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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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能怎样折磨一个人呢，大概就是让他在短短不到三天的时间里，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

此时的夏骄阳，原本饱满的脸型消瘦了一大圈，脸上缀着青色的胡茬，眼袋很深很重，脸色苍白，手里拿着烟，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徐沉就坐在他的边上，对陆眠招了招手：“开个机子，陪他玩两局。”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电脑，对她说道。

陆眠“嗯”了一声，在徐沉的边上开了一台电脑。

三个人没有说话，如往常一样，进入了游戏。

游戏里，徐沉强势的光芒隐退了，整场战役中，夏骄阳拿下的人头数是最多的，同时大部分的塔和最后的水晶也是他拆的，但是无论对手强势还是稍弱，徐沉总是能够不动声色地控制住局面，让夏骄阳成为整场发挥的主力。

一连开了五局，玩了将近三个多小时，电脑屏幕总算是暗淡了下来，夏骄阳率先从座位上起身，然后走出了网吧，徐沉和陆眠连忙跟了上去，霓虹初上的的大街，他宛如一张薄薄的纸片，走在灯下，后面两人紧紧跟着。

终于，夏骄阳在路灯下坐了下来。

陆眠率先走过去，坐在了他的身边。

深冬的空气接近零下，夏骄阳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校服，嘴角冻得淤青，他浑然不觉。

“你这几天都去哪了？”陆眠看着他消瘦的脸庞问道：“大家都在找你，很担心你。”

“我去找她了。”夏骄阳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异常沙哑，陆眠都有些听不出来，过去他嗓音从来高亢，宛如一整个盛夏的骄阳。

“找到了？”

“找到了。”夏骄阳双目无神：“她跟我说分手。”

陆眠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从唐酥平静的语调里，她也能听出来，这段感情中，她所要承受的压力，比夏骄阳大得多。

“妈.的，当初也是她先追的老子，要死要活的，现在说分就分。”血丝环绕着夏骄阳漆黑如夜的眼瞳，他将手里的烟头往地上一掷，狠狠地说道：“我永远不会原谅她。”

他应该要原谅她。

应该要的。

后来夏骄阳还是回了家，修整了三天，终于回了学校，一点点变回过去那个夏骄阳，只是绝口不提唐酥的名字，似乎这个环绕在他生命中整整三年的名字，都只是一瞬间的幻觉。

高三最紧张的战役终于拉开了帷幕。

陆眠复习到深夜，习惯性地打开游戏，不是为了玩游戏，而是为了看看他是否在线。仿佛是错觉，在她刚上线的前一秒，好友栏中，Eric的名字突然消失。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11:45。

页面上是一份King俱乐部lol职业选手选拔赛申请表，在截止日期的最后十五分钟，徐沉修长的手指落在鼠标的左键，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最后一秒，他轻轻地敲击了鼠标左键。

咔嚓一声，轻不可闻。

一个属于Eric的时代却已然拉开了大幕。

-

高考前夕，会放三天假，给学校时间布置场地，同时也给同学们休整沉淀的时间，以最好的状态，迎战高考。

放假前的那个下午，最后一个自习，每间教室都是安安静静，每一声沉重的呼吸，都在极力地按捺着内心的躁动，最后一刻，放学铃声打响，不约而同的，高三楼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所有的同学们纷纷抛出教室，向楼下抛洒着那一张张满是笔记和勾注的试卷。

雪白的试卷如纸片般纷飞，青春也在六月柔和的微风中翘首以待。

陆眠将抽屉里所有的参考资料和试卷装进了书包里，回过头，徐沉也已经收好了他的书本，小心翼翼地，装进了书包里。

两个人不约而同，却又相视一笑。

徐沉对陆眠伸出了手，就在教室里，在同学们的注视下，陆眠毫不犹豫地牵住了他的手，温柔，厚实的大掌瞬间将她包裹。

两个人牵着手走出了教室。

教学楼下的水泥地上满是洁白的试卷，仿佛铺上了一层松糕般厚重的冬雪。

“手机给我。”徐沉对她说道。

陆眠乖乖交出了手机，他接过，打开了照相机，然后对着陆眠的脸，咔嚓拍下一张。

“真呆。”看着照片里的人，徐沉浅浅一笑：“回去发我邮箱。”

陆眠不满意这种抓拍的照片：“我可以给你发我自拍的照片吗？”

“今天的照片比较有纪念的意义。”徐沉回答。

“既然如此，我们应该合拍一张。”陆眠话刚说完，远远看到陈泽和方开禹走过来，她跑过去将手机交给他们，又说了几句，然后背着书包跑回来，拉着徐沉一块儿合照。

咔嚓一声，相片定格，少女笑容依旧，少年容颜如初。

-

高考的早晨，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两样，陆眠很早就起床，陆时勋亲自开车将她送到学校门口，叮嘱她，放平心态，不要紧张。

