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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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潇抿着唇,她站着不动,双臂垂放在身侧,左手握着右手腕,那是极为妥帖的闺秀姿容,但傅寒声却看得微微眯了眼:“还愣着干什么?”

“我不去。”萧潇皱了眉。

傅寒声抬起右手食指,当着萧潇的面,轻轻的摇了摇:“这事,你说了不算。”

这男人又在耍霸道了,太大男人主义了。

萧潇也是有怒气的,虽然被她控制住了,但出口时,却是声音发颤:“傅寒声,我不是你的员工,你没权利强制我遵循你的吩咐。医院,我不去;洗纹身,不可能。”

书房沉寂。

傅寒声靠着窗台,静静的看着萧潇,他就那么打量着她,那眼神不算太锐利,倒像是两把交替使用的尖刀,正在一层又一层的解剖着萧潇,他在窥探萧潇的内心,同时萧潇也在剖析傅寒声的这把莫名邪火。

是谁告诉他,她有夜盲症?还有纹身这件事,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让她洗纹身?

萧潇直觉,傅寒声的坏情绪是跟上午出行外出有关,他都见了谁?

不知过了多久,傅寒声一步步走近萧潇,萧潇强迫自己站着不要动,他已走到了她的面前,似是意识到刚才语气有些重,再开口,声音缓和了许多:“潇潇既是唐家长女,又是傅家儿媳,不比旁人,到了夏季,短袖衣服或是裙子一上身,被人看到肩上那处纹身怎么办?知情人知道潇潇是在遮掩伤疤,不知情的人到时候会怎么想?会不会把潇潇想成是一个小太妹呢?”

说这话时,傅寒声搂着萧潇的肩,已经恢复了温柔语气,萧潇情绪被他带的很坏,也不愿斟酌语气了,再次强调她的意愿:“我不去医院,也不可能洗纹身。”

“嗯,不去。”傅寒声点头,手臂离开萧潇的肩膀时,他还“温存”的拍了拍她的肩,转身倒水喝去了。

他那么平静,似乎因为萧潇的坚持,此事不得已无疾而终,但——

傅寒声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一旁,拍了拍空桌面,“过来喝水,等我们到了医院,怕是没时间再喝水。我咨询过医生,洗纹身不能一次清除,大概需要三、四次,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总会清除干净的…”

萧潇气得眼圈直泛红:“我不去。”

他不理她,接着道:“洗纹身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疼。到时候忍着痛,坚持一下,也就过去了。”

“我不去。”萧潇声音提高了一些,这次不仅声音是抖的,就连身体也在隐隐发抖。

傅寒声短暂沉默,因为他在喝水。

一杯水喝完,傅寒声朝萧潇走了过来:“走吧,洗完纹身,我们回来再开饭。”

他伸手牵萧潇的手,却被萧潇给避开了,她原本想绕过他,直接回卧室的,却被他一把擒住了手腕,萧潇瞪着他,眸子清寒,咬牙切齿道:“傅寒声,我说了我不去——”

他是傅寒声,在不到20岁的年纪里,一举吞吃博达,十几年来心机深沉,逐渐位居C市首富,他在山水居虽然是温情的丈夫,但却不能掩盖他骨子里的强硬和霸道。

傅寒声不理会萧潇怒火指责,他今天就是要这么任性,他为什么就不能任性一次?太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

最初看到那

tang处纹身,他对她,只有说不出的怜惜,他亲吻那处纹身,他在欢爱之际,亲了一次又一次…

真是该死。

徐誉的话在他的脑海中不时的翻涌而出:飞鸟代表着暮雨,那些花代表着阿妫。

纹身图案是萧暮雨画上去的。

傅寒声这次是真的怒了,他拽着萧潇往外走,萧潇愣是不肯配合他移动分毫,她使了重力在脚上,又使劲去挣她被钳制的手腕:“傅寒声,你放手,我让你放手——”

