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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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因为,荷包并不重要,而里面的东西,却十分重要——说不定,会显露自己的身份。”

黄梓瑕说着,将荷包收起,交到他的手中。

周子秦将荷包收好,一抬头看见外面,赶紧拉着她,说:“你看你看。”

黄梓瑕看见齐福那群人又在偷偷地藏东西,便随口说:“算了,先找我们需要的东西吧。”

“可我们需要什么东西呢?”周子秦说着,一边漫无目的跟着她翻东西。

黄梓瑕在厚厚一叠文书之中,抽出了一张稍显暗黄的纸放在他的面前,说:“比如说,这个。”

周子秦看了一眼,顿时眼前一亮:“钟会手书?”

“而且,是嘉平元年十二月初九的信,落款是,尚书郎钟会。”黄梓瑕将它放在桌上,淡淡地说,“这应该就是,温阳请禹宣去研究过的那封手书。”

“真奇怪…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呢?这不是温阳的吗?”周子秦拿起来看了看,又伸头去看她手中其他的信笺,“这些又是什么?”

黄梓瑕将那些信在他面前铺开:“洒金纸、薛涛笺、桃花封,你说呢?”

周子秦凑头去细看,却闻到一股脂粉香气扑鼻而来。他迟疑着问:“这些不会是…所谓的情书吧?”

“就是情书,而且,都是风月女子的信。”黄梓瑕说着,抽取一封看了看,上面写的是:

枕上闻鹊喜,懒起看花枝。竟日佳兆临,唯不见相思。

——长春苑娟娟冬日呵手亲笔。

周子秦顿时感动了,说:“虽然诗不见得好,但难得这诗中情意令人感动呀…”

“这种诗,就是她们院中找个粗通文墨的人,然后替每个姑娘都写一首,姑娘们遇到喜欢风雅的恩客,就写了送给他,不过为博一个才女名声而已。”黄梓瑕说着,又取出另外几张纸看了,果然差不多都是这些套路,思郎怨郎等郎盼郎诸如此类,后面落款也都是“兰兰作于午夜梦回时”、“沅沅红烛之下试笔”、“小玉妆成和韵”,一个比一个情真意切,委婉动人。

周子秦叹为观止,又有点庆幸后怕地说:“幸好紫燕没有嫁给这种人,不然岂不是将要来气死。”

黄梓瑕对于他这个妹妹也是有点好奇:“她的准夫婿去世了,现在一定很伤心吧?”

“没有啊,正在积极物色下一个人选呢。”周子秦说着,手中忽然停了一下,从那一叠纸中抽出了一张雪浪笺,“咦…这张倒是有点奇怪。”

黄梓瑕拿过来,发现雪浪笺上印了雅致的蓝色方胜文,比之其他花柳缠绵的信笺,别有一番洗净脂粉的意趣。

她念着上面的文字,发现也与其他不同——

曾为分桃怨,曾为断袖欢。冠盖满京华,公子世无双。

周子秦捂住脸,一副嫌弃样:“这拼拼凑凑,写得也太烂了…干嘛不找个写得好点的人捉刀。”

黄梓瑕指着下面的落款,说:“别看诗,看这里。”

周子秦仔细一看,似乎并没有什么两样:“夜游院松风深慕子衿。”

“夜游院…松风?”周子秦似乎咀嚼出了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嗯,你记不记得范元龙上次说过的,他去夜游院找过小倌?所以,我想这应该是成都府中一家…南风场所。”

周子秦的嘴巴张成了一个圆型,脸上兴奋得发光:“这么说,我们可以以公务的名义去逛风化场所啦?还是…还是南风啊?哎呀,我爹娘管得严,我可从没去过那种地方,想想就很紧张怎么办?”

黄梓瑕是一点都没从他的脸上看出紧张来,只看到了兴奋与期待。她想了想,放下书信往外走去,说:“我得先回去一趟。”

周子秦赶紧跟上:“回去干嘛?”

她有点心虚地低下头,说:“先去和夔王禀告一声。”

周子秦若有所思地点头:“没错,一个宦官去风月场所,要是不事先对上司说清楚,日后怎么报销公款呢?”

再一想,他又追了上去:“哎哎哎,崇古,不对啊!反正是衙门出钱,还要跟夔王说清楚干嘛啊?”

到了李舒白处一看,场面十分尴尬。

节度府中的一个老管事正带着几个美人儿往外走,一看见黄梓瑕他们过来,赶紧一脸谄笑地迎上来:“哎呀,杨公公,您回来啦?”

