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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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事的是需要高度集中精神的工作,长年在部队的训练早就让他养成了习惯,随时随地让自己处于清醒冷静的状态。可是那一天,他居然被一条短信搞得失魂落魄,这实在太不像他了。

这样的段轻锋令凌珠颜实在太过好奇,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偷看了手机里的这条短信。

短信的内容并不长,寥寥数语,透着几分嘲讽的意味。甚至隔着冰冷的手机屏幕,凌珠颜都能感觉到对方话语里怨恨的情绪。

我以为你会一直记得我,原来说到底,我也不过就是个过客罢了。祝你新婚愉快。方亦可。

如果单看前面这几句的话,跟普通的前女友生气前男友结婚的短信并没什么两样。凌珠颜也早就想过了,就算段轻锋以前真有女朋友,哪怕是婚礼当天还砸场子,她也不会在乎。谁还没有点过去呢,有些人分手了能走出阴影,也有一些人喜欢钻牛角尖,怎么也走不出来,这都是正常的。

但是,这条短信给她的冲击,却远远不是前女友这么简单。落款名字那三个字,就像梦魇一样萦绕在她的心头。她最害怕的就是方亦可这个名字,可是偏偏就是她发来的短信。

凌珠颜脆弱的心理防线,在看到短信的一刹那几乎要崩堤。她的头脑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

同时她也觉得有点恐怖。从楚和零零碎碎的描述里凌珠颜已经知道,这个名叫方亦可的女人,六年前已经跳海自杀了。汹涌的海水吞噬了她的身体,在那样的情况下,她还有可能生还吗?

即便段轻锋没有找到她的尸体,但她生还的可能性也是非常渺茫的。一个很有可能已经死掉的女人,却发来了这样的短信,令她有一种身处恐怖片的感觉。更令她心惊的是,从目前的剧情走向来看,她显然就是那个女主角。如果这世上真有鬼的话,很可能方亦可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随时准备伸出枯瘦的双手,紧紧地掐住她的脖子。

凌珠颜被这种莫名的恐惧深深地包裹着,以至于在暗夜里坐了几个小时都不自觉。这几个小时是她人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时光。她拼命地想着要如何应付,设想了一系列最坏的打算,比如说段轻锋真的不爱好,他娶她不过是为了怀念另一个女人。如果那样的话,自己要怎么办?

离婚吗?段轻锋是军人,离婚这件事情,她是没有话语权的。如果对方不愿意,要拖着她一辈子的话,她几乎没有任何办法。就算真的被她侥幸离了婚,段轻锋会轻易放过她吗?一个杀过这么多人的男人,对待背叛者会采取什么残忍的手段呢?

凌珠颜一想到死亡,本能地就觉得害怕起来。

可是,更令她害怕的却是另外一种情况。如果她提出离婚,段轻锋要答应了,这可怎么办?她细想了一下这种可能性,才惶恐地发现,相对于离不了婚,她竟更害怕对方轻易答应离婚。

如果说他们两人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段轻锋采取主动的话,那么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凌珠颜已经彻底地陷了下去,再也脱不了身了。

爱得太深,想要再抽身,谈何容易?

那一夜,凌珠颜失眠了。她躺在偌大的双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甚至想不好要怎么面对段轻锋。是拿这条短信质问他的过去,还是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自欺欺人地继续过下去?

都说前女友是婚姻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凌珠颜以前不觉得,现在才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更何况对这个前女友,段轻锋显然并没有释怀。要不然第一次见楚和的时候,凌珠颜在酒店里提起方亦可这个名字,段轻锋何必要这么坚决地否认?

