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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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毕竟比她年长十岁,说起话来倒是和父亲颇为相似,有家人的味道,但傅寒声…怎是家人?是家人吗?萧潇分不清楚了。

山水居早餐一星期不重样,私厨每天都变着花样做,萧潇不喝牛奶,傅寒声知道,却不避讳在她面前喝牛奶,尊重对方喜好就好,若是做过头,就显得过分虚假了。

傅寒声用餐前,习惯阅览晨间新闻报和经济报,那份经济报就在萧潇的右手边,标题很醒目,唐氏近期收购东亚电讯公司,此番决策获得多数管理层一致认可。

萧潇皱眉,随手拿起报纸,她看报速度很快,这跟以往的阅读量息息相关。

傅寒声放下报纸,喝了大半杯牛奶,然后看着萧潇,问得不动声色:“唐氏收购案,潇潇觉得不妥?”

萧潇目光在报纸上,并不看傅寒声,只道:“东亚可以收购,但若是没有在最佳时机里出手,便不能给唐氏带来最大的利益。前些时候,我看过东亚公司简讯,商业环境一般,财政状况负债高,市场前景很好,唐氏这次收购有两处最大的致命伤。其一,东亚没有足够的流动资金;其二,唐氏一旦完成收购,短期内,依东亚的营运状况来讲,负债比率还将持续增高。”

傅寒声嘴边慢慢的勾起一抹笑:“从一个商人角度出发,收购东亚电讯,也并非没有期望值。”

萧潇点头,“唐氏董事局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启动新股收购东亚,关于股权分配上,不仅能维护唐氏利益,也能照顾东亚股东利益,最重要的是,唐氏对新亚将会拥有绝对的控制权。唐氏这时候收购东亚没错,但资金流动太大,为保后患无忧,应该高价卖掉唐氏子公司实丰电讯。”

傅寒声听她说话,片刻失神,对的,这才是唐妫,她不曾在萧潇的身体里死去,她生来就是为金融而生,不是她想埋葬就能湮灭的。

傅寒声眼眸里开始有水波流动,那水波泛着温柔,他轻声问:“为什么要卖掉实丰电讯?”

“实丰发展前景远不及东亚…”

萧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终于抬眸看着傅寒声,于是这一看,她看到了他嘴角好看的弧,带着浓浓笑意的眼眸…

萧潇移开眸,不看他,也不看报纸了,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他看着她微笑:“怎么不说了?”

萧潇不说,傅寒声被誉为“老狐狸”,又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她又何必关公面前耍大刀?只是,他打算一直这么盯着她看吗?就在萧潇觉得浑身不自在时,傅寒声表情里带着某种迷思,终于开口问:“有没有兴趣来博达上班?”

萧潇微愣,去博达?她可是唐家人,他不担心她…

萧潇嘴角沾着饼屑,傅寒声手指拂过她的唇角,声音低沉蛊惑:“不是说要自己赚生活费吗?”

萧潇抽了几张面纸擦嘴,他似乎很喜欢对她做出亲昵之举,唇角被他摸过,仿佛还带着他余留下的温度,萧潇多擦了两遍。

傅寒声说出这番话并不容易,博达人才众多,有些是通过甄选,有些是经过延揽,在傅寒声看来,挑选员工很重要,若是能力低下,迟早有一天会拖垮公司,可见他对人才的重视度,但萧潇不领情…

“生活费,我自有打算。”言外之意:不劳傅先生费心了。

萧潇上午离开山水居,傅寒声正在讲电话,手间烟雾氤氲漂浮,脸庞略显迷蒙,萧潇经过书房门口,隐约听到“拆迁”等字眼,知道是公事,打算绕开时,被傅寒声看到了,他对电话那端说了声“稍等”,一双深幽的眸凝定在萧潇的脸上,对她笑了笑:“要走了吗?”

