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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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因此谨姝对见郑氏还是怀着几分期待的。

但她心里其实有些忐忑,如果郑氏意欲将自己的养女嫁与李偃,而她占了李偃的妻位,郑氏会否对她怀着成见?

一切都说不准。

她在门侍的通报声中入了西屋的正堂,余光里瞧见李偃那位莫测的嫂夫人,她穿一身黛青色的深衣,除却眼角几丝细微的纹路,看不太出来年纪,看五官,年轻时应确切是个极美的女子。只是面上没什么表情,那双狭长的凤眼,显出几分冷漠和疏离来,叫人看不出喜怒。

谨姝行了大礼,手举过头,将请安礼高举过头,拜道:“新妇拜见嫂夫人,恭请玉安!”

良久,一个老妪方过来收走了礼,郑氏淡声说了句,“起吧!”那声音,声调低缓,暗含威严,叫人心生敬畏。

谨姝又奉了茶,郑氏抿了口,便放下了,赐了见礼,统共三样,一对儿成色绝好的羊脂白玉的镯子,一双考究的绣鞋,一柄镶了宝石的黄金套鞘的短匕。

长辈赐给亲手做的物什,乃亲近之意,羊脂白玉镯子乃贵重之物,表示看重,而短匕,谨姝便不懂了。

这时郑氏又开了口,“我李家之人,皆虎狼之辈,你我虽女流之辈,亦需时时警醒自己,莫行软弱之事。你今日既已拜过我了,往后便不必日日来请安,我虽为长嫂,却不敢托大。我观你眉目之中皆聪慧之相,亦一身正气,来日定能好好辅佐崇安,如此我便安心了。往后你既嫁入府,我年岁渐长,身体亦不甚好,许多田产庄子的事,你便分担些吧!”

崇安乃李偃的字。

如此吩咐了些,便嘱她退去歇了吧!

谨姝出了西屋,亦有些莫名,这位嫂夫人,看起来不像是喜欢她,但也似乎不像是讨厌。

随她身后的稚栎左右看无人,不禁微微拍了拍胸口,“那郑夫人,真真可怕。怪不得教出郑小娘子那样的女儿。我观二人,倒是一等一的相似。郑夫人倒似还更可怖些。”

谨姝蹙眉横了她一眼,“才几日,又忘了?莫多话。”

稚栎忙低头,“谨记小夫人教诲。”

谨姝走后,郑鸣凰亦去拜见了母亲,她惶惑地伏地跪拜,“母亲息怒,女儿无能,未能入得王上的眼。”

郑氏抬眼瞧了她片刻,复又垂下了,“罢了,也非要紧之事。往后有的是机会。”

郑鸣凰喏喏称是,又禀了一句,“女儿方得消息,那叶女的阿姐,嫁去了林州,委身做了傅弋的续弦。”

郑氏闲散的目光终是收拢了些,“叶家主动嫁的?”

“应当是。”

郑氏忽地砸了下桌案,怒道:“好大的胆子!”

叶家一面与李偃结亲,一面又对傅弋示好,如此两面三刀,把李家放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么~

顾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19 22:20:22

侥幸幸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0 17:20:09

第19章

她还未发信去玉沧,没几日便先收到了山南的信,是兵将快马送至吕安手中,吕安又亲手交到谨姝手上的。

信乃那个独眼小僧见空所写,李偃前脚刚走,栎阳守将巫柮便来骚扰过一次,应是为了打探虚实,应战的是便有见空,他乃无甚地位的偏将,但山南守将本也无甚大能,因见空乃主公亲点之人,故亦在前排。

巫柮见应战的均乃无名小卒,再一细瞧,更是大牙都要笑掉,顿时嘲讽起来,“江东李偃座下是无人了吗?竟还派一个侏儒残废过来打仗,欲笑死我等好不战而胜吗?”

四下兵士皆仰头大笑,好似真就一副马上要笑死的架势似的。一则确切看不起人,一则瞧着见空年岁不大又一脸老实相,为激怒他,好让他打头阵好羞辱一番来个下马威,方故意说此话。

见空却也不恼,目光空无一物地盯着前方,昂立于马上,过了会儿,两方互骂了一会儿,见空忽纵马提枪而出,“见空出战,何人来迎?”

