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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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莫睡,再坚持一下。”

“夫人,夫人…再加把劲,不能泄气啊!”

“…”

谨姝迷迷糊糊着又绷紧了神经,身上汗黏了一层又一层,她在虚脱的边缘徘徊了许久,唯一支撑着她的信念是,李偃生死未卜,她不能倒下去。

她再次听见啼哭声,稳婆亦是虚脱,扶着床边跪坐在地上,声音满是欣喜,“是个女孩儿。夫人,龙凤胎,一儿一女,天好的事。”

谨姝只来得及瞧了一眼,便彻底昏睡了过去。

第48章 第48章

一连三日, 四绶关那边都没有消息传过来。

好似一切风平浪静,但似乎又有些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谁也不敢在谨姝面前说一句, 看着她身体虚弱的样子, 只能暗暗着急,派出去的人一拨接着一拨, 都是去探李偃消息的。

被囚困四绶关究竟是虚是实, 还不好说。

前段时日的消息, 主公去了四绶关围剿宇文疾的残兵,北方大部分已落入了主公手里, 不至于出此纰漏。

风云巨变也不过如此。

谨姝在密城被保护得密不透风的佟园里, 等到了国阳郡主派使臣要见她的消息。

那位而今汝南女霸主, 递了拜帖, 派人要来和她谈条件。

谨姝躺在床上,在闷热的透不过气的屋子里, 呼吸一阵一阵发滞, 李偃不会轻易出事, 他这人严谨小心到可怕的地步, 她也并非没有想过他会走到功败垂成那一步,但绝对不会是这种情形。

如此轻易地、毫无预料地就陷入这样几乎绝境的境地?

她睁着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顶帐的流苏穗子, 帐子外头跪着的人不停地絮说, “国阳郡主的人已在城门外了, 说现下主公被围困四绶关外, 人受了重伤, 如若不及时医治,恐有不测。问夫人打算是救还是不救。”那人呈上信物,是一条玉佩,穗子是她新打的,系了同心结。

谨姝哑着声音说:“呈上来。”

稚栎犹疑着把东西拿了过来,捧到了谨姝面前,嘴上还在说着:“夫人莫急,主公自会吉人天相,主公身侧有魏则军师和李麟朱婴仝樊等大将军,无论如何主公都会安顿好自己的,倒是夫人,万不能涉险。”

谨姝照旧哑着声音,“我知道。”

她不能给李偃添乱,所以现下只能极力克制自己不要慌张。

玉佩递了上来,确切是李偃那条,像是在泥地里滚过,碎成了两片沟壑缝隙里都是脏污凝固的血液。

她心下倏忽一紧。

“人在哪里?”她觉得自己呼吸都快不畅了。

“就在城外。”

“说我身子不舒服,三日后再行召见。”

汝南使者似乎也并不着急,乖顺等在城外,不倨不傲,不卑不亢。

谨姝确实没办法下床,而且她也在等,等确切的消息。

然而,杳无音信。

四绶关那边,好似与世隔绝了,什么消息都透不出来,派出去的人没有一拨能回来的。

-

郑鸣凰眯着眼睛,目光照旧是熟悉的闲散笃定,她抬头看着密城的城门,那巍峨的城墙,好似李偃为谨姝铸起的铜墙铁壁,把她牢牢保护在这里。

虽然那城墙的历史,要有许多个百年了。

密城历经九朝,一直都是军事要地。

她侧首问身边人,“今日是第几日?”

那人恭恭敬敬回答:“第三日。”

郑鸣凰轻轻笑了下,那目光含着一闪而过的阴鸷。

她很耐心地等待着,这一日的中午,密城开了半扇门,出来一行人马,请她进去。

郑鸣凰撩了衣摆,微笑着,走进了李偃为谨姝筑起的铜墙坚壁里。

-

四绶关,陆仲摸索了数日,从一处险道里,出了关。

关内驻扎着的,是刘氏和…杨氏兄弟的军队?那个在一切苗头都还未显现出来的时候,便早早地站了队,投靠了主公,现下是…

陆仲心里一凛,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杨氏兄弟的忠诚,他们雄踞西南多年,对刘氏恨之入骨,如果真的要挑选一个人投靠,无论如何就只有李偃。

但是所有人似乎忽略了,杨氏投靠李偃,刘氏似乎表现得太平静了?

