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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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亲切的声音在雨中显得有些朦胧:“安安,我来接你回家。”

她抬眸就看到了他,他一身西装被雨水淋湿,发丝贴在额前,雨水顺着脸庞缓缓滑落,不是一般的狼狈。

他脱下西装外套高高举起将她护在怀中,她淡淡的问:“怎么没带伞?”

“准备回家的时候想起来你没带伞,就急忙赶来了,车在马路对面,幸好有外套挡挡雨,要不然一定会淋湿。”

她听着他自责的话语,眼角浸润出湿意,也许是雨水溅到了眼角。

她始终不肯接受苏启文对她的好,他对她好,对她嘘寒问暖的时候,她通常都会很淡漠,只因过去的放不下。她的父亲给了她极致的爱和痛苦,她又怎么能在父亲死后臣服在苏启文对她的慈爱中。

他告诉自己,他对她好,只是因为在演戏,犹如母亲对苏菲好,全然在演戏一般。

但她本身就是演戏高手,她很清楚苏启文不如母亲虚情假意,他对她的好是毋庸置疑的,要不然她如今不会坐在这里了。坐在这里,只是想听他说说真心话。

苏启文目光深幽,“安安,我明白你父亲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你父亲说的对,你是一个外冷心热的孩子,从小与寂寞为伍,有时候不是不肯与人过往甚密,而是天性使然。我也明白你从小在泰国居住,来到K国,陌生的国家,迷茫的世界,陌生家庭成员,完全让你迷失了方向,你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又该去何方。我一直想对你好,可你看看我把苏菲教育的这么糟糕,归根究底伤你最深的那个人却是我。”

苏安寂静开口:“恨我吗?”

“为什么要恨你?”目光温柔。

她扯了扯唇角:“苏秦为了我右腿险些致残;原本苏菲会嫁给萧何,可我取而代之;苏氏和你有今天的困局,也是我丈夫一手促成的,不该恨吗?”

“谁没有为爱痴狂的时候?苏菲陷害你,苏秦去追你,一报还一报。那是苏秦的腿,他从未恨过你,我又拿什么理由来恨你?曾经我有想过苏菲嫁给萧何倒也是一桩良缘,但是萧何娶了你,我那时候错愕,但并未恨你。为什么要恨呢?萧何对你的情任何人都能看的出来,我无比庆幸苏菲没有嫁给萧何,要不然婚后一定不会幸福。后来我知道萧何对我的恨,我更是庆幸苏菲没有嫁给他,要不然他只怕会把对我的恨更深的加诸在苏菲的身上。苏菲疯了,过往事不堪回首,忘了也好,她现在每天无忧无虑的,还是我记忆中那个善良的女儿,我觉得这样很好,因为无知才没有愁滋味。人啊!这一辈子就是有了太多愁和太多恨,所以生生把自己给逼进了死胡同。二十八年前,我和海伦双双醉酒,我留宿萧家,却进错了房间,而她呢?黑灯瞎火大概把我当成了萧浩南…我们浑浑噩噩的发生了关系。我一直以为萧然是萧浩南的儿子,直到苏菲十五岁那年,海伦见萧然和苏菲走的很亲近,这才告诉我实情。是我的错,萧何恨我,我可以理解,换成是谁都会恨吧!两年刑期?我总觉得太短了,我的罪该是无期徒刑才对,我愧对了很多人,萧然和苏菲的悲剧,与其说是萧何促成的,还不如说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是祸源,所以才有了萧何的恨,才有了现如今苏菲的疯和苏家的劫。”

苏启文说的如此明白,他甚至不惜把二十八年那层晦暗的窗户纸狠心戳破,他表面无波,心内又岂会真的风平浪静,他没发现他的声音在发抖吗?

沉默片刻,她说:“我今天找你,是有件事情想问你。”

她眉目深深的看着他:“我听说苏氏几年前有意在罗森堡构建大型度假村,后来怎么不了了之了?”

苏启文皱眉:“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件事情?”

她眉目低敛:“吴铭你认识吗?”