周六临近中午,山水居上下全都惊呆了,眼睁睁的看着傅先生拽着傅太太往楼下走,楼梯台阶太多,又是缓缓直下,傅先生寒着一张脸,下楼梯时,步子迈得很快,男女身高悬殊,再加上力量有别,萧潇一路被傅寒声拖着往下走,萧潇为了避免摔倒,所以下楼时可谓惊险横生,看得众人心惊胆颤。

“先生,您这是——”曾瑜受了惊,急忙上前,她是想要劝阻的,却被傅寒声一个眼神杀了过来,曾瑜从未见傅寒声这么生气过,当时就怯了胆,虽然心急,却是再也不敢上前拦着了。

傅寒声的步子实在是太大了,萧潇被他拽着,下了楼梯后就一直跌跌撞撞,可谓狼狈不堪,山水居上下虽然焦心紧张,但看到这样一个傅先生,却都是不寒而栗。

“先生,有话好好说,太太的脚伤还没完全好…”

不同于其他佣人,他们是站着不敢动,曾瑜虽然不敢劝阻,但却紧巴巴的跟着两人一起往外走,男女主人均是寒着一张脸。

傅寒声是阴沉,萧潇是愤怒。

主宅前,高彦和张海生见傅先生拖着太太往这边走,两人面面相觑,在男女主人走近时,就那么忐忑不安的打开了后车门。

“上车。”傅寒声看着萧潇,语气不是一般的生硬。

萧潇恼恼的瞪着他,用力甩开他的手指,竟被她挣开了,她刚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返身回去时,却被一股力道推到了后车座上,她这一摔可谓是头晕目眩,还没坐稳身体,身体已被傅寒声禁锢在了怀里,再然后便是“砰”的一道关门声响起,震得萧潇吓了一跳。

吓一跳的还有匆匆上车的高彦和张海生。

“开车。”后座男子语气冷漠,面无表情的发号着施令,猩红的眸子,像是一个堕入地狱的魔。

医院。

萧潇很疼,洗纹身的疼,远远超过了当年在南京纹身时给予她的痛。

纹身覆盖着她的伤疤,多年后早已愈合,但洗纹身的时候,伤疤再度涌出鲜血来,那些血顺着她的手臂缓缓的往下流,骇人的红。

高彦和张海生站在一旁,他们是不忍心看到这一幕的,见萧潇脸色惨白,他们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但目光投向傅寒声,却都不敢开口说话。

纹身本是极美的,但洗纹身却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萧潇第一次洗纹身,刚开始那会儿,是极其吓人的,纹身周遭皮肤仿佛被火烫红一般,伤疤隐隐可见,那是一条蜿蜒长疤,少说也有七公分,就那么曝光在他人面前,初见只有说不出的恶寒。

医生手法十分利落,拿着工具,动作熟练,一看就是洗纹身高手。

这天中午,独立房间内,没有人开口说话,室内安静的令人心头发慌,傅寒声不看妻子惨白的脸色,他只是看着那些缓缓流下的鲜血,他的眉眼间还残留着暴戾的怒气,他看起来那么无动于衷,但手指却微微颤抖着…

——潇潇,原谅我!我只是一个男人,我会吃醋,我会嫉妒,这纹身你不洗,我都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红尘琐事,唯情最伤人

是周六午后,不管是傅寒声,还是萧潇,他们都不是胜利者。

在高彦和张海生的眼里,傅寒声待萧潇已是极致,婚后从未对她发过一次火,永远都是轻声软语的说着话。他本是一个很少笑的人,但婚后却是笑容不断,除了有些公事和应酬必须他亲自出面,他几乎把时间全都给了萧潇,每天围着她打转。他们,山水居上下,很多人,都不曾见过这样一个傅寒声。

此刻这样一个傅寒声,他们也没见过,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对萧潇发火,萧潇洗纹身的时候,他起初目不转睛的看着,但他后来不看了,他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再看萧潇,洗纹身不痛,是不可能的,况且纹身下还有那么深的伤疤,但她坐在那里却是一动也不动,甚至未曾哼过一声岑。

萧潇的忍耐力和承受力,远在高彦和张海生的意料之外,他们这位傅太太,脸色苍白的很,但表情却是漠然的可怕,仿佛不知道疼痛,不哭也不闹。

真的不知疼痛吗?