萧潇点点头。

“我就不送你了。”他说着,指了指还在通话中的座机,那意思萧潇懂,他忙。

“我走了。”萧潇转身,却被他叫住。

“潇潇——”

她回头看他,就见他摁灭烟的同时,也撂下了电话,几个大步就来到了她的面前,忽然抱住她,他抱得突然,也抱得紧,萧潇一时间有些晃神。

他穿着白衬衫,衣料服帖的衬出他的肩膀线条,体温烫人,也许就连眼神也是烫人的,萧潇鼻间全都是他的味道:清凉的薄荷香,还有淡淡的烟草香。

就是这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萧潇气息不稳了,欲推开他时,却听到他在她耳边低语,“别把我手机号码给忘了。”

这话是打趣,萧潇肯定。

那天,萧潇离开,她走了几步回头,见他还倚在门口看她,男子眉眼清澈,嘴角的笑意温暖了冷清的五官线条,他半开玩笑道:“潇潇听话,别跟陌生男孩说话。”

31岁的男人,他太清楚自己的优势了,一举一动,一眉一眼,一言一行,若是认真起来,会让任何一个被他凝视的女人误以为,他会承载你所有的喜悲,女人在他面前似乎只有投降的份。

汽车上的萧潇,侧眸望着窗外,她正

在适应这座城的生活,也在适应身边的人,这其中有无奈,有绝望,有麻木,有愤怨,但又何曾没有触动?

萧潇童年是痛苦的,父母离异,她爱母亲,却得不到母亲的宠爱,她尊重外公,却要在他的威严下紧绷成长,更害怕听他挖苦父亲;很小的年纪里,她看似无忧,内心却背负着太多的沉重。她要在外公面前,做一个合格的唐家大小姐,事事讲究完美的合格继承人,又要在母亲面前做一个冷静自持,无欲无求的乖女儿,回到萧家,她不能跟父亲抱怨唐家任何不是,她承担的压力无人诉说,也不能说,每次回去,父亲都会问她:“潇潇在唐家快乐吗?”

“快乐。”她嘴角上扬,那是最无忧的幸福色。

傅寒声,他原是心思通透的男人,任何人和事,似乎都能在他的目光垂青下无所遁形,那一晚过后,她是恨他的,他牵引出了她所有的坏情绪,她咬他,恨不得掐死他,却在恍然间惊得一身是汗,她忽然不认识自己了:萧潇怎么可以如此失常?

离开山水居,她在他的目光里一步步走远,却在庭院中收到了他发来的短信。

——本是年轻追梦时,潇潇怎可迁就漠然,蹉跎好时光?

一句话,萧潇眼睛涩了,一颗心哗啦啦的往下落,他又用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语刺痛了她。

世界之大,谁都可以看穿她,偏生那人是他。

入学,他怕她被人孤立【4000】

9月1日,C大,天气晴好。

萧潇从车上下来,微风拂过她的眼睛,人潮车辆拥挤,为了安全着想,校方有规定,车辆一律不准入校。

高彦找停车位去了,曾瑜提着行李跟在萧潇身旁,毕竟是年长者,萧潇要提行李,曾瑜不给,“您生病还没好,行李我提。”

萧潇不再强求。

这里就是C大了,萧靖轩和唐瑛的母校,两人同是金融系学生,父亲曾多次跟萧潇讲过C大,每次提起,总是缅怀感慨居多弛。

看的出来,父亲是极为热爱C大的,他在九泉之下,若是知道她来这里就读,也不知是何感受?

萧潇考研并不轻松,每天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病房里,上午三个小时,下午两个小时,晚上四个小时,病房嘈杂,很难收心,再加上萧暮雨病情时有发作,真正用心看书的时间很少嗄。

萧暮雨清醒的时候,会和她一起看书:微观经济学、宏观经济学、货币银行学、微观金融,金融市场学…

有次萧潇累得睡着了,萧暮雨抱着市场理论,把几个市场结合分析,总结市场长短期图形,建议萧潇多揣摩,偶尔他精神好一些,会随口询问萧潇,萧潇都能条件反射的做出图形。

仔细想来,那段时间,虽然苦了一些,但萧潇却是快乐的,他们反复理解分析思路,设想一道道论述题,听经济英语新闻,做数学题,背理论公式…有时看着萧暮雨认真看书的眉眼,她会偷偷告诉自己:潇潇,暮雨没完成的,没能实现的人生历程,你去帮他实现吧!

但不能,她是舍不得他一个人的。那一年,南京刚下完一场大雨,她独自走夜路,但却迷了路,后来他找到在夜色里寸步难行的她,他背她回家,一路安抚:“别害怕,我和爸爸都在呢!”

