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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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眉目明显地舒展了开来,头也循声向后仰过去,但嘴上道:“大郎,不是叫你去读书了吗?这才什么时辰,你又来了?”

朱英榕迈着短腿稳稳地走进来,行了礼道:“我担心父皇龙体,与先生说了,先生便允我提前回来,到父皇跟前尽孝了。”

皇帝心里大为安慰,忍不住笑:“你小小一个人,心眼倒多,要你尽什么孝,你好好读书就是了。”

他父子二人说话,端药进来的宫人站到边角一点的地方,用小勺舀起黑乎乎的汤药来,喝了三口,便站立不动。

展见星这是第一次见到太子,基于内心奇妙复杂的感受,忍不住悄悄打量了他两眼,看完谨慎地要再度告退,朱英榕小儿话快,却又一次抢在了她前面:“父皇,那我能去看一看母后吗?母后病了这些天,父皇都不让我去母后跟前请安,是不是母后病得比父皇还重?”

展见星不由一怔:汪皇后也病了?

外面倒是还没听说,大约皇帝的安康事关国运,所以更为引人注目些。

皇帝的表情也是怔住,朱英榕等了片刻未等到他的允准,紧着又恳求道:“还是母后生我的气,不肯见我了?父皇,你替我跟母后求求情,是我不该听信那些胡言乱语,让母后伤心,以后我再也不理会那些话了,就让我见一见母后吧。”

他说到尾巴时,声音都有点发颤哽咽起来,听上去又害怕又可怜。

皇帝勉强笑道:“——大郎,你母后没生气,只是病着呢,太医说了要静养,禁不住你吵闹。”

朱英榕澄澈的目中晃动着不安:“真的吗?母后真的没有恼我?”

皇帝眼神略微飘移:“真的,朕还骗你不成。”

“那让我去看一眼母后行吗?我不闹,请个安就走。”朱英榕继续央求着。

展见星讶异地发现皇帝竟然显出了些招架不住的模样——但这有什么可烦恼的?稚子拳拳孺慕之情,就成全他又如何?

这一分神,她回避不及地将朱英榕下一句话收入耳中:“父皇,我不要去钱嫔娘娘那里,我就跟着母后。”

展见星心内咚地一声跳,顾不得再打断谁,脱口便道:“皇上,臣告退。”

她之前还未留心,但此时,皇帝突来的“微恙”,乾清宫外森严的守卫,宫人慎密的试药,被朱英榕一句话串成了一条线,倏然弹起,抖落浮灰显现在了她面前。

宫里,出事了。

什么事,她一时还想不明白,但直觉自己不该涉入。

皇帝的目光转了过来,好像才发现她还在,但沉吟片刻后,却没允她离开,而是道:“你等一等,朕还有话问你。”

展见星只得道:“——是。”

她脱身失败,虽不愿太深入地卷到宫闱秘事里去,也不得不凝神想了一下。

朱英榕提及钱嫔,别的臣子也许不会多想,只以为是临时照料,但她再清楚不过,汪皇后除非是病重至失去神智,否则不可能同意让钱嫔有接近朱英榕的机会,而皇帝明知如此,却连朱英榕去给汪皇后请安都不允,反想将他交予钱嫔,这对曾经情谊深笃的帝后,竟俨然透出了反目的兆头……

“皇上,该吃药了。”

一个太监将先前宫人试过的药碗捧到炕前,皇帝没使勺子,靠在枕边皱眉一口气喝尽。

朱英榕乖巧地依在炕边,等太监躬身接过空了的药碗,又忙殷切地仰头把皇帝望着。

“你不愿意去就不去吧。”皇帝撑不住,终于让了一步。

“那母后——”

“你母后还病着。”皇帝在这件事上不肯松口,坚持道,“你就先在朕这里住着,等过一阵子再说。”

朱英榕不大乐意,又缠磨了两句,仍没如愿,只得泱泱地去了。

在皇帝的示意中,屋里几个宫人轻手轻脚地跟着退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太监,影子似地贴到角落里。

重新安静下来的室内,皇帝叹了口气,沉甸甸地。

“朕明明已尽力周全,不曾亏待了一个,为何却事与愿违呢?”

展见星眼观鼻,鼻观心,致力于把自己站成一根木梁。

但皇帝单留她下来,不是为了欣赏梁柱的,直接点了她的名:“展见星,朕问你话,三年前你不是很能说吗?一套套的,这会儿哑巴了?”

被问到面上,展见星装不下去了,只好望着自己的脚尖回道:“皇上,臣以为,您一个都不亏待,就是个个都亏待了。”

“你——!”

