然死死地抓住她的手不肯松开,脸色发白,另一只手挥掌迎向郎昶,砰地一声响,苏漓趁机手臂一滑,转眼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浓雾弥漫,伊人身影瞬间已消失。东方泽气血上冲,喉间甜腥翻涌,内心刺痛让他的呼吸几近不畅。“王爷!”盛秦焦急地掠了过来,扶住他叫道:“快服药。”

腰间药服下去,体内毒性解除了,剧痛却仍在。他将目光转向阳璇,阴鹜嗜血。

“拿下她!本太子回来之前,这里所有人,一步都不准离开!”

“是!”

一道惊天红光自皇宫大门方向升起,苏漓和郎昶立刻朝那边飞奔而去。高高的城墙上,战无极被挽心三人围在中间,他的那些黑衣侍卫已经全部都死了。

“不愧是沉门顶尖杀手!果然厉害!”战无极浑身是血,脸色苍白至极竟还笑得出来。

“你想怎么死?”苏漓一步步走上城墙,目光平静。

“你要亲自动手?”战无极挑眉问道,不等她回答,他又摇头狠绝笑道:“可惜,你没这个机会!宛国王室之人,死也要死在自己的手中!”话音未落,他一剑刺中自己的胸口,鲜血飞溅而出,他轮廓刚强的面庞浮现一丝骄傲凄凉的笑容,张开手臂,朝后倒去,直直的掉下城墙。砰地一声,高大的身躯重重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苏漓面色微变,她还没亲自动手,他就这样死了!?

“下去看看。”苏漓刚刚说完,几人飞身跃下城墙,这时宫门内,传来沉重的马蹄声。苏漓心中一惊。

江元皱眉道:“东方泽带人追来了!我们必须赶紧离开。”

项离点头道:“再晚就来不及了!”

苏漓看了看地上已无气息的尸体,点头道:“好。”

“等等!”郎昶急切地拉住她道:“你要去哪?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跟我去定国,我会保护你!”他很真诚,也很急切。似是害怕她这一走,他就再也找不到她。

苏漓心间一涩,反握住郎昶的手,从未有过的真挚。“谢谢你!但我不能去。”

“为什么?”

“我会为你、为定国,带来战争和灾难。”

“我不怕。虽然我们定国不喜欢战争,但若战争找上门来,我们也不惧!”他握住她的手,又紧了几分,透出内心的坚定。

苏漓眼眶泛红,“能得你如此对待,苏漓感激不尽。但是我今天真的不能跟你走,我有我自己的安排。如果将来还有机会,我一定会去定国找你。那里,还有我心中未解的答案。”

郎昶见她面色如此坚定,心知再说什么也是枉然,门内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如此坚持下去,他只会害了她。终于放开她的手,他清俊的眉目,突然溢满了忧伤。

“保重。我在定国等你。”

苏漓重重地点头,这一刻她的心里,也充满了悲伤。项离牵来事先准备好的马,几人翻身上马,朝澜沧江飞奔而去。

风云变幻,方才还是晴空,此刻已经乌云压顶,澜沧江风平浪静,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东方泽带府兵三千,纵马赶至,江边只她一人孤身独立。

白衣墨发,身形纤细。疾风灌满她宽大的衣袍,愈加显得她孤寂、苍冷,有些悲凉的意味。她背对着他,站在平静得有些异常的江岸,身边有一个不大的木桌,桌上有一壶酒,六个空杯子。

东方泽微微抬手,身后奔腾的马蹄声骤然息止,所有人勒住缰绳,停在原地。东方泽翻身下马,朝岸边走来。

“苏苏?”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发颤,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在等你。”苏漓缓缓回身,看向他的眸光,平淡得令人发狂:“你来得很快。”

这样的她,感觉有哪里不对。东方泽心底微沉,瞥一眼那张桌子:“你想做什么?”

“我想…”苏漓执起酒壶,似在思索。依次斟满六杯酒后,她淡淡笑道:“我想有始有终,我们之间,应该有个了断。”

“你要离开我?”这样明确的意识令他脸色大变,疾步上前抓住她,惊痛道:“你要背弃我们之间的承诺!?”