正因为放不下,正因为心里有鬼,他才会隐瞒这个人的存在。活人有时候,还斗不过一个死人。因为死去的人,留在人们心中的,往往是最美好的一面。而活人在几十年的柴米油盐中,难免会跟另一半磕磕碰碰。就像是白玫瑰与红玫瑰的关系。

凌珠颜发现,自己的这朵白玫瑰,还未来得及怒放,只怕就要迅速地枯萎下去了。

一整晚的失眠让凌珠颜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许多,以至于第二天碰到叶姿的时候,对方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道:“你怎么了,昨晚熬夜工作了吗?别太辛苦了,楚和反正是存心跟你作对,无论你怎么做,她都会挑出毛病来,差不多点就可以了。”

凌珠颜一面冲咖啡一面苦笑道:“你到底是谁的人?知道的呢,知道你是她的助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的人呢。”

“我这个人,向来对事不对人。就算当着楚和的面,我也一样会这么说。不过她这个人,虽然大小姐脾气重了点,倒也不算太坏,至少不会来阴的。是那种一眼就能让人看穿的人,倒也不难相处。”

凌珠颜跟楚和打过几次交道,也知道叶姿说的都是事实。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一般都跟她一样。眼高于顶自以为是,虽然嚣张跋扈让人讨厌,却并不喜欢耍心机。或许对她们来说,要做成一件事情太容易了,以至于根本不需要费心思去筹划什么。

凌珠颜也很想过这样的生活,什么都不用去想,甚至都不用去争取些什么。只是平平淡淡地过着每一天,这样就足够了。

可是世事往往不能如人所愿。她一心希望摆脱哥哥的宿命,找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男人,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当她真的做到了之后,她却又发现,原来一切都只是假像。幸福永远不会这么轻易就降临到你的头上。

结婚就像是为她设的一个局,婚姻不过是这个局的开始,而远远不是终结。

凌珠颜被这种虚幻而痛苦的感觉折磨了一整天,到了晚上下班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有些筋疲力尽。

她搭车回到了家里,走进空荡荡的房子,看着满屋子粉嫩的颜色,明明是那么鲜亮,现在看起来竟像是蒙上了一层灰。

她一点胃口也没有,也懒得做饭,翻出电话本里附近的外卖店家正准备打电话叫点什么东西来吃,门铃却响了起来。

门外传来了快递员的声音,凌珠颜过去开了门,只见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站在那里,把一个大大的邮包塞进了她的手里,并问道:“请问段轻锋先生在吗?”

“不好意思,他不在,出差去了,我是他太太。”

“那麻烦您签收一下邮包。”

凌珠颜接过对方递上来的纸和快递单,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抱着邮包进了屋子。她有些好奇是谁寄来的东西,就在纸盒上贴的快递单上寻找。可是寄件人那一栏居然是空的,没有留下任何资料。

越是这种反常的情况,却能勾起凌珠颜的好奇心。在看过段轻锋的手机短信之后,凌珠颜对这个男人有了越来越浓厚的兴趣。尽管背后的真相可能很伤人,她却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查出一切。

死得明明白白,总比死得不明不白要好。

凌珠颜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个箱子里,会有她想要的东西。至少那些东西,能告诉她一些讯息。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凌珠颜跑去厨房拿了把剪刀出来,迅速地拆开了箱子外的包装,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那是一些女孩子都会喜欢的东西,毛绒玩具,精美饰品,还有装订考究的精装书籍,零零碎碎装满了一整个箱子。

而当凌珠颜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后,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厚厚的信封。那信封并不太重,最多不超过两百克。可是凌珠颜拿起来的时候,却觉得手里像是有千斤重,几乎快要拿不住了。

☆、借酒浇愁

凌晨两点,正是北京这座城市慢慢进入梦乡的时分。街道上的车辆明显减少了很多,高楼大厦的办公用灯也都一一熄灭。电视节目只剩一些无聊的深夜节目,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关掉电视上床睡觉。

整座城市没有了白日里的喧嚣和热闹,除了各大商场外挂着的霓虹灯依旧闪烁不停外,也就只有酒吧这种地方,还依旧充斥着精力过剩的男男女女,在酒精的迷醉和炫目灯光下面,进入一个完全不同于白日里的世界。