黄梓瑕看看他身后的那群美女,立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点点头不说话。

“范节度担忧王爷远来寂寞,无人弄琴添香,因此买了几个出色的良家子送来,可王爷似乎看不上眼呢…”

黄梓瑕说道:“王爷素有洁癖,不喜他人近身,在王府中亦是如此,刘管事无需再挑选侍女了。”

刘管事的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我过几日,再找几个长相端正的少年过来。”

“哎,不是这个意思…”黄梓瑕还未来得及阻拦,自以为得知秘密的刘管事已经兴冲冲地带着那队女子离开了。

黄梓瑕与周子秦面面相觑,两人都露出牙痛的神情。

李舒白听他们回来这么一说,也露出无奈神情:“随便他们吧,总之想要在我周身安插人手,也不是容易的事。”

张行英神情庄严地说道:“我虽只有一人,誓死捍卫王爷安全!”

李舒白看了他一眼,平淡地说道:“附近几镇节度使也过来了,今日我会与他们碰个面。里面有几人是当年我曾在徐州指挥过的,自会挑选几个知根知底的人过来,你也不必一力独扛,太过劳累了。”

“属下…”张行英抓着头发,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黄梓瑕知道他是个实心人,平时说话也结结巴巴的,何况李舒白这话中几层意思,他哪里会懂。于是她赶紧出声说道:“下午,我得请个假,和周子秦一起去梧桐街。”

出乎黄梓瑕意料,李舒白居然完全没有反应,只挥挥手说:“去吧。”

她有点踌躇,而周子秦以为李舒白不知道梧桐街是哪儿,便补充道:“就是那个…成都府最有名的风月场所梧桐街。”

李舒白点头,站起来准备出门:“嗯。”

黄梓瑕正在忐忑,观察着李舒白的神情,他却浑若无事,问:“齐腾之死,如今有什么线索了吗?”

“有了一些,但还不充分。”黄梓瑕点头,想起身边还带了之前他们一群人的证词,便拿出来给他看,说:“那天王爷走后,我们将在场所有人都盘问了一遍,口供在此。”

李舒白接过来,一张张十分快速地扫过,每一张都只扫了一眼,然后,他在禹宣那一张上停住了。

黄梓瑕凑到他身边,俯身去看那张口述证词,却没发现什么疏漏的地方,她沉吟片刻,看向李舒白,却发现他的目光,定在供词的最后,禹宣印下的一个掌印上。

按例,与案件有涉人员在问话时,都有专人笔录,写完后签字按手印,以求真实无误,免得有人胡言乱语影响公务。

禹宣的手掌纤长,骨节匀称,是十分优美的一个印记。

她正看着微微发怔,却听到李舒白的声音,轻轻地说着,如同叹息:“这个手印,我曾见过。”

十六 桃李秾艳(三)

禹宣的手掌纤长,骨节匀称,是十分优美的一个印记。

她正看着微微发怔,却听到李舒白的声音,轻轻地说着,如同叹息:“这个手印,我曾见过。”

黄梓瑕愕然,低声问:“王爷见过…他的手印?”

“有什么奇怪的,我身兼大理寺卿,虽然平时事务交给纯湛,不太管事,但所有结案卷宗我都看过的。”他瞄了她一眼,然后淡淡地说,“每个人的手印都各不相同,手指的三条主纹路,还有无数细纹路,都是自生下来后就难以改变的。所以律法才规定按手印、掌印,以断绝狡猾生事之徒钻空子的企图。”

“但是…这么多掌印,王爷扫过一眼,便真的能…全部记得吗?”黄梓瑕不敢置信地问。

周子秦因为要去风化街而心花怒放,立即摇着尾巴上来献媚了:“王爷天纵英才,当然记得啦,不信证明给你看!”

他说着,从刚刚那叠李舒白看过的卷宗中抽出一张,遮住了所有的东西,只露出一个掌印,然后问:“王爷可还记得此掌印是谁?”

李舒白瞥了一眼,说:“郡守府家仆,负责洒扫西苑,兼办花匠工具的吴吉英。”

黄梓瑕觉得自己真的好想膜拜面前这个人。就这么刷刷两眼看过的东西,居然这都能记得住,简直是神人啊。

她的目光落在禹宣的那份供词上,踟躇着,问:“那么…王爷见过的,禹宣的手印,是在哪里?”

