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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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打断她的话:“案例分析按照顺序撰写,先阐述案情,探究原因,了解现状问题,体现法理,撰写解决方案时个人观点一定要鲜明。字数不能少于1500字,案例论述控制在500字之内。”

“…”阿笙自诩口齿伶俐,但在陆子初面前,完全是小鬼见大王。

陆子初优雅的站在那里,语调低沉冷漫:“法理论述需要我另外再讲一遍吗?”

“…不需要。”他这么认真,她注定在劫难逃。

陆子初面无表情道:“周一交给我。”

“周一时间太赶。”是真的很赶,不到三天时间,她脑细胞估计会死掉大半,况且陆子初对学业极其苛刻,鸡蛋里挑骨头,难伺候着呢。

“没关系,这次作业算在专业学分里,到时候可以直接扣学分。”平静的语气听不出丝毫情绪。

阿笙无语了,垂死挣扎:“其他同学不用写吗?”她只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公报私仇?

陆子初看了她一会儿,她被他看得头更晕了,某人终于移开视线,“寒假快到了,这次作业列入考试之内。”

这算不算解释?

阿笙愣了愣,如果陆子初没骗她的话,那他并不是公报私仇?

“为什么这次只有我一个人交作业?”她问出内心疑惑。

闻言,陆子初眼眸暗敛,神态清离:“昨天晚上在韩家,我不是答应过我舅舅会好好照顾你吗?”

阿笙点头。嗯,她明白了,原来他就是这么照顾她的,她谢谢他,有机会的话,还要好好谢谢韩永信。

“还有事吗?”陆子初抬起腕表,似乎有事的那个人是他。

“没有了。”列入考试成绩,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再发牢***。

陆子初离开,如果阿笙留心看的话会发现,陆子初步伐看似优雅稳重,但比往日却慢了许多。

阿笙回到宿舍,江宁她们全都一窝蜂围了上来。

关童童跟在阿笙身后,追问道:“陆老师怎么说?”

“维持原判,法外求情无效。”

江宁一屁股坐在阿笙书桌上,抬手敲着桌面,恨铁不成钢:“一定是你方法没用对,你如果抱着他的腿哭爹喊娘,他绝对会因为怜香惜玉,改变心意。”

薛明珠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都哭爹喊娘了,这么彪悍,还怎么让男人怜香惜玉?”

江宁被人挑刺,不高兴了,站直身体,口气很冲:“能不挑语病吗?累不累啊你?”

“不累。”薛明珠脾气也不太好,直接扛上了。

阿笙眼见她们要吵起来,打开电脑,对他们凉凉的说了一句话,成功扼杀了纷争。

她说:“这次作业,不仅我要写,你们过一段时间也要写。”

关童童走了过来:“我们为什么也要写?”

“因为这次作业将被列入寒假考试成绩。”

“陆老师亲口说的?”薛明珠不相信,以为阿笙在诓她们。

阿笙面对殷殷望着她的三双眸子,平静点头:“属实。”

两秒后,508宿舍里除了阿笙淡定如初外,另外三人全都有气无力的瘫倒在了床上。

周日深夜,阿笙整理作业,发现外面下雪了,大片大片的雪花点缀暗夜,宛如昙花绽放,耀目喜人。

叫醒江宁她们,一个个俱是欢喜不已。

阿笙是南方人,很少遇到下雪天,所以对北方冬雪有着说不出来的喜欢。

夜晚入睡,做了一个好梦,跟冰雪有关。

周一起床,阿笙起了大早,把作业装进双肩包。出了宿舍楼,呼吸间,尽是醉人的香,雪花香。

学校很热闹,有人团了雪团,在打雪仗,也有人合伙堆雪人,阿笙并未参与其中,但一路走来,难免祸及全身,头上身上落了很多小雪花。

周一没陆子初的课,但法学系老师通常会在周一上午召开研讨会,所以想要找到陆子初并不难。

陆子初办公室,阿笙是知道的,独立成间,待遇堪比老教授,纵使没有上锁,她也不便入内。

办公楼附近有处篮球场,上午没课的学生们聚集在那里玩积雪,阿笙原本只远观,并不走近,直到看见了江宁,见她朝她挥手,这才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过去。

江宁新交了一个男朋友,大一财经系学生,姐弟恋。

阿笙还是第一次见江宁男朋友,男孩长得还可以,就是有点胖,和江宁站在一起,各种不搭,但对江宁很好。但凡有人朝江宁扔雪团,必定护在她身前,自己被打了,还笑眯眯的,比喝了蜜还要甜。

趁男孩不在,江宁问阿笙:“小伙儿可爱吗?”

