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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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老板甚至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每年年末最后一天,他都会过来买一本厚厚的日记,整整11年了,他是最念旧的常客,但她却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曾把这事给老公说了,老公当时还笑,也实在是嘴贱惯了,有口无心道:“那人是神经病吧?”

她听了,忽然觉得很愤怒。那种愤怒很莫名,但她是愤怒的,有些突如其来的情绪很难用言语来解释。

2000年年底,终于还是等到他了,女老板也终于问出了萦绕内心多年的疑惑,“那些日记,是给孩子买的吗?”

“不是。”他笑意温暖:“买给自己,写给前妻。”

女老板不敢置信道:“写了11本?”

“对,写了11本。”

女老板看着萧靖轩,那一刻内心竟是百感交集,说不出来自己是怎么了,只知道有一股莫名的泪意直往眼眶里面窜,她专门给他留了十本崭新的日记本,抱出来放在了他的面前,说她文具店要关了,这十本日记送他,不要钱。

“做生意也不容易。”萧靖轩最终还是留了钱,女老板细心的把那些日记本装进了袋子里,然后交给他,萧靖轩走了几步,转身看着女老板,温声道:“祝你幸福。”

他走远了,只剩下女老板和即将关门的文具店,她呢喃自语:“也祝你幸福。”

时间如水,让萧靖轩变成了一个沉静寡言的男人,他和唐瑛是1988年离得婚,这些年她缺席萧潇成长,他了解她,虽然看似无谓,但毕竟母女一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若是有朝一日她不恨了,不怨了,或许会生出许多遗憾来。等萧潇结婚了,他就把这些日记,全都送给她,也算是一种纪念了,他能做的事情只有这么多了。

2000年春节,客厅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萧靖轩写14岁的萧潇正坐在客厅里和16岁的萧暮雨边看电视边聊天,他们谈理想,谈大学专业。<

萧潇说:“暮雨,以后上大学,我学金融,你也学金融吧!”

萧暮雨想了想,然后笑道:“我还是学法律吧!”

“以后你若是有金融官司,我可以帮你出面,若是签合同,我还可以帮你找合同漏洞,多好。”

萧靖轩笑了,那是坦然的微笑。

2001年,唐瑛出差前往南京,他在公开场合里远远看到了她,他摸着心口问自己:“这颗心还是会因她跳动吗?”

他给不出答案,只是转身离开了。

还是不要近前的好,十几年过去,她已有夫有女,早已走出了过去,唯有他的感情还是不变的,面对她,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保持坦然,所以不近前,何必搅乱她的生活?

他和她大学相识,毕业完婚,婚姻三年,育有一女,爱过,恨过,怨过,2001年,他在转身瞬间,终于释然了。

人生,原本就充满了遗憾事,此生惟愿最爱的人全都无忧欢喜。

2007年春末,那个温淡静默的男人早已化成了天上的一缕云,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他的女儿空留一腔悲愤和怀疑,却无计可施。伴随着萧暮雨病重无救,强烈的绝望抹杀了她所有的不甘和生机。

她不想追查他的死因了,厌倦世事纷扰,筋疲力尽的她,只想回到她最亲最爱的人身边,寻求最悲壮的温暖,但傅寒声出现了。

结婚,不是为了父亲能够成功入葬萧家墓园,而是唐家人要什么,她就夺什么,她要入主唐氏,揪出那些蚕食唐氏多年的吸血鬼,一个一个的把他们的牙全都给拔了,之后呢?

之后,外公和父亲之死跟他们无关倒也罢了,若是有关,她哪怕玉石俱焚,也要揪出幕后凶手跟着外公和父亲一起陪葬。

萧潇,周五一起喝杯茶

正是清晨六点半左右,太阳还没出来,但天色已有发白迹象,萧潇站在报亭外,经济周刊女主角,是一位中年女财阀,嘴角浅露微笑,深褐色的眸子里夹杂着淡淡的冷漠色。

当时,萧潇右侧臂弯里还夹着几份报纸,左手拿着一杯泛凉的奶茶,奶茶早已被她不知不觉间喝完,所以只剩下一个空杯子,萧潇想事情有些入神,直到——

有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突然响起:“如果有兴趣,可以把杂志买回去慢慢看。”

