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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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可儿已经伸出双手去解严承悦的衣襟了,她一手拉扯着严承悦的衣襟,一手却往严承悦身下探去。

严承悦更也装不下去了,伸出右手一把抓住可儿要往下边探去的那只手,猛的睁眼:“滚出去。”

“啊!”可儿不防严承悦竟是醒了,倒吓了一跳,被严承悦一个用力推倒在地上,摔了个狠的,顿时惊叫出声。

严承悦双手撑着身体坐起来,拢好了衣襟,冷冷的看着可儿:“你是谁派来的,半夜三更来我房中做何?”

可儿没料到平日里看着温柔和气的少爷竟突然间变了脸,被严承悦的疾言厉色吓住了,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严二!”严承悦见可儿不说话,就朝外喊了一声,这一句把可儿吓坏了,爬起来跪倒在地上:“郎君饶命,我,奴不是谁派来的,奴就是倾慕郎君,想要自荐枕席…”

“好一个自荐枕席。”可儿的话还没说完,便有人带着怒意推门进来,借着月光一瞧,竟是从小伺侯严承悦的大丫头盼儿。

盼儿进门,满脸的怒色,也不管严承悦如何,先伸手扯住可儿的头发,狠狠的甩了可儿几个耳光:“作死的东西,我多次教导你们要安守本分,你却是不听,如今竟算计到阿郎身上,叫我如何饶了你。”

可儿被几个耳光打蒙了,待回过神来,看到盼儿吃人般的眼光,一阵恨意涌上心头,恨极了,就什么都敢做,她一使劲推开盼儿,哈哈一笑:“什么安份守已,明明是你惦记着郎君,就不叫别人靠前…”

咚的一声,这次是严二进来,一脚将可儿踹翻在地上。

盼儿则喘着粗气,大约是气狠了,俏脸微红,眼中有泪光闪现。

可儿豁出去了,更加不管不顾:“我做了什么?郎君连个房里人都没有,长了这么大怕是连女人什么滋味都不知道吧,我喜爱郎君,想与郎君做个屋里人,难道这也不成么?”

她狠狠的瞪着盼儿和严二:“你们也不过是下人,不是什么上了牌面的人,又凭什么管我。”

说到这里,可儿委屈的看着严承悦,一双眼睛中泪意盈盈:“郎君,奴倾心于郎君,想要终身服侍郎君,还求郎君不要赶奴走,奴是真心的,奴不是奸细,只是一个打心眼里喜欢郎君的可怜女子罢了。”

严承悦一双眼睛于黑暗中幽幽的看着可儿,眼中是深不见底的黑潭,不喜不悲,叫人看不出情绪来。

盼儿和严二瞧了却是浑身一个机灵,几乎吓破了胆子,他们可还记得自家主子上次出现这种表情是什么时候,似乎是老爷身边的一个心腹背地里骂主子是个残废,叫主子听到了,后来…想想那心腹一家子的遭遇,盼儿和严二看可儿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同情,这丫头当真是作死啊。

“倾慕于我?”严承悦冷声开口:“我一个残废又有什么叫你倾慕的,你这样的丫头我瞧的多了,不过都是为了贪图富贵而已。”

“不,不是…”可儿使劲摇头:“可儿是真心的,不是贪图富贵。”

“哈,不是?”这话严承悦可一点都不信:“又叫我怎么相信于你。”

严承悦瞅了严二一眼:“这么着吧,严二,保育局那里不是还缺一个做活的人么,你将可儿送去,叫她先在那里呆个一年半载的,看看她是否能受得住清贫,她要真守得住,我才能信她。”

严二赶紧答应一声,提着可儿就出了屋了,出屋的时候,还听到可儿在大声叫唤:“郎君放心,奴一定守得住。”

盼儿一阵无语,不敢再瞧可儿了,她心知,这丫头是叫主子给耍了,这一去,没有折磨的半死不活,怕是…便是半死不活了,恐怕主子也会另想法子叫她再受别的苦楚呢。

第一五六章 画卷

“你们两个可知罪?”