“现在对你挺好的。”至于以后,交给时间,况且江宁堪称花心大姐大,她和这个小伙子能够走多远,实在是不好说。

“他现在对我好就行,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江宁说完这话,朝男孩勾勾小手,男孩立马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别提多殷勤了。

说到底,还是“红颜”惹的祸。江宁要是一个丑八怪,只怕屁颠屁颠跑过去的那个人要换成江宁了。

周一研讨会,陆子初向来是不参加的,如今一早出现,惊了不少人,一个个望着窗外,敢情天降大雪,陆子初冻糊涂了?

所谓研讨会,陆子初听了一会儿,开始发现他先前不参加是对的,全都是书面语,都可以集结成教科书了。

有些无聊,但出于礼貌,半途离开似乎不太好。

他们自讲他们的,而他呢?倒了一杯水,走到窗前,一片银装素裹,这种天气,他不喜,体寒人畏冷,他宁肯呆在家里面不出来,也不愿欣赏冬雪盛景。

但他今天却因为和某个人有约定,所以驱车来到了学校。以前不参加研讨会,还有理由可以混过去。比如说,他很忙,周一没空,但今天来了,怎么说也要做做样子。

篮球场很热闹,不经意间看到了顾笙。

那么多人,为什么会一眼就认出她来,实在是…有点小笨。

她和别人打雪仗,任由别人拿着雪团掷她,却不忍把雪团扔到别人身上。

溢出一声叹息,那个“笨”字在舌尖滚动了好几次,却终是不忍心说出口。

笨,有时何尝不是一种良善?

阿笙虽然在打雪仗,但却一直留意着陆子初的办公室,眼见熟悉的人走出研讨厅,还以为他已经开完了研讨会,阿笙也顾不上打雪仗了,跟江宁知会了一声,就去找陆子初了。

远处,顾笙逆风走来,深蓝色长围巾在身前肆意飞扬着,大概冬日风大,她今日把长发编成了一条麻花辫,垂放在胸前,担心陆子初看不到她,高高的挥动着手臂,笑容灿烂。

陆子初步伐慢了下来,心口有什么东西瞬间涨得满满的。

原本以为心动只是一时,谁曾想…似乎有些心不由己。

尘世喧嚣忽然间远去了,只有漫天飞雪和迈步走来的她。不其然想起她的那句:“我不喜欢他”,嘴角笑容就那么隐了下去。

彼时,她已经来到他面前,眼眸清亮:“我以为研讨会要开到十点半,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研讨会确实要开到十点半,但谁让他看到了她,唉…

有些后知后觉,认识她之后,他好像开始学会叹气了,这习惯不好。

离得近了才发现,阿笙头上全是碎雪,衣领上也是。

陆子初移开视线,朝办公室方向走:“作业完成了吗?”

“完成了。”打开背包,从里面掏出作业,递给陆子初。

陆子初接过来,并不急着看,走进办公室,抬手指了指门旁矮柜,“那里有毛巾,把雪清理干净再进来。”

阿笙只得取出一条毛巾,待擦干净,把毛巾用衣架挂起来,已经是五分钟之后。

陆子初站在桌旁,单手插在裤袋里,还在看她写的作业,见他那么认真,她反倒有些紧张了。

站在他身旁,随时等待挨训。

陆子初没抬头,但却开口说道:“有一次性杯子,自己倒杯热水喝。”

“可我不想喝水。”阿笙站着不动。

“驱寒气。”陆子初看向她,眼神竟然浮起淡淡的温柔,就是这样的眼神,忽然让阿笙有些站立难安了。

“哦。”阿笙力持镇定的应了一声,取出两个杯子,分别倒了两杯热水,其中一杯放在了陆子初面前。

办公室很静,阿笙喝了半杯水,身体暖和了许多,再看陆子初,早已把她的作业放在了一旁,站在窗前,看着篮球场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难道他也想去篮球场打雪仗?

“顾笙。”陆子初忽然唤她,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她从沙发上站起身,以为陆子初会围绕作业跟她展开话题,但他却转头看着她,“过来。”

清冽的嗓音里竟多了几分轻柔。

阿笙一滞,心漏了好几拍,慢吞吞走过去。

男子一身琉璃,背对着光,温和的眼神紧锁着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出口之声竟是——

“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那年盛夏,少年美好如花

阿笙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喜欢陆子初?”

