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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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冤家路窄,沈昂拎着宵夜回来的时候,刚好遇到从电梯里走出来的陆礼安。

在目光相撞的那一刹那,俩人心里同时激起一阵火花。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尤其是沈昂这种一言不合就会炸毛的那种。

“沈昂,出来一下。”

陆礼安错开他身边的时候,淡淡地喃了一声。

酒店小花园,清冷的月光下,陆礼安递给沈昂一根烟,沈昂没有接,他说:“我盏妹有鼻炎,闻不得烟味,我就不抽烟。”

陆礼安轻笑一声,就这时候了,他还在跟他比。

幼稚得像个小孩子似的。

陆礼安将烟收回去,对沈昂说道:“我不跟你绕弯子,朱盏很爱你,别为了报复我,对她不好,没有这个必要。”

“你哪只眼睛看我对她不好?”

“今天在山上,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陆礼安正面迎上沈昂,沉声道:“如果连自己的脾气都控制不了,你觉得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成熟起来。”

“关你什么事!”沈昂压抑着心里的火气,推了他一把:“我怎么样是我的事,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什么都比我好,比我成熟,可是朱盏选择的人还是我!”

“沈昂,我跟你说实话,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你莫名其妙冲她发的那通火,我跟她什么都不会发生。”陆礼安冷冷道:“都是你自己作的。”

他说完,转身要走,沈昂原地愣了几秒,突然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陆礼安的衣领,他恶狠狠地瞪着他,眼睛里泛着血丝:“那天晚上,你还敢跟我说那天晚上!”

朱盏等了约莫半个多小时,沈昂还没有回来,打电话也没人接,她换了衣服准备出去找找,刚出门就听到路过的房客说下面有俩帅哥在打架。

她本能地感觉可能是沈昂。

出了电梯,顺着人声喧嚣鼎沸的地方跑去,远远地看见沈昂将陆礼安按在地上揍。

陆礼安嘴角被他打得破了皮,阵阵淤青,破相了。

朱盏一颗心都要炸裂,连忙跑过去,揪住沈昂的衣领想把他从陆礼安的身边拉开。

“沈昂,停下来!”

沈昂就像一只发狂的野兽,嘶吼着,暴怒地朝着陆礼安张牙舞抓,好像要把他撕碎了挫骨扬灰似的,血海深仇似乎也不过如此。

陆礼安退后几步,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齐原他们听到动静,也匆匆跑出来拉住沈昂:“昂哥,有什么好好说。”

赵勤也连忙劝道:“都是一个队的,你把陆哥的脸打成这个样子,他还怎么比赛。”

“我要杀了他!”沈昂还要朝陆礼安冲过去,朱盏挡在他面前,怒声呵斥:“你当自己还是未成年,杀人不用偿命的?”

沈昂的怒火转向了朱盏,她这么护着陆礼安,沈昂像是被点燃的煤气罐,分分钟要燃烧爆炸。

“我是未成年,你觉得他比我成熟,那你跟他去啊!还赖着老子干什么?老子不稀罕你!”

“我赖着你?”朱盏退后两步,定定地看着沈昂,决绝地说:“我给你二十秒后悔,跟我道歉,把这句话收回去。”

沈昂胸口起伏,喘息着,隔着浓郁的夜色,与朱盏遥遥对视。

二十秒,一分钟过去,他看着她,看着她身后的陆礼安,幽深的眸子里,大雾渐渐弥漫。

他一字一顿,狠绝地说:“我不稀罕你。”

朱盏的步履颤了颤。

下一秒,她拉着陆礼安,转身离开了酒店。

夜风阵阵寒凉。

周围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可是沈昂依旧立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心痛得连呼吸都像是夹杂着刀子,一刀一刀狠戳心肺。

“昂哥,回去了。”齐原走过来刚要劝他,沈昂却突然像是疯了一般,踉跄着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跑去。

齐原无奈回头,阮殷朝他摊手:“一般而言,他后悔的时间是二十分钟,不是二十秒。”

-

朱盏带陆礼安找了一间诊所,医生帮他处理了脸上的伤口。

“医生,会留疤吗?”朱盏关切地询问。

年轻的女医生看了看陆礼安:“每天坚持上药,忌辛辣,应该不会有什么痕迹,这么帅的小伙儿...”