严承悦端坐在床上,阴着一张脸看着跪在地上的盼儿和严二。

“奴,小的知罪。”盼儿和严二一起回答,虽然脸上有些惧怕之意,可还是直挺挺的跪着,一动都不动。

“严二,你说说你们有何过错?”严承悦一指严二。

严二心里苦笑,口中却道:“小的不该喝了两盅马尿就睡死了,没有守护好主子,是小的的错。”

“你呢?”严承悦又看向盼儿。

“奴没有管好手底下的人,叫可儿生出非份之想来。”盼儿视死如归道。

严承悦冷笑一声:“不是你没管好你手下的人,而是可儿生出非份之想来你一没瞧出来,二没防范好这才有了今日之事,若是你但凡尽些心,就该看出可儿的心大了。”

说着话,严承悦一指对面案几上燃剩下的香灰:“你去看看那里边是什么东西。”

盼儿以手撑地站起身来,虽然跪的时间长了,双膝疼痛难耐,可她却不敢表现出一丁点的异常来,她慢慢移到案几旁,用手指沾了些香灰闻了闻,顿时灰如死灰,扑通一声跪下:“是奴的错,奴听凭阿郎处置。”

“现在知道你们错在哪了?”严承悦冷声道:“严二,你和盼儿是从小与我一起长大的,我信任你们,可你们却辜负了我的信重,你们俩非但没有把这府里守好,反而叫人有了可趁之机,今儿是心大的丫头想爬床,可明儿若是贼人要取我性命。你们又待如何。”

严二垂头猛的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小的罪该万死。”

“不只罪该万死,几万死都够了。”严承悦忽然出手,一颗棋子带着风声袭上严二的丹田处,严二眼瞧着却也不敢躲,只觉得身上一阵难耐的疼痛。又听严承悦沉声道:“我封了你的气海,你下去领罚吧。”

“是!”严二咬咬牙,知道这领罚是怎么回事,严一可是领过的,这是府里最厉害的刑罚了,便是封了武人的丹田。叫你用不得内力,再去刑堂领上百八十的鞭子,那鞭子是特制的,打在身上,每一鞭都叫你恨不得死了才好。却并不会留下什么伤痕,严府里的下人最怕的便是这刑罚了。

盼儿跪在地上,脸色也很难看,几乎不敢抬头去看严承悦。

等严二走了,严承悦才道:“那香里有问题,你竟然一丝儿都不知道,还叫可儿带进府里来,盼儿。你失职了。”

“是。”盼儿咬牙答应着。

“你是女儿家,我并不想叫你和严二一样给人责打,如此。你去院中跪着吧,几时我说起你再起来。”严承悦这话叫盼儿身子一阵摇晃,心里害怕却不敢说,默默的嗑了头到院子正中跪了下去。

这两个人都走了,屋内只剩严承悦一人,他挥手放下纱帐。侧躺在床上却也了无睡意。

现在平静了想想刚才的情形,严承悦还是一阵后怕。那可儿进屋之后解他衣襟时,别人不知道。严承悦却知道自身的情况,当时,他几乎已经迷幻了,差点便把可儿当成李鸾儿拽着她行那颠龙倒凤之举。

在他想要伸手去拉可儿到床上时,他晃忽间忆起李鸾儿身上的香气,感觉不对,又想到李鸾儿最是刚烈爽利,绝不会有一丁点娇柔造作之举,面前的这个人儿根本不可能是李鸾儿,想及此处,他才清醒过来,将可儿推到一旁。

若是…

严承悦忍不住去想,若是他真的和可儿怎么着了,或者收了可儿,叫李鸾儿知晓,怕是这门婚事就从此告吹了,他和李鸾儿从今往后一丝的可能都没了。

虽然李鸾儿没有说过什么不叫他纳妾的话,可是,严承悦是什么人,他自小心细如发,更是知晓人心的,从平日的相处中,他早就瞧出李鸾儿骨子里的高傲了,这样高傲的女人怎可能和她人共侍一夫?