送走了陆时勋，陆眠一回过头，就看到徐沉推着车迎面朝她走来。

“放平心态，不要紧张。”陆眠对他说道。

徐沉郑重的点点头：“高考这两天，暂时不要见面，可以吗？”

陆眠赞同他的提议，这两天，必须潜下心来，沉着应对。

徐沉从书包里，取出了一个纸质的口袋，里面装着一个小盒子：“送给你，高考之后，再打开，待会考试，寄放在保卫科。”

陆眠接过礼物，浅浅一笑：“其实你可高考结束后再给我。”

徐沉沉默不语，陆眠只当他是在紧张，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没关系的，像平时的考试一样就好了。”

“嗯，进考场吧。”徐沉沉声说道：“你先进去，我看你进去。”

陆眠点点头：“考完之后，我也有礼物要给你。”

徐沉怔了怔，等她走出两步，他却又叫住她：“喂，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哎？”

“学霸的运气啊！”

“对哦！”陆眠匆匆地又跑回来，踮起脚尖，在徐沉的脸颊上印下一记浅浅的吻。

徐沉突然侧过脸来，她的吻直接擦到了他的唇上，陆眠一惊，他已经重重地碾压了上来，那一个柔软而深重的吻，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量…

第29章

高考的题目比她预想的要难一点，但是好歹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情况。

走出考场的那一刻，所有的考生出乎意料的平静，他们稚嫩的脸上都是同一个表情，兴奋得不知说什么，于是又在兴奋中沉默。

直到走出校门口，陆眠的心才又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是苏醒的跳动，是复活的跳动。

班上同学早就在群里约好了考完之后去聚餐唱K，陆眠来到校门对面的河边，约定的地方等待同学们到齐。

远远的，看到夏骄阳走过来，夏骄阳一瞧见陆眠，一路小跑着跑过来：“陆眠，英语阅读的最后一篇是不是选CDDC啊？”

“咦？我选的是ABCD。”最后一篇阅读难度有点大，陆眠回读了好多遍，才勉强弄懂意思，答案选出来感觉有点不大像正确答案，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啊！那我惨了！”夏骄阳抱着树鬼哭狼嚎。

“不一定，可能是我做错了。”陆眠的心也忐忑了起来：“一会儿陈泽到了，你问问他。”

陈泽的答案是CDCC，和夏骄阳只差了一个选项，陆眠更加不安了，不过很快，更大的不安也随即漫上了她的心头，同学们都来齐并且一起前往事先定好的饭店，唯独不见徐沉。

“徐沉呢？”陆眠问夏骄阳。

这一问，夏骄阳迅速紧张了起来，摸了摸脑袋：“啊，他不在吗？”

废话！

“你和他不是在一个考场吗？为什么没有一块儿出来？”陆眠问道。

“哦，他好像提前交卷了，没有和我一起。”

“啊！那他还来不来？”

“嗯，可能不来吧。”

“为什么？”

“他没做完，心情不好吧。”

“你不是说他提前交卷吗？怎么没做完呢？”

“啊？我说过吗？”

“…”

夏骄阳前言不搭后语，陆眠的心彻底悬了起来。

“我去找他。”陆眠说完转身就走，被夏骄阳一把拉住：“你都不知道他家在哪里，怎么找啊！”

对哦，她连他家在哪里都不知道，上哪去找？陆眠拿出了手机，给他家里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没有人接。

看着陆眠焦急地一遍一遍打电话的样子，夏骄阳实在有些不忍，良久，终于抽走了陆眠的手机：“不用打了，老徐走了。”

“走了？”

“嗯，他压根没参加高考。”

“没参加高考…”

“四月底的时候，老徐报名参加了一个职业俱乐部的选拔，他以第一名的成绩，选进了职业队。”

“进了职业队…”陆眠一句一句，重复着夏骄阳的话。

“本来那边要求五月就过去进行新手集训，但是老徐请了假，一直陪着你到六月初，免得你高考出意外。”夏骄阳淡淡地解释道：“就高考第一天，早上的飞机。”

高考的第一天，他说，这两天还是不要见面吧。

高考的第一天，他突然亲吻她的那一天…

所有的沉默，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那一场聚会，陆眠喝了很多酒，她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梦醒还是200天前的那个清晨，她看着他的语文作文，十年后，我想成为…

世界冠军。

徐沉送给她的礼物，是一个木雕刻的盖伦，她将它放在床头，威风凛凛，迎风而立。

她是他的骑士，永远追随他，保护他，誓死相随，永不背弃。

-

陆眠的成绩出来了，659分。

这个分数，让她在全国所有顶级高校里，可以任意挑选，毫无障碍，学校方面的意思，当然还是清华北大之间选一个，这样她还可以得到五万块的奖金。

陆眠在填报志愿之前，去菜市场找了徐沉的母亲，徐母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过来，她请陆眠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豆浆，香醇的味道一如无数个清晨，徐沉给她带来的豆浆。

“阿沉有话让我转告你。”徐母凝望着陆眠，叹息了一声，终于还是说道：“走你自己的路，让老天来决定，你们的交汇点。”