第一次洗纹身的过程里,萧潇无意识手指交握,指尖除了有些冰凉之外,还在隐隐发抖。比起洗纹身带来的疼痛,萦绕在她心头的痛才是最剧烈的,它不可抑制的痉~挛着。

纹身是暮雨给她画上去的,当时纹身店里,他一边认真专注的帮她画纹身,一边开玩笑道:“飞鸟是我,藤花是你。欢”

“嗯。”她故意曲解他的意:“飞鸟是我,藤花是你。”

他失笑:“把男人比喻成藤花,太过阴柔,少了阳刚气,不好。”

2008年年底,萧潇去万佛寺上香,她大手笔捐了香火钱,交了数本新写的佛经,那天她和慧能法师慢步浅谈,期间提起凡尘事,夕阳照在她的脸上,仿似万事成烟。后来,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轻声喟叹道:“大师,红尘琐事,唯情最伤人。”

2008年1月5日,萧潇念及最多不是“情”,而是回忆,当年南京纹纹身的经历,伴随着第一次清洗纹身结束,萧潇恍然惊觉心里一阵松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哗啦啦的掉了一地。

傅寒声终于在这个时候有了动作,他起身帮她套上宽松的毛衣,又把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面对他的“体贴”之举,她的唇紧紧的抿着,她冷冷的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大吵大闹吗?萧潇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被洗纹身带来的异味折腾的胃部一阵阵不舒服。

傅寒声刚搂着她走了几步,她就忽然返身去找洗手间,她在里面吐得眼睛直泛酸,察觉有手臂环住了她的身体,抬手轻轻的抚着她的背,他不说话,而她只管吐得天昏地暗。

离得近,静谧的洗手间里,隐隐能够听到傅寒声的呼吸声,那样的呼吸有些慢,后来他似是说了什么话,但萧潇正是难受时,脑子嗡嗡的响,却是什么也没听见。

萧潇这么一吐,全身竟跟虚脱了一样,被傅寒声扶起身的时候,萧潇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推开他的时候,目光从他英俊的脸上一扫而过。

那张脸,冷峻的像是最坚硬的雕像。

萧潇一言不发的走出医院。上车前,他扶她,她抬手甩了过去,直接打在了他的手臂上,率先上了车。

一路沉默,她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身上似乎盖了什么东西,她听他轻声吩咐张海生:“温度调一下。”

她胸口起伏,唇线下沉,假慈悲。

身份使然,不管是傅寒声也好,萧潇也罢,做戏是应生活和现况所需,之前傅寒声在山水居动怒,已让众人议论纷纷,眼下男女主人尚未回来,山水居上下便已站在门口迎接,曾瑜站在人群前面,见傅寒声下车,众人恭敬的弯下腰,目光却都偷偷的瞄着后车座。

傅太太还没下车呢?

曾瑜上前:“先生,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傅寒声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弯腰朝车里伸出了手。

萧潇看着那只手,面色冷漠,可终究还是把手放了上去,察觉手被他一寸寸握紧,再然后便被他带到了车外。

那是1月,花园香气四溢,萧潇没有吃午饭,她回到卧室,就把外套扔在了沙发上,回到床上躺下了。傅寒声弯腰捡起外套,去了一趟盥洗室,等他再回到床沿坐下,有温热的毛巾正带着湿气在她脸上,手上移动着。

擦完了,他握着她的手,轻声说:“我让曾瑜把午餐端上来?”

