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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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再醒来，就已经是在自己的床上了。

应该是北冷月带她回来的吧？

那小子还不赖，有机会，她再和他痛饮！

今天又要去鲛纱坊接孩子们回来了，儿童教育可要坚持不懈，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坚持走到最后，就是胜利。

凰紫琦洗漱之后，一身清爽地奔鲛纱坊而去。

当她到达的时候，孩子们已经列队在等着她了，而那些鲛纱工也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可她总觉得哪里没对。

孩子们的眼神和表情为什么又恢复木讷冷然的感觉了，昨天，送他们回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

一个晚上，难道又发生了什么？

凰紫琦让人先带孩子们离开，她在这稍作停留。

扫了一眼偌大的鲛纱坊，虽然不清楚这里确切的人数，可这一扫，明显感觉人数似乎减少了一些，鲛纱工都很勤快，从不偷懒，这情况，着实透着诡异。

她往里走去，检查了他们所住的通铺，确实有好几铺的被子给收了起来，床位明显减少，真的好奇怪。

她知道她问鲛人们，绝对问不出什么，这一切，只有靠她自己的观察。

鲛人们一代一代逐渐在减少，可是，他们消失的原因是什么？

自然死亡？

还是因为其他？

这一点，北冷月又知道吗？

立刻鲛纱坊后，凰紫琦回忆着那些鲛人们的眼神，似乎更冷了些，她真怀疑，他们的血也是冷的。

一张冷脸过一世，他们这样活着有意思吗？

连带着让他们的孩子也不快乐，是痛苦，还是麻木？

不管怎么样，延伸到下一代，都是一种不幸！

凰紫琦怀着疑虑来到了孩子们课室的窗外，今天的课上，他们显得没有了生气，不再发言，不在争抢，只是呆板地看着老师，像是无神的木偶娃娃，竟然让她的心里丝丝发疼。

她是想让他们开心、快乐的，并不是想让他们回到以前啊。

凰紫琦的眼神在一个一个孩子的身子掠过，扫到尾角，与一双惊惧的目光相撞，那是一个秀气的小女孩，那一瞬间，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悲哀，那么的恐惧，那么的充满了无可奈何…

但当她的目光与凰紫琦的相撞后，连忙收拾起了情绪，一瞬间又恢复了千篇一律的木然表情。

一定有问题，昨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凰紫琦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她一定要知道是什么事情，这也许才是真正解决鲛人一族问题的症结所在。

一天的课后，凰紫琦安排了其他孩子休息，却将那个小女孩单独带到了她的房间。

也许是今天的意外被凰紫琦撞破，现在，又没有其他同伴在身边，小女孩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两只小手紧紧地抓住自己衣裙的一角，头重重地低着，呼吸略微有些不稳，在一片宁静中，似乎能听得见她如雷似鼓的心跳。

“小琪，你在害怕？”

凰紫琦静静地坐着，看着面前仍然低着头的小女孩，轻声地说道。

那话一出口，她明显地感觉到那小小的身子又震动了一下。

她真的在害怕，怕她吗？还是其他？

“小琪，不要怕，抬起头看看我。”

凰紫琦轻轻扶住小女孩纤瘦的肩膀，将她带至身前，放平音量，轻言软语地鼓励她。

小女孩摇着头，抗拒着，嘴里发出轻轻的呜咽声，没有流泪，可是，她的心在哭泣，让凰紫琦好生心疼，是什么，让一个孩子竟然怕成这样？

轻轻地将小女孩搂在怀中，凰紫琦拍着她的后背，柔声说道：“小琪不怕，姐姐不会对你怎么样，姐姐就是想知道你们是怎么了？回家住了一天后，为什么所有的孩子都变了，姐姐好担心你们，知道吗？你们不开心，姐姐也不会高兴，你们在害怕，姐姐的心也像被人揪着一般地疼…”

“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告诉姐姐，姐姐会保护你们不受到伤害；有人欺负你们，姐姐就把他们打跑；有人吓你们，姐姐就会让他们也尝尝害怕的滋味…”

“小琪，小琪，和姐姐说话好吗？你这样，姐姐好难受，姐姐好心疼啊…”

