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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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院长欣慰的笑了:“回去见到你父母,代我跟他们问好,这些年来全国福利院条件比以前完善了许多,他们待你好,我是知道的。”老院长毕竟是谨慎的,家里还有亲人在走动,他不敢提楚衍和白素的身份,所以说话间难免有所避讳。不愿别人知道白墨的身份,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白墨了悟,正是因为懂,所以才心怀感激。

老院长问白墨:“这次回来,打算在连城住多久?”

白墨说她不确定,她说她现在每天过得很忙碌,被人需要的时候会觉得很开心。

老院长笑了,“感恩和帮助别人毕竟是一件好事。”停了一会儿,老院长想起一件事情来,对白墨说道:“林弛你还记得吗?”

听到“林弛”这个名字时,白墨正在喝茶,手微微一抖,有茶水溅了出来,一滴又一滴的砸落在桌面上…

倒没有慌张,漠然的抽出纸巾把水珠擦拭干净,放下茶杯,却再也没有喝茶的意思了。

“似曾听过。”

耳边隐约响起男童凶狠的声音:“偷东西还敢狡辩,我踢死你。”

他在她人生中消失了20年,那些阴暗、愤怨、耻辱的过往,她曾以为早已烟消云散,但如今听到,恍若隔世的同时,她才惊觉有些记忆一旦存储在脑海里,纵使被遗忘,却会在某个瞬间骤然清晰深刻。

老院长感慨道:“他现在是连城出名的慈善家,时常来看我,有一次提起你,他说他以前在福利院里私底下偷偷苛待你,他很自责后悔。”

白墨低头,过了很久,笑了笑:“我已经忘了。”

跟老院长告别,白墨开车回去,今天日光格外明亮,照在挡风玻璃上,那么刺眼,好像能够在不经意间就刺穿她的眼睛。

没想到会那么快就再次见到林弛。

就在她见到老院长的隔天,她想或许是老院长告诉了林弛她的行踪,要不然怎么那么巧。

她和林弛之间没有缘分,更不算旧识,只是一场她极力想要忘掉的噩梦。

20年前的她瘦弱不堪,营养不良,见到他会心生愤恨和畏惧。

20年后的她亭亭玉立,眉目间没有不安和愤怨,只有冷漠,冷漠…

20年前的林弛两面三刀,处处针对她,下手凶狠,不知轻重。

20年后的林弛坚毅硬朗,戾气尽退,看向白墨眼神温和懊悔。

他们似乎都变了。

白墨很想笑的,但她笑不出来。

“娃娃。”

他唤她的名字,他从未这么轻声细语的唤过她,如今听到只有讽刺。

林弛比她大九岁,白墨有记忆以来,林弛就已经在福利院生活多年了。

林弛家境还是很好的,他懂事不久,他父亲出轨,直到新欢产女,他母亲才获知真相。林父见事已至此,干脆破罐子破摔,要跟林母离婚,林母自是不肯。

那日,林父收拾行李要离开,林母拉着车门不让林父走,林父干脆发动引擎,心想车开后,林母势必会松手,因为她胆子一向很小,但没想到车子发动了,而林母却铁了心的不放手…听说身体被甩到路旁,没等救护车来就断气了。

这一幕被林弛亲眼目睹,明显是受了刺激。

林父坐牢,在国内没有亲人,林父朋友也不愿收养林弛,因为林弛从出生的那刻起心脏就不太好,他就像一个皮球一样,被人踢到了这里。

过早体会人情冷暖的林弛性情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原本就跟白墨无关,但因为他们同处福利院,没有父母,一直视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是亲人,在白墨出现之前,最得宠的人是林弛,后来白墨很小,再加上长得漂亮,性子安静,所以难免偏爱白墨多一些。

林弛的恨意向来很直接,白墨两岁左右,他就开始恐吓她,喜欢折磨她为乐。

后来,白墨明白,他之所以那么讨厌她,是因为她和他的“妹妹”是同一年,同一个月份出生的,看到白墨,他就想到了让他家破人亡的“妹妹”。

林弛从不叫那个小孩子是他的“妹妹”,他叫她小贱人,连带的也会私底下叫白墨小贱人。

福利院工作人员喜欢白墨,他就会想方设法陷害白墨,让别人讨厌她。

林弛是谁啊?他比白墨大九岁,九岁足以在这种环境里修炼成仙了。白墨时斗不过他的,孩子们都听林弛的,因为患病,所以残虐。那样的架势好像恨不得白墨天天跪地求饶,他才能从中得到报复的快感。