苏漓猛地抬头看他,平静的眼光突然变得冷厉如冰刃,直射向他的双眼。她挥开他的手,一把揪住他身上的喜服,想让他看清楚。

“背弃承诺的人是你——东、方、泽!”

“我没有。”他飞快握住她的手,急切解释道:“苏苏…”

“住口!”一听到他叫这个名字,她的心立刻痛得不能呼吸。冷冷道:“别叫我的名字!你不配!”

深沉的痛楚,从她冰冷的眸子里满溢而出,东方泽愣了一愣,将她的手握的更紧。急声道:“我从未背弃过我对你的承诺,阳璇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我娶她只是为了…”

“为了稳固你的太子之位!为了将来更顺利地登上皇位,争夺天下!”她飞快地接口,冷冷地抬头。“除了这个理由,别的我都不会再相信。”

“为什么?”东方泽皱眉问道。目光悲痛难言,“苏苏你变了。以前我们被人设计陷害,总能彼此信任,甚至可以为对方不顾自己的安危!我以为,我们之间的感情和信任都已十分牢固,我以为你就是这个天底下最懂我的人!阳璇之事,我不必解释,你也会明白!但似乎我错了!?…为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为什么到现在,你反而对我如此仇恨,如此的不信任?”

“因为你欺骗了我!”她定定望着他,两双带痛的目光,像刺一样扎进对方的心里。“我永远都不会再相信你!永远都不再相信!”

信任,原本可以很坚韧,只要彼此心中有信念,就能得到。信任,其实也很脆弱,一旦有了一次欺骗,就不复再有。或许我可以原谅,但不会再相信。

她用力地甩开他,大步后退。眼看就要退到澜沧江岸的边缘,东方泽眼底慌色一闪,飞快拦在了她的身后。

“如果你指的是凤血灵玉,那你也同样欺骗过我!除了沉门之事,你的心里,还有很多事情隐瞒着我。”东方泽将她带离危险区域,沉声说道。

“所以我们其实还是从未真正信任过对方!”她悲哀地笑道。

东方泽却紧紧地抱住了她,沉声叫道:“以前或许是,但是今日我们将所有的事都解释清楚,以后我们就可以完全信任彼此。”

“不可能了!”她坚决地摇头,退出他的怀抱。

东方泽双手一空,心里好像也跟着空了。他惊声道:“为什么不可能?你还是不愿意对我坦诚你心里的秘密!?”

她心里的秘密…苏漓昂头,悲笑出声。

“你问我为什么,我也想问你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凤血灵玉在阳光底下能吸附处子之血,你知道战无极想借你的手害人,却还要将它送给东方濯和黎苏当大婚贺礼?你难道不了解东方濯的脾气和性格?你没有想过,这样会带给黎苏怎样悲惨的命运吗?…还是,”她语气顿了一下,锐利的眼光直直逼视着他,冷冷又道:“在你的心里,只要能达成目的,其它一切,都不重要?”

东方泽眼光变了一变,有些失望道:“我以为,经历这么多的事,你已经足够了解,怎样才能在残酷的权力斗争中生存下去!”

“我是了解,但这并不代表我认同。你的将计就计,成功破坏了摄政王府和静安王府的联姻,你担心皇后权势坐大,以后更难为贵妃报仇!但是你可曾想过,黎苏的无辜?”

东方泽皱起了眉头,垂眸不语。

苏漓坚定又道:“你虽然不是黎苏案的主使,但你却是战无极的帮凶!摄政王妃之死,你要负一部分责任!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可能再和你在一起!”

东方泽震惊抬头,“你要为一个外人和我决裂?”他脸色骤然阴沉,显然动怒了。紧紧抓住她的手臂,难以置信。

“外人?”苏漓止不住惨笑,悲绝的气息,突然从她周身溢出,一下子充斥了整个澜沧江岸。

远处的天边,隐有闷雷滚滚,狂风骤起,澜沧江波涛汹涌,拍打着江岸。

天空,一下子黑了下来。

东方泽心底猛地一沉,看着她似怨似恨又悲又痛的表情,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从未有过的害怕情绪。将她一双手臂握得死紧,“别这样看着我!黎苏案已经成为过去,无论你和黎苏是怎样的关系,你都不是她!不要把别人的经历,当成是你自己的!”他沉声提醒,不明白,为什么一碰到黎苏的事情,她就变得如此奇怪?!