凰紫琦的鼻头酸酸的，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浸进了小女孩的肩膀，小小的身子蓦然僵硬着，随即便是止不住的颤抖，她死命地咬住唇，但压抑的呜咽声还是控制不住地溢了出来…

“姐姐，姐姐不要哭…”

小小的，软软的手指抚上凰紫琦的脸庞，轻轻地逝去她的泪珠，小女孩将刮过泪珠的指头放入口中一抿，随即绽开一抹凄然的笑容，稚气的声音缓缓说道：“原来，姐姐的泪珠也是咸的…”

“傻孩子，泪当然是咸的，因为姐姐现在的心里是苦的，那泪珠又怎么会甜呢…”

凰紫琦抽了抽鼻子，破涕为笑，能开口和她说话了，有进步，接下来，需要她循循善诱。

“妈妈说，我们虽然可以流泪，但却不能再有美丽的珍珠了，这是海神对鲛人的惩罚，要一件一件地收回我们拥有的天赋…”

“我好害怕，我好难受，姐姐…”

小女孩趴在凰紫琦的怀中，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抽地颤抖，泪水终于滑过脸庞，低低的抽咽着，让人莫名的心疼。

“小琪，今天姐姐去鲛纱坊，看见好多人都不在了，可他们昨天应该都还在的，你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

凰紫琦轻顺着小女孩的背，温柔地环着她，尽量让她感觉到安全和放松，才能将她心中的秘密缓缓诱出。

“不在了，爹爹也不在了，好可怕，姐姐，好可怕…”

凰紫琦一说到这个问题，小女孩抖得更厉害了，她两手紧紧地抱着凰紫琦的腰，头埋进她的怀里，恐惧、挣扎、抗拒…传递着各种纷繁的情绪，凰紫琦不由眉头紧蹙，问题好似越来越严重了。

“小琪，能够告诉姐姐吗？姐姐或许可以帮得上忙，找到你的爹爹…”

凰紫琦扶住小女孩的肩膀，让她正眼与她相对，她眼中的惊恐还没有退去，却又蒙上了另一层凄凉的色彩。

“找不到爹爹了，找不到了…爹爹已经被娘…被娘给吃掉了…”

听着小女孩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完，凰紫琦震惊在了当场，瞳孔蓦然张大，鲛人…鲛人们竟然…同类相食？

凰紫琦突然想起了她第一次进入鲛纱坊时的感觉，那是一片死气，没有鲜活的感觉，人即使在动着，可那眼神是死的，心更是死的…

他们竟然连同类相食都做得出来，之后还能做到没有表情，没有喜怒，他们的血果真是冷的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

凰紫琦一边安抚着小女孩，心思却在翻转着，这件事太严重了，她要找北冷月，和他好好商议，这样下去不行，这样下去…鲛人一族终有一天会灭亡的…

…

“你说的是真的吗？”

北冷月眼神凝重地看着凰紫琦，手不由得紧握成拳，这样惊人的消息，他实在不敢相信。

而这些消息的来源还是出自一个小孩之口，虽然说孩子经历少，骗人的可能性也相对较小，但说鲛人们同类相食…说他的人民同类相食，他怎么敢相信？

虽然水树不在开花，但多年来，他们也尽心尽力地找寻、培植其他的食物，不可能会闹食荒啊，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鲛人日渐减少，那是整个海族都知道的事，但每个族类生老病死后的处理方式都是遵照他们本族的传统。

北冷月细细回想着，鲛人的死亡记录里好像申报的都是暴毙或是意外死亡，在他的记忆里就没有一个是活到正常年龄去世的，可当时他以为只是他们体质太弱，也没有过多的追查。

如果，如果真相真的是这样，那这么多年过去了，死去的人会有多少？

太残酷了，太没人性了，在这样一个族内长大，他们又怎么会有感情，怎么会有欢笑？

“我也不敢相信，所以，想和你一起去证实。”

凰紫琦将北冷月的反应看在眼里，看来，他也是不知道的，与她初听时同样的震惊，她一个外人尚且如此，而他作为这北海的太子，作为他们的领袖，这份沉重感可想而知。

“看来，真的该做一个了断了。”