李偃的军队就在关外驻扎,他们原本,在吞并宇文疾的领地后,得到戎狄来犯的消息,关口民众被戎狄劫掠日久,那些外族铁骑屡次骚扰关内民众,百姓苦不堪言,宇文疾镇守北方,当年宇文家也是靠着御狄的世代功劳,牢牢占据北方领地的。

而今却倏忽到视而不见的地步,这些年本就怨声载道,是以李偃攻打宇文疾,并没有费太大力气。

而这时戎狄恰又来犯,李偃思虑再三,决定趁势将戎狄赶出关在,修筑关防。

一来拉拢民心,二来他亦深知戎狄残暴本性,不忍坐视不理。

这是他将来君临天下的底气和胸怀。

但不料,出了一点小的变故。

并不足以对军队造成伤筋动骨的麻烦,但有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重伤他。

-

谨姝低头看着面前立着的女人,眸色一点一点冷透,唇亦抿成一条笔直的线,带着锋利和隐忍。

“到底是我低估了你。”谨姝说。

谨姝夫人这个称号已叫了许久了。再也没有人分大夫人小夫人地叫了,因着繁阳那位嫂夫人,带着郑鸣凰入了佛寺,李偃的意思,终生囚困,不得踏出佛寺半步。

李麟得知的时候尚且消沉了几日,却没找叔父求情,他很早便知道母亲打得什么主意,亦多次劝告母亲不要试图算计叔父,叔父那样的人,一生磊落隐忍,许多时候看似冷淡乃至冷漠无情,但再没有比他更重情义的人了,如若什么都不做,叔父反而会一直护佑她,但若是母亲一直试探叔父底线,那么最终结局一定是一无所得。

至于母亲为何会那样护着郑鸣凰,不惜为她终生囚困佛寺,他亦不甚理解,但更多的是怨母亲不够信任叔父,是以更加没法对叔父求情。

去年秋末的时候,繁阳传来消息,说佛寺那边起了场大火,夫人和郑小娘子皆死于火中。

尸首收了起来,因为火势大,烧得面目全非,全凭首饰和衣裳残片辨别。

李偃允了李麟回去吊唁,亦觉得那场火起得蹊跷,另派了人去查,但因着战事,没太顾得上,后来据说是确认了?便也就没了下文。

现在看来,那场大火,确切是蹊跷的。

谨姝这会儿看着面前的女子,久久没有挪动目光,好似入定了一般。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内心正烧着何等的火焰。

郑鸣凰内心的快意已攀到了顶峰,她微笑着,在这个刚刚生产完身子还很虚弱,虚弱地脸色苍白,甚至需要靠紧紧扶着扶手来稳住身形的女人面前,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盈满胸腔的快意。

她假模假样地拜了拜,“汝南使者,见过夫人。”

谨姝看着她,没有出声。

郑鸣凰却好似演上了瘾,“夫人大约想不到,杨氏与我刘氏,渊源颇深,早在前朝,杨氏便是刘氏的忠臣,新朝既立,一切都要打碎重新来过,为了不牵连刘氏一族,杨氏一直与我刘家扮演着仇敌的角色。后来投靠李偃,倒也是顺理成章。”

谨姝握了握拳头。

这样一个卧底,如果是真的,对李偃的打击是巨大的。

想当初杨氏兄弟陈兵严水,放言与刘氏势不两立的一幕,好似突然带了些讽刺的意味。

杨氏与刘氏永不可能合作,即便是军师魏则,都没怀疑过。

郑鸣凰依旧笑,“夫人莫这样瞧着我。兵不厌诈,两军对垒,从来不是兵戎交接那样简单。夫人是聪明人,想必能够想明白。迁怒更是愚蠢的,现下重要的,不妨想想,如何救李偃,如果没了他,夫人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恐怕活着不会太如意。”

谨姝听见自己涩得发紧的声音,“所以呢,你想要什么?”