“别人的经历?”苏漓心底猛地刺痛,抬头望他,眼光几近破碎。“我…不是她?”

东方泽双手随之一颤,而颤抖的更厉害的,却是她单薄的身子。

“我多希望,我不是她!但是…”她顿住话,仰起头,很想大笑却笑不出声。索性放弃,看着他,冷冷问道:“东方泽,你不是一直很想确定,当初在临江客栈救你一命的女子到底是谁吗?”

东方泽微微一怔。没有出声。

苏漓又道:“你也一直在查,我和摄政王府的关系,你想不通为什么摄政王妃之死,我会悲痛得昏过去?”

“为什么?”他问。

苏漓却不答,径直又道:“选夫宴上的亡灵托梦,你也没有信过吧,但你又解释不出,为何从未读过书的苏漓会写出和黎苏一模一样的字迹?而且黎苏会的,我全部都会!你很不理解,我那么拼命想要查清黎苏案的原因!还有黎苏的惨死,我为何了如指掌,彷如亲身经历…其实这些,都只有一个答案!你很想知道,对吗?”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冷很冷,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丁点儿表情。

东方泽心头猛地一跳,放开她的手臂,有些惊疑不定。不错,这些都是他心底解不开的疑惑,一直以来,他都很想弄清楚,但此刻答案似乎就要揭晓,他却突然害怕了。仿佛再往前走一步,他和她,将从此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永远没有机会再得到救赎。

他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声音已经哑了:“别说了!”

苏漓却笑起来,声冷如冰,一字一字,清晰无比:“你害怕了?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心里的秘密吗?今天我成全你,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苏漓就是黎苏!的确没有什么亡灵托梦,其实是借尸还魂!”

一道银白的闪电,突然划破长空,映在男子的面容,惨白若死。

东方泽蓦地身躯僵硬,睁大了眼睛。天空这时闷雷炸响,轰的一声,放佛炸在了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你说什么?”他颤抖的声音,完全不敢相信。

苏漓冷冷道:“东方濯就因为知道了我是黎苏,所以他为了阻止我嫁给你,不惜逼宫造反!他一直坚信,你是黎苏案的凶手!可笑我当时竟然坚定地选择相信你、配合你,令他功败垂成,心灰意冷,最后选择那么惨烈的死法!”

心痛得好像要窒息了。她猛地抬起头来,将涌出眼眶的泪水强硬地逼了回去。

东方泽看着她的动作,手脚僵硬,如雕塑般立在冰刀一样的冷风里。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费尽心思调查害黎苏案真凶,不是为了别人,只是为我自己洗冤!可是查来查去,查到最后…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为什么…为什么要在我爱上你之后才让我发现,原来你…竟然是‘黎苏案’的帮凶!为什么我要知道,我所承受过的一切,都有你的一份功劳!?当我得知此事的那一刻,我真的很恨,很想立刻杀了你,再杀了我自己!”

眼泪再一次控制不住涌上眼眶,她将头昂的更高,极力想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控制不住浑身的颤抖。那些狠绝的语气,也掩藏不住内心的痛苦。

她的话,每多说一句,他的心,便多沉上一分。好像跌进了地狱,浑身冰冷。忆起和她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这才惊觉,原来如此!

难怪,在澜沧江畔她说起黎苏被杀的一幕,那么激动悲伤,仿佛被杀的人是她!难怪摄政王妃之死,她悲痛得好像死的是她的母亲!难怪在望月湖见到东方濯时,她激动难抑,怨恨难平!难怪她对男女之事心有恐惧,彷如噩梦,甚至在他们第一次的时候,失控的痛哭…

鬼神之说在他眼里,从来都是无稽之谈,他未曾信过,所以他也从未往这上面想。此刻他也不愿相信有这样离奇的事件,但似乎,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理由!