萧潇:“…”

他又说:“毛衣脱了再睡。”

萧潇:“…”

他似是无言坐了一会儿,方才离开卧室。

萧潇闭着眼睛,纹身处火辣辣的疼,那一刻萧潇的内心宛如是翻江倒海的发酵池,她在人前忍着泪,人后却烫红了眼。

黄昏,萧潇起了床,在房间里简单用了餐,胃口不大,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因为这几天纹身处不敢碰水,以免发炎,洗澡就算了,萧潇在浴室里,用毛巾擦了擦身体,套了肩带睡裙重新回到了卧室,看到

tang床上坐着一人,萧潇脸色依旧,不是一般的面无表情。

床上摆放着一些药膏,傅寒声帮她细致的涂抹着。萧潇肩膀红肿,刚洗纹身,模样是很恐怖狰狞的,但他涂抹药膏时却很专注,语气淡和:“疼的话知会我一声,我轻点涂。”

萧潇不理他,她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她在想:傅寒声,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前一秒你是这世上最温情的丈夫,后一秒你却可以化身成魔鬼,可怕的令人心思胆颤。

此刻,他又恢复成了那个温柔体贴的好丈夫,坐在床上帮她涂抹药膏,她在侧眸间就能看到他的头,头发乌黑,他和她用一个牌子的洗发露。纹身一事,他并未多说,但她很清楚,定是有人把纹身幕后的事情告诉了他。

她一直记得,他初次亲吻她的纹身时,她当时的震撼有多大,她没想到他会亲吻她的纹身,他甚至在欢爱时,说她纹身很美。

说纹身美的人是他,迫她洗纹身的那个人也是他,除非是他知道了纹身的来历,否则不会无端逼她洗纹身。

是谁告诉了他?这世上又有几人知道此事?这本是她和萧暮雨私底下的小秘密,就连萧靖轩也不知道,那么是谁告诉傅寒声的呢?

想到这里,萧潇觉得手心都是凉的,指尖一颤,这太毛骨悚然了。

傅寒声察觉到了,抬眸看她,“弄疼你了?”

纹身处清清凉凉的,舒缓了灼痛,但萧潇不领情,至少此刻不领情,她定定的看着他,良久后她听到她对他说:“我要去南京。”

他皱了眉,但只有一瞬:“再过两天,我陪你一起回南京。”

萧潇学傅寒声先前的霸道手势,摇了摇食指:“这事,你说了不算。”

他迫她洗纹身,不顾她的意愿,一言而决;那么,她要去南京,无所谓他同不同意,因为她必须去。

傅寒声是不愿她去南京的,但她用他白天的话来堵他的口,摆明是心有怒气,他隐忍了情绪,拿着药膏继续帮她上药,语气缓和了一些:“这几天纹身处不要碰水,避免伤口感染,记得涂药。”

最后他说:“早去早回。”

萧潇不曾知道,傅寒声也不曾知道,纹身一事是萧暮雨告诉徐誉的。

2003年,徐誉频频前往南京,期间不可避免的和萧暮雨打过几次照面。2004年年初,唐氏开始拟定裁员计划,萧暮雨看到报纸那天,碰巧徐誉前来南京找萧潇,萧暮雨为了阻止萧潇,和徐誉有过寥寥浅谈。

萧暮雨:“你是聪明人,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潇潇和你亲近,无非是在利用你,一旦唐氏解体,她势必不会再跟你有任何瓜葛。即便如此,你还是要帮她吗?”