苏启文微愣,但还是说道:“认识。”

“他女儿吴优是我先前救治过的病人,可惜一个星期前死了,我前去吊祭吴优,她的养母正在收拾遗物,我发现了这个…”苏安把照片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苏启文。

“这个人是不是跟我很相似?”

苏启文拿着照片:“是很相似,当年苏氏特聘吴铭去罗森堡采风,他把照片传给我看的时候,我格外关注这张照片,我也觉得她跟你很像,所以开车去了罗森堡。”

“然后呢?”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我在罗森堡秘密派人找有没有一个叫苏安或是云挽歌的人,一连找了好几天都没有任何消息。12月14日听说再有几天罗森堡就会迎来寒流逆袭,我开着车又在罗森堡找了你一天,后来终于放弃了。第二天开车离开罗森堡,不曾想却发生了车祸。”

“什么?”苏安蓦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脚步踉跄,很快有人扶住她,抬眸竟是母亲。

“12o15日罗森堡重大连环车祸案,我是其中受害者之一。”苏启文随后站起身,沉声说道。

苏安如遭雷击,心里仿佛有无数铁丝在翻搅着,千头万绪中牵连出撕心裂肺的痛。

叶知秋神情激动,语声艰涩:“我一直以为你去罗森堡是为了工作。”

苏启文苦笑:“我说我去罗森堡视察度假村,只因我不确定照片中的人是不是她,免得说出来你空欢喜一场。原本想找到她,带她回来给你一个惊喜。谁曾想会发生那种事情,跟我随行的吴铭夫妇车祸身亡,我的司机颅骨碎裂,只有我还活着…”

叶知秋难过的打断他的话:“活着?你腹部外伤引起肝肾破裂,生死一线,好几次病危,足足在重症监护室呆了两个多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我知道你是为了找Ann才出的车祸,我…”至少会及时醒悟,至少可以尝试着对他们付出真心…

悔恨的泪水缓缓滑落,她浑身颤抖,但又不想让苏启文看到她哭泣,侧过脸,任由泪水在美丽的脸庞上肆意蔓延。

生死一线?苏安沉沉的闭上眼睛,指甲深深的嵌进掌心皮肉里。

苏启文看着叶知秋良久,终是叹了一口气,掏出手绢递给叶知秋,她不接,他就给她擦干净泪水:“知秋,这些年,我知道你给我挖了一个坑,可我还心甘情愿的往下跳,不是愚笨,而是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你任性,我宠你,但以后我只怕再也守不了你了。”

叶知秋痛苦摇头,她紧紧的抓着苏启文的手臂:“我等你,两年很快的,我帮你好好照顾苏菲和苏秦,我知道我以前坏,可我知道我错了,我会好好待他们的,你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你这又是何必呢?”苏启文痛苦的看着她。

叶知秋忽然哭道:“因为你是我丈夫,早在你对我好的时候,我就离不开你了,这么坏的一个我,你还肯爱,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苏安看着他们,心脏生出尖锐的利刺,剧烈的痛楚仿佛能蔓延到身体各处,她脚步虚浮,扶着桌沿,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12?15,死神大开杀戒!

更新时间:2013-4-7 17:06:54 本章字数:3271

这世上没有谁会平白无故对另外一个人好,除非是亲人,除非是心甘情愿、执迷不悟。

在苏安的认知里,谁对她好,一定会有一个对她好的理由,有利可图或是…爱屋及乌。

苏启文爱母亲,这是毋庸置疑的。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曾经在她生命中悄无声息的扮演过那么深刻的角色,而她又在他心中占据了那么重要的位置。

她突然发现,十八岁那场大雨,当他高举外套狼狈的为她遮挡磅礴大雨时,她的人生便注定跟苏家再难分割彖。

来到苏家之前,她一直麻痹自己,她不欠苏家,不欠苏启文,可她还是欠了。

她欠一个本该称之为父亲的陌生男人,她欠了他一份来自岁月沉淀的亲情,她欠那个屡次在他亲生子女面前维护她的男人。

这个男人,他有一个名字,他叫苏启文璋。

她身体有些不舒服,气急胸闷,她虽说自己没事,但苏启文还是让叶知秋带她看看。

皇家医院,一旦触及皇家二字,那是苏启文无论提起多大勇气都不敢涉足的领域之地。

叶知秋陪苏安去皇家医院,苏安闭眸间泪水缓缓滑落。

忽然想起多年前,有一次她回到苏家,路过书房,不经意听到叶知秋对苏启文说过这样一番话。

叶知秋说:“我欠这个孩子太多太多,就算用尽我一生去偿还,可能也只是还其冰山一角,但就算是一角,我心中的愧疚感也会减少许多。”

