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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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下午,宝柒都在心思恍惚之中等待冷枭的回复。

趁着空闲的时候,她整理了一会儿病历,差不多到了三点的时候,她又跟着医疗队的副队长姜玲一起去了军区干休所,替几个退休老干部看疹。

在忙碌的工作时,她的心情稍稍得到了平复。

不允许自己把私人情绪带入到工作之中,她认真的询问着退休老干部的病情和症状,替他们开药,取药,并且回答他们一些保健方面的咨询,甚至还微笑着对一些老人进行心理开导。一眨眼儿,时间过得极快,眼看就到了五点,冷枭却始终没有回复她只言片语。

她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更不知道他心里暗藏着什么心思!

从干休所回到医疗队,副队长姜玲好心的递给她一杯水,面色恬淡的笑:“宝医生,你今儿下午有点不对劲儿啊?魂丢了?”

难道有那么明显么?

咽了咽口水,宝柒觉得喉咙有些干涩,道了谢,一口将纸杯里的水喝光了才清了清嗓子,微笑着说:“没有,估计是昨晚上没有睡好,呵呵!”

又替她续上了水,坐在她办公桌的对面,三十出头的姜玲看上去非常干练,“宝医生,其实我一直挺好奇,你那个看诊的方法!”

润了润嘴唇,宝柒不好意思的笑,“其实没什么神秘的,大概和中药把脉差不多吧。”

“瞧你年纪轻轻的,这功夫得研究多久啊?啥时候有空,你让我也学学?”姜玲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看她。

勾了勾唇,宝柒端起杯子来,掩盖自己的视线,客套的微笑。

“行啊!”

“呵呵,都说教会徒弟就饿死了师父,想不到宝医生你这么不藏私啊!”姜玲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态度严肃的盯着她,认真了几分,“一言为定啊!”

扯了扯嘴角,宝柒这会儿心里浮躁,随口应道:“嗯。”

笑了笑,姜玲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宝柒叹息着心里腹诽。摸骨诊病瞧着挺容易挺得瑟,又哪里有那么简单容易呢?世界上就真没有容易的事情。得到《金篆玉函》是她的运气和缘份,在看守所得到口诀更是机缘巧合。可是,要把那里面的东西参透学会,不仅要本身的医疗知识,还是要靠点悟性的…

不过这些话,她不会说了得罪人。

当然,也没有心情去多说。

嗞——滋——滋——

手机的震动感提醒她,她盼望了整个下午的回复终于来了。

发短信的不是别人,正是冷大首长。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冷枭的短信里也没有多出点儿温度来,简短的字眼里永远不能透透他的情绪。

三个字,冷冰冰的!

“上来拿!”

始料未及的态度,让宝柒面色微微一变。

宝柒知道,‘上来拿’的意思就是她的婚状证明,冷枭已经开好了。不过,他连半丝犹豫和阻止都没有就这么自然的答应并做好,实在让她匪夷所思,这和前段时间的态度截然相反嘛。

心思突然变得很空,这种莫名其妙的感受,让她有些沮丧。就像一个人始终在想办法绕过一道紧锁的门,为了绕进那道门走了很远很艰难的路程,可是到最后,等她好不容易走近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扇门,从来没有关过。

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今天第二次来到行政楼,是十五分钟之后。

首长办公室的门没有关严,虚掩的缝隙里很容易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影正伫立在窗户边上。窗户大开着,对流的凉风吹过来,她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身上掉了一层鸡皮疙瘩。

阿嚏——

尴尬的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宝柒受不了自己的应变能力了。

太傻叉了!

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迎上办公室里怪异的气氛,她站直了身体,拔高声音喊了一句。

之前,如果没有外人在场,她是不会喊报告就进去的。然而,突然之间,因为她和褚飞的婚礼,弄得她和冷枭之间无须明示就多出了一层隔膜,一层摸不着却又事实存在着的隔膜。

男人淡淡的声音里夹杂着凌厉,英挺的身姿转过,走到办公桌后的宽皮大椅上坐下,目光冷冽的盯着她,抿着唇不吭声。

推开门,宝柒的脚步迈动得有点儿艰难。

一进屋,她就能嗅到浓郁的烟草味儿,还有独属于冷枭身上的清冽气息,夹杂在一起的熟悉感让她心脏抽搐,思绪不停在清醒与混沌之间来回穿梭,微笑的面上有些反常的变异。

皱了皱眉,冷枭凉凉的瞄她一眼,没有提婚状证明的事儿,语气淡然的问:“工作压力大吗?”