李舒白皱起眉,片刻思索。直到张行英换好衣服跑来,站在门外等候时,他才忽然轻轻地“哦”了一声,说:“两年前,我刚刚兼任大理寺卿的时候,为了熟悉事务,曾将十年内的所有案卷都看了一遍。他的手印,出现在五年前长安光德坊的一份卷宗上。”

黄梓瑕又问:“其他的呢?”

“他应该不是犯人,但是…我当时没有留意,确实有点不太清楚了。”他看了她一眼,缓缓说。

黄梓瑕若有所思,嘴唇微启,想说什么,但又止住了。

他也不看她,先给案头琉璃盏中的小鱼喂了两颗鱼食,见它吞吃之后在琉璃盏中安静如昔,才说:“我先走了。若有其他线索,我会再告诉你。”

黄梓瑕觉得他并不像是想不起来的样子,但他不肯明言,必定有其原因。

她思忖着,脑中忽如电光一闪,忍不住叫了出来:“王爷…”

李舒白回头看她。

“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马车之内…”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心中疑惑已久的事情,忍不住心跳都紊乱起来,“您当时看了我的手掌,便立即猜出我的身份,认出我是…”

李舒白微微一笑,点头说:“很多卷宗上,都有你的掌印。”

黄梓瑕忍不住也笑出来,说:“我就说嘛…一个人的人生,怎么可能真的从掌纹上看得出来。”

他见张行英与周子秦都已走出了门厅,而她近在咫尺,扬着一张笑脸笑盈盈地望着她。

不知是否因为胸口那一股微微悸动的热潮在催促,他自己也不明白的,竟抬起手在她的眉心轻弹了一下,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她抬手按住自己的眉心,“哎呀”地笑着叫了一声。

他们笑着相望,片刻后又忽然像明白过来一般,略觉尴尬。

他将头转了过去,匆匆说:“我走了。”

“是…”她也低着头,再不敢抬起来。

周子秦压根儿没想过,黄梓瑕出了节度使府之后,为什么一直脸颊微红。他如今一心只想着去未知的世界探险,只顾着兴奋地说:“你看吧,我就觉得王爷肯定不会在乎你去花街柳巷的——反正你也就是跟着我去开开眼界而已~”

到了梧桐街,已经是接近晚饭时间,天色稍微昏暗。

周子秦站在梧桐街上,看着头尾望不到边的秦楼楚馆,满街灯红酒绿,顿时惊喜不已:“崇古,你知道吗?我现在的心情十分激动!”

黄梓瑕只能给他一个白眼:“走吧。”

梧桐街的风月场所都是在官府备案存档的,也算是开门作生意的。几个站在街头的老鸨龟公看见他们,更是大大方方地过来招揽他们,夸自己家的姑娘长得多漂亮。

周子秦一身正气地抬手制止了他们:“我们今日是去夜游院的。”

“哎哟…”他们顿时脸都皱成了抹布,“好好的漂亮爷儿们,原来好这一口——喏,街尾巷口种着两棵老桃树的就是。”

出乎他们的意料,夜游院的生意着实不错。他们进去时,只见很多房间内都已经有人在弹唱饮酒了,有几个人歌声十分出众,周子秦还驻足听了一会儿,一副“今儿算见着市面了”的满足感。

黄梓瑕还算正常,问过来迎接的龟公:“松风在吗?”

龟公赶紧说:“在的在的,马上出来,两位…就叫一个人陪着?”

周子秦看了看一声不吭的黄梓瑕,只好拍拍胸脯:“对,我们就…就喜欢叫一个人陪!”

见这两人看来挺横,龟公赶紧通报进去,松风立即便出来了,殷勤地给他们端茶倒水,熏香调琴。待要唱一首“相思调”时,黄梓瑕制止了他,问:“你在这边应该也有多年了吧?平时都有什么客人?”

松风轻声软语说道:“小人不幸,流落风尘已有六年了呢。平时熟客不少,只是像两位这样人才相貌的,可真少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她身上靠。黄梓瑕虽然身材修长,可松风毕竟是男人,比她高了半头,此时这低眉顺眼靠过来的样子,那小鸟依人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别扭。

周子秦一脸正气地将他拉了过来,示意他好好坐着。松风一脸委屈,问:“二位还要磨蹭多久啊?”

周子秦正气浩然,喝道:“我才不跟你磨蹭呢,我就想问你,那个那个…”

说到这里,他才发现因为光顾着见世面,他连自己到这边来的原委都忘了,只能可怜兮兮地望向黄梓瑕。

黄梓瑕说道:“我们其实并不是来寻欢的,只是最近有朋友出了事,所以才过来打听一些事情——不知你的熟客之中,可有成都府名人?”