倒似真的听不下去了,巫柮笑得几欲涕泗横流。

巫柮旁侧一副将纵马而出,报上名号,二人于中间空地交兵。

见空压马,副将直刺变下劈,见空起身出枪横挡,皆一只手,交手十几个回合,均未占上风,副将变嗤笑,“好似俺欺负于尔,不痛快,不痛快!”

见空悠悠说了句,“原本是我不想欺负你的。”说罢左手半臂忽动了,一条精铁锁链如游蛇般窜出来,霎时绞上了那副将的脖子,只听得青天白日下,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的声音。

副将未来得及发一言,便堕马瘫软于地,见空收手回列,模样仍淡淡的,好似出去春游踏青了一番刚刚回来,山南守兵擂鼓大噪。

巫柮那边的人去探副将的鼻息,人已断气。

如此轻飘飘便失了一副将,方才一群人还笑得天崩地裂,这会儿气氛犹如秋风扫落叶,一下子萧索古怪起来了。

后来打的便没那么有礼貌了,几番试探后终于混战在了一起,两败俱伤,最后清点伤亡,亦还是对方要惨一点。

因着开局的场面太过匪夷所思,见空便算是一战成了名,主将擢升他为突骑将军,掌突骑军,因沉稳有想法,亦兼任军参。

此信便是见空任军参后发出来的。

本是密报主公玉沧太守疑有异心,但思及那日所见,叶女似乎颇讨主公欢心,又恐主公与叶女生罅隙而牵累自身,故而谨慎起见亦修书一封给谨姝。告知其父异动,让她知晓此事,如若是误会,叶女亲自解释比叶家去解释要好许多,如若叶家自作主张,是请罪抑或其他,她知道也好许多。

谨姝得知三姐姐昭慈嫁作傅弋作妇的时候,内心只有一片陡然而生的冰凉。

仿似前世里她走过的路,又被昭慈走了一遍似的。

她自小不大喜爱柳姨娘,因着柳姨娘本身对她也是爱答不理,因此她和昭慈并不相熟。

虽是姊妹,却自小不在一个院子里。

似乎比之从小伴她的稚栎,还要陌生些许。

但其实她并不大讨厌昭慈。

反之从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有些喜爱她的。

前世里,相比于自己,她觉得昭慈倒更要活得恣意洒脱些,前一世里未嫁成李偃,被柳姨娘各种挖苦,但柳姨娘并非只物色了李偃,被拒后退而求其次,将昭慈嫁到了汉中去,给一个国子监博士做妇,那博士年岁不小了,却一直未娶妻,因着门第不好,亦有些迂腐,过于清高孤傲了些,但学问及人品却是一顶一好的。

柳姨娘原本替她找了好几个人家,其他都要比这一个要有权势些,但昭慈自己挑了这个,柳姨娘免不了又数落她,她说:“便是如此,也是我们家高攀了,母亲还有何不满意?我做女儿的,婚事全听凭爷娘做主,你们来问我,我便从你们给的人中择了一个我觉得看得过眼的,原本想着母亲体谅我,亦是感激,却不料平白又挨了一骂,仿似我不孝不义似的。早知如此,母亲又何故问女儿来?既落得自个儿不痛快,也连累女儿担个不孝的骂名。”

谨姝记得,二人几乎是一同出嫁了的,后来谨姝去了汉中,亦还见过昭慈一次,彼时她委身刘郅,昭慈却和夫君鹣鲽情深,相比之下亦是颇为让人感到心酸。

谨姝的那个姐姐,可从来是嘴上不会饶人的,虽是如此,却也是比柳姨娘要明事理许多。

如果没有柳姨娘横在中央,或许二人还能玩到一起去。

谨姝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稚栎和涟儿不时对望一眼,二人从未见过谨姝这样的神情,仿似出神,又仿似入定了一般,除却那双不时在动的腿,整个人保持着一种静止的神态。

她在思考。

昭慈嫁去傅弋府上。

这绝无道理的。

如果是前世里,父亲看中傅弋的十万兵马,意欲将谨姝嫁于傅弋,而换取玉沧的安宁的话,那么柳姨娘看中李偃的霸主身份,意欲将女儿嫁给李偃,以谋求来日力压谨姝、乃至谨姝身后的母亲和祖母的话,一切还解释得通,那么这一世里,谨姝嫁于李偃,而李偃又明显对谨姝颇青睐,甚至将山南一城并四万强兵充做聘礼给了叶家的情况下,孰轻孰重,爹爹一定不会看不清。