“要夫人登基。”

谨姝敛着眉,“你做梦呢?”

“夫人乃昏阳王独女,当年昏阳王是得了封诏的,桓帝乃篡位登基,那些年大概日日不安稳,故而一再打压昏阳王。你母亲杨婉娴,是带了封诏逃出宫去寻的昏阳王,亦联系了母族,愿为昏阳王铺路,修正乾坤,桓帝这才起了杀心。”

谨姝低喃了句,“独女…”

“很意外吗?你名义巧合的父亲叶邱平,只是抱来的孩子罢了,你那个名义上的祖母,压根儿没有生育的能力,这是你亲生父亲为什么娶她的原因之一。杨婉娴去找昏阳王的时候,昏阳王并没有像杨婉娴想象的那样接受使命,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后来杨婉娴想替昏阳王生个孩子,延续他的血脉,然后辅佐这个孩子登基。”

说到这里,郑鸣凰笑了,摇摇头,“可惜,是个女孩,她最后的梦想也破灭了。”

许多时候,谨姝想,那些乱世里的情爱,总归是真挚的。

杨婉娴和昏阳王。

她的…亲生母亲和父亲,未尝不是爱的轰轰烈烈。

可到最后,现实却只是冰冷如斯,不堪入目?

谨姝拧着眉,自然不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而郑鸣凰一点儿也不慌,娓娓道着,“夫人仔细考虑,现下形势也不必瞒着谁了,江东王李偃重伤在四绶关外,我家主君卡在关内,如若短时间里没有及时医治,李偃恐命悬一线,李偃之死,其座下无数大将亦对我主君有些诸多威胁,战事拉扯得太久了,想必大家都累了。这场战争已到了分出胜负的时候。我家主君并无意坐那天家尊座,夫人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是我家主君亦有条件。”

不等谨姝答话,郑鸣凰自顾自地接着说:“汝南封地不变,我家主君愿交出三成兵力以示诚意,但朝廷无权干涉汝南之政,我们可以不杀李偃,放他一条生路,但李偃终生不得为官承爵。”她笑了笑,“待夫人登了宝位,养在宫里头亦是不错的选择。”

谨姝听到这里,浑身的血液已往上涌,她赤红着眼,回她,“我不知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但我可以告诉你,算计我,或者他,不会有好结局的。不过你倒是给我提供了个新思路,若我夫君出了事,我代他登基也未尝不可,只是我这人,并无他的远虑和大局观,我若厌烦谁,第一个便屠他满门。”

谨姝讥讽一笑,郑鸣凰大约并无甚诚意,来次不过是羞辱她。她说这些话,也不过是随口怼她两句,她差不多也明白,何方势力拉锯,不过是争一个君王之位,但那位置,并不是谁都可以坐的。

第49章 第49章

关外的营地, 大帐里一片凝固似的冷寒,李偃没露面, 国阳郡主一身轻铠,立在那里,貌美而严肃。她亲自做使者来谈判, 身边只跟了一队轻骑, 这会儿侯在营地外头, 帐里只她一人,身边跟着一个瘦小长髯老头——刘氏而今的军师,若算起来, 是魏则的师弟, 比魏则入师门晚,天赋极高,工于心计, 更是始终把魏则当作劲敌。要不也不会让魏则栽这一跟头。

魏则低头嘲讽一笑。

是他对不住主公。

国阳对于李偃并不露面也并无感到异样,毕竟他现下受了重伤,她也没想着能见着他。

对着魏则说, “仗打到这个地步,僵持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我也不必说黎民百姓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李偃、我, 如今是我们两方在争夺。我承认, 我一时无法撼动他。但他也暂时奈何不了我。不如我们各退一步, 以严水为界, 划而治之。”