松风顿时泄了劲儿,懒懒地靠在桌上托腮望着他们,说:“废话,我松风艳名远播,成都府中喜欢我的人还少么?别的不说,节度府中,可也有人眷顾我呢…”

周子秦脱口而出:“节度府齐判官?”

松风飞他一个白眼,说:“齐判官是谁?我说的是…”

他压低声音,眉间那种炫耀的神情简直要闪瞎三人的眼睛:“你们可不能说出去哦,是节度使范大人的公子啦,他曾来眷顾过我一次的…”

黄梓瑕无语地回忆了一下那个范元龙的模样,然后将袖中那张齐腾房中找出的信笺递到他面前:“这可是你写的?”

松风扫了一眼,点头:“是呀。”

“你还记得起来,是写给谁的吗?”

松风有点苦恼地说:“这个我怎么知道?这首诗是找了个什么刘生写的,我平时零零散散写了大约有五六十遍吧,很多客人都喜欢附庸风雅的,好像嫖了个会写诗的就格调高些似的。”

周子秦又问:“还记得是哪些人吗?”

松风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客官您觉得会有吗?我们的客人,除了外地人不怕,本地人一般都是悄悄儿趁晚过来的,连愿意透露名字的也没几个人,多是说自己叫‘李甲’‘王大’‘刘二’的,除非是熟客,来往多了才通个名字呢。范节度使的公子,也是别人陪他过来的,我才隐约从他们的口风中知道呢。”

黄梓瑕便直接问:“所以,到底送给了哪些人,其实你自己也不知道?”

“你想要的话,我也可以写一张给你呀。”松风笑道。

备受嫌弃的周子秦不屈不挠地说:“你再想想看,是不是忘记了…”

“那么,温阳你可知道?”黄梓瑕问。

松风“哎”了一声,说:“他我倒是知道的,我们都是三四年熟客了,跟别人不同的。哦对了,他还说最喜欢我的名字了,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我的琴也弹得不错,各位要听一听吗?”

黄梓瑕摇了摇头,问:“这么说,这首诗他必定也有?”

松风掩口笑道:“是的呢,这诗,我也曾给他写过的。当时他看了摇摇头,然后说,人与人,相差可真大。我就不服气了,问我比谁差了,他却只摸了摸我的头发,说,他连我也只能仰望呢,你有什么可想的。”

他说到这里,脸上也没有什么郁闷的模样,依然笑嘻嘻地说道:“我一想也是,我是人下人,谁会觉得我比谁强呀?他也不是什么人上人,还不准人家心里也有仰慕的人了?”

黄梓瑕默然垂下眼,沉吟许久,转头看向已经惊掉了下巴的周子秦,说:“走吧。”

周子秦还在惊愕之中,见她已经站起走出了,赶紧追上去,拉住她的袖子急问:“崇古你怎么还这么冷静啊?你听到了吗?那个殉情的温阳,他、他喜欢男人!”

“是啊,我知道了。”黄梓瑕点头说。

周子秦有些郁闷:“你这一脸平静的模样,肯定是又早知道了!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们还怎么做好朋友啊?”

黄梓瑕淡淡地说:“那些诗社的人说话时,你就应该觉察到的。”

“啥?他们说了啥我怎么不知道啊?”

黄梓瑕对周子秦也无奈了,正在想时,后面松风已经赶了上来,一把抓住他们的袖子,朝他们大喊:“别走呀——”

周子秦莫名其妙,见他还死抱着自己的胳膊,赶紧一把甩开他问:“干嘛?”

没想到松风身轻体软,被他一甩,顿时撞在了地上,额头都摔破了,顿时大喊起来:“来人啊,来人啊!这两个客人喝茶不付钱就跑了,我阻拦还被打了!”

夜游院豢养的打手们顿时抄起棍棒冲了出来,黄梓瑕和周子秦赶紧赔不是:“对不住啊,不知道这边喝茶要钱的…”

话音未落,几根棍棒已经不由分说先砸下来了。

周子秦挺身而出,替黄梓瑕挡了一棍,痛得龇牙咧嘴:“糟糕了崇古,今儿会不会死在这儿啊?”

“那你就亮出身份啊!”黄梓瑕低吼。

“亮什么亮?要是被我爹娘知道我借口公务逛窑子,还不如死在这儿呢!”