白墨是很少哭的,就算林弛偷了工作人员的钱偷偷塞在白墨的枕头下,所有人拿着异样眼光看着白墨时,她也没哭。

“我没有偷东西。”

她声音很低,低的仿佛能够渗进尘土里。

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孩子们都帮林弛,有人作证看到她进出工作人员的房间,说的那么言之凿凿,好像她真的进去过,只是她记性不好,所以忘了。

自此她的形象在工作人员眼里一落千丈。

四年,在她最需要朋友和温暖的年纪里,长久被人孤立,私底下承受林弛的恶意捉弄,有时候看到他扬起的手臂,她就会感到害怕,下意识缩起脖子。

她的举动,换来轻狂者的笑声,只有她的心闷闷的,沉落到海底,没有声息。

林弛离开福利院是在白墨4岁那年,也是在那一年白墨遇到了白素。

林弛定居国外的远房姑姑听说林弛的际遇,回国收养他,很多人都很不舍,唯有白墨内心很欢喜,她兴奋的一连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好像即将被收养的那个人是她一样。

临别前,林弛最后一次堵住她,不过没有再打她,也没有捉弄她,他只是看着白墨,冷冷的说了一句:“你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她没吭声,贴着墙,她想如果林弛再打她的话,她就快速跑到角落里,护着头,只要不打她的脑袋,打哪里都可以。

她想,这一次她不会再恨他,因为他要走了,永远走出她的人生,只是想想,心里都能乐出花来。

林弛还记得,他离开那天,很多人都在哭,只有远远站在一旁的她在笑。那种笑是来自眼眸最深处,她在欢庆他的离开。

可那一次,他竟奇迹般的没有戾气大生,更没有殴打她的冲动,他站在阳光下眯眼看着她。

第一次真正的审视观察她。

她穿着破旧的衣服和鞋子,因为是捡剩下的,偶尔鞋子鞋码还会一个大一个小,也不知道她每次走路都是怎么走的,竟然还能走的那么自然如常。

她很瘦弱,瘦的仿佛活不到冬天,他明白都是因为他,他把他的恨悉数发泄在了她的人生。

一次次陷害她,让人孤立她,眼睁睁的看着工作人员疏远她,她在夹缝里坚强不屈的生存着,四岁的孩子在长久的排斥和异样眼神里变得越发沉默,敏感小心翼翼,很多时候她都会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呆着,没人愿意跟她玩,有谁愿意跟一个不肯认错,时常偷东西的小偷在一起玩,即便她是无辜的。

她怎么就击不垮呢?同为不幸的人生,为什么她的笑容有时候可以那么灿烂,仿佛能够忘掉所有的悲苦。

毕竟还是有些生气的,他离开,她就那么欢喜吗?

——福利院的人除了吃就是睡,偶尔凑凑热闹,然后静静的等死。你连热闹都凑不了,离死期不远了。

——没人会再需要你,你对这个世界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被父母遗弃在这里的人此生注定得不到幸福。

后来,在异国生活的林弛,在温暖里慢慢改变戾气性情,他会常常想起娃娃,想起那天眼泪溢满她的眼眶,却被她压制着不肯流出来。他的话击垮了她极其微弱的期望。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那种话,若换了现在,他是万万不会说出口的,但过去的过去,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如今,她的性格还跟小时候一样,对亲近的人热情,愿意付出所有的温暖,但跟不喜的人仍然保持着一段距离。

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一道伤口,但他想,她的性格其实跟他有着直接的关系,她眉宇间的漠然,是他赋予的。

午后阳光寂寂,闲闲的洒落在林弛和白墨的肩膀上,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故友”再见,只有林弛声音里有着喜色,他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好像童年时的噩梦只是白墨一个人的幻觉。

——娃娃,能够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离开福利院之后,我一直都很挂念你,多年前我从报纸上无意中看到你,虽然你那时候已经九岁了,但我一眼就认出了你,看样子你在法兰克福过得很好。

——上天还是很厚待你的,我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你会被楚家收养…

白墨终于抬眸,淡淡的看着林弛。

他像是一个邻家大哥哥,那么温和亲切的说个不停。

他觉得往事时过境迁,她觉得彼此谈话宛如一场笑话。

他和她并不熟,所以现如今这股亲热劲,又是做给谁看呢?

风好像有些冷了,她打断了林弛的话:“好了林弛,就这样吧!”

