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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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下次,这次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以后再不会找你。”

“行行,您想知道什么?”

“我就想问你,温荣光现在人在哪里?”

“温荣光?”萧岩表情一滞,看上去就像从没听说过这人的名字一样。

江承宗一直仔细盯着他的表情,暂时看不出他有伪装的嫌疑。于是他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递到对方面前:“就是这个男人。我相信我父亲之前有让你去天津找这个人,现在我要知道这人在哪里。”

萧岩不说话了,照片上的人他认识,却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人家都管他叫老温,他也就一直这么叫。连文雄确实让他找这个人,他也真给找着了。找到后他打电话问怎么办,连文雄没让他把人带回s市,而是送去了邻市某个地方,现在正妥善软禁着呢。

如今江承宗问起,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萧岩还不知道连文雄中风的事情,平时两人很少联系,大部分时间是连文雄打电话给他。老温的事情连文雄没细说,让他送去那个地方后任务就算完成了。所以好长一段时间没接到对方的电话,萧岩也不以为然,只当是没有活要做。

可现在连文雄的儿子突然冒出来,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一个是现任雇主,一个很可能是将来的雇主,得罪哪个都不行啊。

江承宗见他僵着表情不开口,就又问了一遍:“告诉我,这个男人在哪里。不说的话,今天你别想活着走出这个地方。”

江承宗向来是斯文有礼的,但对付这种黑社会性质的人物,他自有自己的办法。跟这种人讲道理没用,得耍横才行。一般你比他更横对方就会服你。

这一招果然有效,萧岩摸摸还疼着的屁股,决定识事务为俊杰。江承宗背靠恒运这棵大树,就算真把他打死了也没什么。他犯不着为了这么点事儿跟人过不去,最后把命也搭上。

于是他痛快开口:“这人现在不在本市,我把他送云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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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城什么地方?”江承宗丝毫不让,眼神里露出的凶光让萧岩没来由就抖了两下。

他害怕这个男人,明明看着白净斯文漂亮得不像话,可他就是怕他。这人比起他父亲连文雄来更令人胆寒,或许是因为年轻的缘故,萧岩总觉得他一伸手就能捏死自己似的。

他摸了摸脖子,觉得今天恐怕在劫难逃。

对于江承宗的问题,他没敢直接说透,只含糊回了一句:“送到一个度假村去了。”

“什么名字?”

“这个我真不知道。其实连先生只让我把人找来,本来我是要送到s市的,结果半道上有人过来接手了,说要送到云城去。我就是个找人的,人找到交了货我就不管了。问多了对我没好处,您说是不是?”

这当然是扯谎,但萧岩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拍连文雄儿子马屁没什么,但不能把他老人家一锅全端了。话说一半留一半,将来求情的时候也能有点资本。毕竟两头都得罪不起,他夹在中间实在为难。

江承宗一时没说话,似乎是在分析萧岩的话。他跟父亲相处的时间不长,他的为人处事他并不是太了解。萧岩说的有可能是假话,但也有可能是真的。位高权重的人做事情谨慎的不少,如果父亲不想让这姓萧的插手太深,另外派人接手也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真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跟你接头的人是谁。别跟说这个都不知道。”

萧岩心里暗暗叫苦,只能现编一个:“是个男的,年纪嘛跟我差不多。我不知道他的真名,只管他叫阿东。人是他带走的,说带去云城的也是他。搞不好他是蒙我的也说不准,毕竟连先生的心思我们也猜不准嘛。”

江承宗迅速在大脑里搜寻阿东这个名字,握着棍子的手不自觉地就松开了几分。因为一时失神,他竟没留意到萧岩不知何时也挪到了根木棍旁边,抄起来就往他脑袋上砸。

江承宗一个闪身避了开去,对方打了一下扔下棍子拔腿就跑,直接蹿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江承宗也扔了棍子去追,一刻也没让人离开自己的视线。萧岩是个逃跑高手,溜得跟泥鳅似的,这里的巷子他本来就熟,江承宗虽紧咬不放,却始终没办法追上他将他制有。