一直以来的迷雾,突然被这样揭开,答案,残酷得让人不敢想象。

“苏苏…”出口的声音竟是如此的嘶哑,他的面容看起来仍然平静,背后却掩藏着难以言说的惊惶。他看着她冷漠的脸,近在咫尺,却又突然远隔天涯。他想朝她走过去,脚步却抬不起来。

苏漓忽然敛去了所有悲伤的情绪,走到木桌旁他的对面,端起三杯酒放到他面前:“这三杯薄酒,是我为你准备的。恭贺你新婚大喜!”平静的脸色,好像在等待着与他的决别。

东方泽心头大痛,上前一步,按住她举起的手。

“不要!”

苏漓冷冷地拨开他一向温暖此刻却冰凉的手指,径直望着他道:“第一杯,我敬你曾无数次地救我,又爱上我,带给我很多欣喜和感动…祝你和昭华公主,夫妻恩爱,白头不偕老。”

东方泽手顿在了半空,动弹不得。他知道这一刻无论他再解释什么,都没有用了。

她仰首一口饮尽杯中之酒,毫不停留又端起了另一杯。万分嘲弄地笑道:“这第二杯,我敬我自己看不清真相,错将仇人当爱人!”

她话音未落,又一道闪电,无情劈下,这一次照亮了女子眼中隐约的泪光。东方泽目光一震,她仰首接着又道:“你心深似海,算无遗漏,大概从未体验过算错的感觉!所以…这一杯,我要祝你,祝你机关算尽,得享江山,最后却一无所有!”

东方泽双唇微微颤抖,有绝望的痛楚从眼底透了出来,一分一分碾碎他惯有的平静。

她已如此恨他!恨他的欺骗,恨他的算计,恨他的背负!

“第三杯…”苏漓飞快饮尽第二杯酒,速度太快,呛了一下,尖锐的刺痛从喉管里透出来,她忍不住咳嗽两声,却不肯稍有停顿。

“第三杯,我敬我们曾经共同经历过的一切,敬你和我曾经相爱过。虽然我们都有所保留,但却不能否认它真实的存在过。尽管…那是一个错误,但我并不后悔。”

“苏苏…”他终于抑制不住内心如钝刀割据的痛苦,伸手要来夺她的酒杯,却被她闪身避了过去。苏漓望着他,凄凉地笑道:“既然是个错误,就应该早一点结束。我无法动手杀你,就让我们从彼此的生命里永远的消失吧!所以这一杯,我愿你我今日一别,此后永无再见之期…”

她仰首将最后一杯酒灌入喉咙,辛辣浓烈的滋味险些逼出泪来,她慌忙闭了闭眼睛,清冷笑容立刻转为决绝,甩手“咣当”一声,将酒杯狠狠掷于地上,摔了个粉碎。而他的心,似乎也在这一天的这一刻,跟着那个酒杯,一起碎掉了。

她的每一句话,都充满着不祥。令他整个人,惊惶难定,痛如刀割。

“你到底要干什么?”他问。声音嘶哑,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

苏漓朝岸边退了一步。他便脸色大变,惊声叫道:“别做傻事!”

他飞快朝她掠过来,她却速度更快地朝身后退去。厉声叫道:“别过来!”

眼看她已经站在了江岸的最边缘,下一步就要掉进澜沧江里。他心头大骇,慌忙顿住身形,急声叫道:“好,我不过去。你别再退了!”

苏漓听话地停住脚步。

东方泽感觉自己的心,跟着她一起悬在了那个危险的江岸。从未如此害怕过失去,他伸手叫道:“苏苏,别离开我!”

惊恐的情绪已经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住了,他第一次这样低声下气求一个人。

但是她,走到了这一步,却不可能再回头。

看着他伸到半空的手,她目光沉痛,决绝说道:“三杯酒尽,你我已经恩断情绝。但愿此生,永不再见!”话音未落,她纵身跳进了澜沧江里。

“苏苏不要——!”东方泽惊慌大叫,如离弦之箭一般飞扑过去。

大雨瓢泼,这时疯狂而至,仿佛要淹没天地。雷声滚滚,轰隆作响,似要毁灭一个世界。

澜沧江岸,冷风骤起,江面浪涛剧烈翻滚,转眼将女子吞没。远处的岸边,太子宫三千府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的愣住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悲伤绝望的东方泽,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女子跳江的瞬间,轰然崩塌,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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