医生不再说下去,朱盏拿了药,走到陆礼安身边,代沈昂向他道歉:“对不起。”

陆礼安毫不在意地说:“我也揍了他。”

俩人一块儿走回酒店,一路无言,好几次陆礼安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

朱盏送他回了房间,叮嘱了他几句上药的事情,便回了自己房间。

打开房间门,屋子里一片漆黑。

她以为沈昂没有在,灯刚刚打开,却见他颓丧地抱着大熊坐在阳台上。

刺眼的灯光让他下意识伸手挡了挡眼睛,在看清回来的人是朱盏以后,沈昂几乎是一跃而起,冲过来一把将她抱住,全身的肌肉都在颤动,紧紧地抱住她。

“我以为你跟他走了。”

朱盏使劲儿想推开他,赌气地说:“我是要走了,我回来收拾东西。”

“盏妹。”他抱她更加用力,一声声唤着她:“盏妹,盏妹。”

听见他起伏的胸腔里的心跳声,她似乎也能感受到他茫然无措的懊恼与心碎。

“沈昂,有时候你真的很讨厌。”

“对不起。”

“说话前先过过脑子,那些话我听了也会难受。”

“对不起。”

“你不稀罕我...”

“我稀罕。”沈昂捧起她的脸,用力吻上她的唇:“我稀罕你,你是我的宝贝。”

他用心深吻了她,直到她僵硬的身体彻底软化下来,不再反抗。

朱盏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闷闷地说:“陆礼安说他也揍了你,哪里受伤了?”

沈昂连忙将自己的衣服捞起来,腰腹部位有青色的淤痕。

朱盏连忙将他拉到床上,检查他的伤势。

“好痛。”他抬眼看她,小眼神满是哀怨,咕咕哝哝像个告状的小媳妇儿似的:“他很会打人,往看不见的地方打,你就以为是我欺负他。”

其实是他欺负我。

好委屈。

朱盏手摸到他腹部的淤青,心疼不已,却还说道:“人家至少没打你脸。”

“我就讨厌他的脸。”沈昂还有些愤懑:“你是不是就喜欢他小白脸长得好看。”

朱盏推了他一下:“你再说!”

沈昂却一把拥住她:“怎么都认了,只要你不走,以前的事我不管了,我不再乱吃醋乱怀疑,我认了。”

怎么都认了。

朱盏愣了几秒,终于还是回抱住他:“傻子。”

第67章 沉睡

回程的山路, 因为一场小雨,道路有些湿滑, 并不好走。不过山里的天气是东边日出西边雨, 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

穿过一个狭长的隧道之后, 太阳又钻了出来, 天空湛蓝如洗,碧空无云。

陆礼安和沈昂还是坐在车后面,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时不时吵两句嘴, 或者干脆动手, 沈昂伸手薅他的头发, 他揪住沈昂脸上的肉,使劲儿捏,打闹个没玩。朱盏感觉, 谁跟沈昂闹,都会被他拖智商, 陆礼安这会儿都表现得像个傻逼。

他闭着眼睛靠窗睡觉,完全不想理会这俩人的折腾。

“陆大锤。”沈昂不爽地理理自己的衣领,说:“等回去之后, 老子要给你介绍女朋友,省得你每天惦记人家女朋友。”

“昂哥,你有资源,怎么不给我介绍!”齐原回头问。

“我媳妇儿乒乓社团那么多妹妹, 看上哪个,给我媳妇说一声就行。”

“滚。”朱盏迷迷糊糊地踹了沈昂一脚。

陆礼安说:“我不要你介绍,我等你们分手。”

“你妈的!”沈昂直接扑过来将他按在座位上:“我跟我盏妹永远不会分手,我们明天就去登记结婚,还要给你发请帖,请你喝喜酒,气死你!气死你!”

