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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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了手机，下意识看了一眼岳灵珊。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那姑娘一个背影，她没穿那件惹来全班侧目的补丁衬衫，换上了崭新的春秋长款校服，深蓝领子，后背上方一片雪白，马尾扫在那上面，明亮光线下色泽有点黄，看上去缺营养，还没扎端正。

甄明珠忍着想让她将马尾绑好的冲动，收回视线重新趴在了桌上。

不期然地，想起了程砚宁。

脑海里秦远一句话闪过，她踢踢前面男生的凳子，小声问：“余明安，你有咱们学校校刊么？”

余明安也是好学生，和她还挺有缘，眼下已经同班第三年了，性格很好，听见她问话便微微侧头，应了声“你等等。”随后，他低头在抽屉里翻找半天，将校刊递给她。

“谢啦。”甄明珠歪头，给了他一个超大的笑脸。

余明安的同桌叫史晓慧，是班上的副班长，蹙眉看她一眼，提醒说：“上课别讲话。”

甄明珠一愣：“你管我——”

历史老师都不管，课堂上别说讲话了，偷偷嗑瓜子打牌的都有，这人偏偏针对她？搁以往甄明珠懒得理她，可前几天得知这人对秦远有意思，她便有点被殃及的情绪了。

史晓慧被噎得脸色不悦，最终没说什么。

甄明珠哼笑一声翻开了校刊。

边上，宋湘湘咬着发白的嘴唇凑过来看一眼，果不其然看见男生清隽俊秀的脸，乐得问：“哈，真要追啊，这可是程砚宁。”

“程砚宁怎么了？”

“不是我说昂，估计你没戏。”

这话甄明珠就不乐意听了，蹙起秀气的眉，瞪眼：“特么地能不能别涨别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啊！”

宋湘湘语重心长：“喜欢他的女生能从校门口排到篮球场，环肥燕瘦哪一款没有？没听说他和谁好过。况且人家今年高三，你还是别祸害祖国的栋梁了，回头是岸吧。”

甄明珠抬脚直接踢过去。

宋湘湘扑哧一笑，忍着肚子疼说：“真想谈，和秦远呗。”

甄明珠纳闷地白她一眼：“关他什么事，我们可是铁打的哥们，你别胡撺掇了，他知道了多尴尬。”

宋湘湘笑笑，没说话。

甄明珠没心没肺，她可不瞎。

秦远那家室、相貌，追他的女生同样一大把，不比程砚宁少。青春期嘛，女生很容易被这种高挑帅气还带着点痞的坏学生吸引，昨天她还见到高二某班花截住秦远说话呢。

可秦远只跟甄明珠玩，被呼来喝去还一脸纵容，一中谁不知道？

不过，这层窗户纸秦远没捅破，其他人自然不敢替他做主，因而宋湘湘点到为止，并未多言。

甄明珠将校刊收进自己抽屉，突然问：“大波你谈过吗？”

宋湘湘啊一声，侧头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珠儿，想了想，轻轻嗯了一声：“算谈过吧。”

“什么叫算谈过？”

“关系没挑明，毕业了。”

“然后呢？”

“没然后了呀。”宋湘湘趴在桌上，语调里含着一丝罕见的惆怅，“后来我再没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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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小美女和你打招呼呢

宋湘湘这态度反倒勾起了甄明珠的好奇，她暂时将程砚宁抛诸脑后，缠着她听故事。

那男生叫潘奕。

潘奕是宋湘湘的小学同学，从小就不学无术。六年级的时候，宋湘湘还挺懵懂无知的，下午放学的时候发现自己流了血，愣是不敢动，一个人趴在桌上掉眼泪。

潘奕那一天忘了东西回来取，临走的时候将自己校服扔在她桌上，很酷地来了一句：“你好像来月经了，回家找你妈吧，哭什么。”

宋湘湘窘迫不已，等天黑了，套着他的校服外套回家。

这之后，她下意识地关注上了潘奕。

潘奕全班最高，小小年龄已经长开了，眉眼很俊，上挑的眼尾边上有一颗痣。痣本身不好看，可是长在他脸上，衬着他永远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便多了一种难言的魅力，让懵懂的宋湘湘为此神魂颠倒。

这一点很快被潘奕发现，某一次放学，他路过她位子，低头问了一句：“你上课老看我干嘛？”

“然后你顺势表白了？”甄明珠眨眨眼，突然又笑了，“六年级，啧，你们可真早熟啊。”

宋湘湘白了她一眼，却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早熟。六年级的时候她的胸脯已经鼓起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跑步都会疼，男生女生的目光都会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一开始她尴尬，走路都低着头。

收回思绪，宋湘湘摇摇头：“没啊，怎么好意思。我后面就不怎么敢看他了。不过放学后会刻意晚走，教室里就剩下我们两个，我写作业，他就远远地坐着，天黑了再一前一后回家。”

“再没了？”

“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很快就毕业了。”宋湘湘笑着说。

甄明珠哦一声，若有所思：“说起来是因为大姨妈啊，我来大姨妈的时候，秦远也借过衣服给我呢。”

“所以说你迟钝。”宋湘湘暗暗地想。

*

下课铃一响，历史高第一时间出了教室。

他从不拖堂，一秒钟都不拖，哪怕某个题目没讲完，都会立刻住嘴来一句：“这道题我们下节课再说。”也因此，他深得民心。甄明珠一直觉得他眼神管用都是大家愿意挺他。

班上同学三三两两地结伴出去。

甄明珠一抬眸，瞧见李成功挤下讲台到了岳灵珊跟前，一脸笑意地说：“岳同学，中午请你吃饭。”