苏启文说:“知秋,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从未把她当外人,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

她那时候听到,仅是停顿了片刻,然后沉默离去。

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呢?她在想母亲又在演戏了,而苏启文又过早入戏了。

她以为她是看戏人,殊不知苏启文入戏,却也在演戏,而且经年流转,竟然演的那么逼真,惟妙惟肖的难辨真假。

如今再想那番话,母亲说的可能是真心的,苏启文说的也是真心的,只是人心难测,他把她当亲生女,她却不把他当亲生父。

从很早以前,她就病了,她沉陷在父亲死亡的阴影里走不出来,所以一味憎恨母亲和苏启文,如今回头方才惊觉过去道路泥泞难行,脚步错乱,她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才走到了今天。

12o15日,每次想起这个日期,她的心就久久不能平复,在那一天究竟有多少人一瞬间消亡尘世,又有多少人在那场车祸中刹那间变成亡灵。

在惨不忍睹的车祸现场,有多少人的尸体变得支离破碎,又有多少美满幸福家庭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围观人会震颤,国民看到消息会唏嘘感慨不已,唯有死难者家属在撕心裂肺中绝望哭泣。

他们在为死去的亡灵哭泣,他们难以接受残忍的事实,他们不甘心死神拉走亲人的命,可他们又能怎么样呢?那是意外,那是上天不小心开启的死亡日,所以才会进行那么残忍的屠戮。人能抗天吗?谁都不能阻止,谁都不能改变,因为人永远都斗不过死神。

苏安从未想过云卿和罗娜的车祸现场中,苏启文也是车祸受害人之一,曾经那么贴近的距离,曾经那么咫尺之地,到头来竟是相隔天涯。

惨烈的车祸现场在她脑中重新上演,她依稀重新回到了12o15日,她在隆冬大雪中抱着浑身血污的云卿,仓惶无助奔跑,然后手术台上,她看着孩子的身体完全僵硬,那是怎么样的锥心之痛…

压抑的哭泣声在车里响起,叶知秋给她擦眼泪:“孕妇不要总是哭,这样容易伤眼。”

叶知秋以为苏安之所以哭,是因为苏启文曾经为了找她在罗森堡出过车祸,心里愧疚才哭。她又怎么知道,在那场惨烈的车祸中,她还有一个八个月大的外孙瞬间便成为了车下亡魂,她又怎么知道,她的女儿是如何期许一个生命的诞生,又是如何眼睁睁绝望的看着至亲陨落。

没人知道的,就像苏安没告诉苏启文,照片中的女人根本就是她,就像她没有告诉苏启文,12o15日她也在车祸现场。

如今,叶知秋为她擦泪,她又怎么开口告诉叶知秋:“知道吗?我曾经有个孩子,他叫云卿,他在12o15日那天死了。所以我今天哭,是为苏启文哭,也是在为我儿子哭…我一直都很想哭,云卿死后,我恨不得可以好好的哭一场,但是别人看到了会觉得很奇怪,不就是死个孩子吗?值得嚎啕大哭,值得伤心那么久吗?说这些话的人,不曾亲历过生儿育女的艰辛,不曾经历过母子间血浓于水的亲情羁绊。可是你懂得,你生我养我,你知道一个生命的来之不易,你知道孩子在母亲心中的份量,对不对?现世安稳,云卿却是我心中永远的一道伤。回忆一次,痛一次,触摸一次,痛一生。”

苏安没说,有些痛太深,所以总是没有向人提及的勇气。

能够轻易说出来的悲伤,那不是悲伤。真正的伤痛,刻在心里,只是想到就会有撕心裂肺的痛,无力绝望到了极致,又怎能轻易说出口?