而柳姨娘本身非高瞻远瞩之辈,内心深处难跳脱出后宅深院妇人之见的狭窄眼界,但恰恰因了她这自傲不服输的心气,在玉沧已无甚大危险的情况下,她也决计不会轻易将女儿嫁作傅弋那草包老儿的。且其胆小如鼠,虽成日生事,可叫她冒着得罪江东霸主的名头将女儿嫁给傅弋,绝无此可能的。

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是她所不知道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这封信的真假,但上面盖着烫印,确切是从山南那边传过来的。

信落款是见空,她想起见空乃随郑鸣凰一道去山南了,又觉得会否是郑鸣凰的人?抑或是郑氏的人?故意来戏耍于她?

后来想想,不会如此,李偃非善辈,若郑氏或者郑鸣凰意欲将自己心腹安置在李偃军中,且故意来戏耍他的妻,那么后果是什么,她们不会不知道。且这么做对她们也无甚好处。

但不放心,仍旧差人去问了,得知见空和郑氏亦或是郑鸣凰都无私交之后,眉目反而蹙的更深了。

她做了许多设想,假如父亲真如此糊涂,李偃就算现下还算喜爱她,也决计不会看在她的面子上放过父亲,更何况叶邱平亦非谨姝生父,此次聘礼下得重,也不过是看在他本身的能力罢了,如果不能为己所用,那么定是毁之而后快。

如果李偃一怒之下派兵攻打玉沧。

那么岂不是一切都回到了上一世的情状…

那一场战争,是奠定往后李偃败局的关键一战,如果不能扭转,那么后来将依旧会否还是刘郅称霸中原?

谨姝在坐卧不宁了几日后,得知是傅弋借李偃娶谨姝之事发难玉沧,而父亲因害怕四万兵士挡不住傅弋十万军马,故而才提出要联姻之事,和前世一样,竟盼望借此计策以得两全。

谨姝暗骂父亲糊涂,如此行事,非但不能两全,只会两方都得罪。

倒不如择定李偃,汉中衰亡不过旦夕之间,在各大诸侯王崛起的今日,汉中想要复兴不喾于痴人说梦。

而傅弋那脓包胆小怕事,别说李偃只留了四万兵马,就算只一万,以傅弋的秉性,怕是也不敢真的生事,顶多是报汉中,然后下讨伐书。

汉中对李偃的讨伐这些年断过吗?派兵也派了好几波了,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

糊涂,简直糊涂。

她心急如焚,修书给父亲,亦修书给李偃,企图在昭慈嫁过去之前,及时遏制这步向死之棋。

她严肃地交代了吕安,要他务必极速将书信送去,路上不可有半点耽搁,要令送信之人务必拿了回信回来。吕安自是不敢怠慢,走了军中送信的渠道,全程流星马快报,不过四五日谨姝便收到了回信,先收了父亲的,父亲信上含糊其辞,只说:为父自有论断,汝不必多管。自管侍奉好夫君便是。

谨姝气得口吐白沫,她心急如焚了好几日,眼见着阖族将要遭受灭顶之灾,父亲还要告她这样的话,那意思不就是她一妇道人家不思侍奉夫君,管什么男人间的大事。

不日李偃的信便也回了,他的语气更为强硬清晰:你自管顾好自己,旁事莫问。我自有分寸。

听带消息回来的将士说,宇文疾大约未料李偃亲自前去,呆了几日,一直未敢出兵,至今仍未有动静。而李偃重新布防鹿阴后已悄悄引兵南下,原本想要暂时搁置玉沧之地的心思已更改,打算将玉沧乃至林州皆收为己手。

谨姝倚在案侧,险些一口气没倒上来,暗暗骂了一句:这些自以为是的男人!