林弛眸色沉了下来,嘴角的笑容也在瞬间僵在了唇角,看着她,不再说话。

离开前,她留给了林弛第二句话,也是当天相遇后的最后一句话:“听说你在做慈善,挺好的。”

移佛,还钱风波

更新时间:2014-2-26 22:25:46 本章字数:3487

清晨和傍晚交替,又是一天天过去了。

白墨此后又去了一次福利院,给他们检查身体时,并没有再遇到林弛。

云萧常说:“你的冷淡,有时候杀气腾腾。”

她听了,只是笑,但语气却是认真的:“萧,你们在我的冷淡之内。”

冷淡之外是漠视和无情,冷淡之内是温暖和感怀。她不是一个圣人,只想活的分明一些恁。

也许,她的冷淡让林弛意识到了一件事实:他把她当故友,但她却把他当成了陌生人,也许连陌生人也不如。

周日那天,她没有去学手语,而是坐在家里静默温茶,看书。

外面在下雨,她没有打伞冒雨散步的冲动。也是这么一个下雨天,她站在集体宿舍里,看着他们从她枕头底下搜出来一条银手链胆。

那天雨下得很大,她习惯性的贴着墙,发着呆。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她想,如果她亲生父母还在,他们看到她被人误会和指认,他们会相信她吗?

不会的,她知道不会。

别人误会她偷钱的时候,她说不是她偷的,没人相信。为什么不愿相信她呢?她还那么小,她一个人没办法离开福利院,她偷了钱有什么用,她又花不出去。

别人误会她偷手链,她说手链她又戴不上,她偷手链干什么啊?有人说她手贱,有人说她是惯偷…

一句惯偷,把所有的不合理变成了合理;每次都有人“无意”中发现,于是汇变成了一声“手贱”。

她被白素收养的时候,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好像堆积多时的垃圾终于被人清走了一般,她踌躇不安,她扯着白素的衣袖:“你想好了吗?我在他们眼里是小偷。”

白素笑了笑,但却握住她的手,很紧:“我知道你不是。”

为了第一个愿意相信她清白的人,她抱着白素的腿,委屈的哭泣着。

白素对她说,他们越是误会,不喜欢你,你就越要笑容灿烂,活出不一样的自己给他们看。

白素带她去福利院,用她的名义送礼物给那些朋友们,让她每个星期都抽空去福利院帮忙。

白素说:“墨墨,你的尊严是在这里丢的,我相信有一天你还能在这里把尊严给找回来。”

半年后,终于有人跟院方承认,她不是小偷,这一切都是林弛故意陷害她的。

她得到的是什么呢?将近两年背负恶名,被人孤立,时常活在闲言碎语和异样的眼神里,当真相揭开的那一刻,他们无非谴责早已离开福利院的林弛寥寥数语,至于她只获取到稀落复杂的一声声:“对不起。”

可即便是再简单不过的“对不起”,却让她在无人时潸然泪下。

很多东西以为没有改变,殊不知早已在时光流逝中面目全非。

如今24岁的她,再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任人欺负污蔑的女童,她不再呆坐角落眼神委屈,一坐一天,不说话,寂静等死。

感受到了温暖,她不可能再回归黑暗。

小时候每每受了委屈,她就喜欢四处奔跑,她在福利院里像个初生的小牛犊,莽撞逃窜,想要冲破围墙,逃得远远的,以为只有这样才能活出不一样的自己。

可围墙太高,太坚硬,她闯不出去,也不敢出去,出去意味着饿死,所以她只能站在墙根下看着周围的高楼大厦,看着万家灯火。

万家里面,没有她。

这样一个雨夜,似乎能够冲洗净世间尘埃,冲刷出时光沟壑,挖掘出最初最初的自己。

鞋子一个大,一个小,她跑几步,就会一只脚心一痛,连忙折返身把鞋子穿上,再次往前跑。她想她当时的姿势一定很难看。

隐忍,挣扎,故作坚强,她唱着属于自己的独角戏,跌跌撞撞,不知她想要的是什么,又该期望些什么…

夜色暗了下来,房间明明暗暗,仿佛幼时她羡慕他们可以成群结对的玩捉迷藏,她也想参与,但只能远远看着。

后来,她不羡慕他们了,因为他们玩捉迷藏,最终都会被人找到,可她不会,她玩捉迷藏,没有人来找她,她在角落里兴奋又激动,随着时间流逝,兴奋转化成平静,她藏身暗处,无比安宁。