萧潇愣了一下,转眸看去,直接撞在了一双漆黑的眼眸里,里面闪耀着浅浅的光华,嘴角带着笑意。

他是苏越,穿着灰色双排扣风衣,身材修长,手里拿着一个长筒装画工具,如果萧潇没猜错的话,里面应该放着建筑设计图纸。

萧潇突然想起,这样的灰色风衣,暮雨也有一件,并非一模一样,但看起来很相似。C大校外,苏越穿着这样的衣服站在她面前,她的情绪在乍惊乍寒之间,心里像是突然间长了一把草。这就是她对苏越的感觉,看到他,每一次都是疼痛,因他联想暮雨,身心在回忆和现实里进行着拉锯战,她不能否认的是,曾经有一段时间里,她甚至害怕听到“苏越”两个字,但她又很清楚,苏越何罪之有?

他没有罪,有罪的那个人是她。

抗拒见到苏越,抗拒拿他和暮雨做比较,但另一方面却又无法排斥他的靠近,这样一张脸在她人生里游走将近20年,她无法对这样一张脸道一声拒绝,说一声否决句,所以她看了苏越一眼,然后默默地低下了头:“不买了。”过了几秒,她再次抬头,语气缓和:“纵使买了,也没时间看。”

最后一句话,似是解释。

空气里有着冰凉的味道,两人在街道旁行走,学校附近种了很多梧桐树,若是夏天定是遮天蔽阳,但南方走进冬天,有些叶子早就掉光了,没掉的叶子执拗的挂在枝干上,义无反顾却又无比悲壮。

一路无话,走了一会儿,苏越低头查看了一眼腕表时间,看着萧潇道:“吃完早餐,再回学校?”

早餐是必须要吃的戛。

两人早餐很简单,不是豆浆油条,也不是清粥小菜,而是两碗馄饨。

早晨食客不多,两人毫无边际的说着话,谈话中得知苏越赶设计稿,为此熬了一个通宵,难免有些饿,所以馄饨上桌之后,两人倒是极度默契,不再交谈,纷纷埋首吃起馄饨来,热气扑面,于是连带身心也跟着温暖了起来。

吃完饭,苏越倾身抽出一张面纸递给萧潇,笑容无害:“结账去。”

萧潇忽然抬起眼睛看着他。

那是一双清冷的眸子,之前被馄饨热气浸润,颇为水光潋滟,但她看着苏越时,那眼神异常讶异和直接。

“怎么了?”苏越怀疑自己是否说错话了。

萧潇摇摇头,随后扯了一下唇,算是笑了,起身去结账。

吃饭之前,萧潇跟苏越说,这顿早餐该她请客。她欠苏越一顿饭,这事她一直记得,但当苏越说出那句“结账去”,却让萧潇在强颜欢笑之余,徒然增添了一抹抑郁色。

南京,暮雨生前,两人每次外出吃饭,钱包大都在萧潇那里放着,所以每次吃完饭,暮雨都会笑着使唤她:“结账去。”

收银台前,萧潇付钱的时候,脸庞肤色苍白,原来谁都可以对她说“结账去”,只是那个人再也不是他。

周三下午,傅寒声送了萧潇一只米奇老鼠;周四早晨,萧潇和苏越返校途中,路上碰见一个花农。花农五十多岁的年纪,用扁担挑着两个大箩筐,里面摆满了桔梗花,用草绳捆绑成了一小束一小束,叶子翠绿,黄黄的小花朵很是清新雅致。

苏越买了一束送给萧潇,眸光坦诚,仿佛只是一束花而已,萧潇若不收,或是推辞,倒显得太过于谨慎和小家子气,于是道了声谢,收下了那束桔梗。

萧潇回到宿舍,找了瓶子,用清水供奉,这花是在周五早晨萎谢的,萧潇一早醒来,见一朵朵小花带着无法遏止的决绝悉数死去,失神良久。

花草的情绪,原来和人一样不可捉摸。

也就是周五这天上午,萧潇接到了江安琪的来电。

江安琪在电视台工作,前不久萧潇参加奖学金公开答辩,各科成绩曝光后,被C大学生广泛热议,电视台曾有意邀请全市各高校当红学霸参加节目录制,后来基于各种原因,想法作罢。碍于江安琪的身份,她想得到萧潇的手机号码并不难,只需借助采访名义,拨打一通电话给金融学院,点名要萧潇的手机号码,院方为了学生前途,势必会全力配合。