阮殷见前面山路边有买水果的小摊贩,他索性停了车:“我下去吹风醒个脑。”

朱盏索性也跟着下车:“你俩打完了,我再上来。”

孟婉倩有点晕车,赵勤扶着她下去,关切地问她想不想吐,吃水果解解闷,孟婉倩捂着头,疲倦地挥了手。

齐原还坐在位置上,乐呵呵地看着后排俩人你压我,我压你,打得不亦乐乎。

“喂,你们这样算什么,要打就动真格!”齐原唯恐天下不乱,笑说:“是不是男人,操家伙,来真的!”

陆礼安揪着沈昂的头发,沈昂扯他耳朵,来人呲牙咧嘴相互瞪眼。

“要不是看在盏妹的份上,我早就把他大卸八块了!”沈昂气呼呼地说。

陆礼安扯了扯衣领:“如果不是四宝,我已经把你肋骨都打断了。”

朱盏会生气,所以俩人还真不敢动真格,只能用蛮力扯头发撕衣服。

陆礼安觉得真的很荒唐,他完全不想跟沈昂这炸毛计较,可是看着他这贱相,心里就是一股子火气发泄不出来,就想狠狠蹂躏他。

沈昂何尝不是如此,他真是恨不得咬死他。

俩人张牙舞爪,没伤到对方,反而齐原的鼻子被飞出来的腿脚给撞了一下,差点流鼻血,他捂着剧痛的鼻子,骂了声日你们先人,气呼呼下了车。

朱盏在路边买了几斤青李子,用山泉水洗净,回头,齐原用纸巾沾了水擦鼻子,她笑问:“误伤了?”

齐原闷哼哼:“俩傻逼。”

车上,乒乒乓乓,还在打。

“艹,老子的巴宝莉!”沈昂心疼自己的衬衣被他撕坏:“你赔给老子!”

“土鳖。”陆礼安把他按在座位上,撕了他的衣服,又要去撕他的裤子:“待会儿你就最好穿内裤回俱乐部吧。”

“老子的内裤也是CK的!”

“呦,还跟我炫富?”陆礼安冷笑一声,单手反扣住他的手,滋拉,扯下了他的裤子,然后用裤子捆绑住他的手。

他跟自己老爸陆川学过擒拿格斗,对付沈昂这种炸毛完全不在话下。

“陆礼安!日你!”沈昂被脱了裤子,彻底爆炸,待会儿朱盏他们回来,见他这样,那不是丢脸都丢回老家了?

“把裤子给老子穿上,流氓!”

陆礼安冷笑着将他按在松软的座位上,伸手拍拍他的脸,京片儿都出来了:“你丫就是欠调教。”

“啊!”沈昂简直肺都要气炸了,鬼嚎着:“你就别松开我,不然我咬死你!”

陆礼安捏着他的脸,沉声道:“傻子,听我说两句。”

“不听不听!除非你把裤子给我穿上。”

“以后你跟四宝...”

他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巨响,透过后车窗,只见一辆失控的大卡车从弯道冲出来,以疾驰的速度向黑色轿车驶来,眼瞅着就要撞上了,它却丝毫没有任何减速的痕迹。

陆礼安眼疾手快,直接将边上的安全带扯过来,给沈昂扣住。

紧接着就是一阵山崩地裂般的眩晕。

沈昂睁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迅速扭曲变形,而陆礼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给沈昂扣好安全带以后,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惯性,甩出了车外,车窗玻璃哗啦啦地破裂,最后他的视线被染成了血红色。

他甚至来不及喊出一声:“陆礼安...”