李偃的人肯让她进来谈,就是有意想听听她怎么说。

国阳并没有绕弯子。

年逾四十的她来说,野心已经被无休止的战争消耗,她恨李偃,但也没到拉着汝南百万军民垫背的地步,这场仗再打下去,确实不怎么好。

戎狄跃跃欲试,刚被李偃打击了一顿,蜷缩回了草原,但若关内接着混乱,难保对方不生事。李偃虽则现下受着伤,可大概也不至于到穷途末路的地步,而且李偃不同于她儿刘郅,刘郅是个自负到骄傲的人,对下头人,始终带着些傲慢,他喜欢锋芒毕露的人,下头几员大将全是猛将,收服的那些俘虏也全是雄才,正因为如此,那些人对刘郅只有畏没有敬,全是些随时都可能倒戈之辈,她现下是能镇压得住,可若哪天她松了气,难保不会被那些老狐狸吞吃得干净,而李偃这人虽是传言里的暴虐荒蛮,可事实上却并不傲慢,甚至有着虚怀若谷的宽广胸怀,底下全是精兵将强,也多有知遇之恩,忠诚高了不知几许。

不得不说,她有些急了。

国阳在打量揣测魏则等人,魏则等人自然也在揣测国阳郡主。

朱婴率先开了口,“郡主说得轻巧,现下这局势,谁都知道各自占不了便宜,但各退一步,是谁先退?若我等先退,郡主趁火打劫,我李氏一族,岂不到了下头也死不瞑目?划而治之,倒是说得容易,但郡主真的信的过我们,我们可信不过郡主。”但是撤军这项,两方谁也不敢先动。

国阳蹙了眉头,她确实无法做到先退一步,李偃此人太过琢磨不透,她冒不起险。“你们想怎么办?”她问。

“不如郡主拿出些诚意。”魏则捻着胡须,终于开了口。他还在思量,国阳郡主现下走的什么棋。

其实仗打到这个时候,是最没趣的。各自都一身伤痕,下头人也全是疲惫不堪,那些豪情壮志全都被无休止的战争消磨得差不多了,余下的,只有一口气。就看那口气谁先松。谈判并不少见,割地赔款,你来我往,谁多拿下一个城池,谁失一个关隘,一点一点拉锯着,试探着,看谁先绷不住。

流民四起,百姓流离失所,赋税越来越重,要打仗,就要粮草,下头被压迫得紧了,聚众开始闹事,局势一不小心就会失控。

谁都累,谁都不想放手。

那唾手可得的天下,还有权力,没人不心动。

但主公并不全为这些,国阳郡主怕是不甚了解。

国阳指尖敲击着椅子扶手,沉默了会儿,抬头,“关外并无合用大夫吧?你们主公,还能撑多久?”

魏则猛地拧了下眉,似是怕被国阳郡主看出什么,旋即又舒展开,恢复一开始的面无表情,“无大碍,不劳郡主操心。”

那些细微的表情变换,全收在长髯老者的眼底,他笑了笑,对着魏则道:“北方十六城,虽全收在江东王手下,但握不握得牢,军师心里清楚,关内而今一个能做主的都没有,关外呢?不好说。”老者勾着唇,笑得漫不经心,“现下局势,一些小小的变故都有可能一瞬逆转,师兄…”他目光直视着魏则,虚虚以拜,胸有成竹,“还是不要逞强得好。”

潜台词,现下不是他们汝南求着江东,是江东自己泥菩萨难保,他们只是在给个台阶。

魏则大约能明白他怎么想,国阳郡主自己虽有野心,可打败李偃及李偃的军队,并不是一件易事,可以说是在啃一条极硬的骨头。成功的代价很大,但又不甘心俯首称臣。划而治之,不过是给各自一个休养生息的借口。