那是她最早感知安全感的地方。

白墨盘腿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水已经凉了,她摸了摸干燥的脸,无声呢喃道:“真傻。”

谁傻?习惯一个人玩捉迷藏的小女孩,太过傻气。

房间很早就开着灯,她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正在计划晚上吃什么饭的时候,明亮的房间忽然一片漆黑。

停电了。

她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摸出手机,先给物业打了电话,一直处于忙音状态,可见对于停电原因,什么时候会来电的问题,各家住户都很关心。

白墨也不打电话了,家里是没有蜡烛的,不管什么时候来电,外出买些蜡烛总是没错的。

外面还在下雨,很小,路面上积水不少,她走的很慢,一天没出门,只当是散步了。

公寓附近有家超市,虽然停电,但电力供应却很充足,这时候逛超市的人很少。

白墨买了几支蜡烛,准备结账的时候,又想到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来电,就又买了一些面包和日常用品,家里有牛奶和果汁,可以省下了。

白墨在路上给物业打电话,终于打通了,询问他们什么时候会来电,对方说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左右,也许更快,说不准。

白墨想,只要来电就好。她想事情入神,所以当她走到小区楼下,看到大喇喇停在道路中间,挡住大半道路的黑色汽车时,终于皱了眉。

倒不是车主太没有公德心,而是站在车身旁的男人,消失了大半个月,终于出现了。

“晚上好。”身形挺拔修长的男人,纵使身着休闲装,依然温润如玉,一身琉璃。

“同好。”白墨这时候宁可不要礼貌,但又颇觉无奈,这人啊!为了一百美元,还真来了,挺能折腾的。

元朗原本没期望她会理会他,所以当他听到“同好”两个字时,竟忍不住笑了笑,尽管那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冷不热。

“出去买东西了?”他看到她手中提着超市的购物袋。

她点头,一手拿着购物袋,买的东西比较多,有些重,一手撑着伞,想要打开钱包,比较吃力。

元朗知道她的意思,主动开口:“把伞和购物袋给我。”

白墨也想早点解决,就没多想,把伞和购物袋给了元朗,在手袋里翻找着钱包。

元朗没看,伞几乎都在她的头顶,免得她淋湿,她低头取钱的时候,可能因为外面比较冷,睫毛微微颤抖着,他眼眸一热,想起那日双唇相贴,接吻的时候,她的睫毛也是像现在一样微微颤抖…

元朗移开眸子,把眼睛落在她的发丝上,不其然又想起她汗湿的发紧贴在她白皙的胸前…

他想叹气了,却是再也不看她,望了一眼小区住户,问她:“停电了吗?”

“嗯。”白墨从钱包里取出一百美元,递给了元朗。

元朗举了举手中提着的购物袋,意思是两只手都在忙,没办法接钱。

“放在我外套口袋里。”他说。

白墨能怎么说,为了能够尽快移走这尊大佛,她又很配合的把钱放在了他的口袋里。

元朗看到她的动作,只能遗憾错失机会,如果手上不是有东西的话,他一定会抓着她的手,十指交握藏在口袋里不松开。

这么想的时候,白墨的手已经很轻快的从他口袋里抽了出来,她去接元朗的伞还有他手中提着的购物袋。

但某人不合作,“挺重的,我帮你提上去。”

多么贴心啊!

白墨静静的看着他:“元先生,我已经把钱还给你了。”

“嗯。”

白墨说话是很直接的:“所以,我们能不能桥归桥,路归路?”

元朗沉默了几秒,非常认真的对白墨说:“为了讨债,短短大半个月,我先后往返连城多次,这次好不容易拿到钱,你心里难道就不会过意不去吗?”

不会。

白墨把钱包放在手袋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元先生,其实可以不必这么麻烦的,我说过我可以把钱邮寄给你。”是他自己喜欢折腾,关她什么事?

元朗笑的温和:“我见到邮递员或是邮寄过来的任何物件都会心生恐惧。”

白墨抿唇,藏住紧咬的牙齿,“我第一次听说。”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没听说过很正常。”把伞又体贴的往她身边移了移,“外面还在下雨,我们快进去吧!”

白墨头都大了,我们?

深夜23点,近她情怯

更新时间:2014-2-27 19:30:38 本章字数:3321

冬夜细雨,不知不觉间早已沾染了几分凄凉。

白墨的脸在车灯映照下反而令人看不真切,她不说话的时候,带着淡淡的沉静,倒是比以往更加冷漠了,按理说元朗应该适时退避,但他不希望现如今的咫尺有一天会变成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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