凌珠颜从来没有想过,像她这样的女人,有一天也需要来酒吧这种地方借酒浇愁。她一向是出了名的乖乖女,虽然家境富裕从不为金钱烦恼,却也不是那种追求奢侈享受的年轻女人。别说来酒吧胡闹,就算是平时,她也很少沾酒精。

就拿她结婚的那天来说,敬酒的时候她也是用饮料,碰到实在喜欢起哄的,混不过去才会小小地喝上一口。酒精对她没有致命的吸引力,她也曾坚定地认为,靠酒精麻醉神经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每当看到电视里或是小说中出现主人公靠喝醉来遗忘一些事情,她就觉得很不现实。即便一时糊涂了又怎么样,清醒了之后还不是要去面对?既然迟早要面对,倒不如早点想清楚,找到解决的办法,也好过用酒精来伤身。

但现在凌珠颜终于明白了那些人的感受。原来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说忘掉就忘掉的,也不是你想振作就振作得起来的。说别人的时候都是很轻巧的,什么快刀斩乱麻,什么长痛不中短痛,什么走过这个坎前面就有一片新天地了。

劝人的话说起来总是很容易,但作为当事人,要真正想明白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凌珠颜也不过就是一个心理脆弱的小女人,她远没有自己想像的那般坚强,所以在遇到烦心事的时候,她选择了一条她曾经最为唾弃的道路。在凌晨两点的时候,选了一家热闹的酒吧,拉着叶姿陪她一起买罪。

叶姿是那种一走进酒吧就会吸引无数目光的女人。只要她愿意,勾勾手指头就有一大堆男人拥上来抢着给她买单。但事实上,她却不是一个喜欢夜生活的女人。

凌珠颜打电话约她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上床了,正准备关了笔记本睡觉。没想到对方居然约她来这种地方,而且一喝就是几大杯啤酒,还不到一个小时,人就有些晕晕乎乎了。

叶姿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就夺下了凌珠颜手里的啤酒杯,半责备半关心道:“你少喝一点吧,对身体不好,明天还要上班。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

凌珠颜把头靠在沙发椅背上,抬起迷蒙的眼睛望着头顶的射灯,那刺目的光芒闪得她睁不开眼睛,加上酒精的催化作用,她整个人已经有点意识模糊,分不清楚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幻。

“不,我不回去,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房子空荡荡的,住着特别渗人。这里好,这里热闹,有很多人陪着我,我一点儿也不用害怕。”

“这些男人不是好东西,他们不过是想打你的主意罢了。你来这里是讨不到便宜的,只会吃亏。咱们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我看得出来,你不是喜欢来这里的女人。珠颜,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不妨说出来听听。”

凌珠颜挣扎着坐直了身子,慵懒地拍了拍叶姿的肩膀,酒意朦胧道:“叶姿,你这个人真够朋友。是啊,我们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不过我却觉得和你特别投缘。你不要笑话我,其实我朋友真的不多,说得上来的人没几个。”

“不会吧,你脾气这么好,长得也很讨人喜欢。我看你们公司跟你关系不错的女同事不少啊,看得出来,她们是真心喜欢你的,你怎么说没有朋友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凌珠颜慢慢地把头低了下去,她把双肘支在大腿上,手指深深地插进了头发里,将一脸的痛苦和纠结隐藏在了长发里,“其实不是她们的问题,而是我的问题。很早以前我就发现了,我没办法跟人真正的交心。不管对方人有多好,似乎永远也少了点什么。我不敢向对方完全展露自己的内心,好像我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愿意让人知道似的。这种感觉很奇怪,可是我完全找不出原因。所以我没有真正交心的朋友。倒是你叶姿,我发现很多时候,我更愿意跟你聊聊。好像和你说话不会有负担,也不用担心被你看破内心,可以完全地放松。”

“难怪你会找我出来喝酒。这样也好啊,反正我也没什么朋友,我们以后可以经常联络。不过酒吧还是少来的为妙。喝酒伤身体,也解决不了烦心事。更何况这么晚了,你不回家不要紧吗?你是结了婚的人,彻夜不归什么的,可不太好哦。”叶姿说着就举起了凌珠颜的一只手,对着她无名指上的钻戒看了又看,还在灯光下晃了晃,“这么漂亮的戒指,你老公一定很爱你。我听说他是段家的大少爷段轻锋,这么出色的一个老公,你还有什么可烦的呢?”