宝柒惊了惊,尴尬地抹了抹额头,垂下眼皮儿,一脸的不自在。

不过,她还是带着笑容的:“还好吧,挺顺利的。”

“脸色很难看!”冷枭的声音,没有情绪,仿佛在做鉴定。

“哦,下午去了趟军区干休所,天儿闷热,估计有点中暑。”

“喝点温水。”冷枭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再次坐下面对她时顿了顿,严肃的脸上全是板正的态度,“周益说,你在医疗队的表现不错。”

“是么?呵呵,我尽力不给首长丢脸!”

“嗯。好好干!”点了点头,冷枭完全是公事公力的态度。

瞳孔微缩,宝柒的心脏在抽离思绪。

她惊讶于他波澜不惊的做法。却又不得不配合他的工作态度,“我会的,谢谢首长!”

冷枭淡淡睨她,目光如刃,不再说话。

在来之前,宝柒想过千种万种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偏偏没有一种是这样的,他如此的淡定,如此的面无表情,看着他的样子和对待任何一个下属没有半点区别。

不自在的浅浅吁了一口气,她十指交叉着放到办公桌上,很难压抑下去心里莫名的紧张感,还有那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男人的踌躇。

男人灼人冷冽的目光,一直逼视着她,仿佛在等待她说话。

心里擂着鼓,宝柒无法再继续和他扯不着边际的话题了,索性直奔主题。

“首长,我来拿婚状证明…”

“嗯。”一句没有情绪的轻嗯之后,男人视线锁定着她的眼睛,大手拉开了面前的抽屉,然后从里面抽出了那张已经开好的婚状证明,从光滑的桌面上推到她的面前。

一看到那雪白的纸,宝柒喉咙不期然一梗,颇为不自然的拿起来瞧了瞧。

没错!

婚状证明上面,清楚的写着她和褚飞的姓名和工作单位以及要谛结婚姻的事实,填写的字迹工整漂亮正是出自冷枭之里,右下角的位置,加盖着红刺特战队庄重的鲜章。

这个,百分之百是正二八经的婚状证明。

拽着那张薄薄的纸片儿,宝柒心里莫名酸涩。

停顿了两秒,还是规规矩矩的站了起来,“谢谢首长,那,我就先走了!”

“嗯。”还是一个字,冷枭的声音依旧不咸不淡。

宝柒抿了抿嘴唇,看着他目光闪了闪,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他的表情,已经清楚的表明了他的想法。

她刚走到办公室的门口,背后突然传来男人点燃香烟时的‘啪嗒’声。一声清脆的响,弄得她心脏眼着抽搐了一下,不由自主的转过身来,明知道这种时候什么都不说最好,却还是鬼使神差的说了出来。

“二叔,少抽点儿烟,对你的身体不好。”

冷眸X射线般投了过来,看着她,男人微眯着眼睛吐了一口烟,视线里幽暗晦涩:“你在用什么身份和我说话?”

一时间,宝柒语塞:“…”

冷冷哼了哼,冷枭的样子极为孤傲,“侄女?医生?情人?炮友?还是爱人?”

看着他冷冽如刺的双眼睛,宝柒喉咙如鲠,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夹着香烟的手指抖了抖,冷枭吸了一口烟,随即侧头吐掉,吁气一般沉声说:“你管得太多了!”

对,她是管得太多了!宝柒想。

想要劝慰他的话,直接被他卡死在了喉咙口,眼皮儿微微向下一垂,她没有再说半句话,转过身去,拉开了那扇实木的大门。

“宝柒!”身后,传来他沉重的声音。

身不由己的站在当场,这一次,宝柒没有回头,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抽烟的样子。

每一口,都像砸在她的心里。

因为,和褚飞领了结婚证之后,哪怕是假夫妻,她和冷枭也回不到原地了。

原以为他会借机讽刺之句,不料,却听见他叹了一口气,“就抽一支。”说完话,他像是突然被烟给呛住了,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那支香烟被他牢牢夹在指间变了形,火星溅落在办公桌儿面上,闪花了宝柒的眼睛。

“二叔!”完全没有经过大脑考虑,宝柒快速的奔了回去,在饮水机里替他借了水,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语速极快的声音里满是担心,“叫你不要抽那么多烟偏不听话,我看你啊,都快成大烟囱了!”