萧岩跑了一会儿决定抛弃小路往大路跑。大路上人多车多,比小巷更容易跑掉。关键是巷子里杂物太多,一个不留神被绊倒,那今天小命就算完了。

敢动手打连文雄的儿子,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让人砍的。

巷子外头连着条繁华的商业街,这个时候人渐渐少了但车依旧很多。萧岩一个劲儿地埋头跑,身体钻过两辆停在路边的面包车时,视线一时受阻,没看清迎面而来的一辆汽车。对方见蹿出个人来使劲摁喇叭,萧岩只听耳朵里一连串响声,想躲却已经晚了。

江承宗追过来的时候只看到萧岩让辆车直直地撞了出去,身体在半空中划了道弧线,重重摔在了地上。他的四肢不停地微微抽搐着,有血从嘴里汩汩流出。

撞人的司机吓得不轻,赶紧从车上下来查看情况。江承宗也同时上前,穿过人群跑到萧岩面前,对想要扶他起来的司机喝道:“别动他,打电话叫救护车。”

现场一片混乱,看热闹的人挤得满满当当。大概几分钟后,救护车和警车同时赶到,萧岩被医护人员抬上了车,警察则留在现场维持秩序。

江承宗作为目击者也给警方留了份口供,然后转身取了自己的车,也跟着救护车去了附近的大医院。萧岩直接被送进手术室,江承宗则等在门口一时没有离开。

他仔细分析了当时那辆车的车速,如果运气好的话萧岩可能不会死,但会不会残疾不好说。这难道就叫报应吗?他随便把温荣光从天津强行带到s市,这本就是犯法的事儿。为了寻找温荣光他去找了他,于是才引发了今天这场车祸。

就像冥冥之中事事都有定数一样,最后的果追根溯源,根子竟还是出在他自己身上了。江承宗望着手术室的大门,一时有些感慨。

他掏出手机给温婉打了个电话,没说萧岩撞车的事情,只说自己有事要忙,让她不用等着赶紧睡觉。温婉现在肚子里又有了一个,整天困得不行不够睡,接了电话被子一裹,三两分钟就呼吸平稳进入深度睡眠了。

江承宗在手术室外一等就是几个小时,最后萧岩绑了满身的绷带被推出来的时候,已快天亮时分。医生和他说了大致的情况,命是保住了,但因为大脑受到强烈的撞击,能不能苏醒一时说不准。

“…大脑或许会有局部的损伤,也可能影响到将来的正常生活。”

警察也过来调查过,那个撞人的司机一口咬定是这人突然自己冲到马路上来的,和他没有关系。不少目击者也证实了他的说法。至于江承宗,没人知道他和萧岩有过追逐,他也不会主动和人说。年纪大了,似乎心也变了,他也不再是从前那个为了维护正义不管不顾的年轻人。

就像他不会向警方告发自己的父亲找人软禁温荣光一样,他同样不会把萧岩的车祸往自己身上揽。水至清则无鱼,自从进了连家看多了肮脏事后,江承宗觉得自己的接受度已是越来越高。

原来这事上根本没有十分十美的事情,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自私的人。

安顿好萧岩后江承宗离开医院,却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电视台的办公室,靠在椅子里眯了几个小时。早上台里的人陆续来上班时,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江主播,全都吓得不轻。

徐朗一把抓住他:“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早就来了?”

说着他探头看看办公室:“你丫的不会昨晚就睡这里吧?怎么了,跟温婉吵架了,被人赶出来了?不对啊,赶出来你也有地方去,干嘛来这里。”

“这里安静,我想想清楚点事情。我这就走。”

徐朗却不放开他,反而把他推进了办公室,然后重重关上门。如果不是两人相识多年,别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会起点歪心思。做媒体的人收受度都广,更何况还是江承宗这种长相妖孽男女通吃的主儿。

门一关上江承宗就挑挑眉:“怎么,有话要说?”