严承悦自心悦李鸾儿起就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自己,像李鸾儿这样的女人若真是喜欢上了,再离不得她,那就要真心诚意的对待,许她一世的忠贞,若是不能承诺这些,或者做不到只她一个女人,那便千万招惹不得。

他原心中也挣扎过,可是,李鸾儿已如附骨之毒一样叫他上了瘾,更兼之他也并无什么大男子必须三妻四妾的想法,就下定了决心,若真得了李鸾儿,必要一世好好对待,绝不做一丁点对不住她的事。

一时间,严承悦想了许多,轻轻叹了口气,很庆幸他理智还在,并没有铸成大错。

京城留王府

京中的留王府是现今留王的父亲老留王没有就藩时的居处,宅子并不是很大,可建的却极富丽堂皇,从宅子的各处都可见到当时留王府的辉煌,以及太宗对于留王的喜爱。

便在留王府后院书房的路上,留王侧妃小杜氏端着一盅燕窝粥缓步走过,到了书房门口,守在书房门前的侍卫高声通禀:“王爷,侧妃娘子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就听留王道:“进吧。”

小杜氏端着粥进屋,脸上带着甜笑:“王爷,这是妾身特意熬的粥,王爷用些吧。”

留王脸上并没有什么笑模样,一指书桌:“放下吧,出去。”

“王爷!”小杜氏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强撑着垂头压低声音道:“王爷可是又想到姐姐了,妾身也想念姐姐,姐姐那样好的人,怎么就…”

留王一敲桌子:“出去。”

小杜氏再不敢多言,慢慢转身就要往外走,可是,在转身的瞬间,她眼尖的看到留王书案上白纸遮住的地方似乎是一幅画,留王应是要掩盖这画儿才叫她出去的。

这画上到底画了什么?

小杜氏一肚子的疑惑,她知道在赣地的留王府里有一幅她姐姐杜氏的画像。有时候留王会去看上几眼,只是,杜氏的画像留王从没有瞒过她,那留王书房这画,应该并不是杜氏。

难道说…小杜氏忍不住多想。留王要纳妃了么?

这么一想,小杜氏一阵心惊,同时,又是一阵恨意涌上心头。

说起来,这小杜氏是留王正妃杜氏的亲妹子,只是杜氏是嫡女。而小杜氏却是庶女,当年留王与杜氏情投意合,杜氏年纪小小就进了留王府为妃,只是杜氏到底体弱了些,嫁到留王府多年没有一子一女。虽然留王待她不错,可杜氏到底有些意难平。

杜家为着家族利益也不断的催促杜氏,搞的杜氏郁结于心,身体越发的不好了,而这个时候,明媚开朗身体又好的小杜氏去留王府做客,杜氏看到小杜氏,似乎就看到了希望。求了留王,将小杜氏纳进府里为侧妃。

小杜氏进门,留王待她自然不错。只是在她屋里歇的不多,一颗心多数还是在杜氏身上,后来杜氏去世,留王很是伤心,对小杜氏就更冷待起来,叫小杜氏心里有了许多怨言。可为着在留王府的地位,为着留王的恩宠。小杜氏不得不打起精神忍着酸意陪留王回忆杜氏。

因着她这番举动,留王对她倒也别眼相看。隔了另一位侧妃薛氏,将留王府交给她打点,这次进京,旁的人都没带,偏带了她来,叫小杜氏很是受宠若惊。

小杜氏却没想到她做了那样的努力,结果换来的竟不是留王要扶正她,反而是留王要别娶正妃。

这正妃若是进了门,她的地位可不保了,小杜氏一边慢慢走着,一边思量,当下,最要紧的就是要打听出留王的想法,看看那画里画的究竟是什么。

小杜氏一出门,留王也顾不得燕窝粥,直接就把那白纸拿开,却见画上画了一位神仙一样的美人儿。

四处都是悬崖峭壁,那美人却在这恍惹绝境的地方踏风而来,清风吹过,吹起美人儿的裙摆,叫她更如九天仙子下凡一般。

美人儿脸上带着怒意,倒叫清丽的一张脸儿如玫瑰怒放,多了那么许多生命力,叫人看了一眼就挪不开目光,自此之后就上了心,动了情。

留王轻笑,伸手抚过画中美人儿的脸,又在美人唇角轻点一下:“你竟然是严家未过门的新妇,这叫本王又要拿你若何?”