“你去吧!”打断她的话,冷枭喝了一口水,却没有丢掉烟。

“二叔…。”宝柒暗自咬牙。

他要是难受,就骂她几句,她心里一定会比现在好受许多。

可是,他偏偏什么话都不说。

又咳嗽了几声,冷枭的嗓子有点哑,抬头看她,加重了语气。

“下去!”

带着命令口吻的声音,冷冽的穿透了宝柒的耳膜。

她的目光里,迅速的蒙上了一层雾气,嘴唇微微抿了抿,还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那我走了!记住,就一支啊!”

男人手指撑着额头,没有说话,留给她视线的是一个孤寂吸烟的影子。

那个影子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盘旋,不断的盘旋…搞得她心里烦躁不堪,嘴里如同吃了半斤黄莲,苦不堪言,乏味至极,眼窝热了又热。

快步出了行政楼,她没有再回医疗队去,而是直接去了军人服务社买了一罐可乐,想用可乐的甜味儿来压抑嘴里的苦味儿。

可是,人不爽,天都要做对。

在用手指拉易拉罐的拉环时,锐利的拉环却把手指给她割破了。

看着突然涌出来的鲜血,她愤慨一把将压根儿没喝的可乐给甩进了垃圾桶,颓然的坐在光线浑浊的窗户边儿上,想象着他经常站在窗边儿抽烟的样子,觉得鼻子酸得要老命了,喉结里像活生生堵了一根鱼刺一般难受。

夜幕降临,晚上灯火辉煌。

明天就要和褚飞领结婚证的宝柒心里的苦涩没法儿消停了,无端端住进了几头驴子在蹦哒。

她没法儿让自己再回家去。

索性约上了年小井和小结巴,三个女人一起去了兰桂坊酒吧。

都说常常泡酒吧的不是好女人,她们三个女人都不常来,可是这会儿,她们都觉得自己同样不是好女人。

面前摆满了酒瓶儿,一副不醉不归的样子特别的诡异。

宝柒不时搔着混沌的脑袋,长发有一种凌乱的美感,心里更有一种悲呛感。

一杯接一杯的倒着,本就酒品不好的她却没有半点儿节制的喝着。因为,她如果清醒,完全没法儿压抑下去心里那种说不出来的恐慌。当她再一次拿起酒杯时,年小井终于按捺不住了,压下了她的手。

“七七,你干嘛呢?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耸了耸肩膀,宝柒无所谓的笑,“嚯,那谁,那谁不都说了么?女人结婚的前一晚,必须和闺蜜狂欢一次才对得起自己么?”

“你那叫结婚?”年小井挑眉。

“不然叫什么?”

“我看你啊,这叫借酒消愁!”年小井轻斥一声儿,又转过头去望向王雪阳,“是吧?结巴妹,你看看她像个什么妖精?恨不得把人家酒柜给端了——”

“是,是…的,七,七七,少,少喝点!”小结巴绞着手,叹息着不停看手机。

“你们在想什么呢?我哪有愁,我愁个屁!人一辈子吧,总有些事情是必须放下的,今天晚上大醉一场,明儿又是崭新的人生了,来,姐妹们,干杯——”夺下自己的酒杯,宝柒笑得真像个妖精,看不出来半点烦燥。她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必须得醉掉,要不然不知道这个漫漫的长夜究竟该如何渡过。

不论冷枭在不在,她都无法再去面对他了。

她要把自己嫁了!

“七七你啊,就是个性太犟了,牛性。如果你不想这样做,如果做了会让你心里难过,你就不要去做。如果决定要做了,就干脆放手,利索点儿行不?”年小井端了一杯酒在手里,碰一下她的杯子,不知道是在劝她,还是在说服自己的心。

撩了撩有些沉重的眼皮儿,宝柒轻笑:“拉倒吧小年!你啊也就是说说!女人…就是一种特么奇怪的生物,一个人的嘴上说得都挺得劲儿,可真做起来,没有一个率性的,当初我不也劝你来着么?这就叫做…”

“哟嗬,美女们都在这儿呢?”一个磁性优扬的男声适时的插入了进来,打断了宝柒醉声醉色之下的长篇大论。

不爽的抬起头,宝柒拧紧眉头看向男人。

指了指宝柒旁边的位置,方惟九俊气的脸色闪烁在旖旎的灯光之下。

挑了挑眉头,他似笑非笑地问:“三位美女,我可以坐在这儿么?”