如果是别人问她,她可能会说因为陆子初是她老师,因为陆子初和韩家有血缘之亲,因为陆子初优秀,她配不上他…诸如此类,任何一个理由都可以,但提出这个问题的那个人是陆子初,她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陆子初好比罂粟,只有学会欣赏,方能保全己身;若爱,必定要将一生悲喜尽皆交予他手,哪怕缠绵被泪水取代,也终究不忍离散。

这种男人本身就是一种毒,沾惹之人,无药可救。

如果喜欢上陆子初,她的人生注定要在动荡中度过,她需要追赶他的步伐,时刻都要为了能够配得上他而努力…罴…

室内温度很高,白衬衫服帖在他肩膀手臂上,线条完美。

这样一个他,越是不动声色,越是令人捉摸不透,谜一样的男人,明明阅历千帆,却自称平凡。他本惜字如金,淡漠待人,可今日问出这句话,阿笙自认始料未及,只因她从未将陆子初规划到她的人生之内翻。

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度完大学四年,每天早晨起床,用过早餐后上课,然后长时间泡在图书馆里,没有课的时候,可以坐在校园草地上晒太阳一整天。

一如她在qq上编写的个性签名:无爱无欢,所以淡然。

她不傻,从小到大,学校师生都夸她是学霸,她太明白,陆子初的魅力有多大,爱上他的女人,不管经受怎样的伤害,注定走不出这段情,只能沉浸在虚幻和现实交织的梦境里麻痹存活。

爱上一个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彼此较真,很多恋情之所以走不到最后,不是因为时间现实无情,而是因为太在乎。

有时候,太喜欢,太在乎,也是一种罪。

大一暑假,烈日高悬,大院老槐树下,刘依依和阿笙坐在小板凳上,她们分开一只大西瓜,各拿一半,拿着勺子舀着吃。

刘依依说:“我这辈子生无大志,只盼白日邀约温暖,黑夜安然入睡。”

阿笙听了,暖暖的笑,这时的刘依依在她眼中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不再是一天到晚迷迷糊糊的小女孩,一年大学历练,早已让她破蛹成蝶。

破蛹成蝶的那个人是刘依依,作茧自缚的那个人却是阿笙。

阿笙不是不能喜欢陆子初,而是不敢喜欢陆子初,她承认自己心有胆怯,对爱情有着太多保留,怕她会在长久相处中失去自我。

她看着陆子初,突然想起那日,高三(2)班全体师生在殡仪馆送走了年仅18岁的少年。

少年静静的躺在冰棺里,忧郁的眸子永远的冥闭在旧时光里,他睡得很熟,走得时候听说很安详。

他原本就是骄傲的少年,和阿笙在学业上并驾齐驱,考上t大那晚,同学聚会,少年喝多了,红着脸对阿笙说:“顾笙,真好,从此以后一所学校,我们又可以一起学习了。”

后来,阿笙才知道,这话从少年口中说出来,究竟有多不易。

他叫陶然,他曾陪阿笙一起走过了漫长岁月,后来阿笙算了算年份,一共11年,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同校同班。

她不能刻骨铭心的记起陈钧,却能刻骨铭心的记起他,因为他把人生的最后绝唱化成了最动听的音符,从此以后萦绕在耳,再也不曾消散过。

开学半月前,陶然回农村老家,路过河坝,见有几位孩童贪玩溺水,少年良善,果断跳了下去。

三名儿童,被他救了两名,另外一名孩子和他一起…溺毙。

陶然事迹轰动县城,锦旗一面接一面的往家里送,陶然父母抱着儿子的尸首哭的撕心裂肺。

阿笙初听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是恶作剧,直到刘依依流眼泪,她才知道是真的。一路上,她和刘依依飞快的往陶然家里跑,行人纷纷看着她们,诧异、不解。

他们奇怪这两个孩子怎么会哭的这么伤心。

陶然出事那天,陶家无眠,高三(2)班的学生们俱是哭了一夜。

他们在学校里点上白蜡烛,围成一个圈,坐在地上,一遍遍大声唱着周华健的《朋友》,唱到最后均是泪流满面,哽咽难言。

陶然下葬那天是个大晴天,阳光送走少年,盛夏灰尘在空气中漂浮着,知了没完没了的叫嚣着,令人心烦气躁。

阿笙把白菊花放在陶然胸前,她仿佛看到少年在微笑,有声音在耳边回响:“顾笙,t大开学那天,我们一起去学校报到,好不好?”