徐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萧暮雨:“唐氏眼下已有裁员计划,依我对潇潇的了解,她不把唐氏搅得天翻地覆,绝对不会收手。她对唐家的恨远在你想象之上。潇潇右臂被MOMO咬伤之后,上面留了一条长疤,她每次看到那条疤痕,情绪就会变得很暴躁。担心她出事,也担心她想不开,为了掩饰那条伤疤,无奈之下,我只好帮她在伤疤上画了纹身图案,哄她说:飞鸟是我,小花是她。如此一来,纵使她每次看到纹身,心里有恨,但是否还有那么一层温暖在?徐誉,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极力拉她上岸吗?可你这样,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害她…”

那是一个深夜,月光照在了小区里,也照在了萧暮雨和徐誉的心里,那里都有着不能轻易示人的伤。

贪念,最可怕的是贪念

周日吃罢早饭,萧潇上楼,傅寒声坐在客厅里,和周毅各自拿着一份文件探讨着相关细节,周毅不时的拿着钢笔在上面记录着要点。

一阵脚步声传来,傅寒声停了话锋,转眸朝声源望去,是萧潇。对了,此刻出门,她是要去机场,目的地是南京。

傅寒声放下文件,眼眸看着萧潇时,还算柔和,他问:“消炎药带了吗?岑”

因周毅在,萧潇不便给他摆脸色:“带了。”

傅寒声笑着点头,这时沙发旁的座机响了起来,傅寒声对萧潇道了声“稍等”,微侧身接起了电话。

越洋电话,很显然是公事。

老板讲话的时候,周毅对萧潇微笑致敬,萧潇点头,也算是打招呼了,她望着正在通话的傅寒声,他今天穿着式样简单的家居装,面庞冷峻,气质成熟,英语流露而出尽显简练。他最出色的,从来都不是他的财富和外表,而是气势。

他的气势最有震慑力:强势、霸道、阴狠、暴戾…这些特质集合在一起,渐渐汇成了一个性格鲜明的傅寒声。

昨晚上了床,他揽她入睡,被她翻身避开了。萧潇这么一避,竟忘了右臂的“纹身”,直接压到了伤口上,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欢。

傅寒声连忙起身查看,见没事了,这才吁了一口气,停了片刻,他似是叹了一口气:“睡吧!”

同床而眠,却不再碰她。

卧室不再是黑漆漆的卧室,而是有了照明灯,她知道有灯光,他睡不着,前半夜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来萧潇只知道他下床离开了。

未吃早餐前,周毅就带着公事来找傅寒声,于是饭桌上只有萧潇一人,这么细算下来,有关于她要去南京,他未曾在这方面和她有过只言片语。

知道萧潇还在客厅里站着,傅寒声暂时停止交谈,歉意一笑,望着萧潇道:“带现金了吗?”

“带了。”

他依旧微笑着:“高彦在外面等你,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打不打电话在萧潇,但她点了点头,低头查看了一下腕表时间:“我走了。”

“好,去吧!”他看着萧潇离开了客厅,坐了几秒,察觉手里还拿着电话,直接丢给了周毅。

周毅接替老板的工作,打完越洋电话,他扭头望向落地窗,那里有一道修长挺拔的背影,傅寒声站在那里看着妻子乘车离开,看着那辆车逐渐消失在他的眼前,但却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他知道,他的举动伤害了她,而她此时前往南京,不管是因为什么,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本人也希望能够暂时避开他。

他终究再一次成为了她的避之如蛇蝎。

周毅单臂攀着沙发扶手,对着老板的背影道:“傅先生,苏越昨天去了南京。”

傅寒声站在窗前没有动作,也没有任何回应。

在此之前,周毅一直在派人调查苏越的身世,苏越和萧暮雨身为双胞胎,但出生后,并非全都被送去了孤儿院。苏母是通过相关介绍人抱养的苏越,而萧暮雨大概是身体不好,所以才会被家人丢弃在了孤儿院门口。周毅目前正在查那位“介绍人”,已有眉目,相信再过不久,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苏越和萧暮雨的亲生父母是谁,但——

静默片刻,傅寒声略显疲惫道:“苏越的事,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查了。”

不查了?

周毅愣了一下,紧接着问老板:“那太太此次去南京,需要派人跟着吗?”