拨打这通电话之前,江安琪有些小看萧潇了,只把她当不经世事,爱做白日梦的小姑娘来看待,再不济也是一个呆萌学霸,满身的文卷气,言谈木讷死劲…

所以电话接通,江安琪可谓是开门见山:“你好,我是江安琪。”

手机那端有几秒沉默,那几秒沉默,并不像是对方听

tang到她的名讳被吓住了,因为江安琪听到了她跟旁人的交谈声,似是有人正在询问她课堂内容,所以这才致使通话有了短暂延迟。

“你好,江小姐。”学妹声音偏清冷,但礼貌周全,语调不紧不慢,“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江安琪在自家厨房里,肩膀支着手机,弯腰取出一罐咖啡豆,一边拧盖子,一边问学妹:“你是怎么认识傅先生的?”

沉默。

如果说,之前那次还称不上是沉默的话,那么这次绝对是沉默了。显然江安琪的这个问题,完全在对方的意料之外。

江安琪勾唇间,略带轻视,慢条斯理道:“周三下午,我在世纪百货地下停车场看到你和傅先生在一起,如果你打算找理由糊弄我,最好还是就此作罢。”说到这里,江安琪倒了一些咖啡豆在咖啡机里,声音哗啦啦作响,混合着她的疑惑:“你是他的新欢?”

略作沉吟,对方声音寡淡:“那么,你是他的旧爱?”

这话并无嘲笑之意,因为对方语气太过平静,连笑意都没听出来,又怎么能称得上是嘲笑呢?

但正是因为这短短一句话却堵住了江安琪的话锋,她是名主播,也是明星,若是眼界放低一些,每天围着她打转的男人何其多,但世人就是这样,越是触手可得,越是不喜欢,越是遥不可及,越是念念不忘。

咖啡机启动,搅拌声嗡嗡作响,这时手机里传来对方沉静的语调声:“江小姐,再有三分钟,我还有一节课要上,如果你觉得我们之间的谈话还不到结束的时候,可以在中午时间段再打来。”

那声音是极为妥帖的,不急不躁,就像是常年波澜不惊的湖水,任江安琪投多大一块石头进去,都不会溅起一丝一毫的水花。

对方给江安琪的感觉就是这样的。这个学妹比她想象中的要难对付多了。

稍作犹豫,江安琪道:“今天是周五,你下午几点放假,我想约你出来喝杯茶。”

“到时候我给你电话吧。”

对方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把手机给挂了,作风干脆利落,倒是江安琪后知后觉的皱了眉,那个叫“萧潇”的女孩子明显比她还要小几岁,言谈间看似温善,但字里行间却掌控着话语主动权。江安琪未见,已知对方不是善茬。

下午江安琪手机响起的时候,她正在美容院做脸,VIP包间里开着空调,工作人员嘴巴很甜,一口一个“江小姐”的和她聊着天,她一边虚应着,一边昏昏欲睡。

手机忽然响起的时候,她正要睡着,脸上贴着面膜,她摸索到手机,然后贴在了耳边,说话有些牵强:“你好,我是江安琪。”

手机那头静了一下,方才有声音回应道:“江小姐,我是萧潇,上午你有给我打过电话。”

江安琪忽然清醒了,她把手机凑到面前看了一眼,刚才接电话没有看来电显示,这么一看,还真是萧潇打来的。

“我半个小时后会离开学校。”对方说。

听她这么一说,江安琪也没心思美容了,示意工作人员赶紧帮她洗脸,问萧潇:“你离哪个门口近,我去接你。”

修养,她和一般女孩不一样

江安琪是美女,平时在电视里出现,多是优雅端庄形象示人,气质无与伦比,和所有明星一样,因为周身包裹了一层神秘色,所以看上去很完美,这是荧屏和公众视野里的江安琪,放在生活里,真人要比电视上还要漂亮,削弱了那层遥不可及的神秘,平添了几分真实。

是在一家咖啡厅里见得面,距离C大有点远,位置是江安琪挑的,她原本打算去学校接萧潇,但被萧潇给拒绝了:“江小姐,周五校门口学生比较多,你又是公众人物,若是被人认出,怕是不好。”

伴随着成名,这C市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和江安琪扯上关系,哪怕只是一起走一走,也是与有荣焉,但这个叫萧潇的却是例外。

也对,那姑娘如今攀上了C市首富,还怕今后没有出名的机会吗?