阿笙抿了抿唇,眼眸潮湿,看着少年再也无法睁开的双眸,轻声呢喃道:“好。”

陶然的死冲刷了高三(2)班对大学的憧憬和兴奋,那几天阿笙情绪很低迷,直到陶然死后第五天,她接到了陶然母亲的来电。

声音沙哑,哽咽:“顾笙吗?能来我家一趟吗?陶然有东西留给你。”

高三(2)班个人纪念留言薄里,她的笔迹跃然纸上:“写给陶然:都说黑色高三,青春屠宰场,我们的青春在这里覆灭,但我却想感谢高三,因为有它,我们的青春才有场地可以肆意绽放,久居不走。同学:阿笙。”

在她的留言下方,出现了这么一行字。

“你静静地居住在我的心里,如同满月居于夜。陶然。写给陪我一起长大的女孩——阿笙。”

眼泪“啪嗒”一声砸落纸页,晕染了陶然的字迹。

那天,她看到了陶然的日记本,看到了陶然收集的照片,每一张里面都有一个她。

他说:“为了有资格站在你身边,我一直都很努力。”

他说:“有时候我会想,你我同窗这么多年,如果以后分隔两地,你是否会忘记我?顾笙,能不能不要忘记我,我会努力。”

他说:“我喜欢你聪明,但又惧怕你太聪明。我总怕你跑的太快,我追的太慢,我怕我只顾着追你,可一抬眸,你却早已跑远了,到大学后,你能不能等等我?”

他说:“我看到你会紧张,会像个孩子,这让我很懊恼,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我这个人很无趣,除了学习,好像什么都不会,这样一个我,你怕是不会喜欢的。今天太阳很温暖,你从街道上走过,我在我家阳台上看到你,既紧张又高兴。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有了喜欢的人,你在他面前会紧张,会出糗,会像个孩子,我笑了,笑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但醒来后,我笑不出来…顾笙,我有点小难过。”

他说:“考上t大,除了要感谢老师和父母,我还要感谢一个人。因为顾笙,我收获了成长中的独一无二。梦想在未来,希望高三(2)班的同学们都能带着梦想展翅高飞。”

阿笙走出陶然家的时候,外面在下雨,淅淅沥沥,陶然母亲给她拿了一把伞,路上有车辆经过,溅了她一身污水,她就那么站在大街上,低头看着湿湿的布鞋,

她待人素来不亲近,她喜欢泰戈尔哪句诗词,若不是真心喜欢,陶然怎会知道?

她看到了陶然的心声,内心涌起的不是感动,而是看清后的悲凉。

曾经的陶然就好比现如今的阿笙。

有这种念头的时候,阿笙轻轻微笑,室内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有陆子初清冷的眉眼。

她对陆子初说:“老师,不是不能,是不敢,也不愿。”

她声音很轻,不愿在情爱中做一只囚鸟,在某个人走过的风景中试图追赶他,她是胆小鬼,不愿成为第二个陶然。

也许,她还不如一个陶然。陶然是越出色,越勇敢;而她是越出色,越惧怕。

学生嬉闹声传进耳中,隐隐约约,仿佛被寒风吹散在隆冬里,陆子初漆黑的眸落在阿笙脸上,良久溢出一声叹息,声息轻淡:“那就不要把话说得太满,以后还很长,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窗外,天空阴沉沉的,冬雪模糊了天地,连带人也开始变得有些莫名其妙。

一句“我不喜欢他”,竟可以一直操控他的坏情绪。

周一来校,只为检查她的作业,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好笑。

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未这么鲁莽,失去冷静过。

这样一个他,不似他,隐隐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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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情节改动了一下,网文严,在校师生恋小危险,改改心静,以备不测。

误解,他是她男朋友

那日办公室寥寥数语,似乎只是一场梦。

再相见,他仍是陆子初,清冽美好,叱咤讲坛,他对案件分析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布阵沉稳,只言片语便能牵引学生思维跟着他打转。

接连好几天,阿笙曾多次问自己,陆子初为什么会那么问?

喜欢她?这种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一介学生,被教授青睐,比白日做梦还不真实。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她的话伤了陆子初颜面。陆子初心里如果为此郁结难平,也是可以理解的,那样的言语,想必对于一路走来饱经时光厚待的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吧!

课堂上,两人目光偶尔相撞,他表情依旧,她淡淡移开,阳光透过玻璃窗,幽幽的飘进教室,阿笙放下笔,手指因为缺乏温暖,有些凉罴。

她把手指放在阳光里,嘴角浮起温暖的笑。

讲台上,陆子初板书转身,目光扫过学生,却被室内某一角的阳光灼热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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