酒吧里的光线并不明亮,宝柒微微眯着眼睛看着这个不知道打来儿来的妖孽男人,她半晌没有动静儿。须臾之后,她的视线又从方惟九的脸上,转移到了小结巴的脸上,死死盯着她没有说话。

对视着她的眼睛,小结巴瞠目结舌,有点小小的尴尬,揪着自己的裙摆不知所措。

“七,七七,我,我,我…表哥…”

“行了!你甭吓她。是我逼问表妹的你们在哪儿的。诶!九爷的小老婆明儿就结婚了,怎么着也得过来表示一下,对你婚前的祝贺不是?别这样排斥嘛!”方惟九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唇角,脸上带着一抹看不清的情绪,云淡风轻的笑容适时的掩盖了他心里的落寞。

俗话说,伸手都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酒吧不是自己,他又是小结巴的表哥。难不成,她心里不爽就能把人给撵走么?!收回视线,她抿着唇不再说话,自顾自的喝着酒,打算今晚上把一辈子的酒瘾都过完了。

“waiter——”

方惟九打了个响指,招呼侍应生过来。随手笑着把车钥匙丢在了桌子上,不客气的坐在了宝柒的身边儿。

很快,他要的酒上来了。

端着酒杯,他啥话也不说直接碰上了宝柒的杯子,“来,小老婆,咱俩好久没见了!为重逢干一杯。”

宝柒不搭理他,轻哼一句,“离我远点!”

“别介!”细长的眼睛里妖气浓重,暧昧灯光之下的方惟九,眸底瞧不出那抹天生的浅蓝色,眉头舒展着继续笑着打趣儿,“小老婆,九爷啊,早就给你算好命了…你跟他根本不可能!”

眉头皱起,宝柒斜着眼睛,横他一眼,“关你屁事?”

“怎么着九爷都是你前夫不是?咋能不关我的事儿?”方惟九戏谑的笑着,口头上从来不肯吃亏。

竖着眉头,宝柒瞪着他,心里无比郁卒!

不过,这会儿她难得和他扯东扯西,索性不再理他,接着和年小井聊天。

方惟九又何尝不知道她现在焦躁的心里呢?眯着眼睛喝着小酒,他慵懒的半靠着椅背,一声不吭的听着三个女人聊天,时不时低低笑着附合一声,哪怕宝柒不给他好脸色看,他也乐此不疲。

“小老婆,九爷真想不通,冷首长怎么可能对你放手呢?”

“方惟九!”拧过头来,宝柒手指紧捏了,对他的忍耐到了极点,“丫听不懂国话呢?我说——关你屁事!”

抬起眼皮,方惟九看着她,眼睛里一片浅淡的波光。

“小妞儿,九爷这是在替你担忧呢!”

“说了跟你没关系!方惟九,你走不走?”

方惟九怔愣,俊眉微抬:“走哪儿去?”

一把将酒杯杵在桌子上,宝柒撑着桌边儿站起来,心里闹挺得厉害,“你不走是吧?我走了!”

“啧啧啧!行行行…姑奶奶,你甭走,九爷我走!行了吧?”方惟九把杯子里的酒喝尽,懒洋洋的站起身来,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将桌面上的烟和打火机往裤兜儿里一塞,一把捞起汽车钥匙来,在指尖儿上转了两圈,叹一口气,手滨重重拍在了宝柒的肩头,微笑,“小老婆,九爷我今儿晚上就是特地来让你出气的。记住了啊,任何时候,任何时候,…有事,记得找九爷!”

唇角飞扬着说完话,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片刻,抽离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一转身,大步往门口走去了。

“表,表哥——”愣神了半天的小结巴喊了他一声儿,回头看到宝柒沉着的脸,又不好意思的窘迫了,“七,七七,对,对不起,表,表哥他,他关心,关心你…”

望着纸迷灯醉的酒吧,听着那狂热的喧嚣声,宝柒摇了摇头坐下,嘴里小声喃喃。

“没你什么事儿,是我自己心情不好乱发脾气!”

“我,我知道!”安抚的拍拍她的手,小结巴的唇角浮出一抹笑容。

不管在任何时候,她永远都是一个治愈系的姑娘…

一个人回到冷宅的时候,宝柒有些无可奈何。

本来她去酒吧喝酒是想要一醉解千愁,回家倒头就呼呼大睡。可是,她悲催的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自从她在红刺特战队参加了三个月的集训之后,不仅仅是身体素质好了,仿佛连带着酒量都在呈正无穷增长。今儿晚上她明明喝了不少酒的,可现在呢?除了脑子有点儿晕乎之外,那些个纠结闹心的事情,竟然一件没落下,全部在脑子里清清楚楚。

这是有多愁人啊?