朱盏刚刚洗好青李子,回头的画面,是大卡车冲击着黑色轿车,直直地撞向山壁,陆礼安的身体宛如纸片般,被巨大冲击力抛出了车窗,撞击在山崖岩壁间。

她懵了,身边拿着纸巾擦鼻子的齐原也懵了,甚至因为晕车在路边呕吐的孟婉倩也被眼前的一幕彻底镇住,吐一半就停下来了,赵勤捂住了嘴巴,甚至都还来不及庆幸,他猛地想起,车上好像还有人!

下一秒,朱盏尖叫着冲向大卡车,被阮殷眼疾手快一把拦腰抓住。

“很危险,不要过去!”

“啊!”

她尖锐的叫声,几乎响彻了整个山崖。

后来,陆礼安在他的回忆录中,非常深情地描写那一次的事故。

“那个时候耳边充斥的全是她的声音,我想我应该满足了。”

“她的痛彻心扉,至少有一半是给我的,应该满足了。”

-

这一场意外就像山雨一般,来得那样猝不及防,去得又是那样行色匆匆,她甚至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周围救护车,消防车和交警,打着呼啦呼啦的警示音,不断有人从她的身边擦过,叫喊声,警铃声以及哭泣的声音,在她的耳畔交织着,她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干净白皙的一双手。

那个时候她想的事,如果那两个人有什么事,她就用这双手,结束自己的性命。

所以那个时候,她真的就不再害怕了。

飞出窗外血肉模糊的陆礼安,以及车里昏死过去的沈昂,都被救护车带走。

交警过来处理这起事件,因为大卡车的刹车制动突然失灵导致的,卡车司机也受了重伤,而这起车祸里,伤得最重的恐怕只有陆礼安。

因为他在最后的时刻,给沈昂扣住了安全带,在撞击发生的那一瞬间,他是被甩出车外重伤的那一个,沈昂仅仅只受了皮外伤,还有些轻微的脑震荡。

陆礼安却因为胸腔,腹部以及四肢均有骨折和严重损伤,被紧急转移到北京最好的医院进行急救诊治。

一台又一台的手术,各个领域的专家好几天的急救会诊,他生命几近垂危之际,却又固执地不肯断气。

连医生都说,全靠了他最后的一口气撑着,坚持做完了全部的手术,一般像他伤得这样严重的,很难坚持下来。

几天后,陆礼安转移到了重症监护病房。

而沈昂和朱盏几乎日夜不眠守在医院,而他的父母同样绝望地陪伴在他的身边。

等待着不知道何时才能醒过来的他。

即使医生说他伤成这个样子,将来很难再度拿起乒乓球拍,众人也几乎没有什么反应,他们只求他能够醒过来,只要他能醒过来,怎么样都好。

那个时候,沈昂的情绪是最崩溃的,他失魂落魄,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所有人,告诉记者,陆礼安是为了救他,当时自己不能动弹,陆礼安抓着安全带,完全可以给自己系上,如果他给自己系上,就不会被甩出车外,就不会伤成这个样子,可是在最后的时刻,他几乎是没有犹豫甚至没有多想,就把安全带扣在他的身上...

他上言不接下语,脑子一片混乱,重复着说,陆礼安是他的敌人,陆礼安救了他,陆礼安几乎丧命,陆礼安...

他再也不能打乒乓了。

说到最后,沈昂几乎泣不成声,他坐在重症监护室外面,他说我还没有打败你,你绝对不可以就这么死了,你必须好起来,好起来我还要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我还没有打败你...

我不准你死。

说到最后,他就哭了。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每打完一场比赛,有记者采访和人物访谈,他一遍又一遍,唠唠叨叨地说的是同一句话,没有陆礼安,就没有今天的沈昂。

他是他的敌人,竞争对手,也是他的良师益友,是他追逐和超越的目标。

没有陆礼安,沈昂不可能达到这样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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