“嗯,就是想问问你,晚间新闻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不干了,徐朗我不跟你打马虎眼,我确实不想干了。当初干这个活也是一时堵气,现在心里的气顺了,也就没必要干了。”

徐朗郁闷地呲牙咧嘴:“您老既然不打算长干,当初干嘛来淌这趟浑水。你知道观众的心理预期抬上去了,再让他们降下来有多费劲儿。他们现在看惯帅哥美女了,换别人他们不买账。你这不是坑我嘛。”

“我干的这段日子,你绩效奖也拿了不少吧。徐朗,得了便宜就不要再卖乖。”

徐朗一时语塞,片刻后抓抓脑袋:“你当初发的哪门疯啊,好好的记者不当跑来播新闻。现在活活害死兄弟我。”

江承宗微笑不语,心里却在想当初为什么做这个决定。其实还是虚荣心在作祟吧。他自始至终也接受不了温婉为了钱抛弃了他和另外的男人好了。所以那时候才想要上电视露个脸,让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知道,自己早已不是从前那个除的脸蛋一无是处的男人了。

他发达了有钱了,也可以给她想要的生活了。现在想想还真挺幼稚的。一时冲动做下的决定果然不能长久,当生活归于平静目的也达到后,他再不愿意每晚坐在镁光灯光任人欣赏了。

他现在只想回归家庭,当一个称职的丈夫和父亲。

徐朗却还不死心,依旧在那里撺掇他:“你从前是不喜欢跟隋忻搭档炒绯闻,现在她进去了,你也没有后顾之忧了,还有什么可纠结的呢?”

“我想陪陪家人,晚间新闻太占时间,我不希望我的老婆孩子每天吃晚饭的时候只能在电视里看到我。”

“那这样,”徐朗想了想让步道,“不如你改播午间新闻,就是播早间的也成啊。就是别说走就走。少了隋忻已经是少了一条左膀,你这右臂说走就走,我们日子都不好过啊。”

“午间新闻不归你管啊。”

“没关系,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你这话说得也有道理,我这成天的也没时间跟老婆孩子吃晚饭,索性咱俩都去午间新闻得了,这晚上七点的黄金档,谁爱干谁干吧。”

“让我想想。”江承宗没把话说死,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两天我有点事儿,肯定不能上新闻,先缓缓吧。”

“你又有什么事儿?”

“我大概得去找趟我们的老同学。”

“老同学,谁啊?”

江承宗沉默片刻,吐出两个字:“廖晖。”

第75章 真相

云城的度假村不止廖晖开的居水庄一家。

江承宗让人调查了一番,隶属于云城的一共有四家,另外周边城市接壤的地方还开了三家,总共是七家。江承宗不知道父亲会把温荣光藏在哪里。更何况萧岩的话是真是假如今也不好说。

那个所谓的阿东根本不存在,江承宗断定萧岩肯定知道温荣光的所在。但现在他躺在医院昏迷不醒,没办法问个清楚。如果他说的属实,那调查这七家应该有所收获。可若是他满嘴谎言呢?

为了安全起见,江承宗让人把s市相关的地方也一道查了个遍。从萧岩带回温荣光到现在都过去两个多月了,这中间人是否被转移了不好说。如果真被转移到了s市,那他父亲的那些老手下肯定能听到些风声。

江承宗如今只能两边一起行动。一方面让妹妹翘楚去找那些元老谈心,顺便套点话出来,一边抓紧时间去各个度假村找人。医生说父亲最近恢复情况良好,苏醒的可能性很大。他希望能在父亲醒之前把这个事情解决了。

这两代人的恩怨没必要下再继续拉扯下去,也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

其他几家度假村他都交给手下去办,唯独居水庄他准备亲自去一趟。他和廖晖多少算朋友,相识一场也有点交情。如果真是在廖晖那里,搞不好两人谈一谈问题就解决了。

他没跟温婉细说这里面的详情,只说找到了关于她父亲的一点消息,要出门一两天的样子。温婉如今怀着孩子人变得特别敏感脆弱,原本坚强了几年的防卫在江承宗的呵护之下土崩瓦解,反倒比年轻的时候更谨慎小心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潜意识里不想江承宗去,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于是她问:“非得你去吗,让别人去不行?”

