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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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舒尹压低声音安慰他：“不要乱想，不会是俱乐部过河拆桥，像金牙这样的选手，已经是战队的队魂了，”一顿，被勾出些许伤感：“以后也不是不能见面，退役而已，可能不想趁年轻干点别的。或许是想回去补个大学文凭吧。”

“…呃，”

陆如风仰起头：“白哥，金牙最高学历是小学六年级。”

原本悲伤惆怅的气氛，登时散了大半。

他白哥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话说回来，”乔远蹬了蹬腿，看事情的角度清奇：“如果不再上场的话，那金牙最后一场岂不是跟我们打的比赛？星愿就是他最后一次在职业赛场上对线的中单选手？”

闻言，队友们转过头来看他——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哦。”

被点名的江星愿不感兴趣地应了一声，正好排到队伍，开始新一局的排位赛。

德玛西亚杯的时候，Jinya在中路表现的太差劲了，而恰好又是她第一个正式比赛的对手，她下了很多功夫去研究他的对线习惯和风格特性，严阵以待，结果对方的表现却令她很失望。如果突然说要退役的是Devil，她倒是会耿耿于怀许久——毕竟，她没打败过他，训练赛的时候还被按头暴揍了一番。

队友感叹了一会后，也回归到训练当中。

下午三点，《英雄联盟》赛事官方再出消息，是Jinya关于退役的访谈。

【小编：Jinya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退役？外界对于您退役的原因有很多猜测，那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呢？方便跟观众说说吗？】

【@BYL_Jinya：哈哈…这个…说出来有点尴尬，其实我早就有退役的想法了。我知道很多观众都觉得我状态下滑，这种事情真的，不服不行，偶尔表现不错，想想还能打下去，其实是自欺欺人，反应大不如前了，尤其是面对那些强劲的年轻选手…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这在岸上不停被后浪吊起来打也不好，对队伍尤其不好，我很感谢战队一直让我稳定首发，所以更加不能耽误下去。龙秀挺好的，我很看好他。】

龙秀是BYL的中单替补。

访谈很长，最后附上一张Jinya把BYL战队从保级赛边缘拯救回来后，与队友拥抱的照片。

…

金字塔顶端选手的生涯巅峰，是拥吻冠军奖杯。

他们幸运、努力又有天赋，而有一些，则吊在联盟的车尾。

最为人称道的，只是带着队伍保住了打LPL的资格，让战队粉丝还能苟下去。

公开退役消息后，Jinya没有再象征式的上一次场，当周就把战队宿舍里的行李收拾干净，订机票回老家：‘整年都在基地里训练，是时候回去陪陪我妈了。’向一同征战的队友挥手作别。

陆如风听金牙说，龙秀哭得特别惨，嗷一下的把眼泪鼻涕全蹭他外套上了，恨不得把前辈揣兜里塞回宿舍。

【风一样的美男子：你哭啥，父皇驾崩，新皇登基，喜事来的！】

【龙秀：…】

【龙秀：你能活到现在，身边的人一定很宽容吧。】

【风一样的美男子：还行。】

陆如风忍住没跟龙秀说，他崇拜又尊敬的前辈的原话——‘那瓜娃子把送别哭得像送殡似的，我都怀疑自己进的不是火车站口，而是ICU病房了。贼恐怖你知道嘛，我爸来接我，上了火车就问我是不是在战队宿舍霍霍了那小孩，我靠我一生贞洁英名，就想交托给一位性感可爱的已婚大姐姐身上，没想到毁在一个包皮都没割的小屁孩身上了。’

听起来太令人同情了，陆如风随即发了数个网址安慰他：‘兄弟看到爽，不要难过。’

【龙秀：对了，你让Wish通过我的好友申请，我有话跟她说。】

【风一样的美男子：好啊。不过咋了？你要为父报仇？】

【龙秀：…滚啊！】

隔着网线，都能想象出对方哭唧唧炸毛的样子，陆如风享受又无良地眯了眯眼，悠哉跟队友打招呼：“小星星，我朋友——也是职业选手，BYL的新中单，想加你的扣扣扣好友，叫龙秀的那个，我把你加好友的验证答案给他了啊？”

“嗯。”

正盯着电脑屏幕的江星愿应了声。

得到验证答案后，龙秀如愿加上了Wish的扣扣好友，发去一句你好后，忐忑不安地等回音。他很少跟女孩子平等地说话，大多数接触到的异性，不是阿姨级别的，就是崇拜他的女粉，身份上的优越让他能找到安全感，不怕说错话，不怕抖机灵没人笑。

手上的一局排位赛很快就结束了——她这局玩的疾风剑豪亚索，把队友玩得心态崩溃，有国人玩家认出了她，用拼音打字求她别秀了。

她偏不。

她就要秀。

玩亚索不秀，跟一条咸鱼又有什么分别！？

倔强的江星愿，在自家水晶爆炸前，依然在用E技能‘踏前斩’在E来E去，旁边拿饮料的陆如风看了一眼她的屏幕，点评道：“好像一只乱窜的蟑螂。”

“…”