“就是因为他太出色,所以我更要心烦了。”凌珠颜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下来。她原本浑沌不清的头脑一下子就清明了起来,脑中一一闪过傍晚时分收到的那个包裹里的东西,还有那封厚实的信。

她知道私拆别人信件是很不地道的事情,尤其对方是自己的丈夫,这摆明了就是不信任对方。可是当时的她,实在抗拒不了这巨大的诱惑,挣扎再三之后,她还是选择打开了那封信。

一看到那粉嫩的信封,凌珠颜就判断出,寄信的应该是个女人。那信纸的颜色就像他们家的装修一样,粉嫩得有点小女生的味道。再看信纸上写的那一手娟秀的字体,凌珠颜更加肯定,这绝对是个女人。

一个女人,洋洋洒洒写了十来张信纸的一封信,给她最亲爱的丈夫。即便不看里面的内容,她也知道这信意味着什么。凌珠颜当时脑子混乱到了极致,根本没心思细看里面的内容。粗略扫了一遍之后,她只记得这认里全是一些往事的回忆。一些关于段轻锋和那个叫方亦可的女人的恋爱的回忆。

从他们第一次相识到说的第一句话,第一次眉目传情,第一次暧昧动情。再到后来第一次约会,第一次拉手,第一次接吻,甚至是第一次上床。

看到那一段的时候,凌珠颜再也忍受不住,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即便这世上有无数的女人,她们的丈夫在婚前都跟别的女人发生过性行为,但像这么亲眼见证这一过程,就像那两人赤/裸裸地在她面前演了一出床/戏的情景,凌珠颜敢打赌,一万个女人里也未必会有一个有她这样的遭遇。

那信上寥寥数语却又活色生香的描写,简直那两人在她面前表演来得更有冲击力。那种欲说还休的语气,那种朦胧暧昧的情节,就像男人看着一个穿着白衬衣刚从水里站起来的女人一样,比完全的□更令人浮想联翩。

凌珠颜就这么被这封信给勾了进去,整个人的情绪不由自主地随着写信人的笔触高低起伏。她看到最后,甚至都有点同情这个叫方亦可的女人了。她原本才应该是陪在段轻锋身边的人,就因为曾经的一点误解,两人分开至今。

如今她是准备回来了吗?是要从她这个替代品手中,把段轻锋抢回去了吗?

凌珠颜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想面对这个问题。所以她选择跑出来喝酒,想要暂时寻求一个安稳的世界。可是喝了老半天,她却发现自己想错了,酒精非但不能麻醉她的神经,反倒让她忘了所有不相干的事情,独独把那封信记得格外清楚。

她转过头来,痛苦而无奈地望着叶姿,忍不住把心里的苦闷给说了出来:“我老公他,以前有一个女朋友。”

叶姿听到这话后,脸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吃惊的表情,反而相当淡定。她甚至还微微一笑,拍拍凌珠颜的手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呢?你老公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在认识你之前有过一个女朋友,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一个男人到了三十岁,如果还没有谈过恋爱的话,这才是不正常吧,会让人忍不住去猜测,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或是怪癖,才会这么多年从来不谈恋爱。”

“可是,我老公这个女朋友,跟别人的情况不太一样。一开始,我以为她死了,我还在想,我跟个死人争什么呢,再争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倒不如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更好。可是最近我才发现,她似乎没有死,她又重新出现了,而且就在我们周围,像是用她那双眼睛,时时窥视着我们。这种感觉令我觉得窒息,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姿听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你,你说得太玄了吧。明明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再出现呢?是不是有人故意恶作剧,想要破坏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不可能,不会是别人。一定是她。除了她之外,不会有人知道她和我丈夫曾经发生的这么多亲密的事情。她根本没有死,她又回来了,而且打算把我老公重新抢回去。”

“那,那你老公是什么意思?”