“别人也去,但多个人总好一点。你不想赶紧找到你父亲吗?我亲自去你应该更放心才是。”

“我想找到他,可我也怕你受伤。”

“不会,我向你保证,只是找人又不是去跟人火拼,怎么可能受伤。”

温婉摸了肚子喃喃道:“凡事总有万一啊。”

“也是,你出个门买衣服都能碰到冯小虎杀人,世事真是难料。可待在家里就安全吗,范珍珍的家还不是一堆炸药就给炸没了?”

温婉说不过他,只能勉强同意他去了。不过依旧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求一天必须打至少两个电话,早一个晚一个,这样她才能安心。

江承宗拿起她的手放在胸口,郑重承诺:“如果少了一根头发,回来任你处置。”

温婉满意地笑笑,送江承宗到了门口。直到大门关上她才想起来,头发少没少她哪里知道,这东西又数不出来。江承宗这是欺负她怀孕变蠢了呢。

江承宗出门后直接自己开车去了云城。事隔几个月再去,心情早已变得和当初不同。那时候他正一心要把温婉追回来,表面看起来淡定心里实则波涛汹涌。一方面要防着顾元之类的出来捣乱,另一方面也有点摸不透温婉的心思。

而且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小柔是他的女儿,整个未来都处于未知的状态。不像这一次,因为后门安定,心也变得特别安稳,去见廖晖只是想和他谈谈,也算卖老朋友个面子。当然他在那儿走明线的同时,暗线也一直有人盯着。居水庄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线里,如果廖晖真的心虚表面应付他背地里却把人转移的话,反倒能让他直接把人给揪出来了事。

他到的那天天气有点热,中午时分廖晖给他来了个电话,说正在出差回来的路上,让他稍事休息,晚上两人一起吃饭。

江承宗就先去了房间。进屋后他记起温婉的话,看看时间猜她正在吃饭,于是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一阵子才接,江承宗以为对方在忙,刚想说声抱歉,却听温婉有些无力的声音传了过来:“喂,承宗吗?”

“是我,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我人挺好的。”

“那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沉默,然后就听温婉道:“是出了事情。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顾元他,失踪好几天了。”

“顾元失踪?报警了吗?”

“报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刚听许苗说的。承宗,我有点担心。”

江承宗心里浮起一股怪异的念头,总觉得这事儿有点古怪。但为了宽温婉的心他必须安慰她道:“别担心,交给警察去办就好。也许他只是出去玩几天散散心的,毕竟我们的事情给了他一些刺激。”

“我最怕的就是这个。我倒宁愿他来找我吵一架,也好过像现在这样突然失踪。如果他因此出什么事儿,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怀孕的女人都这么多愁善感。江承宗暗暗安慰自己,想了想又道:“你现在担心无济于事,倒不如先放宽心等几天。你要想想肚子里的孩子。温婉,这事上顾元不是最可怜的一个,我当年比他可怜无数倍,如今也依旧活得好好的。不论发生什么都不是你的错,如果他只是因为失恋出去散心的话,过几天就会回来。而如果他真的出了事回不来的话,也没会是因为你不要他的缘故。你别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温婉心头乱乱的,听了江承宗的话后才安定下来。挂了电话后许苗也来安慰她:“别担心,不会有事的,顾元这人贱着呢。都说贱人活千年,他不会有事的。”

许苗话说得轻松,但面上的表情一点都不轻松,挤出来的笑意也很勉强。温婉一想到她此刻的心情,顿时觉得自己的只是小意思了。许苗毕竟是爱着顾元的,和她的满心愧疚又是两种感受。