她在房中苦苦思索半日,终于下定决心。

她要回玉沧一趟。

夫君在打仗,她乃新妇,不在家中操持为夫君祈福颂祝,反而回了母家,这怎么看都是非常失礼且不当的。

且乱世之中忌讳高门大户女子来回走动,万一出事,便是不可挽回。

从前就有过前车之鉴,原先北方堪堪与宇文疾比肩的镇北侯的胞弟,抢了外出踏青的宇文疾的亲妹妹,带回家侮辱了一番,又绑着送回去了,气得宇文疾那老儿吹胡子瞪眼,妹妹连日啼哭不愿见人,再后来抑郁终日觉得人生无望,自溺而亡了,宇文疾悲愤交加,本是谨慎的性子不愿生事,为此奇耻大辱誓与镇北侯不两立,连年征伐下,最终竟真就吞并了镇北侯的封地,从此成为北方霸主。

若不是如此,宇文疾不会有现在的野心。

但谨姝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摸了摸被她收进匣子里锁起来的那个可诏令军队的鱼符,遣吕安整兵三千,随她去江北,且全为精骑兵,谨姝亦换了男子衣裳,内披软甲,面覆遮罩,弃马车,亦择了马匹,打算快马而行。

她不确定自己身子事否撑得住马上颠簸,但也顾不上许多了。

临出行的时候,郑夫人来寻她,眉眼里是清晰的不快,“崇安不在,你做什么?”

亦吩咐了左右,想要扣下她。

谨姝亮了亮鱼符,抿着唇,“我如何能如此快的得到消息,想必嫂夫人和郑小娘子亦有一份之力,何故做这脸面活。且我此行,想必该触怒夫君了,这不正是嫂夫人所愿吗?”

郑夫人满面怒容,“胡言乱语些什么。”

谨姝抿了抿唇,未再答话,前几日她苦苦思索的时候,曾想到过前世里的一些事,如果她所料不错,郑氏母女…但现在她不欲多想,等回来再说吧!

但她态度却出乎郑夫人意料的强硬,心下不禁骇然,这个叶女,似乎并非表面上那样看起来无害。

吕安起先亦是犹豫的,但小夫人鱼符在手,不敢不从,只是寻思了下,修书一封去往主公,称小夫人不放心玉沧之事,已出发回了江北,并三千精骑兵,不知意欲何为。

女子领兵,这是绝无仅有的,如若不是郑夫人给了谨姝先例,谨姝决计也是想不到此事的。

她推测乃至肯定,刘郅此时就躲在栎阳城外的云县小城,等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决定先让吕安去城下骚扰,然后以刘郅谨慎多思的性子,必然以为玉沧叶家分心二主的消息以及李偃大怒意欲占领玉沧的消息必然是李偃故意放出来混淆视听的,如此刘郅必然藏不住,如果他露出兵马痕迹,李偃铁定会反应过来刘郅打的什么主意,如此她已派了兵过去,李偃不会放着不管,趁机亦可再挫刘郅锐气。

刘郅全想着坐收渔翁之利,故而藏在云县小城打算出其不意,小城守卫必定不佳,他若怕,李偃的胜率便越大。

她在路上亦想好了,要见空去云县至栎阳的近道埋伏,如果李偃不能及时赶到,亦可消耗刘郅粮草,刘郅吃过粮草短缺的苦,故而总是很看重后备物资,云县离栎阳最近,粮草运输亦必从栎阳出,如果能截到刘郅的粮草,亦乃大功一件。

刘郅必然以为李偃有预谋而来,刘郅此人思虑甚多,两军交战,谁能考虑多一步,便多一步的胜算,刘郅仗着自己深谋远虑,向来自傲,若碰上对手,则必然谨慎,即便谨姝带着三千骑兵,亦可有三万的声势,让刘郅躲在云县不敢出来殊死一搏。不上不下恶心死他。

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刘郅了。

这虽是她最恶心的事,但现下倒是让她有自己能应付的自信。

而李偃此时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身在叶家,大摇大摆地占领了谨姝在家时的闺房,领着心腹在谨姝的院子里不动声色地运筹帷幄,谋算一桩大事,手里各路军马消息络绎不绝地传来。

待看见吕安的那封信的时候,突然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

他脸色铁青了好一会儿,终倒吸了一口长气,气笑了,“真是能耐了!”

最后朱婴都弄出去了,“去把小夫人给我逮回来。越快越好。”

胡闹!

他真是肠子都悔青了,怎么脑子一抽便色心蒙了眼,把鱼符交给了她…

当领兵打仗闹着玩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肥…

么~

阿北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2-20 21:48:49

第20章

叶邱平吗?