画中美人似乎笑了笑,留王眼中精光一闪:“严承悦那么个废物,如何又配得上你,这天下间,能配得起你的也只有本王了,鸾儿,你且等着,本王总有一日要正大光明的迎娶你,叫你陪本王看这万里江山。”

说完话,留王又伸手抚过画中李鸾儿的一双杏眼,他微微笑着,脸上是无尽的魅惑:“都说宫中的贤嫔娘子绝色倾城,只是不知道你们姐妹一比,哪一个更好些…”

一边说话,留王一边小心的卷起画卷,又妥善的收藏好:“本王倒真的想瞧瞧那绝色的贤嫔娘子究竟是何模样了,据说,你与那贤嫔娘子姐妹情深,若是,叫你为着贤嫔嫁与本王,你究竟愿不愿意?”

留王自言自语,猛听的窗外有响动,他推开窗户,一道黑影闪进屋内。

那黑影进屋之后就跪在地上,小声禀告:“主子,小的已经查清楚了,李大娘子出身凤凰县李家庄,父亲…原李大娘子并没有想叫贤嫔娘子进宫,只是当时李春被抓,贤嫔娘子为了护住家人就进了宫,李大娘子为了给贤嫔娘子提供助力,再加上严家一直又和她交好,就答应嫁于严大公子…”

留王听了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才对那黑影一摆手:“你且下去吧。”

等到黑影消失无踪,留王失笑:“当真是为了妹妹么?本王给你的比严家还要多,你会不会考虑本王?”

第一五七章 做戏

“娘子,娘子。”

碧桃推推对镜发呆的李凤儿:“官家叫娘子去和惠楼听戏呢。”

“听戏?”李凤儿往头上插了两只珍珠攒的簪子起身问:“怎的想起听戏来了?”

李凤儿思及昨日她才陪官家蹴鞠,前儿刚陪官家钓鱼烧烤,怎么今儿又想起听戏来了,官家这也太爱玩了吧。

她又想到前些日子听宫人说过官家想在宫里建个买卖街,小太监宫娥扮成各类的小商人,而官家则会带着人过去买东西吃酒听戏,看中了什么好的还会讨价还价,据说,这买卖街已经开始建了,另外,宫家将宫外的一座别院改建成行宫,里边会蓄养各类猛兽,这些猛兽平日里养着,官家哪日去了拿弄出来逗个闷子。

想到这些,李凤儿只能长叹一声,可怜先帝那样勤政,却不想官家继位后耽于玩乐,长此下去可如何是好?

想归想,李凤儿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嫔,她就是有任何的不满也只能压在心间,不能提出丝毫反对意见来,相反,还得好好陪着官家玩乐,不能叫官家厌烦了她。

李凤儿想及进宫前的幻想,那时她想着就算是官家有三宫六院,可若是她能够和官家性情相投,彼此相敬,她也是乐意的,可谁知道进宫后的日子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如今还没有三宫六院呢,她就已经叫这皇宫里的气氛压的有些透不过气来,待来日迎娶皇后,各妃正位,她又要如何自处?