叶知秋这才知道苏安身体状况很不好,找了个借口让苏安等她,而她去见医生打算问清楚苏安的身体状况。

苏安无聊,走到窗口,看向皇家医院花园,上午的阳光还是很暖的,直到她看到了一抹身影,身穿天蓝病号服,岂止是熟悉那么简单。

苏安鬼使神差的下了楼,然后站在了她的面前。

女人坐在长椅上,昔日乌黑的发丝如今鬓旁发白,容颜瘦削苍老,眼神更是木讷呆滞,察觉到有人站在她身前,她缓缓抬眸,然后目光落在苏安身上,视线凝聚。

她不说话,苏安也不说话,沉寂中自有一派冷意寒峭。

“夫人——”不远处一道惊呼声起,很快就有一个男人奔了过来,挡在海伦面前戒备的盯着苏安。

苏安看着普森,笑了笑,她在普森戒备,海伦麻木的眼神中走到海伦身边坐下。

“看到故人打个招呼,需要这么戒备吗?”这话是苏安说给普森听得。

海伦眼神看着前方花木,仍是呆呆的,但却对普森说道:“你下去吧!”

普森以前没有忤逆过海伦的意,现在更不可能,他离开了,但是苏安知道,海伦自己也知道,普森不会走的太远,因为他对苏安有诸多的不放心。

苏安淡淡的说:“你有一个好管家。”

海伦极其缓慢的看了一眼苏安,又将视线移开,没吭声。

“不是去宝曼岛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苏安目光下移,然后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里刚输完液不久,所以还贴着绷带,看样子海伦病的不轻。

“回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海伦终于抬眸,目光深幽的落在苏安的肚子上:“我孙子不是快要出生了吗?我来看看他们。”

苏安笑了笑:“你拿什么名义来迎接他们出生?”

海伦扯了扯唇角:“我是他们奶奶。萧何虽说不想见我,但我生病,不还是把我从宝曼岛接到了皇家医院吗?我回来的事情,他还没有跟你说吧!”

苏安摇头:“没说,可能他根本就没有把你当回事。对了,孩子们有奶奶了,不是你,是文茜。”

“胡说。”海伦激动的站起来,恨恨的瞪着苏安:“萧何不会这么对我的。”

“萧何答应了。”苏安平静坐在那里看着她。

海伦身体一震,踉跄两步,话音中透出不敢置信:“在他眼中我竟然还不如一个文茜,我生他养他,那我又算什么呢?”

苏安嘴角泛冷,眸光清冽幽寒:“出了事情,为什么不往自己身上找原因呢?”

海伦悲戚的笑:“我在你眼中是不是罪大恶极?”

“…”沉默也是默认。海伦在她生命里曾经扮演过什么角色,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苏安,有些人的坏,坏在了表面,有些人的坏却是坏到了骨子里,也许你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海伦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冰冷。

苏安眼神空茫,良久之后,慢慢启唇:“…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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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4-9 16:50:50 本章字数:7623

叶知秋在皇家医院大厅焦急徘徊,远远看到苏安走过来,连声道:“你上哪儿去了?出来不见你,差点没急死我。”说着,觉察到苏安脸色不太好,皱眉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去看看?我总觉得不放心。”

“没事,我刚才在花园里散步,可能是太阳晒着了,这会有些头晕,回去躺躺好了。”

叶知秋得知苏安贫血还患有心肌炎,原本很担心,劝她在医院里呆着,但苏安要回去,叶知秋也没有办法。

上午十一点左右,总统办公室萧何接到了皇家医院院长打来的电话,语声迟疑而不安:“阁下,我想您还是来看看海伦夫人吧!”

“怎么了?”萧何话语凉薄彖。

“…海伦夫人情绪有些失控。”

海伦不是情绪失控,而是做事极端,病房一片狼藉,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萧何甚至没有下脚地。

窗帘闭合,萧何径直走到窗前,“唰——”的一声突然把窗帘拉开,刺目的阳光瞬间照射在海伦的脸上,她忍不住偏头闭上眼睛,过了片刻,回头看着萧何,“我还以为你根本没有把我的生死放在眼里。璋”

他接过海伦的话,略带嘲讽道:“我在你眼中就这么十恶不赦吗?”

