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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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纪年忽然抓住了盛夏的手腕,偏着头问她,“生气了?”

盛夏忽然意识到,这边儿还有个沈纪年,他这种好好学生,大概是没见过什么不好的场面,待会儿如果真的动起手来,万一吓到他就不好了。

盛夏把球杆扔给童言,给了个眼色,拉着沈纪年往旁边的长椅上去。

按着他坐下来,塞了手机到他手里,把耳机也塞他耳朵里,认真而略带恳求地看他,“我不生气,但待会儿如果真动起手来,我不会不管。你在这儿待会儿,他们动起手来没轻没重的,我怕误伤你。”

沈纪年忽然觉得好笑,而他也真的笑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盛夏眼神躲闪了下,大概是不随便跟人动手?

她微微弯身,倾身看他,声音软下来,“最后一次。”

沈纪年忽然伸手勾住她脖子,把她身子往下拉,两个人的目光处在同一水平线上。

对视着。

他笑了笑,“我在这儿待着,有事叫我。别逞能,打不过也没什么丢人的,我又不会笑话你。但你受伤我会心疼。”

盛夏眨了眨眼睛。

他“嗯?”了声。

“哦。”盛夏点头,在他唇角啄了一下,“我打不过他,但是童言能。我在边儿上起哄就够了。”盛夏抿唇笑着,“你别担心。”

沈纪年捏了捏她脸,“别哄我,我了解你。”

“哦。”

“去吧。”

盛夏又觉得特么自己要飘起来了,心情很好,无心打架。倒想在这儿跟他待着,不说话也好,反正看着他也舒心。

倒是童言气儿依旧非常不顺,看见盛夏跟沈纪年那边儿腻腻歪歪更气儿不顺了,看见盛夏过来,上来踢了她一脚,凑在她耳朵边儿上恶狠狠说,“有没良心了,嗯?”

盛夏歪头笑了笑,“我负责温珠,乔堃给你了。”

童言跟她撞了撞拳头,错身去拿球杆。

这么多年的默契,不用多说什么。

第28章

孟母三迁的故事告诉我们,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巨大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名言也告诉我们,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巨大的。

而环境对盛夏的影响,更是成倍叠加的。

因为她骨子里就不是个善类,就像一只被圈养的野兽,从小到大的温顺和乖巧,大概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契机,而有一天没有了庇护和约束,她就变成了放归自然的凶兽,恶劣的环境会刺激她的野性,会激发的本能,会让她血液加速流动,让她疯狂。

嗅到血会兴奋,越激烈的碰撞越会想要反抗。

享受征服的过程。

她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而童言,她们是完全相同的一类人,所以两个人外在性格不同,但脾性相投,骨子里天生有着亲近感和默契感。

一个眼神就懂对方想什么。

童言磨着球杆,嘴角挂着浅笑,冲温珠扬了扬下巴,“来一局?”

四楼本来不少人,认识乔堃的都过来打了招呼,不认识的,看情形不太对,走的走,躲得躲,这片儿忽然人就少了起来。

靠楼梯的背角摆着几张台球桌,后墙的地方是两扇窗户,这会儿开着,风灌进来,夹杂着密集的鼓点一般的雨声。

没人去关窗,因为乔堃在那边站着,雨砸在窗台上,又溅到他身上,他浑然不觉,入定一般。

堃哥今天很沉默。

大概因为童言。

人都是贱得慌,女人太温顺了不稀罕,反倒是童言这种野性难驯的,更能激发人征服欲,乔堃曾以为自个儿是能掌控童言的人,后来发现,从头到尾都是他被牵着走。

这感觉十分不爽,以至于刚分手那段时间,他跟吃了火·药似的,逮着谁冲谁发火,身边儿没人敢理他。

好友称他那会儿跟疯狗一样,乱咬人。

*

温珠目光看向和自己隔了一个球桌距离的女生:长卷发,染成深栗色,皮肤白得通透,眼睛很大,嘴唇饱满,唇沟很深,笑起来的时候单侧有个浅浅的梨涡,并不显得可爱,反而透着几分邪性。

眼神很冷,冷中夹杂着几分狠厉。

她很美,美得有点儿张扬,甚至于有点儿妖。

温珠从她周身的气势里,感受到了一丝危险的讯息。

她眉头不经意皱了皱,接过旁边儿人递过来的球杆,往前走了两步,球杆横在球桌上,她两手按在桌子边沿,身子伏低,目光渐渐锋利,看向童言。她不喜欢别人压自己一头的感觉,尤其是在气势上,勾着唇笑了笑,缓缓道:“单玩多没意思,赌点儿什么?”

“好啊!”童言随手拨了下头发,侧了侧身,半边儿身子靠在球桌上,模样散漫地笑着,“赌什么?”

“喝酒吧!”

“别啊,这多没意思。”童言啧啧了声,摇头不赞同。

温珠被驳得有点儿不爽,扭了扭脖子,“那你觉得?”

“输了叫爸爸。”童言甜甜一笑,“怎么样?”

温珠沉默片刻,低骂了声,“玩儿我呢?”