“听说是京城有名的戏班子庆丰班进宫唱戏。官家点了好几出戏,说是很热闹,叫娘子也去瞧瞧。”碧桃将打听来的事情说了一番:“娘子且赶紧换衣裳,咱们快些过去吧。”

李凤儿少不得换了一身衣服,又叫了银环和青兰随从。径自往和惠楼而去。

和惠楼建在皇宫的最北端,几乎和御花园挨着,这是宫中的戏园子,官家或者太后听戏,都会到这里,就是嫔妃们过生辰。官家恩典叫了戏班子或杂耍班子,也会在这里演出。

李凤儿走的很快,可也过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才到和惠楼,她远远就听到各类乐器的声音,另有清丽婉转的唱腔传来。离的近了,就见和惠楼的二楼上穿着戏服的戏子正卖力演出,另一边楼上官家正一边喝茶,一边听的津津有味。

李凤儿收拾了心情,举步上楼,离官家还有两三丈远的时候她才出声:“官家。”

德庆帝回头看到李凤儿,自然一阵欣喜,对她招招手:“凤儿。过来坐。”

等李凤儿坐下,德庆帝温柔的与她倒了茶水递过去:“朕曾听你说过,你小时最爱听戏的。可惜乡下地方长年不得见,有时候镇上有什么节日请了戏班子来,你便叫你父亲背了你去,每次都看的实在受不得睡熟了方回家,今儿正巧朕传了庆丰班进宫,便想起你说的那些话。就赶紧叫你来听听。”

德庆帝这一句话叫李凤儿满心的不是滋味,看看德庆帝满脸得意专等着她夸赞的样子。李凤儿心头还是很感动的,只觉得有一种融融的暖意在心腹间流动。先前对于德庆帝的不满也渐渐消散,勾唇浅笑:“我也听说过庆丰班,没想到今日托官家的福能听听,倒是叫人不知道如何感谢官家了。”

德庆帝呵呵一笑:“凤儿想要感谢朕,便细细的与朕做双鞋便是了,凤儿做的鞋穿起来最是舒服不过的。”

李凤儿点头:“我才刚把鞋底子弄好,再过个两三日鞋便做成了,到时候官家过来永信宫自取就是了。”

两个人说话间,一折子戏已经唱完,德庆帝叫李凤儿点戏,李凤儿想了想就点了一出红娘子,一时戏台上换了一班人马重新开唱。

这庆丰班果然不愧是名班,唱的确实是好,不只德庆帝听的津津有味,就是李凤儿也听住了,一出红娘子唱完,德庆帝兴致高涨,拉着李凤儿便要亲自上演红娘子。

李凤儿推辞不过,又不好驳了德庆帝的兴,只好寻了个借口:“官家若要与我唱也成,只是我要唱那崔生,官家且去唱张娘子,若不然,我是不唱的。”

她原想着叫德庆帝扮青衣,德庆帝定是不肯,哪里想得到她这话一出口,德庆帝却是欢喜无限:“凤儿这主意好,朕先前怎的没想到呢,枉朕也扮了那么久的戏子,竟然没想到反串一把。”

李凤儿抚额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一时间,德庆帝叫人送上戏服,李凤儿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去里间换了衣服出来,待她出来的时候,德庆帝也换了张娘子的服装,正坐在那里叫人与他整理头发,见李凤儿穿着书生服出来,德庆帝眼前一亮,一挑大拇指:“没想到朕的凤儿换上男装竟如此俊俏。”

李凤儿微微脸红,想拿袖子遮面,又想到她现扮的是崔生,便一甩袖袍低首抱拳:“啊呀,娘子这厢有礼了。”

德庆帝兴致来了,赶紧起身道了万福:“不敢,公子有礼。”

李凤儿又有些佩服德庆帝了,这家伙当真扮什么像什么,扮起小娘子来竟是连身段步伐姿态都拿捏的很是那么回事,看起来,德庆帝不只爱玩,更加会玩呢。

一时间,德庆帝收拾妥当了,两人相携到了戏楼子上,锣鼓一响,乐器一吹,一出戏开演了。

李凤儿仿着男子的身段出场,特意压低了声音,唱道:“游艺中原,脚跟无线,如蓬转,望眼连天,日近长安远…”

待到了德庆帝扮的张娘子登场,李凤儿与德庆帝眉目传情,说不出来的风流韵味,直瞅的德庆帝差点直了眼,忘了该如何去唱。

一直等这出戏唱完。德庆帝意犹未尽卸下妆容,扶了李凤儿的手:“朕与凤儿愿做那崔生与张娘子,恩爱到白头。”