角落里的太监踏出一步,展见星在皇帝伸手相指中,识相要跪。

“算了!”皇帝把手臂摔回身侧,呛咳着笑了出来,“你这个愣头青,一点儿都没变,你听得懂,也真敢答。”

展见星默默站好,她其实尚不能确定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刚才那句回话,只是觉出皇帝意指何处,转念间顺口而出。

“难为你还管得住嘴,三年之中,朕没在外面听到半句闲话。如今朕有意下旨,”皇帝缓缓又开了口,“晋封钱嫔为惠妃。”

展见星闭口不言。

她不是无礼,妃嫔升贬份属后宫家事,她一个外臣本不该置喙。

皇帝继续道:“朕还有意,令太子认回生母。”

展见星震惊抬头:“什么?”

“你觉得如何?”皇帝问她。

她自然觉得拨乱反正,理所应当,但是——

展见星满怀疑虑又有点迟疑地道:“臣观太子殿下似乎——并不愿意。”

她说出这句话时很替钱淑兰叹息,至亲母子被命运摆布到这个田地,实在是无可奈何之极。

皇帝默然了,片刻后道:“你不马上赞同,而是去想及大郎的意愿吗?”

“臣不得不想,因为稚子无辜。”

皇帝眼神一缩,他没开口,可是“稚子无辜”四个字,在他心头翻来覆去滚了足有三四遍,滚出热烫的酸软,以及英雄迟暮般的无力来。

他当年一子落错,以为无伤大体,谁知效力在多年后出来,这盘棋越下越死,以他天子之尊,竟也找不到破局之法。

如今更糟糕的是,他想乘着自己年富力壮时,将一切拨回正轨,但朱英榕却不愿意。

朱英榕心里原来对汪皇后存了疑惑,还来当面质问过他,但汪皇后一“病倒”,朱英榕大为愧怕,什么也不追究了,他再试探着想将他交由钱嫔抚养,朱英榕坚决不肯。

而他能怎么办呢,将一切真相道破,告诉他,他的养母试图毒害他的生母,失误令他的父亲险些殒命,把他已经错乱的小小世界撕到粉碎——他有什么错,要承受这一切啊。

“依你之见,不该是认的好吗?”皇帝压下了心中翻滚的诸般情绪,喜怒不明地说了一句。

展见星摇头:“臣与钱嫔娘娘的父亲有师生情分,因此为钱嫔娘娘说过话,愿见钱嫔娘娘早日圆得心中所憾,但太子不是寻常人子,事涉国本,臣意哪有什么要紧,国本,才为重。”

皇帝听出来了:“你的意思是,大郎想认便认,不愿认,不要勉强他?”

展见星想一想,承认了:“皇上一定要问臣,臣就是这个意思。”

这是个极单纯的想法,皇帝若有所思——但是他没有想到。

他想来想去,想的仍是要替朱英榕做主,就像当年,他把朱英榕从他的生母身边抱离一样。

而他现在已经不是婴儿了。

“朕明白了。”皇帝这一回沉默得有点久,好一会后,才摆了下手。

展见星终于得以告退。

**

展见星以为她这次又冒犯了皇帝一两句,还被迫得知了更多一点的宫禁之事,别说升官发财了,恐怕江西都呆不住,得被丢到云贵之类的地方去,谁知她出宫以后,到吏部考功司里被堂官当面考核了一番,听命回去等消息,等到九月初,新的任命下来了。

品级没变,仍是七品。

职位变了,户部都给事中。

看前缀就知道了,带上了六部名号的,十之八/九是京官。

并且,这不是平调,外官转京官,自动升一级,给事中又是典型的职卑而权大,与御史的性质仿佛,看谁不顺眼都能上去喷两句,喷完算完,不用负责。

哪怕是告身到了手里,展见星一时都未敢相信。

楚祭酒很高兴,专门叫她到家里吃了顿饭,替她庆祝,又指点她租住房屋等事宜。

之前她没打算在京常呆,一直是借住在江西会馆里,这一下正式安顿,就不能不操持起来了。

饭毕回家,北边气候不同,九月的晚风吹在身上已经能觉出寒意,她慢慢走着,心中渐泛上了说不清的滋味。

起初自然是高兴的,这全然是她意料之外的升迁,欣喜之意便也翻了倍,她竭力也令自己沉浸在这种喜悦里,甚至还陪楚祭酒喝了两杯酒,但等到离开楚家以后,那一种怅然若失在酒意的催生下,控制不住地弥漫了她整颗心房。

江西这时候的风,应该还只是微凉吧。

她仰了仰头,又想,江西天际的那弯新月,倒是和这里一样。

☆、第 120 章

江西, 抚州。

“王爷,京城来报, 皇上、皇后娘娘病了!”

朱议灵原本正在书房里看一幅舆图,闻言蓦然抬头:“皇上什么病?”

“腹疾,已经好了——”

“那你说个屁!”朱议灵翻着白眼掷了笔,“人吃五谷杂粮,他是皇帝也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本王叫你想办法跟汪家搭上线, 你耗了这么久,就搭这么句废话来?”