日后必还有一仗要打。

第50章 第50章

自从开始打仗之后, 就无时无刻不在争夺和谈判中度过。

这一次,结果并不如意,魏则一直在打太极, 国阳几次试探李偃伤情,都没听出来一点儿有用的信息。

划而治之这是国阳所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汝南兵强马壮,假以时日, 必有所为。只是当初凝合不利, 内部派系斗争都始终存在, 这么些仗打下来,确切问题是越来越严重了, 她强行坐上帝位,也不是不可, 只是她乃女流之辈, 终究会有异议, 到时候周旋起来, 亦要费不少心思, 李偃一时也扳不倒,对她来说, 并不是一条稳妥的路。她年逾四十, 野心没那么大, 所作所为还是力争稳妥。

而李偃现下受着伤, 困在关外, 他的大军被她的兵隔绝在南面, 现下是拿捏他的最好时机。

以她料想,李偃应当是无法拒绝的,这仗再打下去顶多就是两败俱伤,对谁都没好处,不过各自失民心罢了,可能到最后一个赢家也没有。划而治之,表面看是各退一步,可以现下形势来说,其实是她退得多,而李偃乃自负之人,先休战,以待来日,他没道理拒绝。

李偃草莽出身,无皇室血统,虽则能力出众,终究少了点天命所归的意味,传言也不太好,虽则这些月日来东征西讨,所过之处无烧杀抢掠无欺压百姓,甚至展现了一个君王所具备的仁德胸怀,但远远不够。

魏则大约有意为他造势,只是各方阻挡下,效果不甚理想。

但现下,李偃的人拒绝了她的请求,甚至表现出丝毫不予商量的意味。

不欢而散。

临走前,国阳摊了最后的底牌,“对了,还未恭喜江东王,喜得麟儿,只是夫人早产,不知道身子骨如何。这些天听说王上受伤的消息,想必很是担忧。前几日我托人去拜会夫人,夫人强撑着身子见了,听说虚弱得紧,浑身都是抖的。”

魏则脸色巨变,压根儿无需掩饰,敛眉道:“我劝郡主莫要作茧自缚,不向老弱妇儿下手是最基本的道义,若郡主不仁,也莫怪我等不义。”

“先生说什么呢!我只是恭喜王上一下,只是先生也莫威胁我,先是失了丈夫,又失了儿子,而今孤家寡人,又有何可怕的呢?我也劝王上,莫把我逼急了,我这人,什么样的事都做得出来。”

“郡主好自为之。”

“我也劝你家主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眼见着再说下去互相该动手了,使者相见,动起手来实在难看,各自适时止了声,不再言语。

魏则送了国阳郡主一行人出营地,一队轻骑浩浩荡荡往关内行进了。

魏则一刻不停地入了大帐。

帐内,这会儿立着许多人,军医全在这里,各个脸色沉肃。

李偃自领兵以来,大大小小受过无数的伤。

最凶险一次,箭矢擦过心脏直穿后肩,他也扛了过去。

可现下让人担忧的是,主公眼睛伤了。

不至于凶险,但却更要命。

主帅没了眼睛,就好似将军失了上阵杀敌的剑。

魏则在李偃床旁立了下来,拜道:“主公。”

“如何了?”李偃沙哑着声音,说不上什么情绪,一瞬间的大意,落到了这种地步。

人生总是乍起乍伏,他在最低谷中摸爬起来,并不惧这些。

但脑海里会止不住想起远在密城的他的妻,谨姝快要生了,从他知道他怀孕的那一刻,他便时时刻刻盼着给她一份安宁,打下这天下捧到她手里。

可这仗耗到现在,却突然出了纰漏。

他对不住她。

魏则敛着心神,将方才的会面转述了一遍,尽量用委婉和缓的语气,但主公还是一瞬间折起了身,因为疼痛痛苦地拧着眉,脸色苍白着,冷汗倏忽冒了出来,军医一声惊呼,想叫他躺下来。

李偃浑然未听,寒着脸,额头青筋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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