“…只保安全。”

周毅打电话跟那边的人交代了一声,他知道老板心情不好,也知道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终究还是沉了心,周毅迟疑道:“傅董,太太和萧暮雨已经是过去式,更何况他已经死了。现如今,您和太太已是夫妻,我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您对太太的好,她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

傅寒声回头看了一眼周毅,他不打算辩驳和否认,周毅跟随他那么久,有些事情别人不知道,但周毅是知道的,所以他不瞒。

返身回到沙发前坐下,他拿起文件翻看着,看了一会儿,自嘲一笑:“对,她会知道,但在她的心里,我永远只是那个第二。”说到这里,他抬眸看了一眼周毅,笑意轻微:“是第二啊!周毅。”

周毅一时静言,老板是那么傲气的一个人,不管做什么事情,他向来是那个第一,但他此刻却认命第二,这其间包含了多少不甘和无奈。

“此生,太太和萧暮雨是绝无可能了。”周毅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隐隐间夹杂着几许人世冷漠。

傅寒声低头看文件,周毅的话他听到了,他只是停顿不言。

活人,怎么能完胜死人呢?人死了,什么都是好的,就算是那些不好的,也可以变得无关紧要。可活人不行,稍微有一点不是,就会被无形中放大很多倍。

他此生从未被人击败过,但在情

tang感上却败给了萧暮雨。

萧暮雨活着时,他不是萧暮雨的对手,萧潇看不到他的存在,他在她面前厚着脸皮,像个幼稚的年轻人晃悠了那么多次,但她看不到他,他有什么法子呢?她若是看他一眼,他哪怕是抢,也要把她抢回来,即便她会因此恨他,可她不看他。

2005年,他看她和萧暮雨数次拥抱接吻,他的心在油锅里备受煎熬,他恨过她,恼过她,怨过她。一切只源于她的视若无睹,他的爱而不得。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三十而立的他,学不来死缠烂打,那就离开吧!他的爱是卑微的,卑微的不敢见光,一旦见光,她不露分毫情绪,而他只会莫名难堪和无地自容。

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对情感太过苛刻,她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都不曾注意到他,这让他无比挫败和无望,心结就是在那个时候滋生的。

他是傅寒声,却只敢在萧暮雨病入膏肓时,出现在她的面前,不敢道一声“爱”,说了,她不认识他,可能会以为他是一个疯子,会以为他为了唐氏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所以只敢用幌子契约了。

他原本已经放弃她了。她若真的能和萧暮雨在一起,他学不会祝福,至少不会破坏。其实江安琪和她一点也不像,越接触越不像,她们唯一的相似之处在于,她们都是半工半读的大学生。她连唐家的钱都不要,又怎么会接受他的钱呢?但江安琪比她听话,因为他给钱的时候,江安琪会伸手去接,这很重要。

2007年,签订契约,他是为了让她能够好好活下去,但他起了贪念,起了厮守一生的贪念。他避忌她心里有人,这也是贪念。

是他太贪心了。

不贪了,贪是万恶根源。她若念着萧暮雨,就念着吧!他掏心掏肺都不足以撼动她,他还能怎么办呢?他只盼她好好的活着,多些快乐。是他混淆了这场婚姻的本质,他是否快乐不重要,她是否快乐才重要。

她要去南京,好,去吧!山水居就在这里,她知道回家的路吧?

如果重来一次,他还会强迫她洗掉纹身吗?

他依然会这么做,飞鸟是萧暮雨,藤花是她。若那纹身一直在,他会堵心一辈子。萧暮雨,她放在心里念吧,别让他知道,他看不见,心也就静了。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在想,马上就快过年了,今年哪都不去了,过年期间排开一切应酬,他要给她亲自包顿饺子吃。

那一年,他去餐厅看她,她端了一盘饺子给他,他吃得一颗心暖融融的,回到C市后,磨着母亲教他怎么包饺子,弄得满身都是面,却是笑容不断,惹得母亲在一旁不停的笑话他:“履善是越活越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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