“他?”凌珠颜仔细回忆了一下段轻锋最近这段时间的一举一动,终于无奈地下了一个结论,“他对她,一直余情未了。他之所以娶我,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我跟他前女友长得很像。他不过是拿我当一个替代品罢了。”

叶姿漂亮的脸上现了几分尴尬的神情,像是听到了朋友的私密而相当不好意思。酒吧里震天响的音乐吵闹不休,每个人脸上都是疯狂而放肆的笑容。可是在这一片喧闹的气氛里,凌珠颜的表情却显得格外孤单,就像一只被主人遗弃了的小狗。

叶姿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对凌珠颜说。到最后,她只能试探性地问了这么一句:“那你打算怎么办,要跟你老公离婚吗?”

☆、爆发

凌珠颜这一觉睡下去,直接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过来。她不仅错过了当天的上班时间,连早饭午饭也没吃,以至于起来的时候,肚子里连唱空城计,整个人饿得头晕眼花。

其实前一天晚上她就没吃什么东西,收到那个包裹之后,她就一直在看那封信和箱子里的小东西,心情糟糕到了极点,根本什么也吃不下。

后来她拉着叶姿去酒吧喝酒,虽然吃了几口东西,但也不算多。等到整个人醉成一滩烂泥后,除了睡觉她已经干不了其他事情了。

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想着大概是叶姿送她回来的,凌珠颜就非常不好意思。她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更何况还是在一个刚认识不久的朋友面前。幸好叶姿是个女人,为人也很不错,名义上虽然是楚和派过来监视她的人,实际上却跟她相当投缘。想来她昨晚失意喝醉酒的事情,叶姿是不会大嘴巴地告诉楚和的。

要不然以楚和的性子,只怕早就开车过来看她的洋相了。

凌珠颜喝了一晚上的酒,起来的时候酒劲儿还没有完全过去,头痛的感觉一波波地袭来,折磨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她疲倦地靠在床头,随手拿起床头柜前的水杯喝了几口水,只觉得嘴巴里淡而无味,虽然肚子饿得要命,却是一点食欲也没有。

她安静地靠在哪里,脑子里一直回响着一句话,那是昨晚她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当时叶姿离她很近,几乎是凑在她耳边问的:“那你打算怎么办,要跟你老公离婚吗?”

她听到这句话后,意识就渐渐模糊起来,后面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不记得了。所以这个问题,她也没有回答叶姿。现在清醒过来后仔细想一想,她竟找不出答案。

这种事情,劝别人的时候总是很轻松,轮到自己的时候,才知道难以抉择。难怪很多女人在离婚上面总是优柔寡断,离了一次又一次,总也离不掉。实在是因为女人多愁善感,又容易心软,念在过去的那一点好上面,轻易下不了决心。

更何况段轻锋对她,比一般男人对老婆,更要好得多。除了隐瞒了前女友这个事情外,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单从两人的条件来说,知情人十个里有十一个会说,是凌珠颜走了大运,高攀了人家。这么出众的个人条件,只要他想找,全中国的女人可以站成排任他挑。

就是这么样的一个男人,却是主动来追求凌珠颜,花费了不少心思讨好她取悦她,甚至非常尊重她,最后办了一场隆重而盛大的婚礼把她娶进门。从相识到相知的点点滴滴,一一在凌珠颜的面前浮现。她发现自己真的挑不出段轻锋半点毛病,这个男人对她,实在是用情至深。