北冷月叹了口气，如果事情是真的，他绝对不能放任他们再这样发展下去，时代是向前发展的，虽然老龙王让他墨守陈规，不要管别人族内的事情，但是，他不能坐视不理了，他不能看着鲛人在北海灭亡！

“紫琦，陪我一同去鲛纱坊！”

北冷月衣袍一甩，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认真，步履坚定，昂首阔步地走在了前面。

凰紫琦愣了愣，北冷月可好久没唤过她的名了，而且他那神态，扫视一切，威严肃穆，不得不说很帅，很有性格，这就是北海太子的风度和气魄吧。

…

鲛纱坊

所有的鲛纱工在北冷月的一声令下，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他们排列成行，面无表情地低垂着头，视线成45度角地看向地面。

北冷月拍了拍手掌，朗声说道：“大家抬起头，看着我。”

鲛人们一个命令一个动作，机械似的抬起了头，眼神木讷地看着北冷月。

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北冷月才沉声说道：“今天我来，是想求证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关系到鲛人的生存繁衍，我希望得到真实的答案，如果大家不给我诚实的答案，那么抱歉了，北海便再也不是鲛人的容身之处，我将驱逐你们！”

话音一落，鲛人们惊异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平日里他们敬重的北海龙太子口中说出的话，北冷月会驱逐他们？

鲛人中一看似沉稳的妇人举起了手，她是鲛人这一任的女族长鲛绫，她几步上前对北冷月躬身，道：“冷月太子，不知道我鲛人族犯了何种罪过，会得到驱逐的惩罚？”

“何种罪过？”

北冷月冷冷一笑，眼神犀利地射向那美丽的妇人，道：“同类相食，这还不算是天大的罪过吗？”

一句话，仿若晴天霹雳，让鲛绫站立不稳，惊恐而慌乱地看着北冷月，步子不由得趔趄了几步，被身后的鲛人相扶才不至于颓然倒地。

可是，她的双拳握得死紧，目中浸染上了血红，无一不在说明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她在害怕了，她在心虚了，她的脚在发抖…

“我虽然不是 狴犴，不像南霁日一样能明断真相，但我是嘲讽，威慑妖魔、清除灾祸，我诀不允许有这种事情在我的人生中发生，如果你们不清楚地交代缘由，今天，我就赶你们出北海，从今以后，我要鲛人在北海绝迹！”

北冷月说得斩钉截铁，气势逼人，就连站在一旁的凰紫琦都不由得在心里拍手叫好，真是痛快！

看那些鲛人的表现，他们还是怕北冷月的，或许是他真的驱逐他们出北海，让他们居无定所，四处流浪，那种生活更惨，谁会愿意？

这就叫心理战，北冷月恐怕真的是逮住了他们的软肋，从心理上瓦解他们的意志，让他们心神慌乱，主动投降！

“殿下，饶了我们吧…”

鲛绫被北冷月连番炮轰惊得一愣一愣的，挣扎着匍匐在地，后面的鲛人们也应声跪下，齐刷刷的一片，那场面还真是壮观。

“那就是真的了？”

北冷月的脸色在瞬间沉了下去，声音更显冷冽：“老实告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说得通，我就放过你们！”

凰女魅爱 第【72】章 水树开花

“是，是，我说，我说…”

鲛绫已经惊吓过度说出的话音像风中之烛一般的飘摇、颤抖，但却也没有停下，一口气将所有事情娓娓道出。

原来，在五千年以前，鲛人族内发生了异变，从那时起，他们流出的泪竟然再也不能化作珍珠。

鲛人族在海中一直是个望族，他们有天赐的三项神赋，优美的嗓音，化作泪珠的奇迹，还有出神入化的织纱技术…

如今，一项神赋的骤然失去，让他们惊恐不已，唯恐剩下的两项神赋也会跟着离他们而去，于是，族中的巫师占卜，祈求海神，被告知他们得到的恩赐太多，所以，海神要收回他们泪眼化珠的神迹，她们美丽的嗓音也要从此封印，那么，这最后一项织纱的技术才能得以保存。