海伦看着他的目光微微闪烁着,“我以为你的亲情早就挥霍完了。”

他微微扯唇:“我厌倦了人与人之间勾心斗角,我现在渴望家庭,渴望我妻子安好,儿女安泰。”

海伦没什么表情的感慨道:“原来还真是亲疏有别啊!”

萧何唇角微挑,弧度渐渐放大,最后似笑非笑道:“再亲也不如自己亲,毕竟在这世上靠谁都是假的,一味攀附别人,还不如依靠自己。”

海伦点头,意味不明道:“所以你成功了,你给我们每个人都挖了一个坑,一个我们掉下去就再也爬不起来的坑。如今看似你登上了彼岸,可你回头看看,你还能看到过去的岸吗?”

萧何在窗户一侧长身玉立,背后是夏末花木繁华美景,耀眼的光线在他面庞上交错,生生多出几分冷漠和疏离。

他不甚感兴趣道:“你自己慢慢看吧,现实正在上演,未来需要我去创造,我不太喜欢回头看来时岸,扭头的姿势太傻,不觉得可笑吗?”

“萧然离开首都之后,我在宝曼岛最常想的那个人不是萧然,而是你。你是我儿子,可我为什么始终都看不透你呢?我知道我生了一个性情很复杂的儿子,他用温和优雅做外衣,无非是为了包裹他的阴郁和残忍…”海伦不苟言笑道:“我说你披着天使的外衣,却干着魔鬼的勾当,我说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你会生气我这么说你吗?”

“你生我养我,就算说我是妖孽,又有什么关系呢?况且坏蛋可比妖孽好听多了。”

萧何淡然的眸子,隐含笑容的唇角,看在海伦眼中,仿佛带着利刺狠狠的扎向她的眼睛,有着硬生生的疼。

海伦淡淡的陈述道:“你智力出类拔萃,尤其是心理素质非常人能及,我有时候看着你,甚至会扪心自问,你真的是我生出来的吗?我海伦何德何能,上辈子积了多大的福报,所以这辈子才能生育出像你这么出色的儿子。”

“我从你话语里听出了讽刺和讥嘲,我还是喜欢别人跟我讲话的时候能够安安分分,不必卑躬屈膝,至少该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有些话说的太满,也不怕撑死。”萧何深幽双眸微敛,却丝毫没有笑意,反而越显凌厉。

海伦不以为意的笑笑:“不要那么悲观,我并无恶意,我很喜欢你,你听不出来吗?”

萧何看她一眼,只淡淡的回了一句,“听不出来,我这人实心眼,没那闲功夫去研究别人是不是喜欢我。况且别人喜欢我或是厌恶我,对我来说很重要吗?”

海伦晃神,感慨道:“是啊,你在乎的只有苏安,别人在你眼中大概连一坨粪都不如吧?”

萧何唇角有着浅淡的弧度:“有时候别把人抬得太高。粪有营养,有些人却是连营养都没有,还不如一坨粪。”

“我一直都知道你口才很好,你有没有听过你自己说的话,真是慷慨激昂、掷地有声,养尊处优的上流生活,没有把你培养成一个纨绔子弟,反而促使你才华卓越,以物喻人更是入木三分,母亲心里真的很欣慰。”

萧何声音冷淡:“看样子你在宝曼岛生活的很惬意,至少让你有很多时间来剖析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海伦轻叹:“剖析这个词太深奥了,我还没有达到那个境界,我如果会剖析一个人,又怎么会被自己的儿子一脚踹到了悬崖底下呢?”