“是啊。”童言毫不掩饰,头一歪,直白地挑衅。

温珠这个人,她在盛夏开学那天就知道了,知道她找盛夏事儿的时候,真是恨不得剁了她,好不容易让盛夏能换个环境,这玩意儿倒好,开学第一天就去刺激她,盛夏那身狗脾气,发起疯来谁拦得住。

之后她还特意去打听了这号人,知道就是个学校的太妹,仗着点儿社会人际关系在学校耀武扬威罢了,没什么大本事,也就没在意了。有人还专门找了她照片给她看,说长得挺好看的,她瞅了一眼,也就那样吧!

这会儿看见她,又是跟乔堃一起,甚至还敢带着明显的找事的意图凑上来,这火气真是压都压不住。

她越生气的时候,笑容越冷,目光大概也不是很友善,攻击性很强。

所谓年少气盛,大多时候沉不住气,温珠差点儿没一巴掌拍过来。血性被激发出来,脸色变得相当难看,手按在桌沿上,指尖肉眼可见地收紧着,就差把球杆扔过来直捅童言的心脏了。

只是想到那天盛夏动手时候的狠劲儿和路数,又有些退缩。

但乔堃在,她又有了点儿底气。

一边儿沉默的乔堃忽地走了过来,一把推开温珠,垂眸对上童言的眼睛,沉声说,“我陪你玩儿。”

目的达成。

童言本来的目标就是他,知道他向来那副德性,挑衅他他倒可能嗤笑一声不理会,但挑衅他女伴或者身边人他铁定坐不住。

果然。

童言点头笑道:“OK!”

有人过来摆球,战战兢兢瞅了童言一眼,童言冲他笑了笑,“再看挖你眼珠子哦。”

那男生似哭似笑的,“对不起童童姐。”

童言嗤了声。

她开球。

以前G镇很多台球厅,从小玩儿到大的东西,自然不陌生,弯腰,架手,瞄准,挥杆,动作干脆利落。

一声清脆的球落袋的声音,童言直起身,球杆随意杵在身侧,半倚着,抬着下巴冲乔堃示意,模样带着三分挑衅,七分倨傲。

分手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表情,冷冷看他,不哭不闹,昂着头,明明矮他那么多,仿佛睥睨着他一样,问他,“你需要解释吗?”

他没吭声,她自然当默认,冷嗤一声,甩了他一巴掌,转头就走。

走了两步回头看他,指着他的鼻子说:“下次见我最好离远点儿,你要是不想动手的话。”

她还是克制了,不然以她的脾气,不拆了他怎么会舒心。

乔堃绕了一圈,像是在寻找合适的角度,绕到童言身边的时候却忽然顿了脚,倾身看她,“童言,你不会还喜欢着我呢吧!”

童言目光不躲不闪,忽地起了笑,“做梦呢你?”

*

温珠刚给人去了电话,一群人很快过来了,都是女生,从楼梯涌上来的时候叽叽喳喳的,出场就带着阴阳怪气的嘲讽,“哟,这不是朝阳那位大佬吗?来踢场子啊!”

“很嚣张嘛!”

“就这么几个人?”

“我去,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堃哥今天脾气真好。”

“哎呀都是小姑娘,堃哥怎么好意思动手呢!”

“我们珠珠自己就搞的定,麻烦堃哥做什么!”

一个梳着歪辫的太妹过来撞了盛夏一下,嘲讽地笑着,“劝你识点儿像,这里可不是你能惹事的地方。”

酒吧这地儿向来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乔堃是那种什么道上都能走两步的人,惹他没什么好处,更何况他们一群学生,打架再牛逼,手再狠,到底也是嫩了点儿,硬杠他多少显得幼稚。

盛夏却似乎一个字没听,掰着她的手撇到一侧去,沉声骂了句,“滚!”

“操,骂谁呢!”那女生哪想到盛夏这么不给脸,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揪住她的前襟警告,“找死啊!”

盛夏侧身绕到她身后,歪辫还没反应过来,盛夏就锁住她的两条胳膊固定在背后,然后腾出来一只手肘将她砸在墙上抵着,腿别在她腿后,将人整个儿固定在墙上。

盛夏锁着她的胳膊缓缓上抬,抬到一定程度,歪辫痛得啊了声。

歪辫那边儿的人过来帮忙,盛夏这边的人立马过去拦。

你让开!

我不让!

找死啊!

来啊!

操。

这种场合向来话没说几句,就动起了手。

程斌不知道帮哪边,拿手背蹭了下脸,求救似地看了眼表哥,“表哥,求你了,别动手啊!”这样让他夹在中间真的很难办。

温珠站在乔堃面前,仰着脸看他,冷静地说:“我要盛夏一条腿。”

这是要打残了的说法,一向是对付道上小混混的,那些人平常就做些不干不净的事,打了就打了,也没人不敢去报警。

但盛夏不一样,她现在有正常的家庭,有人撑腰,闹大了,说不定乔堃还要吃两天牢饭。

乔堃低着头看她,拧着眉,“疯了吧你?”