多谢容之帮忙捉虫,修改了一下~

十六 桃李秾艳(四)

还没等他们说上两句,旁边又有几个人提着棍子冲了出来,周子秦急中生智,大喊一声:“我有钱!我付钱还不行吗?”

“钱要收,你打我们小倌又怎么说?就这么放过你们,我们夜游院怎么在这条街上立足?”龟公大吼,打手们顿时围上来,手中的棍子一起落下。

就在他们抱头蹲地,千钧一发之际,外面忽然有人飞身冲进来,只飞腿一撩,有一半人手中棍子都飞了出去,另一半的人则连棍子一起倒了。

那个人挡在他们面前,身材伟岸高大,往他们面前一站,威风凛凛。

周子秦顿时大喊出来:“张二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行英回头看他们:“王爷说最近不安定,这边又三教九流,恐怕不安全,让我暗地保护你们。”

他口中说着,手上不停,抓起几个重新围过来的打手又丢了出去。

黄梓瑕看着他大显身手,赶紧拍拍衣服上的灰尘。

周子秦却在那里惊愕不已:“王爷不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嘛?不是好像不管我们吗?幸好私下叫人保护我们了…”

还没等他说完,周围所有人都已经畏惧地缩在了墙角,不敢动了。

唯有松风跳起来,一边哭着一边怒骂:“你们这些无良混账!白吃白喝还要白嫖!我们干这行没日没夜,赚的都是血泪钱,卖身的痛你们谁知道啊…”

周子秦听着他血泪控诉,不由得眼睛一酸,赶紧一边掏钱一边自我检讨:“我混蛋,我混账…”

黄梓瑕都无力了,带着张行英灰溜溜地往外面走,一边问:“王爷呢?自己一个人去了?”

“是,他说他没事,但杨公公您这边比较要紧。” 张行英赶紧说,“不过我偷偷跟着到花厅那儿,看见几镇节度使都来了,才敢走的。”

黄梓瑕叹了口气,然后说:“走吧。”

狼狈不堪的周子秦也出来了,问:“我们回去吧?”

“不,还要去各个妓馆问一问。”黄梓瑕说着,带他们到旁边的那些楼阁之中,继续询问。不过之前不懂,现在可学乖了,知道这边喝茶说话也要钱的,看见姑娘时先奉上银子,顿时好说话多了。

长春苑娟娟:“齐腾?哎呀,没有这个客人呀…温阳公子吗?是呀是呀,是个非常可亲的人,出手大方,还特别会说话,姐妹们都喜欢他!你们说我写的这首诗?哎呀讨厌啦,人家今年写了几十份发出去的,当然也有温阳公子一份啦!您说傅辛阮?傅娘子盛名在我们梧桐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呀!我们几个姐妹一起去那边请她,才得她指点编了一曲《白纻》,如今是我们的招牌舞啦,各位不看看么?”

红香楼兰兰:“温阳公子?真讨厌,我们几个姐妹都知道的,外面相好的一大堆呢!上次说了要给我带满春记的胭脂,结果还给忘了!要不是他另买了支钗给我赔罪,我都不要理他了!那首诗吗?我抄了很多份送人,好不好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大家都说好的。傅辛阮傅娘子吗?我知道的,我好友翠翠擅琴,去傅娘子那边请她指点过,现在翠翠一曲身价翻了好多呢!”

章台阁沅沅:“真的,那首诗真的是我自己写的,别拿那些代笔捉刀的来对比。温阳公子么,倒是会写诗,可从不留下自己的笔迹。喏,我给你们念念他送给我的一首诗:芙蓉台上环佩解,销金帐中玉臂舒。鸿雁声绝茜纱窗,何日再闻兰麝息…我沦落风尘十来年,诗写得这么下流恶心的人,我也只见过他一个呢!傅辛阮么我也知道的,听说很多人去请教她歌舞,去年长春苑娟娟就是因为她帮着编了一曲舞,最后在整条街上大出风头,夺了花魁嘛。”

瑶台馆的小玉:“温阳公子怪体贴的,虽然来的不多,但一来就嘘寒问暖的。人真是挺不错的,去年我生病数月,他还给我送了些钱过来,若不是我另外有相好的了,他替我赎身我也愿意的…对了,傅辛阮傅娘子给我们写过一首歌呢,如今在我们苑内深受客人欢迎,几位不点一曲听听么?”

“逛青楼,也是挺累的。”

时至子夜,周子秦才回到衙门,累得直接就倒在了大堂上,只说得出这么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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