王鲁忙道:“但是皇后娘娘还没有好, 两人先后病倒, 皇上已经正常上朝理事,皇后却一直抱病, 不曾见过一个外人, 皇后的母亲想入宫探望, 都被皇上回绝了,以皇上向来对皇后的厚爱, 有些不合道理。汪家内部因此惊慌起来。”

“那是怪了点。”朱议灵终于点了头,“当今算半个情种了,皇后都废过一遭, 这么多年过去,难不成那股热乎劲儿终于下去了?”

王鲁不由分神, 奇道:“半个?莫不成还有整个儿的。”

“当然有了。”朱议灵嗤笑出来, “隔壁那个不就是?”

“王爷是说崇仁郡王——”王鲁忍不住也笑起来, “他倒真是,把皇上的选妃旨意都拒了,如今展县令高升走了,他单撇在这里,还是没成亲的意思,也不知到底怎么想的——真这么舍不下,怎不早做打算。”

朱议灵摇头:“怎么打算?他往朝廷命官头上动心思,有这结果就是早晚的事。”

他着紧在京城动向上,不欲多说那些闲话,把话题转回去问:“还有什么别的没有?”

王鲁忙道:“有。在下刚才还没说完,皇后娘娘抱病不出,生育了二皇子的钱嫔却升了妃位,听汪家人私下议论,皇上一度有意把太子交由钱妃养育,幸而因太子不愿,未能成功,不然,汪家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朱议灵整个人站直了:“还有这事?怪不得汪家要慌——皇后是得了什么恶疾不成?不对,恶疾也不至连家里人看视都不许,恶疾是假,恐怕犯过被禁足是真!”

他精准地抓出了问题所在。

“在下也是这么想,只是还不知皇后向来深得圣意,怎会一下子到了这个地步。便是失宠,也该有个过程才是。”

“不知道就再去打听!”朱议灵果断地道,“不用管别的,只管盯住了汪家人,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弄明白真相!”

王鲁忙应:“是。”

说话间,他瞥见了朱议灵摊开在桌上的舆图,好奇看了两眼,从起伏的边陲线上认出了大致的地域:“这是——大同关外?”

朱议灵还在想着汪家的事,随意点了下头:“大哥那边着人送来的,瓦剌吞了鞑靼,士气一直高涨,大哥说,早晚得跟边军闹起来,叫我闲着也关注关注。”

宁王从前的封地大宁是边关巨镇,承担了非常重的戍边职责,比代王所在的大同更为前线,虽然后来改封到了江西,连大宁都司都后撤几百里迁到了保定府,但宁藩诸王们谈起边关形势,都还能说上几句,看个舆图也没什么问题。

顺带一提,正因大宁都司在成祖手里内迁,大同的重要性才直线上升,取代了大宁,变成了保卫京城直面鞑虏威胁的第一线。

王鲁道:“世子心胸宽广,还系着边疆安危,不过与王爷的深谋远虑比,这劲使的,可有点不是地方。”

朱议灵听得舒心,一笑:“他总是大哥,叫我看我就看看罢了,他说得也没错,我看这一仗也免不了。行了,你做事去吧。”

王鲁应着,要退出去。

朱议灵一想,又叫住他:“谨慎些,如今皇上给我安了两个耳报神,麻烦得很,可别叫人抓了把柄。”

王鲁又应:“是,在下明白。”

**

这一仗确实难免,而且来得不慢。

元德八年十月初,瓦剌犯边。

大同狼烟腾空而起,全城警戒。

城外各屯堡陷入交战,大同总兵一边命人向京城疾报军情,一边召集将领部署攻守,整座重镇的气氛紧张而有序。

乱起自代王府。

一声惊叫划破清晨宁静:“大大大爷——!”

“大爷心口插了一把剪子!血,好多血!”

“快请大夫!”

“大奶奶,太晚了,您节哀顺变,大爷已经——不行了。”

“怎么就不行了?!刘医正,你再看看,要多少银子都行,就这么把破剪子,怎么就能把人害死了?啊,你快抓紧治一治!”

“大奶奶,这剪子是不大,可是下手很准,正正戳进了心脏里,下官就是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啊。”

“我不信,我不信——那个贱人呢?那个贱人死哪去了?!”

“大奶奶,里外都找过了,都没找到春英,可能已经逃走了。”

“逃走了就去抓!她敢刺杀亲王,我要她全家偿命,不,偿命都不够,我要把她凌迟,剁成一块一块喂狗,快去抓,去抓啊!抓不回来我连你一起喂狗!”

“是是。”

……

消息飞快传到了前院。

“真的假的?怎么可能?”

“真的!那把剪子就那么戳在心口上,我亲眼见着的,可吓死我了。”

“天哪,这够得上诛九族了吧?”

“诛不诛九族也不一定,大爷毕竟没承爵,不过她要是被抓住,自己这条命肯定别想要了。”

“春英那个丫头娇娇弱弱的,怎么敢干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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