李凤儿撇撇嘴:“好叫陛下知晓,我爱这戏,也只是爱里边的唱词。只觉写的很是好听,可并不爱这故事。”

“哦?”这倒是叫德庆帝不解了:“如凤儿这般年纪的娘子哪个不想着如意郎君,朕想那崔生俊俏多情,怕凤儿也喜欢他与张娘子情投意合,才子佳人的美事呢。”

德庆帝一行说,一行和李凤儿又回到和惠楼中。叫戏班子再演一出戏,李凤儿坐定了只是冷笑:“什么才子佳人的美事,官家难道没瞧见红娘子么,这出戏里,红娘子可是比张娘子更重要呢。陛下又怎笞这崔生做了官,非但没有善待张娘子,反而因她不守妇道未婚便勾引于他而看轻了张娘子,反而红娘子机敏聪慧,更得崔生的心,到最后,红娘子取而代之,张娘子郁郁而终呢。”

“不会吧。”德庆帝有些不敢相信。

李凤儿拿了个果子慢慢吃着:“怎生不会?会的很呢。不说旁的,便是我家里的金夫人,陛下又知道她是怎么个来历。”

“什么来历?那不是凤儿的干娘么。”德庆帝一听李凤儿的话里话外还有许多事故。便也顾不上听戏,拉着李凤儿追问起来。

李凤儿长叹一声:“是我的干娘不假,可我那干娘却是最苦命的人儿,我每次想想她,再瞧瞧我,看到陛下待我情深意重。心下就害怕的紧,就怕新姐妹入宫。陛下心里没了我,到时候。我…便是剜心割肉,怕也及不上那样的苦楚。”

德庆帝一听,顿时也是柔肠百转,紧握住李凤儿的手:“凤儿放心,你待朕的情谊朕心里明白的紧,不管以后有多少人,朕一定待凤儿如初,不会负凤儿一丝一毫。”

李凤儿听了,心下有些安定,可是想到姐姐说过的男人的话若是能信母猪都能上树,又告诉自己这样的甜言蜜语可万不能听信,否则失了心倒是小,失了命才是大事呢。

她低头思量一阵,抬头时,眼中泪珠滚落:“其实是我的不是了,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天下,想要如何又岂是我能说三道四的,陛下不怪罪我,我就感激不尽了,只是,我,我到底是…每次想到陛下如待我一样温柔的待旁人,我就心如刀割一般,我知道是不该的,可管不住自己的心。”

德庆帝素来知李凤儿最是刚强不过的性子,哪里瞧见过她哭,这一番美人垂泪,直让德庆帝束手无策,心里一时激荡一时又是悲痛,无法,只得搂了李凤儿细细安慰:“好凤儿,都是朕的不是,不该惹的凤儿哭,朕跟你保证,将来无论如何,朕心里都忘不了凤儿。”

李凤儿这才抹着泪道:“都是这红娘子叫我想的太多了,陛下又提起我干娘的事来,我想到干娘被负心人伤成那样,心里太过害怕才会…”

德庆帝更加好奇:“金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李凤儿擦干了泪,瞧瞧四周,德庆帝会意,便命宫人太监都离的远了,李凤儿才细细道来:“官家可知道先帝在位时,有一年鞑子入侵,先帝命君相公押运粮草去边关,君相公将粮草押运去了,可却得了重病,后来,君相公的夫人单人匹马跑到边关,不只救了君相公,又尽心尽力救治受伤的将士,不知多少人的性命得活于她的一双妙手和一颗慈悲之心。”

德庆帝想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朕并不知道这些。”

李凤儿冷笑连连:“是了,君相公如今只手遮天,这样的事怕早抹平了痕迹,只是,当年那些将士心里可都有数着呢,陛下若是得空了便问问严老将军,老将军当年也是被君相公的夫人救过命的。”

“君相公的夫人不是崔氏么?这崔氏哪里有那样的能为。”德庆帝根本不相信。

第一五八章 严惩

“好多人都以为君相公的夫人是崔氏,又哪里知道,崔氏不过是他的继室而已。”

李凤儿叹息一声:“君相公对此事瞒的紧,陛下不知也是常事。”

“原来崔氏是君莫为的继室。”德庆帝点头,续而一想又有些不对:“这倒是奇怪了,崔氏嫁与君莫为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五六品的小官,即无权又无财,而崔家当时正势大,怎的崔氏还会乐意给他做继室,君莫为原先的夫人又去了哪里?”