客厅里的挂名显示,此时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壁灯亮着,泛着一层幽幽的光线,宝镶玉端着阴云密布的脸,还坐在沙发上等她回来。

揉了揉额头,宝柒咧着嘴笑,满嘴酒气:“妈,我回来,怎么还不睡?”

见到她施施然拖着脚进来,宝镶玉脸上阴晴不定,看着她问,“上哪儿去了?”

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宝柒搔弄着自己垂下的长发往沙发边上靠。刚才还觉着挺行,现在身上的力气都像突然被抽干了一样,七魂六魄都在天花板上飘动。

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她微眯着眼看着自己恨嫁的老妈,突然间觉得有些讽刺。

“妈,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我说你急个什么劲儿啊…要不然,你明儿替我领证?”

“小七!”咬着牙齿,宝镶玉沉着嗓子喝斥完她,又不得不压低了声音,“老爷子在家休息呢,你作死呢?没点定性,明天就领证儿还在外面野,喝了多少酒?”

宝柒有些喘不过气来,解开自己的领口,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呜咽。

“妈,我心里闷得慌,你懂么?!”

难得瞧到倔强如斯的女儿,这么软着心肠跟她说话,宝镶玉长长叹了一口气。

挪过去几步,喂她喝完水又轻抚着她的后背,心里积累起来的怒火,又飘散了,“小七,让妈说你什么好?嗯?闷又能怎么样?难受又能怎么办?”

扯着嘴巴怪笑,宝柒看着精致的客厅吊顶,样子有点儿小小的失态。

“对,对,对,难受也是我自找的…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不可活…嘻嘻…”

“别胡说八道了,我扶你上去睡觉!”宝镶玉有些无奈,看着女儿嬉皮笑脸的样子,心尖像覆了尘土。

携着宝妈的手臂,宝柒脚步沉沉的踩在楼道之上,每一步,如有千斤。

“妈,我心里真的不舒服,很不舒服…你说说,你干嘛生我出来啊?!我又怎么就生了一个这样的命呢?妈,我有时候也会想,我的爸爸他…”

“小七——”心里一窒,宝柒握紧了她摇摇晃晃的胳膊,倏然打断了她的话,“你醉了小七。”

“醉了!?”

好像是有点醉了,那个酒前劲没有,后劲儿到是十足。这会儿的宝柒脑子里嗡嗡作响,被宝妈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同时,也被她的喝声震得清醒了头脑,把差点儿吐出来的话又咽了回去。

踏上最后一阶——

抬起头来,正巧看到冷枭挺拔的背影从书房过来。

嘴皮动了动,她轻唤:“二叔…”

冲她淡淡的点了点头,冷枭直接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随着房间门‘咔嚓’一声儿关上,宝柒心里划过一丝苦涩。

难得享受亲妈伺候的宝柒,洗漱干净换上睡衣,有些颓然的窝在被窝里。

听着老妈远去的脚步声远去,瞪着有些恍惚的天花板,她有点不知所措。

缓缓闭上眼睛,面前仿佛有一条长长的路…

路的尽头,无穷无尽的黑暗向她压了过来…

不知道究竟是酒精在作祟,还是她的身体实在太过疲倦了,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迷糊的睡了过去。在梦里,她仿佛又回到了训练的基地,在操场上跑啊,跑啊,跑出了一身儿的汗水来,热气蒸腾间,她看到自己的头发蓬松,衣服凌乱的滚满了浑浊的泥浆,可是,心情却无比的舒畅。

不一会儿,梦境突然转换了!

喉咙上一紧,她觉得突然有人在掐她的脖子。

耳边,响过一句又一句声嘶力竭的喊声,又阴沉又恐怖。

“我要杀了你…宝柒,我一定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

令人毛骨悚然的女声,无限次的循环在她的梦里,她却分辩不出究竟是谁的脸庞!

闵姐?游念汐?伍桐桐?还是叶美美…

她们为什么都想杀她?

视线迷糊里一片黑暗,她知道自己好像陷入了梦魇里,几分清醒几分梦,身体想要挣扎着解脱。

一阵脚步声响起来了!