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她怎么舍得放手?以前没得到的时候,也不会太过奢求。但一旦得到了,拥有过,再想放弃就难了。段轻锋就像是一剂毒品,已经让她深深上瘾,再也戒不掉了。

凌珠颜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挣扎着想要下床去吃东西,放在床头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不知怎么的,心跳瞬间就加速了起来。她其实也不知道这个号码代表了什么,但是在昨天收到一个奇怪的包裹之后,她就下意识地觉得,这个号码像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凌珠颜拿着手机犹豫了好几秒,才最终按下了接通键。出乎她的意料,电话那边竟然不是陌生人的声音。那人的声音她非常熟悉,熟悉到几乎立马就脱口而出,叫了起来:“阿锋!”

“嗯,是我。”段轻锋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平静,似乎完全不知道她昨晚经历的一切,“你怎么了,听上去有气无力的。这个时间你应该在公司上班,应该很有精神才是。”

当时大约是下午三点钟,确实应该是精力充沛的时候。但凌珠颜刚从床上爬起来,连牙都没刷呢,声音慵懒绵软,听着倒像是在撒娇似的。段轻锋那在部队里经过锤打的冷硬心肠,不由也软了下来。

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他说话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柔和的色彩:“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我今天没去上班,刚刚才起床。”

“为什么不去上班,你辞职了?”

“没有,昨晚喝了点酒,早上睡过头了,就没去上班。”

“你喝酒?”段轻锋不由有些乐了,“什么事情搞得你这么心烦,要去喝酒解闷?是不是因为我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人睡不着?”

凌珠颜听着这透着几分亲呢的情话,不由红了脸:“没有,跟你没关系。新认识了个朋友,跟她去酒吧喝了几杯。我酒量一向不怎么样,喝了几杯啤酒,就醉了,还是她送我回来的。”说到这里,凌珠颜还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我这个朋友,是个女生,工作中认识的。”

“就算认识了男生也没关系。不过如果哪个男人敢把你半夜拐进酒吧喝酒,还喝得大醉回来,那我一定不会饶过他。”

“就知道你没那么大方,幸好我这个朋友是个女生。”

“你希望我很大方吗,可以把老婆借给别人分享?我在为国为民奔波,都没享受到新婚生活,难道要容忍别的男人撬我墙角?”

段轻锋话虽这么说,语气却很轻松,摆明了是在开玩笑。凌珠颜的情绪也渐渐放松了下来,甚至暂时遗忘了那令人不愉快的方亦可的存在。

凌珠颜虽然初为人妇,却已经懂得跟老公撒娇,当下就放柔了声音,半撒娇半开玩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在家等你回来的。你为国为民的,我也不能落后啊。至少要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可以一心打拼事业。”

“嗯,几天不见,口才见长,已经会说好听话了。”

“是啊,你不在身边,我凡事都得靠自己,自然是历练出来了。对了,你这是什么电话,从哪里打过来的?”

“这是部队专用的内线电话,只能向外拨,外面的人是打不进来的。你现在看到的号码只是一个总机号码,直接打过来会被电脑拦截,而且过一段时间这个号码就会变一下。所以以后不用尝试打这个号码,找不到我的。”

“那我要找你怎么办,根本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所以你最好不要尝试来找我。有时候事情实在搞不定的话,你可以找我二弟和三弟,他们都很有本事,基本上没什么他们解决不了的事情。至于我这方面,只能通过单线跟你联系。你就乖乖在家等我的电话好了。不要胡思乱想,我很安全,过几天任务完成了,我就回来了。上头说了,会把这段时间的假期补给我的。”

段轻锋说“胡思乱想”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他并不知道凌珠颜现在确实正处于乱想的状态下。在这段通话时间内,凌珠颜好几次忍不住想问他关于那条短信的事情,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也想老实坦白交代,说自己拆了他的邮包,可是勇气却偷偷地溜到了别的地方,她无法想像段轻锋震怒的模样,也担心自己承受不了,所以坦白的念头起了几次,最终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段轻锋并没有怀疑什么,依旧只是温言细语地和她说着话,主要就是要宽她的心,让她相信自己在外面一切都好,并且很快就能回家。