“这事说来话长了。”李凤儿倒了杯茶与德庆帝:“君相公原先的夫人就是我的干娘。”

“你干娘?怎么会?”德庆帝还有些不敢相信。

李凤儿只好耐着性子将当初金夫人的父亲如何救下倒在雪地里差点没命的君莫为,如何资助他进京赶考,他如何考中进士一心求娶金夫人,金夫人又是怎么带着全部家当嫁到君家,后来又是怎么奔赴边关救下君莫为性命的。

而君莫为又是怎样在春风得意之时结交了崔氏,为了荣华富贵将金夫人连同他的嫡子赶出家门,导致金夫人一病不起,而他儿子病死途中的事全讲了出来。

德庆帝听完了若有所思:“朕原以为君莫为清高,又素有廉洁之名,当他是个好的,却没有想到他竟是这么一个人。”

李凤儿满脸怒意,冷声道:“那些个读书人有多少是好的,都说什么文以死谏,武以死战,可真到了国破家亡的时候。有多少读书人卖国求荣,眼中无君无父,一句顺应天意便投靠敌方,将国家置于脑后而不闻,甚至于助纣为虐。帮着外敌将自己国家的父老乡亲迫为奴才,陛下想,自古至今这样的读书人有多少,没到时候,谁又知道他们是那等伪君子。”

这话说的倒也对,德庆帝正烦朝中那些整日价谏来谏去的老臣呢。一听李凤儿这话,顿觉合了心意:“这倒也是,不过,武将也靠不住,真到了危急时刻。有的还不如文臣呢。”

李凤儿笑笑:“陛下说的很是呢,这些个文臣武将有的时候还不如我们这些后宫妃子,或者还不如长伴君王的公公们呢,说起来,我倒是敢放下狠话,真到了危难的时候,我确是能不假思索的挡在陛下身前,就是柳大伴和于大伴。怕也是能做到,可那些文臣武将不知有几个能做得到。”

“朕知你忠心。”德庆帝又感动了一把:“朕也知柳大伴和于大伴最是忠诚不过的,对你们。朕是放心的。”

说到这里,德庆帝一捶桌子:“前些时候朕要盖行馆,君莫为还说什么为命请命,叫朕不要劳民伤财,什么劳民伤财,朕花用的是朕私库里的银子。可没用户部一分一毫,朕花自己的钱。乐意做什么便做什么,朕不亏心。反倒是君莫为用着他夫人的血汗钱,贪着他夫人的功劳,到了,反倒是忘恩负义的将他夫人连同儿子一起赶出家门,几十年来不闻不问,说起来,朕比他可强的多,他又有何脸面在朕面前叽叽歪歪的。”

李凤儿素来亲近金夫人,极厌恶君莫为,这时候,见德庆帝气愤,自然也要给君莫为添些堵:“都说虎毒不食子呢,他连自己亲生儿子的死活都不管,又怎么忠君亲民,如他这等人面上看着最是清正,说不得私下里一肚子男盗女娼,陛下对此人不得不防啊。”

“朕心里都明白着呢。”德庆帝攥着李凤儿的手:“说了一会憋气话,朕也无心再看戏了,不如咱们到永信宫说说话,朕叫人再送些新鲜果子与凤儿。”

李凤儿笑着站了起来,深深施了一礼:“原凤儿不过是个嫔,有些话不该凤儿说的,中伤朝中大臣也是凤儿的错处,只是,凤儿实在见不得小人欺瞒陛下,这才大着胆子顶着罪名说出前番话来,还求陛下治凤儿的罪。”