江星愿抬头拿眼黑幽幽的看他，片刻怏怏不乐地打开下一局Rank，等待排到队伍的时候，视线一扫，点开右下角正在弹跳的扣扣小头像——这就是风风刚才说想加她好友的人？加她做什么，她现在已经连拿亚索都不能Carry队友了，好丧。

但亚索真好玩，下一局还要玩。

怀揣着些许气呼呼的情绪，她点开了龙秀的扣扣对话窗。

【龙秀：你好】

【Wish：1】

…

面对这个冷酷无情的数字，龙秀一噎，一边嘀咕自己之前没招惹她啊，一边想起她在《英雄麦克疯》里跟队友说话也挺冷淡的，说不定私底下真是这副德性，也没见她在选手群里活跃过。对方太冷淡，一时之间，他竟想不出如何接话。

憋了又憋，终于将原本想说的话组织好语言。

【龙秀：你看了金牙的退役访谈了吧？】

【Wish：没看】

龙秀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对方下一句更是在他受伤的年轻心灵上补上一发暴击爆头：【Wish：不过听陆如风说过，怎么了？我跟他不熟，你如果有事找他，可以问风风要联系方法。】

…

他怀疑自己跟她的对话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龙秀深呼吸，拿出打比赛时的认真劲来，试图把话题拐回正轨上。

【龙秀：我以前是金牙的替补，我跟他关系很好。他没明说，但是我知道，他是因为跟你打完才坚定了要退役的决心…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也不是想说什么，我尊重前辈的决定。下周有BYL跟LG的比赛，到时候我是首发中单，我希望你认真跟我打，虽然我是刚换上来的替补，但前辈没做到的事，我想替他完成！】

【Wish：我对所有比赛都很认真。】

【Wish：你想做什么，不用跟我说，与我无关。】

江星愿好心提醒。

可惜她并不懂语言的艺术，只有一身拒人千里之外的刺，挟着冷风，冷嗖嗖的刮得人脸疼，也激起了龙秀的一腔热血，少年气性一涌而上。

【龙秀：你等着，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Wish：1】

…

还有没有别的回答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没处使劲的感觉太糟糕了，龙秀丧的不行。

江星愿和他打字的时候，没避着人，陆如风看热闹就要看全套的，蹲在她背后看她聊，对自家队友有了一定了解的他兀自笑得前仰后合，就着他俩的对话内容喝完一整罐的蕃茄汁，末了吧砸一下嘴，回到自己座位去跟龙秀聊天，帮江星愿解释一下——起码，她没有恶意的，下场比赛加油。

而因为Jinya那句‘面对那些强劲的年轻选手’，网友也无可避免地联想到连续两局把他打穿了的Wish。

微博网友的风向较为温和，贴吧就是一堆不近人情的大实话了。

因为退役就宽容？不存在的。

【确定了，Wish首战把金牙打退役，恐怖】

【金牙心态不行啊，战队差点降级都经历过了，被人打崩两场就退役？】

【新换上来的替补有人来分析一下吗？以后就是BYL的首发中单了吧？】

【BYL新中单，以前的国服路人王，擅长英雄亚索】

【…】

【……】

【……】

【确定了，这位选手在游戏与母亲之间，选择了游戏。】

网友揣测着新人取而代之，谋朝篡位的故事，而故事的当事人每天晚上委屈巴巴地跟‘被谋害取代’的Jinya吐苦水——Jinya是BYL战队的老大哥，他一走，训练室里空出来的位置格外显眼，龙秀一心想好好训练，击败江星愿，可是心有一半仍牵挂在前辈身上，不适应新的生活与首发的身份。

以前，他上场的时候，都是让他积累经验来的，就算搞砸了，也有前辈在后面兜着。

‘只是替补’，这件事给他很大的安心感。

现在，无论是BO3还是BO5，选手席上都已经没有能帮他临危受命的前辈了。

龙秀攥紧拳头，紧盯着电脑屏幕上，Wish的ID。

BYL战队的状态太差了，以追求冠军为目标，太遥远，遥不可及，相对地，打败WIsh则更加现实一点，也是放在面前，能立刻追逐的目标。

另一边厢，LG选手把这八卦弄明白的同时，江星愿也玩了一整个下午的亚索。

“龙秀跟星愿下战书了？”

乔远扭开一瓶肥宅快乐水，灌了一大口，碳酸特有的口感在唇舌间一炸，他蹙眉。旁边白舒尹淡淡弯了弯唇：“挺好的，有竞争才有进步。”

陆如风保持清奇的角度：“打了老子儿子出来了，戏台还没搭好已经戏瘾大发，有意思。”

“不要欺负星愿啊。”

池小光倔巴巴的轻声说。

他和龙秀没有私交，不清楚这人是好是坏。

“算了吧！”看过二人对话的陆如风很笃定：“只有小星星欺负别人的份。”都把人噎得想哭了。

江星愿听在耳里，委实很冤。

和RE不同，LG跟BYL的关系还可以——尤其是金牙跟这仨，白舒尹是同期的选手，野辅都跟他玩得来。乔远很懂，面上不说什么，私底下找Jinya状若不经意的提起，对方立刻笑了：【那小屁孩认真过头了，给他个目标也好，让Wish别放心上，不用给我面子，好好打。】