“反正她今儿别想好好从这儿走出去。”中二少女发起狠来有时候的确是不管不顾。

乔堃刚想说什么,温珠已经提了把球杆朝着童言挥上去了。

童言正准备去帮盛夏,没留心背后,但敏锐的直觉还是帮了她,侧身避开了。

扭头的时候那根球杆险险擦过她的头发,她拿舌头顶了下腮帮子,怒气蹭就起来了,跨了半步直接拿胳膊锁了温珠的脖子,扭身干脆利落地放倒了她。

温珠还不算太菜,弓着背,卸掉了童言大半的力,冒着脖子脱皮的危险从盛夏胳膊里强行挣了出来。

她随手操了一把凳子,眼看着下一秒就要落到童言头上。

童言眼都没眨,离太近了,来不及躲,只匆忙架了手臂在头顶,按估计来说,凳子不是那种铁凳子,温珠的爆发力也没多强,砸下来顶多受点儿皮肉伤,她倒是没多在意。

只是有点儿恼罢了,刚刚就该一胳膊锁死了她,膝盖直接顶到她心窝去。叫她狂。

下一秒凳子却被一只手握住了,乔堃蹙着眉,把凳子夺过去扔在了地上。“叫你的人都住手。”

温珠跟乔堃在一起不久,印象里他就是个冷冷酷酷的男人,会哄女孩子开心,随便撩两下就能让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招架不住,当初是一个朋友介绍她认识的,乔堃见她第一眼就说:“这么小啊?不要。”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眉眼里含着几分漫不经心,又夹杂着些许玩世不恭的浪荡样儿,温珠心头蓦地一动,倒不是被他撩到了,就是觉得这么个男人,怎么着也比陆也强。

她抿着唇辩解,“不小了,成年了。发育也挺好的,不是吗?”

乔堃蓦地笑了下,语气玩味,“成啊,过来坐。”

说交往也挺简单。

之后更没什么浪漫的,谈恋爱说白了也就那么回事,她偶尔过来陪他,他是风流,但也不下流,交往这么久了,除了亲个嘴,他也没要求别的。只是偶尔带她出去跟人玩儿,他玩儿他的,她就待在边儿上,逢人被介绍一句,“堃哥的女人。”跟个装饰品似的。

她有时候会想,“男人是不是都拿女人当战利品啊?追到手了除了拿来炫耀没别的。或者当做衣服,可有可无的?”她问这话的时候,乔堃身边儿的朋友回她,“也不啊!你说堃哥吗?堃哥也是栽过的,当初他在G镇的时候,处过一个女的,跟你差不多大吧!比堃哥小好几岁呢!那时候可真是含着捧着,啧啧…”对方之所以这么直白告诉她,是为了提醒她,“跟你讲,别在堃哥面前提童言这个名字,不然有你受的。”

温珠虽然对乔堃的喜欢很淡薄,但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还是难免起了一层微妙的嫉妒的感觉。

所以如今乔堃这个仿佛护着童言的行为严重刺伤了她,她揪住他胳膊,厉声问了句,“乔堃你什么意思?我特么还是你女朋友不是。”

乔堃很不耐女人在他面前撒泼,歪着头警告她,“别跟我闹啊!”

温珠踹了一脚凳子,骂了声“操!”

几个温珠叫来的男生也凑了上来,按着乔堃的胳膊问,“兄弟,几个意思啊?”

乔堃狐朋狗友一大堆,都是打架混出来的交情,这场合哪有不上前的道理,闻言立马昂着下巴迎了,“你他么几个意思啊,指谁呢指!知道这谁的地盘不啊!”

“我特么管他谁的地盘啊!充什么数。”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就说了,怎么着?”

这局面,动起手来不要太容易。

这下倒好,温珠要整盛夏,童言要护着盛夏,温珠先去弄童言,结果被乔堃拦了下来,童言骂了他一句“少在那儿装深情了吧!”,温珠跟乔堃眼看也要闹翻了,温珠身边儿的男性朋友不乐意打算替温珠出这个头…哦说起来就很拗口,现场就更混乱了。

到最后都不知道谁动的手,自己又打了谁。

这一切起得太快,描述起来一大串,也不过是片刻的时间。

盛夏这边儿就十个人,刨除沈纪年和程斌,就八个。

敌众我寡,但动起手也没怂。

程斌最后也选择站盛夏这边儿,跟温珠的人动手。

而沈纪年怎么可能老实待着。

他拦住一个要对盛夏下手的肌肉男,一拳挥了上去,半是嘲讽地说,“跟女生动手,可真够能耐的。”

盛夏走了片刻神,目光略过沈纪年的时候,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愣怔,都忘了自己还在跟人打架这回事,就想着万一谁把他打伤了怎么办!

他那身肉多矜贵啊!

盛夏大脑短路了一瞬,忽然窜过去护在他身前,朝着边儿上人扔了句,“谁他么敢过来,我弄死他。”

沈纪年低头,看见她头顶的两个发旋,据说这样发旋的人很犟。

他蓦地笑了,很不合时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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