那个时间段,咖啡厅客人并不多,江安琪此行低调,戴着墨镜前往,这家咖啡厅她是常客,所以想要找到萧潇其实很容易。

下午阳光偏凉,但光线却很热情,透过玻璃窗照在咖啡桌上,那里摆放着一只精致的小陶罐,里面插着颜色浓郁的波斯菊,一壶薰衣草花茶正在慢慢烧煮着,草香四溢戛。

素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年纪很轻,没有化妆,但很漂亮,里穿宽松休闲衣,下穿黑色牛仔裤,一双黑色帆布鞋,外穿一件深棕色中长开襟厚毛衣,一头浓郁的长发随手挽了个发髻,看起来很松散,以一个新欢的姿态来看,这样的穿着,颇为寒酸了。

也许傅先生只对这样的女孩子感兴趣,江安琪自嘲的笑了笑,她以前不也是这样吗?一副大学生装扮,何其素颜,何其心思寡欢。

江安琪近前无声,萧潇正在翻看杂志,但她生性敏感,从杂志上移开眸子,看了一眼戴着墨镜的江安琪,随手合上了杂志,“啪”的一声轻响丢在了一旁,这时候所有的礼貌语,比如说“来了?”、“你好!”全都可以作废,最适宜的开场白是:“自作主张点了薰衣草花茶,如果江小姐喝不惯,可以另外再换茶。”

这话是萧潇说的,江安琪落座,摘下墨镜后道了声:“不用麻烦,薰衣草茶就很好。”

江安琪盯着萧潇看,她今天看到的萧潇跟之前所见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人,江安琪对萧潇的记忆还定格在十月上旬礼堂那一次,那次是失控,小女孩心性颇浓,但这次却是沉稳,萧潇的平静完全超出了江安琪的心里预设。

还是说,年少轻狂,自以为目前被那人宠着,便可以这般目空一切?她对萧潇有偏见,她承认。

“江小姐,你想对我说什么?”最先开口的那个人是萧潇,她这么问,没有丝毫不耐烦,尽管她很赶时间。

每次坐公交车回山水居,还要另外步行走到半山去,若是天色晚了,虽有路灯,但有树木遮挡,她连走路都是问题。

离开学校之前,她接到了傅寒声的电话,那人在电话里心情很好,半开玩笑道:“我开车去接你?”

“不了,我坐公交车回去。”萧潇没告诉他,他的绯闻女友正赶着见她呢!说是喝茶,还不指定要谈到什么时候,若是赶不上最晚一趟公交车,她只有坐出租车回去了。

“这样啊,那我开公交车去学校接你,大不了明天早上,我们两个都上报纸头条。”听出来了,他今天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这种玩笑话来。

萧潇在这边不答话,他也不以为意,只当她性格使然,问她想吃什么,也好让厨房提前准备。萧潇顺着他的意,随便报了两个菜,她今天也真是忙,应付完山水居那位,这会儿还要再应付一个江安琪,萧潇自知这番谈话不会和善到哪里去,所以提前叫了一壶薰衣草茶,安神静气,很适合谈话氛围。

再来说说江安琪吧,她坐在萧潇对面,褪掉了明星架子,漫不经心的倒了一杯花茶,问萧潇:“你了解傅先生吗?”

“不怎么了解。”萧潇礼貌回答。

江安琪漫不经心的喝着茶,半晌后,并未抬头,只缓缓开口道:“我跟他的事情,你应该都听说了吧?”

“听过一些。”萧潇听到的传闻,多是张婧说给舍友听得八卦语,所以真假有待考量,而她听过即忘,只知道江安琪是傅寒声的绯闻女友,两人在05年确实暗中往来频繁,至于其他,不知。

江安琪放下杯子,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萧潇,突然问:“你会折纸飞机吗?”

萧潇微愣。

“会。”很多八零年代的人,在童年时期,应该都曾折过纸飞机吧?

江安琪自嘲的笑了笑:“我也会折纸飞机。”

萧潇不答话,她不答话,是因为她不理解江安琪究竟是什么意思。

江安琪轻声叹道:“我今天找你,不是为了给你添堵,也不是有意给你下马威,就是想看看,我的新替身,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新替身?”萧潇蹙眉,低低的重复了一遍。

“傅先生的心里藏着一个女人,至于是谁,我并不清楚,不

tang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女人喜欢折纸飞机,或是折过纸飞机,当初傅先生就是因为看到我折纸飞机,所以我才得以认识他。”说到这里,江安琪翘起了嘴角,看着萧潇,语气温和道:“如果我是替身,那你又是什么呢?”