凌珠颜挂了电话之后起床洗漱,然后拐到厨房里去倒了杯牛奶喝。出来的时候路过客厅,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散开一桌的包裹,还有那封厚厚的信。信纸摊在了桌上,来不及收拾。

凌珠颜走过去把信纸收进信封里,又把东西都放进纸箱里,拿到了段轻锋的书房,放在他的书桌上。她没有把包裹重新封起来。反正信都拆了,肯定瞒不过段轻锋的眼睛,现在再做这些补救工作,显然已经太迟了。

那一刻,凌珠颜已经打定主意,等段轻锋回来后,她会主动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但同时她也要问个清楚,不管方亦可是死是活,那段曾经的往事,她觉得自己有权力知道。

等到忙完这一切后,凌珠颜又去洗了个澡。刚吹干头发换好衣服,家里的门铃居然响了起来。凌珠颜过去一开门,就发现叶姿拎了几个袋子站在那里,一见到她就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笑着道:“怎么样,你是不是饿了,我带了晚餐来,要不要一起吃点?”

她不说还好,一说凌珠颜还真是饿得不行,肚子还在这个时候,适时地响了起来,尴尬得她满面通红,赶紧把叶姿让了进来。

叶姿昨晚送她回家的时候已经来过一次了,不过当时匆匆忙忙的,也没有好好打量这屋子。这会儿她便仔细观察了一下屋子的环境,一面把食物放在餐桌上,一面解释道:“我看你昨晚喝得这么多,肯定得睡到下午才起来。就买了点吃的过来,正好让你塞塞肚子。你怎么样,头还疼吗,要不要喝点醒酒茶之类的东西?”

“不用了,已经好多了。不过我还真饿了,你可真是及时雨,来得正是时候。我现在啊,饿得能一个人把满桌子的东西全吃掉。”

凌珠颜一面说一面进厨房去拿了碗筷出来,正在那里摆放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不在意地接了起来,却意外地听到了母亲的声音,慌张地响了起来:“珠颜,你现在人在哪里,赶紧回家来。”

“怎么妈,出什么事了?”印象中,妈妈很少这样失态。除了上次嫂子早产的时候,她有些慌乱外,其他的大部分时间里,她总是保持着优雅的姿态。

但这会儿,凌妈妈整个人,已经有些情绪失控,她在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断断续续,几乎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话:“珠颜,你哥哥他,他不见了。孩子,孩子也不见了。你赶紧回家来!”

☆、风暴来袭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凌珠颜自己的事情还没有搞定,正在那里焦头烂额的时候,哥哥居然又给她出了这么大个麻烦,好端端的玩什么失踪,还是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一起玩失踪。

凌珠颜赶到哥嫂家的时候,家里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嫂子吴小美已近乎疯狂,不停地吵嚷着要打电话报警。好几个佣人拉着劝着,几乎都拉不住她。凌珠颜这才知道,一个做了母亲的女人,为了自己的亲生孩子,会爆发出多大的能量。

凌妈妈则是坐在沙发里,不停地揉按着太阳穴,眉头皱得都快能夹死苍蝇了。她颇为无奈地望着儿媳妇疯狂的举动,几次站起来想要劝她冷静一些,却直接被吴小美骂了回去。凌妈妈自知理亏,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顺着她的心意,生怕刺激到她。

而一旁的凌爸爸则一直在打电话,给凌晋文所有的朋友一个个打电话,询问他们是否见到过自己的儿子。可惜的是,那些人给他的答案都令人失望,没有人见到过凌晋文,甚至没有人发现他有任何不对头的地方。似乎前几天还好好的,大家一起吃饭喝酒,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凌爸爸挂了电话后,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可以享福的年纪了。儿子结婚生子,还接管了大部分生意,让他轻松了许多。女儿又嫁了个好人家,不仅家世显赫,还给他们间接带来了不少生意。

在外人看来,他们凌家也算是风光无比了。就在几个星期前,他们还是众多亲戚朋友羡慕的对象。可是一转眼的功夫,儿子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令人揪心不已。

他转过头来望着女儿,老半天才吐出一句有气无力的话:“你哥这几天,有没有跟你联系过?”