徐母终究没有告诉陆眠，徐沉究竟去了哪座城市。

罗曼青的意思，当然还是希望陆眠去北京。

陆时勋最近一直戴着他的金丝小眼睛，抱着厚厚的志愿填报大全翻阅着：“照我说，还是按专业来选，选择专业性排名前列的大学，不要只看重学校的名气，学校名气再强，专业搞不好还是等于零。”

专业吗？

陆眠思来想去，还是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对了，她喜欢读言情小说，选中文系吗？可她是理科生啊！

还是…选城市吧。

陆眠登陆了lol的官方网站，在游戏资讯中找到了上海King俱乐部四月底举办的一场新人海选比赛的信息。

让老头来决定，我们的交汇点。

可是陆眠只相信，人定胜天。

陆眠选了上海的一所985大学，F大，专业选的是计算机。

尽管罗曼青极力反对，就算不选清华北大，照她的意思，至少应该选择金融或者和企业管理方面有关的专业，将来能够更好地接手陆时勋的公司。

“选这个计算机专业，有什么用？”

陆眠也不晓得有什么用，或许可以像黑客帝国中演的那样，通过一串代码或者程序，轻而易举找到某个失踪的家伙，不管他躲到天涯海角，都能找到。

志愿很快就提交了上去，没有悬念，陆眠被F大顺利录取。

暑期的一整个夏天，陆眠过得百无聊赖，在开学前夕，她意外地得知，唐酥也考到了上海，不过她念的是一所艺术院校。

“你忘了吗？我说过我想要当明星的啊！”奶茶店里，她如是对她说道。

“嗯，你什么时候开学，我们可以一块儿过去。”陆眠问他。

“报名时间是9月8号。”唐酥说完，看了看陆眠，犹豫良久，还是低声问道：“他呢？”

陆眠正等着她问呢。

“去了南京，一所211，念金融。”陆眠说道：“听说他妈逼着他报了托福补习班，可能会当交换生出国。”

“哦，挺好的。”

中途陆眠接到了陆时勋的电话：“眠眠，今天早点回来吧，家里来客人了，你见一见。”

“好。”

陆眠匆匆辞别了唐酥，坐公交回了陆宅。

很多年后陆眠曾不止一次地想，如果那个下午，她没有回去，没有见到那个人，也许后面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陆眠见到傅南钧的时候，他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和陆时勋聊天。

见陆眠回家，傅南钧站起身，对她友好地点了点头。

眼前的这个男人，身长玉立，额前碎发下，藏着一双水墨勾勒的眼眸，老练，深沉，又格外清澈锐利，他的年纪当然比陆时勋小很多，约莫三十来岁，修身的白衬衣和黑色的西服，妥妥贴贴，与他成熟的气质相得益彰，特意穿着正装，看来是非常重视和陆时勋的会面。

“眠眠，回来了。”陆时勋对陆眠招了招手：“过来，叫傅叔叔。”

陆眠乖乖走过来，在陆时勋身边坐下：“傅叔叔好。”

“其实算年纪，我应该只比小眠大十岁，算是兄长辈，不过现在的小姑娘都不愿意管我这样的八零后叫哥哥，大约也是不想长大吧。”傅南钧的笑容格外温煦，宛如阳光，陆眠却在他的眼眸中看到一丝灼烫。

陆眠对这个傅南钧第一印象很好，爸爸的朋友里，鲜有这样有意思的人，不过没意思的家伙，他也不会让她特意回来见面了。

“随意吧，咱们不拘这些。”陆时勋对陆眠说道：“傅叔叔的公司在上海，以后你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去找傅叔叔帮忙，但是不要娇气，什么小事都去找人家，也要自己学会自立。”

原来是这着这个，才想把傅南钧介绍给她。

陆眠倒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那么多学生离家念大学，都是背井离乡无依无靠，也没见出什么事儿，她是成年人了，自己也能处理很多事情。

“陆先生请放心，我会照应小眠。”

陆时勋笑了笑，对陆眠道：“你不是喜欢玩游戏吗？傅南钧就是电竞俱乐部的投资人，也许你们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陆眠惊讶地看着他：“哪个俱乐部？”

见陆眠这么激动，傅南钧微微一笑：“我投资过不少俱乐部，怎么，有感兴趣的选手，想要签名？”

陆眠立刻收了口，King目前还没有穿出关于徐沉的消息，她不想打扰他的训练。

“Esc，你知道他吗？”

“英雄联盟啊！MG战队，北京的，不过我见过他，下次有机会，帮你拿签名。”

“谢谢傅叔叔！”

见两个人聊得来，陆时勋也就放心了，傅南钧是他忘年的好友，这次他来夏城，陆时勋特意请他多留几日，想把女儿介绍给他认识，算是交个朋友，以后在上海帮忙照应着，他这个老父亲也算能稍稍安心。

“这两天，你带傅叔叔在夏城逛逛，替爸爸尽一尽地主之谊。”陆时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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