此生,她唯有平凡愿:守一个家,按时上下班,炊烟四季,闲时栽花种草,过最平静的生活。

2007年,她终于明白,没有人能安稳过一辈子,外公、父亲和暮雨,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三个男人,也是给予她极致温情和亲情的男人,在她还不懂如何相忘于江湖的年纪里先后离世,若不相随,必定要在阡陌红尘中,以独行姿态,清绝行走。

这一年,C大金融系是金牌学科,吸引大批海龟回来,从这里走出的学生就业形势一片大好,基于以上种种,金融系录取分数线惊人的高,与此同时考研难度大,风险也很高,录取比例令人望而生叹。

萧潇是额外录取指标,虽说校方同意她转校读研,跟傅寒声委派华臻出面有关,但不能否认的是,萧潇考研分数线很高,这也是校方录取萧潇的缘由之一。

再说C大校门口,车辆往来,仅靠学校警卫疏导,却是难撑大局,人多的地方难免会起摩擦和纷争,原本人声嘈杂,就连曾瑜说话也要扯着嗓子,生怕萧潇听不见。

警卫吹了一声长哨,无非是又有车辆挡了道,萧潇和曾瑜往前走,这时有一对母女从萧潇身旁走过,听口音应是当地人,女儿挽着母亲的手臂,一边往前走,一边频繁往回看,“妈,那不是唐伊诺吗?前些时候她拍了不少广告,我的那些高中男同学,私底下都很喜欢她。”

闻声,萧潇止步,回头望去,少女…不,萧潇几天前看过报纸,唐伊诺已经度过18岁生辰宴,是成年人,也是小明星了。

一个正在读大学的小明星。

人群簇拥,唐伊诺一袭飘逸长裙慢行,在保镖的护送下低头往校门口走,18岁还不是风华绝代的年纪,但豪门千金,美丽的面容,姣好的身材,年纪轻轻就被大众熟知,足以迷醉C大校友了,这样一个她成为众人心中高不可攀的女神,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一天,被众人簇拥入校的唐伊诺,并未察觉姐姐的存在,更不曾知道两人之间的距离,连一米也没有,可就是这一米,她飘然远去了,身后追随着不少嚷嚷着要签名的校友。

陪唐伊诺一起来学校报到的那个人是徐书赫,他护着女儿,步伐原本仓促,当脑子和视线同步,他蓦然止步回头,却看到一群大学生在父母的陪伴下入学就读,而刚才的身影…

就在刚才,他竟然看到了萧潇!

徐书赫摇头,眼花了?

“爸——”

是唐伊诺的声音,徐书往后退着走了几步,目光却疑惑的朝四处望去,最后暗笑自己疑心重,转身朝女儿快步走去。

大学校园,古树林荫。

9月1日,有太多人在错过,或者正在被错过。

——唐伊诺和萧潇咫尺之近,那时候她还不曾知道,她同母异父的姐姐也来到了C大,一场家族纷争,最终由商场蔓延至了大学校园。

——萧潇登记入学,路经篮球场,众多学生顶着大太阳活跃在青春战场上,处处可见矫健的身影,处处可听篮球拍动声。

清一色大学生,她不曾知道,有个男孩子叫苏越,他有着和萧暮雨极为相似的容

tang貌,他身形利落,一记跳跃过后,漂亮灌篮。

——有女生红着脸递给苏越一条白毛巾,他没接毛巾,但却含笑道了声谢,嘴角笑容仿佛有着疗伤功效,温润如水。

烈日下,他朝林荫大道望去,男女新生穿梭其中,今天过后,将有更多的新面孔填充着C大色彩,他不曾知道,那些男男女女里,有一个叫萧潇的女子,她正以无比寡言淡漠的姿态行走其中,他更不曾知道,正是这个女人在若干年后,化身成了C大传奇,更以她独有的才情倾倒了这座南方大城。

这天不是后来,它是9月1日,登记完毕,萧潇提着行李,曾瑜和高彦分别抱着生活必需品,随萧潇一起去了女生宿舍楼。

宿舍很安静,三个床铺已然铺设就绪,但没人,临近中午,大概都随家人外出吃饭了吧。

C大女生寝室是统一的,一室住四个人,每个人有专门的书桌和衣柜,书桌在床铺下面,萧潇觉得还是很好的,但曾瑜却不这么认为。

这里是没有办法跟山水居相比较的,甚至不能跟曾瑜洗手间相比,这样的比喻或许不合适,却是事实。曾瑜的洗手间要比萧潇宿舍大上一倍不止,她帮萧潇铺床的时候,沉稳如她,却因没有缓过神来,嘴里一直抱怨不休,她说:“这哪能住人啊?寝室这么窄,没空调,也没热水,我刚去洗手间看了看,连沐浴器也没有,这可是九月天,晚上不管冲几遍凉,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长此以往,还怎么安心读书啊?”