自然是没有那么蠢的。

但怂还是怂的,李偃叫他做什么,他自然不敢不做。只是不知为什么,非要答应傅弋婚事,还要宣扬的人尽皆知。

他还苦哈哈地委婉提醒自个儿这个他不敢轻慢的尊贵女婿,“如此一闹,小女往后名声若败坏了,可就…不好寻好人家了。王上可否开恩?”

李偃眉头尚蹙了一蹙,毁人女子清白一事,他自是不屑于去做的。

李麟却已拍了胸脯,“又非真要你嫁女儿,待得主公收拾了傅弋那草包老儿,世人自是知道这不过是拿来开涮那老头儿的。方今乱世,又何来那样多的讲究,干大事者,岂可如此婆婆妈妈。若嫁不出去,我娶了又如何,多大些事。”

李麟那襄说的慷慨激昂,转头叫李偃砸了一刀柄,“再胡扯八道,孤剥了你。”

叶邱平亦是面如土色,尴尬得脸都扭曲了,哆哆嗦嗦地捧着心口,“如此…差了辈份的…岂不胡来。”

李麟才蓦地想起自己小婶婶乃那叶家三小娘子的妹妹,自己若娶了…

他瞧了一眼叔父,忙夹着尾巴,生生退了两步。

过了会儿,没忍住,嘴硬地补了句,“又什么碍,反正小婶娘也非叶家亲女儿。”

叶邱平听了这话更是心惊胆战,心想李偃连这个也知道了。那若李偃来日意欲收拾叶家,便更没有心理负担了。

故而一迭声说,“无碍,无碍,甫今大计为重。小女能为王上效劳,亦是福分。且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乱世中,何须拘那小节。”

李偃很受用,应了。

这事便成了。

李偃在北折去往鹿阴的路上,不过半日便得了消息,逊县驿站截了一个哑巴下来,那人原是个随使杂役,原瞅着没人注意到他,才悄默声地脱离了队伍,也是他点子不正,在逊县逗留了半日,逊县驿站里头有个耳目极通达的人,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在乱世里靠着贩卖消息混生活的,人称杨八耳。

杨八耳是个酒鬼,没事爱出去喝两壶,逊县驿丞得知主公来了,还起过向主公引荐杨老八的念头,因着听说李偃乃不拘一格纳人才的人,前些日子方收了一个侏儒兼身有残疾的人在麾下,如此看来是个爱才之人。

奈何杨八自个儿不争气,那日吃醉了酒,醉得人事不省,正正好就错过了这绝好的机会,醒来后,李偃已准备出城了,他殷勤地在旁边随着,随了一路,愣是没寻着机会在李偃亦或者和他寸步不离的军师魏则面前露个脸。

如此送走了人,何日能再寻如此好的机会?满腔愤懑之下,便又去吃酒了。

喝了些许酒,走路也飘飘的,他散了头发,执壶边走边晃,口中还念念不停,好一副放浪形骸的样子。

路过的人便知道,八老爷又醉了,小乞丐嘻嘻上前讨要赏钱,杨八喝醉了便穷大方,荷包一敞,散财老爷似的,挨个儿发过去,“拿去,拿去,当个什么?这么些子碎银子,八爷看不上。”

那哑巴也过来讨要赏银,他是替人办事的,方脱离了队伍,便丢了盘缠,这原不是很要紧,但这次事情紧急,他怕耽搁了,一下急得嘴上起了皮,恨不得扣扣索索挖出点儿土能吃也带上,任务完不成,他家里老小怎么办?全捏在那人手里。

如此恨恨剁了下脚,却急越不成事,足足在逊县城里头逗留了半日,可巧正好遇到杨八在发钱,他双眸微亮,便也凑了上去…

杨八喝得迷迷瞪瞪,但也不多醉,尚还趴在那哑巴脸前头看了一眼,他摇了摇头,疑心自己看错了。

又看了一眼。

他杨老八什么时候认错过人?

大手一指,“我晨起方见过你,还在给主公家的小夫人放脚踏,如何这会儿还在逊县?”

哑巴吓得一抖,失了分寸,面色大变,急急往后退。

如此反应,实在是怪…

杨老八顿时清醒了,拔腿就去追,最后愣是给他扭回驿站了,疑心是犯事跑脱的奴才,最后摸身子摸出来一块儿玉佩来,双鱼玉佩,应当是一对儿的,现下只有一半,这么贵重的物件,一看就不是他一个杂役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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