鲛人族中信奉巫师，对他传达的海神之言，他们当然会竭力遵守。

从此以后，鲛人族便对外宣称，他们再也不能吟唱美丽的歌曲，只做着鲛纱的工作，就这样，鲛人的地位便也急速直下，由人口众多的望族沦落为只会织纱的鲛纱工。

到最近三千年，族中巫师又一次占卜，说是为了保证鲛人族中的血统纯正，必须同类相食，否则，他们连这最后的神赋也将失去。

这一占卜的结果让所有的鲛人心如滴血，同类相食啊，这么残忍，这么疯狂的事情，他们怎么能做？

那一夜，所有的鲛人都熬红了眼，却仍然下了痛苦的决定：同类相食，保住血脉，保住鲛人的后代，保住他们最后一点在北海的地位！

鲛人的寿命本来就不长，同类相食后更是年纪轻轻的就没了，为了保证男女均衡，每一次都是夫妻相食，余下的一个再和别的家庭相组合，之后再诞子，以此来保证血统的纯正。

这样的相处模式下来鲛人们越来越麻木，哪里还敢再生出感情，就算是夫妻，如此亲密的人，最后也要同食，生活还有什么指望，只有淡漠、只有冷酷、只有如行尸走肉一般地生活…

如今，鲛人聚集在北海，这里是他们最后的一片生存之地了，如果被北冷月驱逐，这海中还有哪处才是他们的安生之所？

能求得这一虞之安，让鲛人们至少有个落脚的地儿，才是目前最实际的问题。

所以，鲛绫不得不对北冷月如实相告，她不想因为欺骗北海太子，最终落得个住所都没有的下场，她还要为她的族人留下后路啊。

等到鲛绫说完之后，凰紫琦与北冷月对视一眼，两人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鲛人们是因为相信了巫师的占卜，相信了海神的预言，才犯下这一项又一项的错误，那么，他们并不是不能歌唱，只是封印了这一项能力，只要封印解开，鲛人吟唱，水树便会再度开花。

而北冷月他们现在所要做的便是解开封印，并且让他们相信同类相食是无效的，相信他们仅存的两项神赋是不会消失的。

北冷月严厉地警告了鲛绫，绝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给他时间，他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案。

鲛人们唯唯诺诺，似信非信，但在北冷月的威严之下，鲛绫也不得不点头答应，北海太子一诺千金，如果他真的能解决这困扰了鲛人族几千年的问题，让他们不在同类相食，让他们的痛苦在这一代完结，不再延伸下去，那她真是死也瞑目了。

…

“北冷月，你是不是想到办法了？”

从鲛纱坊出来后，北冷月就一直沉默着，凰紫琦却在焦急地等待着。

关于鲛人们的信仰，那可是延续了成千上万年，是没有那么容易改变的，要纠正他们如今的观点，何其困难。

而且如今鲛人族的巫师已经不存在了，要怎么样，才能打破这个预言，确实是一件难事啊。

“如今，恐怕只有海神再现神迹，他们才会相信，才会改变…”

北冷月深深地看了凰紫琦一眼，他知道她的担心与忧虑，他的心何尝不是这样？

知道鲛人族的秘密，他很痛心，如果他早一些关注他们，早个几百年，早个上千年，或许，就可以少牺牲掉一些人…

“神迹再现？你是说你可以请海神出来？”

凰紫琦惊喜地望着北冷月，他是龙族尊贵的嘲风，虽然没有达到神的级别，会不会也是可以与神对话的？

到这个世界里，到处都是妖精，她可还没有见过神呢，不知道是不是和他们一样？

“海神？多少年了，海神可没在北海出现过，想见他，谈何容易？”

北冷月笑着摇了摇头，海神的故事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神话，他们怎么能接触到神呢？

不过，或许…他可以帮帮忙，他有福菩萨心肠，善名四海皆知，而且与佛相通，如果借他之力，说不定能够成事。

“那你到底想到办法没有，总要给个答案吧，不知道我在担心吗？”

凰紫琦白了一眼北冷月，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这样故弄玄虚，让她的心七上八下的，怎么也安定不了。

“今天晚上我有事要办，正好明天雨季来潮，你将所有的鲛人带到水树那里，我要让他们重新吟唱，我要让水树开花，奇迹再现！”

北冷月心中主意已定，今天晚上就去找他，一定要让他助他们一臂之力。

“重新吟唱，水树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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