这就是曾瑜,她不说明话,不劝萧潇回山水居住,也不说在校外租房子,但字里行间的意思,萧潇可都听明白了,无非就一句话:宿舍住不了人,萧潇能自己改变主意却是再好不过了。

她自说她的,萧潇只管从行李袋中取出衣服,一件一件的摆放在衣柜里,中途高彦出去了,再回来,萧潇和曾瑜也大致收拾好了,高彦提着一瓶热水放在萧潇书桌旁,到了外面也难改拘谨模样,他笑容暖人:“太太,您感冒还没好,平时多喝水。”

高彦和张海生待萧潇是极好的,有多敬傅寒声,就有多敬萧潇,她在郊区那几日,傅寒声上班后,她若外出散步,多是他们叮嘱她吃药,职守也好,良善也罢,听了总归是温心的。

萧潇看着高彦道:“以后每天五点半,你们不用天还没亮就起床陪我一起跑步了。”五点半起床,对于他们说来,怕是折磨。正是年轻贪睡的年纪,一大早就起床陪她跑步,难为他们了。

“周一到周五,我和海生会按时起床,太太在C大跑步,我和海生就在山水居跑步,等您周六、周日回来,我和海生还要继续陪您一起跑。”

这话,高彦说得憨厚,萧潇却心生感慨,短短一月不到,他们是真的把她当女主人看待了,但她又做了什么呢?她那么冷漠…

午饭是曾瑜和高彦陪萧潇一起吃的,没跑太远,学校附近有个小餐馆,生意很好,曾瑜点的菜,天气热,萧潇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吃这么几口,先生若是问起,我不好回答。”

萧潇不能让曾瑜不好回答,于是拿起筷子又勉强吃了一会儿,最后放下筷子,喝了半杯水,起身了:“走吧。”

不知情的人,大概会觉得曾瑜是她母亲,因为她送萧潇回宿舍后,愣是从午后两点多一直磨到了黄昏才离开。

那时,宿舍里的人都回来了,萧潇三位舍友分别是:张婧、黄宛之、谢雯。

张婧来自C市,C大内招研究生。

黄宛之来自广州,外招研究生。

谢雯来自天津,外招研究生。

三人在萧潇入宿之前,就已经混熟了,作为老校生,张婧甚至带黄宛之和谢雯在大学校园里参观了好几个小时。

都是个性独特的女子,稍加打扮必是各有千秋,更何况这里是C大金融系,能考进这里,学业方面是无需质疑的。

回到宿舍,作为陌生客,三人很热情,主动跟萧潇打招呼,她应了,礼节是很妥帖的,但融入热情是很难的一件事,曾瑜迟迟不走,应是怕萧潇言语生疏,会让舍友以为她不好相处,以后心生隔阂。

无疑曾瑜是见多识广的,又是一个极有内涵的中年女人,一整个下午,她跟萧潇舍友相谈甚欢,反倒是萧潇话很少,只在舍友跟她说话时,她才会浅声回应。

曾瑜对她们说:“我们家萧潇平时在家不太爱说话,但是个好孩子,希望大家平时多担待,多理解。”

之前说好的,曾瑜在学校,当着众人面,不叫萧潇“太太”,所以一开始谢雯她们都以为曾瑜是萧潇的母亲,就算不是母亲,也该是姑姑,或是阿姨。

后来熟了,谢雯她们才对萧潇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感受:“你那个亲戚对你倒是极好的,似是担心她一走,我们就会欺负你一样。”

不是担心她会被人欺负,是…

黄昏,萧潇送曾瑜离开,曾瑜对萧潇说:“太太,您别嫌我啰嗦,来之前,先生让我在学校里多陪陪您

,他说您平时不太爱说话,遇到生人也张不开口,万一同宿舍另外三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就您一人干坐着,他说这样不好。”