“没有,我没见过他,也没跟他通过电话。爸,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哥和孩子去哪里了?”

“我要是知道他去哪里,就不用这么心烦了。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都当爸的人了,做事情还这么冲动。他以为他还是三岁小孩吗,简直胡闹!”凌爸爸越说越生气,恨不得把手机直接扔掉。他颇为怨恨地瞪了老婆一眼,那目光明显是在指责对方:都是你,都是你把他给宠坏了,才让他如此无法无天。

吴小美本来就情绪激动,听得公公数落自己的丈夫,心里的悲愤愈加强烈。她原本已经让佣人按进沙发里,正在那里喝水平复情绪。此刻一下子像是被点燃的爆竹,砰地一声把手里的杯子往地上一砸。

玻璃砸在地板上,顿时摔得粉碎。碎片到处乱飞,差点溅到旁边的凌妈妈脚背上。那巨大的撞击声吓了所有人一跳,原本还有些闹轰轰的客厅,瞬间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把目光落到了吴小美的身上。

吴小美整个人已经有些气糊涂了,她原本漂亮的脸孔变得狰狞而恐怖。凌珠颜甚至觉得,如果此刻哥哥就站在她面前的话,她或许会扑上去,直接咬下他的一块肉来。那是一种野兽发狂时的神情,恐怖而骇人,凌珠颜看得不由心跳停了半拍,下意识地就向后退了一小步。

她跟这个嫂子,从来就不对盘。即便她不去惹对方,对方也不愿意放过她。自从她结婚之后,嫂子对自己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好转。似乎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像是终于把情敌送出门了似的。

但此时此刻,凌珠颜突然觉得,那种久违了的敌对感,又在吴小美的脸上浮现了出来。凌珠颜真心希望段轻锋此刻能陪在自己身边。只要有他在,一切就都会没问题。偏偏他这会儿根本找不到人,完全处于失联的状态。

凌珠颜头痛地皱起眉头,还没有反应过来,她那个凶猛的大嫂已经跳起来冲到自己面前,指着她的鼻尖破口大骂道:“你还来干什么,是嫌事情还不够乱吗?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东西,为什么整天横在我跟你哥之间。你这是做人妹妹应该有的姿态吗,你这哪里是凌晋文的妹妹,你根本就是个狐狸精,第三者,你从来就不想让我们好过!”

吴小美一面说一面挥舞着双爪,就像大奶面对着小三,恨不得把对方的脸抓花似的。凌珠颜连连手退,一直到撞上身后的一个装饰橱,才迫不得已地停了下来。望着面前已经疯癫的吴小美,凌珠颜心里直喊救命。对方的拳头已经扑天盖地朝她身上招呼了下去,有几下还打到了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激起了她的本能。凌珠颜也开始伸手阻挡这种攻击。

无奈吴小美情绪失控,常人完全不是她的对手。面对一只疯狗,你怎么可能打得过她?尽管凌珠颜拼命抵抗,几个佣人也冲上来拉着吴小美,但凌珠颜的身上脸上还是挨了好几十下,疼得她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吴小美一面在凌珠颜身上发泄着自己的怒气,一面嘴里还在破口大骂。她语速太快,声音又尖又细,让人听不清她在骂什么。但凌珠颜还是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指责。她把婚姻的失败完全归究在自己的身上,好像她这个做妹妹的总是横插一杠子,时时刻刻想着破坏哥嫂的感情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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