萧潇思绪有些迟滞,他心里藏着一个女人?

有关于傅寒声的感情史,她一无所知,他那样的人,身边有女人并不奇怪,可若是心里藏着一个女人,就有些奇怪了。

这世上,还有他傅寒声得不到的女人?这般念念不忘,怕是那段情在尘世面前已成憾事,既然不能争取,也只能藏在心里了。

她不知,是真的不知。

还有,江安琪或许是傅寒声念念不忘的替身,但萧潇知道自己不是,因为两人是利益婚姻,再说她也从未在傅寒声面前折过纸飞机。

纸飞机?她都快忘记该怎么折了。

再看江安琪,并不像是为了误导萧潇,所以这才故意撒谎,她甚至苦口婆心道:“傅寒声在感情上是出了名的绝情,你我校友一场,我刚得知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真的又惊又恨,但他对我从未上过心,我也没权利,没立场生气,只希望你不要陷得太深了。”

江安琪这么一席话,看似是好心提醒,但萧潇听不得她这么说傅寒声,管他们之前有过怎样的感情牵扯,总之这么说不对。

“如果我是你,纵使被他当替身对待,也绝不会私下说出这番话来,他给你感情上的伤害,但你也因他获得了事业上的成功。在我看来,受惠者不能用‘绝情’两个字来形容施恩人,有欠妥当。”萧潇语气随和,嘴角隐有浅笑,衬得一双眸子光华流转,十分好看。

江安琪突然沉默了。

她沉默,是因为萧潇掌控话语权,她竟没有回嘴的机会,只听萧潇不疾不徐道:“江小姐,说句比较世俗的话,你那个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尤其是C市电视台,美女主持众多,再不济还有一群千姿百态的女记者们,你虽貌美如花,但背后没人撑着,少不了要强颜欢笑,陪酒是难免的事,若是碰上难缠的赞助商…”

这话萧潇说的含蓄,但对江安琪来说,已是最大的难堪。不其然想起某次陪领导宴请赞助商,那赞助商酒后失言:“唉,江小姐这身段,看着眼馋的很,若不是名花有主,我可就不客气了。”

江安琪听了,当时又愤又气的直掉泪,如今被萧潇一言道出辛酸和苦楚,顿时有些恼了:“萧潇,我一片好心来找你,身为过来人,处处为你着想,你倒好,以为攀上傅寒声就可以自此以后耀武扬威了,实话告诉你,好花不常开,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其实这话说完,江安琪就后悔了,她竟在后辈面前这么没风度,任她口生莲花,但到了萧潇这里,竟只有被她牵着鼻子走的份。

一般女孩子见到江安琪会慌,会乱,会底气不足,会欠缺自信,但萧潇没有,她太平静淡定了,举止言谈自始至终都是一派从容,鲜少有情绪波动的时候,明明是个小丫头,却隐有傅寒声的迫人气势。

怎不诡异?

萧潇和女人对峙,或是消化语言,通常脑回路都和别人不太一样,听江安琪这么说,萧潇想的是,也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叫不叫: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

萧潇不愿再纠缠此事,掏出自己那份花茶钱摆放在桌面上,“江小姐,这么说吧!就算有朝一日我会步你后尘,我也绝对不会当着旁人面说他是非。”

无关喜恶,这是做人最基本的素养。

最后,萧潇在离开前,用一句话做了结束语:“江小姐,今天很高兴认识你。”

傅寒声一愣,发什么脾气

一场茶谈邀约,最有筹码的获胜方本该是江安琪,但那个叫“萧潇”的女孩子却在不动声色间掌控全局,或谈笑,或沉默,皆是一派深不可测。

萧潇离开之后,江安琪独身一人又在咖啡厅里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夕阳沉没天际线,咖啡厅里客人逐渐增多,她这才戴上墨镜起身离开窒。