两个女人相视无言,心里都在祈祷赶快发生奇迹。

江承宗挂了电话也在琢磨这个事情。顾元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失了恋就到处乱跑满世界找不到的人。这男人没有这么脆弱。从他上次动手打他的事情可以看出,他就不是那种借酒浇愁的人。

如果他真的放不下,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把温婉抢过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偷偷躲起来。

既然他不是自己躲起来的,那很大的可能就是让人给控制住了。这还是好的,怕就怕…

江承宗突然不愿意再往下想了。如今他事事顺利,既有温婉在身边,又有小柔陪着,马上又会有第二个孩子。在这种时候将昔日的情敌想像成一个死人,这未免有点过分。

他讨厌顾元,却不希望他死。就像之前失踪的姜艺珊那样,虽然这女人从学生时代起就惹他厌烦,但他也从未盼望过她会死。

想到姜艺珊江承宗不由一愣,这两人前后事隔几个月失踪,其中会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在等廖晖的时候,江承宗走出房间出门逛了逛。上一次来的时候是冬天,如今都初夏了,感觉有些不同。这一片的仿古建筑夏天看似乎比沉闷的冬天来得有味道,站在湖边吹风的时候人也感觉特别舒爽。

江承宗吹了会儿风又绕到建筑里面,负手慢慢走着。除了安排给游客居住的酒店外,这里还有不少其他的建筑。有些是休闲室,有些是展览馆,还有饭馆茶肆之类的地方。绕过一个茶馆江承宗走到后面的长廊,发现这整片建筑后头还有一条长长的河,静静地包围着整个度假村。

这样子有点像江南水乡有的味道,临河一片建筑敞开了门显得十分热闹,长廊上不时有游客走过,对着对面的黑瓦白墙指指点点,就像在游览周庄甪直之类的古镇一般。江承宗站在那里看了片刻,转身回去的时候却从另一间屋子走。这屋子里摆满各类陈设,像是在卖旅游纪念品。不时有男男女女驻足观看,也有营业员站在老式的柜台后面招呼客人。

江承宗站在店中央举目四望,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在了墙上挂的一处折扇上。那折扇装裱在一个巨大的玻璃柜中,在柜台后面贴墙放着,像是个镇店之宝,又像是一处装饰。

这扇子看着有点眼熟,江承宗就走过去多看了两眼。身穿旗袍的女营业员见状凑了过来,热情地向他介绍起展柜里的东西来。

江承宗却看都不看,只是指指那扇子:“这东西怎么卖?”

营业员回头一看:“这是展览非卖品。您要喜欢这样的,我们这里有很多。”说着她往旁边的柜台一指,里面摆着一溜儿的折扇,她拿出一把打开给江承宗看,“您看,一模一样的。”

“这是仿品,里面的是真迹吧。”

营业员就笑了:“瞧您说的,这可是清朝乾隆爷用过的御扇,咱们这儿怎么会有真迹。都是假的,不过是放着好看罢了。时常有人看了这扇子就来问,买一把的不在少数。我看您长得眉目俊逸,配这把扇子再合适不过。”

营业员说话甜甜糯糯,带了点吴侬软语的味道,说出来的话也像那个年代的人,带了点古味。江承宗拿着那柄仿扇看了两眼,又看了眼玻璃柜里那把,直觉有些不同。

那一柄,有种古朴的味道,怎么看也不像是假的。他突然觉得,这个居水庄里似乎透着点诡异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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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点,廖晖在居水庄最高规格的包厢请江承宗吃饭。

两人落坐后他先端起酒杯自罚三杯:“对不住对不住,没想到你要来,让你等这么久。这三杯我先干了,向你赔罪。”

江承宗笑着不说话,眼睁睁看他灌了三杯下去,心里则在盘算着廖晖这个人。他看起来确实有从前有很大的变化。上次同学会的时候他私下里听老同学们议论过,说他们两个是两个极端。