萧潇心被调皮的孩子无意中撞了一下,步子停了。

“太太,我走了,您要好好照顾自己。”曾瑜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萧潇:“晚上得闲的话,您别忘了给先生打通电话,也好让他放心。”

萧潇点头,直到曾瑜走远了,她还站在那里没有动…

这天晚上,浴室洗澡被人占着,宿舍里的人需要排队洗澡,萧潇站在阳台上看着夜幕下的C大校园,对于她来说,入目皆是漆黑色。

陌生的校园,陌生的人际关系,这是她必须历经的人生路,逃不得,避之不掉。

手机在书桌上震动着,她走过去接听。

结婚25天,她第一次给他发短信,只有寥寥四个字:入校,安妥。

他第一次拨打她的手机,淡淡声音通过手机传递给了萧潇:“好好照顾自己。”

大学生活,她是一朵白莲花

C市真的很热,好在黄昏时,萧潇和另外三名室友各自买了一台电风扇,放在床头扇了一晚,倒也不至于难以入睡。

同宿舍的张婧,机敏灵活,跟人说话语气非常甜,很会处理人际关系;黄宛之注重细节,做事有序讲逻辑,是个信奉直觉做判断的人;谢雯安静含蓄,有主见,也有自己的想法,为人友善。

入学第一晚,虽然彼此间还不算太熟,但相处气氛还算融洽,谈及各自家庭情况,萧潇讲的不多,只说母亲是C市人,父亲是南京人,再无其他沦。

张婧躺在床上问:“萧潇,你在家里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有,有一个妹妹。”黑暗里,萧潇温温浅浅的说。

她不提萧暮雨,不能提,每次提起,目光会朦胧,心口会钝痛,她被一段无法开花结果的情感反复倾轧的伤痕累累。

2005年年末,萧暮雨被查出骨癌中晚期。

医生问他,是否愿意接受截肢手术?

医院里,萧暮雨反问医生:“截肢后,我还能活多久?洛”

“医学这事说不准,也有可能会在你身上出现奇迹。”

萧暮雨没有截肢,也没有接受治疗,他从2005年年末一直坚持到了2006年初夏,这期间一直瞒着萧潇。

他不再去学校,拼命工作,每天疲惫无力回家,萧潇说过他几次,他总是笑着说:“不拼命工作,怎么给潇潇赚学费,你还要读研究生呢!”

他怕自己没多少时间了。

2006年初夏,萧暮雨在上班公司里突然晕倒,被同事送往医院。那天,萧潇从医生办公室里走出来,她懵了,眼前人影重叠,沿途病患嘴唇开合,她却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她在医院花园里捂着脸嚎啕大哭,她第一次体会了什么叫天崩地裂,什么叫绝望…

萧潇知道萧暮雨病情的时候,他已是骨癌末期,癌细胞扩散很快,医生说:“他不肯接受治疗,坚持到现在,实在是不容易。”

他看起来那么健康,每天笑意浮面的接她回家,每天跟她讲新闻热点,陪她一起看憨豆短剧,这样一个他,怎么会生病呢?

萧潇没有劝他截肢,也没有在他面前绝望痛哭,更不曾问他:“暮雨,为了让我读书,你连命也不要了吗?”

她不劝,不哭,也不问,他住院后,一个病房有三个床位,若是平时没有新患者入住,她会夜间栖息在那里,若是另外两个床位有患者在,她会在夜间躺在他身边。

单人床,他搂着她入睡,住院以后,他和她都变成了浅眠的人,有时候他夜半醒来,触摸她的背,会发现她夜间频繁出汗。

有时候,萧潇忽然被医院走廊起夜声惊醒,她会撑起身体,屏息看他,然后手指缓缓探到他的鼻息旁,察觉有呼吸,这才想起自己竟忘了呼吸。

2007年7月末,她和他坐在医院大厅里,一起看憨豆短剧,她问:“暮雨,03年,你为什么要和纪薇薇在一起?”

他低笑,轻轻抚摸她的发,将她揽靠在肩上:“潇潇,你知道的。”

对,她知道,所以她不再问。

夜黑了,多年前男孩背着她回家,对她说:“别害怕,我和爸爸都在呢!”