周五黄昏,江安琪驱车回到公寓大厦,把车停妥后,她没有乘电梯上楼,而是选择了爬楼梯。

对的,爬楼梯。

和萧潇一番浅谈之后,江安琪的内心是十分压抑空虚的,都市欲念和情感欲念把她折磨的筋疲力尽。她家住在18楼,昏暗的楼道里,她慢吞吞的走着。1到4楼,一步步走上去,一点感觉也没有;爬5楼的时候开始感觉有点累,6到11楼,她是真的累极了,她在那一刻体验到了对生活,对工作的厌倦,到了第14层楼梯拐弯处,江安琪双腿发软,她大口的喘着气,也不嫌脏,直接坐在布满灰尘的台阶上,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她是名主播,也曾出演过一两部都市电视剧女主角,她在周五这天,褪掉明星光环,却是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她坐在楼梯台阶上,大口喘气的同时,开始幻想电视或是小说情节,若是虚幻世界,女主角这时候应该撒狗血的开快车前往海边,背影孤独,寂寞行走时,背影有着说不出道不明的伤感和怅然,再不济也应该前往酒吧配合着重金属音乐和一群买醉的都市男女,喝的酩酊大醉;或是找人教训一下不识好歹的女配角(萧潇),不不,这不是女主角该做的事情,女主角都是柔顺善良的纯情小白兔,通常有这种想法的人多是女配角…

她去找萧潇是因为不甘,也确实见不得萧潇跟傅寒声在一起,但萧潇的应对和谈话却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的成名路充满着辛酸和隐晦,虽被优雅和完美包裹,却有着不敢轻易示人的痛,但这些痛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给悉数道出,她怎能不难堪?不堵气?

这就是C市,它被繁华和空虚装点,像是一条在暗夜里吐着蛇信子的毒蛇,你越是没心没肺,它就越是伤害不了你;可你若是较起真来,到头来除了会被它咬伤之外,还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抛开明星外衣,江安琪自认普通,自认平凡,所以她在极力生存的C市,在周五黄昏,面对突然生出的空虚和迷茫,面对那些情感无皈依,她不去海边装忧伤女,也不去酒吧自甘堕落买醉,而是在无人获知的楼道里,无声的哭了很久,很久…戛…

尘世生活,充满着动荡和不安,C市是金融大城,尤为残酷,截止2007年,人才市场依然每天挤满了失业人员,很多大学生急需工作单位接收,各大汽车和火车站有人怀揣理想来到这里,又有人久寻不到工作,急的牙龈出血,却也只能拖着行李遗憾告别这里,走时恨恨的啐骂C市空有繁华地,却无容人量,有人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红着眼睛委屈道:“老子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

同样是周五,萧潇离开咖啡厅就站在路旁打车,咖啡厅离汽车站不远,路对面走过几个年轻人,一个个拉着大皮箱,一边兴奋的高谈阔论,一边大步往前走。

他们对这座城市充满了新奇和向往,大部分男人想在这里获得事业上的成功,大部分女人想在这里获得婚姻上的美满,但生活从来都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有出租车停在了萧潇身边,萧潇上车后,对出租车司机报了目的地:“山水居。”

“哪里?”司机回头,多打量了一眼萧潇。

“山水居。”

萧潇话音慢,这一次,司机听清楚了,老实开车,不再多话,尽管疑惑重重。

在C大读书后,萧潇乘出租车回去过几次,每次打车,司机看她的眼神都是颇为奇怪,那种眼神,萧潇懂。

众所周知,山水居是博达董事长的住宅居所,坐落在半山腰,警卫森严,那里的一景一物,因为保护过于周全,所以全都被赋予了神秘色。

张婧曾八卦过:“听说,就连山水居佣人外出购买生活用品,也有豪车接送,每月佣金堪比小部门经理,你说我们这么苦哈哈的上学有什么用?还不如直接去山水居应聘当女佣。”

还记得那晚,张婧幻想当女佣后的生活,若是和傅先生小打小闹,日久生情,那绝对是一部浪漫偶像剧。张婧说的兴奋,言谈间那么逼真,好像真实剧情已经在山水居上演了一般。

其实,抛开白日梦不谈,张婧并没有说错话,山水居上下出行,确实有豪车接送,所以出租车平时很少往来山水居一带,也难怪萧潇每次打车的时候,出租车司机都会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了。

天际晚霞正在慢慢消散,萧潇摇下车窗,冷风扑面,吹得眼睛有些疼,她又把窗户重新摇了上去,靠着车窗,沉默的看着沿途街景。

平时上课,她都会直接把手机给关了,但周五这天没有,接到江安琪的电话,萧潇有些意外。

她无法定义江安琪和傅寒声之间的关系

tang,所以有很多事情,她并不适合评价。如今是江安琪,接下来呢?是否还会出现第二个江安琪呢?

情绪受影响,又想起她丈夫的心里藏着一个女人,她开始觉得头疼了,连带她的想法也有些混乱,所以傅寒声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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