“话不能这么说,就算剖析一个人再彻底,结果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毕竟耗子永远都是饿猫口中的那道美味大餐,逃不掉的,这就是命。”

萧何话语平静,那样的平静,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好像只要他愿意,任何人都可以在他面前成为最卑微可笑的小丑一般。

海伦冷笑道:“好一句这就是命。你智慧冷静、阴险残忍,偏偏你又很专情,但是面对宿命,你的才华和学识将失去所有的意义。”

萧何低低的笑道:“被自己母亲剖析,我觉得很荣幸。继续,我洗耳恭听。”

“萧何,你自视甚高,最重要的是拥有强烈的自尊心理,当你无法压抑仇恨的时候,你会怎么做?”说这话的时候,海伦定定的看着他。

“以毒攻毒,用罪恶压制罪恶。”萧何笑容淡然,但眼睛里的光亮却直直的戳进海伦的眼里,她下意识闭眼,然后睁眸,话语轻飘:“这里的罪恶也包括赶尽杀绝吗?”

萧何目光锐利的锁向海伦,“如果赶尽杀绝,你们又怎会还好好的活着?”

“从来都没有赶尽杀绝的想法吗?”这话是问萧何,也是自问呢喃。

“原来有过,后来我才明白让仇人活着远比让他死还要来的振奋人心。”

这就是萧何,不说话则已,一旦开口,用词绝对严厉刻薄到了极致。

海伦静静的看着他:“国家总统、萧氏财团幕后决策者、慈善家、儒雅学者、丈夫、儿子、父亲,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萧何漆黑眸子看向窗外,外面阳光明亮:“自己想吧!到了你这个岁数,多动脑筋,没事胡思乱想其实挺好的。”

“你在政治圈裨阖纵横,社会圈安身立命,家人面前绕指柔,若论演戏,有谁能够演的过你。”

萧何眼睛平视海伦,眼底闪烁着暗敛光华,“我何须演?又何必演?”

海伦声音瞬间提高:“萧何,我的确十恶不赦,但你呢?你又高尚到哪儿去了?这辈子,你手上沾染的鲜血难道还少吗?”

萧何唇角抿成一条弧线,良久,叹道:“所以说,女人多是妇人之见。成大事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在政坛游走,手段卑鄙也只是为了安身立命,顾全大局。”

海伦的声音冷到了极点,“你每天行走在钢丝上,就不担心有一天会掉下来吗?”

萧何话语凉薄:“我是男人,就算掉下来,也要掷地有声。”

“你是飞蛾,执意投入报仇的火焰中,小心惹火烧身。”

“死得其所,就算惹火烧身又有什么关系?”

“你自信满满,总有投路无门的时候。”海伦一语双关。

萧何脸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动声色:“如果真有这一天,那也是我不愿意再演戏,不是我投路无门,而是我倦怠不屑演。”

海伦忽然沉默了,似是跟萧何的谈话看似短短一瞬,却花费了她全身力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沙哑开口:“…罗森堡那场车祸不是意外吧?”

萧何眸光霎时如同利刃一般,话语轻淡:“人生无常,旦夕祸福来至,总归是意外一场。”

海伦似讥似嘲:“意外这个词汇很动听,我记得飙风特战小组最擅长制造的就是意外。”

萧何脸色忽明忽暗,但眨眼间功夫便恢复如常:“我听出来了,你这是话里有话。”

海伦双手紧握,苦笑道:“所谓总统,无非是借着报复苏启文的名义肆意生灵涂炭,不惜对自己的国民下手。儿子,我就算再狠又怎能狠得过这么一个你。”

萧何闻言也只是抬起眸子看她,那样深幽的眸子仿佛积存了厚重的暮霭,一言不发。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海伦话语空洞:“你一句话,人间万滴血啊!”

萧何眼神宛如尖锐的刀,倏然看向海伦,眼神深邃莫测,像是要看穿她一般,半敛着眸瞳,这样的眼神无疑让人感到无比的窒息。

文茜敲门进来的时候,苏安正倚在床头闭眼听歌,纯音乐《风居住的街道》,萧何不喜欢她听,总说这样的音乐太过悲伤。

她觉得还好,可能以前受了太多的伤,再听悲伤音乐反倒不觉得有伤痛的感觉。

见文茜进来,她摘下耳机,就听文茜对她说道:“夫人,阁下回来了,他唤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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