【Shine：肯定好好打】

话锋一转，将话题拐到别的方向，乔远心思仍在这件事上。

电子竞技实力说话，江星愿想专心只打好比赛，他全力支持，也想让她少点打职业以外的烦恼。每次乔远错开眼，让她跟外人搭上话了，经常无可避免地起到负面的效果。

他知道以好友的性格，没可能做到人见人爱，会有很多人讨厌她，觉得她不够接地气，不好亲近，拽得上天了。他只不过是想尽量地，将一些能够解释清楚，绕开的误解和争端抹平。

也就几句话的功夫，不费事。

乔远偏过头，挑着浅亮的眸子看向江星愿，心中柔软得可以承担下她的所有尖刺。

第90章 Bo90

“…”

一局毕，江星愿转过头来：“你有事找我？”

看她半天了。

感受到来自左方的视线，她早就想回头了，只是这局打得格外焦灼，又有赢的希望——即使只是一局Rank，她对胜利的欲望依然强得凌驾于一切杂事之上。终于配合上单石头人来了一次每个疾风剑豪玩家梦寐以求的连招操作，得到团战的最后胜利，一波推掉对面水晶，她才心满意足地从游戏退出来。

“…啊。”

乔远看得入神，内心荡漾着难以言喻的温柔情绪，就像爱猫人看着家养的猫子在玩它的毛球，又像是看潮起潮落，世上所有美好风景都聚焦在她身上。细长有力的手指落在键盘上，青轴键盘的段落感似大珠小珠落玉盘，看她玩游戏简直是视听享受。

猫大抵不能理解自己有什么好吸的，把脸埋到自己肚皮上就能得到治愈的逻辑。

江星愿也不曾想过，会有人看着自己的侧脸，心情就会变得很好——什么道理？于是下意识的认为，乔远有事情找她：“想双排？”

眨眼间，乔远已经将被抓包的错愕收拾得干干净净，笑得很理所当然，顺着她给的台阶下来：“好啊。”

同样是玩疾风剑豪，中野双排的胜率就高多了。

亚索毕竟很怕被打野抓，也需要打野照顾，乔远前期给中路多少照顾，她能把得到的资源转化为优势。有数次碰见她的，在游戏里用拼音艳羡道：【有家养打野就是好。】

Shine：【那可不。】

发送出去，唇畔便扬起了不足为外人道的弧度。

陆如风转头正好将其收入眼底，立马打冷颤，被他的迷之闷骚恶心到了。

可惜，旁人看得一清二楚的事，江星愿瞄了一眼聊天框，发现不是和游戏有关的，就忽略了个彻底，并未品味出当中的异样来。与她双排到下午六点，队友陆续出门或是下去饭堂觅食，留远站起来搭住她肩膀，阻止她开下一场排位赛：“今天不吃外卖，我们出去吃。”

“…”

江星愿抬头拿眼看他，黑幽幽的眼里盛着满满的不乐，彷佛下一秒就要抱住电脑屏幕不愿走。

乔远好笑：“你没有想吃的吗？”

“没有…”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点孩子气，江星愿松开紧握着的滑鼠，慢悠悠的站起来：“你想去哪里吃？”

妥协了。

虽然很想呆在电脑前，但乔远说想出去吃，那就出去吧。

她的变化好懂极了，他一眼将她看了个透底，自然也明白她态度变化的原因——据他所知，她确实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去哪里，吃什么，都是真正意义上的随便就好。食欲和物欲都很低，彷佛上帝在捏人的时候，把她全部的‘欲望点数’全部加在胜负上了。

“边走边想，出去逛逛，在电脑前坐一天了。”

边逛边想，听起来就很费时间…

江星愿略见踌躇，视线一转，撞进乔远耐心的凝望里。

与他视线对上时，他又笑了笑，坦荡温柔，等她再久都不是问题似的。

以前上学的时候，同学在默契的孤立氛围下，所有人每次与她对上视线都是显然而见的不愉与厌烦，即使刚和别人聊得开心，也会立刻敛起笑意，免得让这位不受欢迎的人物以为别人会给她好脸色。而回到家里，爸爸倒是不讨厌她——他沉溺在一塌糊涂的人生里，无差别地丧着，不针对她，亦不关心她。

如果别人就是自己的镜子，那江星愿四面八方的镜子映出来的，就是一只无人喜欢的怪物。

除了乔远。

“好。”

江星愿点头答应，声线冷淡，乔远看了两眼，断定她现在心情很好。

出门前，乔远抓了顶鸭舌帽，压住他那一头打眼的头发——经常有粉丝来战队基地附近Gank，想跟选手合影，池小光每天不是外卖就是食堂，很大原因来自无处不在的粉丝。乔远略好一点，只是他赛场风格特别吸粉，很有特色，人也比较随和，乐意跟粉丝互动，导致出道不久，便招了很多活跃的粉丝。

“在基地附近活动，要谨慎一点，”乔远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全新的黑口罩：“你也戴着。”

“…”

戴上后，江星愿才慢半拍道：“我挺不起眼的，有这必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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