她感觉到有人过来了,来人接近了她的床边儿,她甚至能熟悉的嗅到他身上的味道,可是却没有办法睁开眼睛来看他一眼。而且,那只一直掐在她脖子上的恐怖之手并没有离开。

“二叔,二叔…”她拼命的挣扎着,想要睁开自己的眼睛,想要张开嘴巴来呼救。

可是,通通都不能,梦魇,一定是梦魇…

“你去死吧,宝柒…你去死吧!”梦里的女人狰狞的脸上全是血色,她还是分辨不出,女人还在拼命的掐着她的脖子,疯狂的脸上满是得意又惊悚的笑容,感觉她已经是她的手下亡魂了一般。

“二叔,救救我——”

张着嘴,她不知道怎么去描绘这种半梦半醒的梦魇——

感觉上,一半在人间,一半在地狱。

一半是清醒,一半还在梦里。

汗水顺着额头大滴大滴的往下落,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身体想要拼命的挣脱,脑子却偏偏又像是灌了万斤沉重的沿块儿,不停的无力挣扎——

“二叔…救我…二叔…救我…”

“去死!”

满头的长发猛地被梦里狰狞的女人抓住一揪,她仿佛真的能够感受到梦里那种尖锐的吃痛感。

大惊失色之下,她‘啊’的惊叫了一声儿就哭了出来。

哭喊着睁开声音,她长长吁了一口气。

她人在冷枭的怀里,是他摇醒她摆脱了梦魇的困扰。

“做恶梦了?”低头看她,男人声音低沉无边,轻轻拥着她,缓缓拍着她的后背,直到她的情绪稍稍平复,才放她躺在床上,转身过去替她端了一杯水递过去。

抿紧的唇色,冷冽异常。

拭了拭满脸的泪痕,宝柒看着他,心有余悸的描绘自己的恶梦。

“刚才吓死我了,有一个女人要杀我!”

男人阴沉的脸色微暗,去卫浴间里拿了湿毛巾过来替她抹了一把脸。然后,小心的上了床躺在她的身侧,将她搂过来安置在怀里,一声都没有吭过。

不过,他在要这儿过夜的举动,还是让宝柒心跳不止。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灯光灭了,卧室陷入了一片黑暗。

宝柒蜷缩在他的胸口,心脏处还在剧烈起伏,有他的被窝里十分的温暖,让她还在惊魂未定的神经放松了不少。松了一口气,她将头埋在男人的怀里,鼻翼里嗅着他身上传来的清冽味道,再次确定自己处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了。

“二叔…谢谢你!”

谢什么?她不知道。

黑暗里的男人没有出声儿,大掌安抚地抚着她瘦削的背脊。

“晚安!”淡淡说一句,宝柒阖上了眼睛,此时,只有他的怀抱,才能缓解她对恶梦的恐惧了。

手指揪着他的手臂,不一会儿,她再次进入了梦乡。

这一回的梦里,满是旖旎的气氛。

男人目光专注的盯着她的脸,眸底深处的情绪,全是她无法窥视的东西。他离她很近,近得她能瞧到他的睫毛,近得她呼吸骤紧,心里如有小鹿在胡乱撞动。

锁定她的眼睛,男人没有说话。

突然他低下头来,夺去了她的思绪和呼吸。

紧张的手环抱住他的脖子,她回应了他的吻。

男人眸光深邃,抱着她的腰死死噙了她的唇,与她带着酒味儿的唇舌互相依存着吸食着彼此。半睡再醒的状况,让宝柒觉得自己成了一只掉到陷阱里的小兽,只能抱着他搏取性命…

热吻越来越烈,慢慢地渗入骨髓摧残神经席卷了她的全身,吻到最后自然没法儿再收场,梦里的二叔将她压在了绚烂的床单之上,高大的身体覆盖着她,急切的退去了她身上的睡衣,爱怜的吻时快时慢,挑逗着她每一寸脆弱的神经,睫毛微颤着,她搞不清楚究竟是梦还是真,渐渐的意乱情迷,由着他沉入并充实着她。

他的强势和霸道,没有半点改变。

不是难受,不是欢愉,不是任何一种情绪。

她拧了眉头抓他,男人却反扣住她的手指起伏,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彼此,他的汗水滴落在她的身上,她拼着酒劲儿下意识的配合着他,给予他自己最直接的反应。然后,放任细胞们去飞扬,夹裹住他的激情,什么都不再去想,没有明白,没有未来,只是全身心去容纳身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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