具体的话他不记得了,大概意思是,他这么多年来几乎没变,依旧和从前一样冷傲,除了多点钱之外。而廖晖则是班里变化最大的一个。从小那个木讷不善言辞的少年早已脱胎换骨。现在的他老练世故圆滑,左右逢缘相当能干,不管是谁,哪怕是从前欺负过他奚落过他的人,只要他有心与你交好,都能处置得妥妥帖帖。

他这样的才能,江承宗打从心眼里佩服。因为他是永远不可能成为那样的人了。虽然自认为比年轻时世故许多,但大部分时候做事情依旧随着性子来,怕麻烦少交际,除了真心相待的几个人,其他人在他眼里不过是个符号。

廖晖干了三杯之后脸色一点儿没变,坐下招呼江承宗吃菜:“最近天气热,我特意让人准备了一些凉菜,你尝尝。我记得你从前食量不大,吃东西喜欢清淡,现在还这样吗?”

“还这样。”

那满桌的菜颜色鲜嫩味道分明,不重油不重盐,特别合江承宗的口味。他卖对方面子夹了好几筷子尝了尝,最后放筷的时候冲对方一笑:“这些东西,你是吃不惯的吧。”

“不瞒你说,还真有点吃不惯。我这舌头算是废了,吃多了辣的咸的,这种清粥小菜似的东西就吃不出味儿来了。其实挺没福气的,每天吃菜都在吃辣椒花椒味儿,食物本身的味道倒尝不出来了。我真是羡慕你啊。”

“羡慕我?你如今的身份地位,也没必要再羡慕我。”

廖晖连连摆手:“我算什么东西,跟你比差远啦。上次同学会他们私底下议论我我都知道,我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我确实是靠老婆起家,这一点我走到哪里都承认。我老婆对我好我心里也记着,我们两夫妻前起门来日子过得好就是了,管别人说什么?”

廖晖的话听着洒脱,实则还是有几分落寞。但凡是个男人,都不喜欢让人说靠女人起家,总觉得是伤自尊的事儿。江承宗明白廖晖心里的郁闷,也挺同情他。

说起来他们两个有相似之处,都是少年时家境贫寒奔中年了却是咸鱼翻身。所不同的是他靠是爹人家靠是女人。像他这种拼爹型的人家最多背后羡慕地说两句命好罢了,像廖晖这样的却是有很多难听话在那儿等着。什么吃软饭啦被包/养啦卖身啦之类的话,江承宗偶尔听到一耳朵,也只能一笑而过。

再看今晚廖晖,像是三杯酒下肚人就有些发醉,脸色虽正常说话却放开了许多,竟拉着江承宗吐起了苦水:“我这心里有时候烦闷,也没人说道说道,难道你老同学过来,我知道你不是个爱背后嚼人舌根的人,这些话跟你说我放心。”

“你忘了我是吃什么饭的了?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不怕不怕,你不是这种人。你虽然做新闻可你不卖新闻,不像这年头有些记者,良心都让狗吃了。”

廖晖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仰头喝干了。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放:“你别以为我醉了,我清醒得很。这点酒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当初我是怎么被我老婆看上的,就是在酒桌上能喝。那时候我还在他们公司当个小职工,因为能喝酒总被经理带出去挡酒。有一次酒桌上她居然也在,不露声色坐那里,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后来有个不识相的灌她酒,我一时看不过替她挡了几杯,这缘分就这么结下了。所以我爱喝酒,喝酒对我来说能带来好运。”

他越说越来劲儿,最后竟直接端着酒瓶子,对着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一直喝到瓶底见光方才罢休。

江承宗也不拦他。他看出来了,廖晖今天是有意把自己灌醉呢。他既有这个心他也不好阻拦,就随他去了。也许有些话喝醉了更容易说出来。

想到这里江承宗把面前的酒瓶往他那儿一推:“再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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