多年后,男孩靠着她的肩,呢喃轻语:“不见,潇潇。”

9月2日,萧潇从梦中惊醒,闷热九月,她的身体是凉的,但却诡异的出了一身的汗,寝室很静,新舍友正在熟睡,床头风扇还在呼呼的吹着风,萧潇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关掉电扇,穿衣下床,简单洗漱后,她离开了寝室。

同是C大,操场温度却要比林荫大道还要高,那时晨曦刚刚苏醒,浅露面容,一股股热气从操场地面上蒸发升空,萧潇慢跑,并非她一人,还有一些院系的男生三两成群,穿着运动装从她身旁跑过。对的,是男生,放眼整个C大,操场上只有萧潇一个女生,他们在经过萧潇身边时,口哨声不断。

有人跑过萧潇,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纯粹是好奇心作怪,却在看到萧潇容貌时,忘了收回目光,脚步离开跑步赛道,失足跑进草坪里。

萧潇是美丽的,没有人否决过她的美丽,就连见多识广的周毅也说萧潇是个没有情绪的美丽木偶,可见她的容貌是上乘的。

那天早晨,萧潇穿着一身白色运动装,慢跑C大操场,宛如穿越绿茵操场的独行客,因气质淡然不惊,反倒让沿途男生后来收起了口哨声,将目光凝聚在了她的身上。

苏越第一次听好友提起萧潇就是在那天早晨,不过那时候,他们都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叫萧潇,白烨称萧潇是白莲花。

天气炎热,知了在研究所外面乐此不彼的嘶鸣着,苏越刚从图书馆回来,手里抱着几本书和一卷画纸。那时,白烨正坐在桌上,单脚支地,一边跟几位同学讲述晨跑艳遇,一边抛玩手中课本。

尽管白烨一直强调白莲花有多素净淡然,依然被几位同学起了哄。

同学甲:“得了吧,C大不缺美女,就说那唐伊诺吧!昨天刚入校,就被一群毛头小子获封成了C大校花,依我看,容貌也就一般。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马靠鞍,女孩子人前一打扮,哪个不是美女?”

“这话新鲜。”同学甲的话引起同学乙侧目嬉笑,抱着双臂,意味深长道:“试问陈同学,想您老人家当年读本科的时候,那么多美女不爱,怎么就偏偏喜欢上了播音系校花江安琪?还好意思说别人是毛头小子,您老人家不也一样吗?哪一次不是屁颠屁颠的跟在江安琪后面流口水?”

同学甲,也就是同学乙口中的那位陈同学,听了这话,似是被人揭穿了尴尬事,假笑两声道:“那会儿不是还年轻吗?不像现在,现在老了,找一天仙,与其每天仰慕她,还不如找一贴心人儿,互相依偎过一辈子。”

白烨“噢哟”一声:“陈爷爷,学校前几天还跟我们私下开过会,让我们主动报名竞选代讲老师和辅导员,我看你口才挺好,也挺适合演讲,大伙说说看,代讲老师和辅导员舍陈其谁?”

白烨说着,还伸手拍了拍陈同学的肩膀,一派老气横秋,陈同学憋着笑,直接送了一拳过去:“你一个ABC懂什么叫做白莲花吗?不听你瞎扯了,我还要画图呢!”

白烨和苏越都是典型的ABC,同是建筑系高材生,但两人性格却是截然不同,白烨活跃张扬,苏越为人低调。白烨一番莲花论被同学起哄,随后又坐在了苏越对面,只不过他还没开口,就被忙着画图的苏越给打断了:“我相信你看到了一朵白莲花,继续跟进。”

这话有些敷衍,白烨坐在那不肯走,补充道:“其实,我也不是说她有多漂亮,总感觉她跟别人不一样。”白烨形容不出来,只能说中文词汇量掌握的太少。

“所以呢?”苏越注意力仍在图纸上。

白烨说:“明天一大早,估计她还会跑步,到时候我带你过去看看?”

苏越抬眸看了他一眼,一大早看白莲花?不好意思,他没兴趣。

白烨哪会不知好友那一眼是什么意思,压低声音道:“我可能是对她一见钟情了,先让你过过眼,如果你也觉得她不错的话,我打算追求她。”

“…”苏越无语。

这是白烨第几次对女人一见钟情了?记不清了,分分合合,一见钟情挪用在白烨身上,只有两个字:廉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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