德庆帝赶紧拽起李凤儿:“你的心思朕知晓,也知你一心里只有朕,哪里会怪你。”

说话间,德庆帝已经拽着李凤儿下了楼,到了楼下,就见柳木和于希一左一右如哼哈二将一般蚊丝不动的站着,德庆帝想到他们从幼时就相伴,素来对自己忠心耿耿,又想到李凤儿说的那些话,就笑道:“这几日天气热,两位大伴多歇歇,那些个琐事就交给底下人去做吧。”

他这句暖心的话倒是叫柳木和于希一番感慨,两人泪眼蒙蒙的答了话,亦步亦趋的跟着德庆帝。

李凤儿低头勾唇浅笑,心中暗道总算找时机将君莫为黑了一把,叫他在官家心中没了好印象,以后这君莫为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官家怕都会厌了他吧。

想到这里,李凤儿又不免感慨一番,怪道好些个大臣都愿意送女儿进宫,凭着全家之力也要叫自已族中女子在宫中得了宠,却原来,得宠的嫔妃还有这般打压政敌的好处,难怪自古以来都说枕头风厉害,果然的,这枕头风确实是厉害。

再说那可儿被周管事几人送到保育局,保育局的局管笑着迎出来和周管事寒暄几句,周管事一指可儿:“这是严府的二等丫头,素来是个心善的,听说保育局缺人手,就求了我家大公子要过来帮忙,她还发下誓愿要在保育局呆个一年半载的。”

局管一听这话笑的如弥勒佛似的:“姑娘这样心善的人可不多见了,只是,我保育局中的活计最是辛苦,又没有什么钱可拿。”

周管事一摆手:“她可不怕苦呢,你这里有什么脏活累活的只管吩咐她就是了。”

可儿想到严承悦说的那些话,为了叫周管事回去给她说几句好话,也赶紧笑道:“是了,我不怕苦的。”

她心里说道,左不过是伺侯人的,便是在这里呆上一年又如何,只要大公子说话当真,真要叫她当屋里人,她就是呆上两年也是不怕的。

局管一看周管事的脸色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对周管事会意一笑:“那姑娘就留下吧。”

周管事拱拱手:“还要劳您看顾她呢。”

说话间,周管事又悄悄的递上一个荷包,用只有局管听到的声音道:“我们公子的意思是使劲的搓磨便是。”

局管拿了钱,自然更加眉开眼笑,点头哈腰的把周管事送出去,等周管事一走,他就对可儿招招手:“可儿姑娘,跟我到里边去吧。”

可儿原只看到保育局的外边,看着这房子盖的不错,瞧起来很大,像大户人家似的,也有些放下心来,等跟着局管到了里边,这一瞧,顿时一阵心惊。

却原来,这保育局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修葺,里边竟是破烂不堪的,房子虽然多,可里边的人更多呢。

一间间隔开的小屋子里住的多是孩子,这些孩子还大多数都是残障,或是缺胳膊或是短腿的,还有好多傻子疯子。

院子里穿的破破烂烂的孩子顶着鼻涕在疯闹,几个大些的孩子围着打一个小点的孩子,局管一进来咳了一声,那些孩子迅速分开,局管笑着一指可儿:“从今儿起,这便是管着你们这院子的姐姐,你们叫她可儿姐姐就是了。”

可儿脸上的笑容实在挂不住了,她没有想到保育局竟是这个样子,而她还要伺侯这么些个熊孩子。

“是。”一群孩子答应了一声,对着可儿叫着姐姐。

局管一笑,一摆手:“那成,可儿姑娘,以后这里就归你管了。”

说完话,他挥挥手便走,几乎不带走一丁点的尘埃,一边走,局管一边奸笑,心说这个院子可是最难管的,前后不知道有多少姐姐妈妈都被那些孩子折腾死了,这可儿娇娇柔柔的样子也不知道能坚持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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