岳灵珊啊一声，红着脸道：“不……不用了。”

“不行啊，我这次考了第二全因为你，不请你吃饭我过意不去。”

他说话间看见徐梦泽和秦远，连忙解释说：“你放心，不是我单独请你，还有远哥他们呢。”

他不说还好，一说岳灵珊脸都红了，急得直摆手：“真的不用，我带了饭，我自己回宿舍吃。”

“人家姑娘不愿意就算了。”秦远对这么点小事缺乏耐心，抬眸顺嘴说一句，走到甄明珠跟前，哼笑：“你上课和宋湘湘嘀咕什么呢。”

女生的秘密不能乱说。这点讲究甄明珠还是有的，因而直接回了一句：“管这么多，你又不是我妈。”

话出口，两个人均是一愣。

甄明珠压根没见过自己妈，平时也很讨厌人提起她妈，神色正古怪地变化着，秦远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头，骂道：“我说你丫还没有没有一点良心，上午谁从阎王手下拯救你来着。”

甄明珠撇撇嘴，看着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她左边脸颊有一个浅浅的梨涡，笑起来脸蛋儿呈现出一种不对称的美，可爱又软嫩，尤其这样笑的时候，黑眼珠儿亮晶晶的，微微翘着唇角显出一点儿小任性，让人一颗心都能化了，愿意无限度纵容娇宠她。

秦远心情顿时明朗了一个度，耳听李成功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岳灵珊，转头朝女生来了一句：“你要不答应他，这小子估摸着能缠你一学期。”

岳灵珊看过来：“……”

她觉得秦远好像没说谎。就这一会工夫，她被迫留着听他说话，走都走不了，为难得要死。

甄明珠见她眉头轻蹙，附和说：“走吧，吃个饭么。”

教室里就剩他们几个，岳灵珊目光扫一圈，很难为情，抿唇点头说：“好吧，就一次。”

皆大欢喜，五个人出去吃饭。

*

放学能有十多分钟，校园里人声小了。

甄明珠一行人下了教学楼。

秦远和徐梦泽在说话，李成功在逗岳灵珊，她下意识转头朝高三一班的方向看了一眼，意外地瞧见了程砚宁和他两个同学，其中瘦高的一个男生她刚刚也在校刊上看见了，叫康建平。

康建平文质彬彬，气质温良宽和，边上另一个板寸头的男生比他俩略矮，浓眉大眼，看着很开朗爽快。

甄明珠一笑，朝三人打了个口哨。

浓眉大眼的男生叫薛飞，被她一逗便笑了，拿手肘撞一下程砚宁，笑着说：“小美女和你打招呼呢。”

程砚宁看他一眼，不予理会。

这一小会甄明珠已经跑到三人跟前，仰头问程砚宁：“你要出去吃饭呀？”小梨涡浅浅的。

程砚宁无处可避，垂眸恰好看见她校服裙晃起的下摆。

一中学生有两套校服，眼下天热，她穿夏季这一套也无可厚非，不过，很明显裙子裁过一截，在别人身上中规中矩的及膝款式在她这儿愣是变短了，多了些张牙舞爪、俏皮飞扬的个人气息。

程砚宁随意地收回视线，绕开她要走。

“哎！”甄明珠快一步伸手拦住他，气性上来，语调无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她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程砚宁尚未开口秦远就看不过眼了，上前扯住她手臂问：“你这干嘛呢，还要不要吃饭了？”

甄明珠气鼓鼓地看了他一眼。

秦远低声说：“请岳灵珊吃饭呢，别耽误人家二胖的事。”

李成功那个小气鬼＋吃货，平时对陌生人可没这么殷勤。甄明珠转动眼珠儿想了想，放话说：“那个，我说话算数。”

她被秦远扯走了。

薛飞一时间脑子没转过弯来，茫然地问：“什么说话算数？”

程砚宁仍是没吭声，倒是一直看戏的康建平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淡笑说：“估计是要追人的话。”

薛飞哈哈笑一声：“小姑娘其实挺可爱的。”

“就是有点公主病。”康建平看着几人走远的背影，下结论说。

高一那帮问题学生大多以秦远马首是瞻，可这秦远从初中开始就围着珍珠姑娘转，他都有所耳闻。如此一来，这小珍珠可不就是年级老大捧在手心里的公主么？

眼下，放话要追程砚宁，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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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远哥你也太偏心了吧

川渝人家。

五个人坐了个临窗的大圆桌。

李成功笑着朝岳灵珊讲：“你别看这家店不大，味道可是很正宗的，毛血旺超辣超麻超过瘾——”他一连说了三个超，声音突然一顿，摸着后脑勺笑，“那啥，你能吃辣吧？”

岳灵珊声音小小的：“我不挑食。”

“那就好。”

岳灵珊微微抿了唇角。

气氛突然安静，李成功这才发现满桌子就他一个人在说话，徐梦泽低头玩手机，秦远脸色有点臭，嚼着口香糖，盯着侧身趴在椅背上的甄明珠看，甄明珠呢，目光透过落地窗玻璃，直直地看向外面。

李成功下意识看出去，噗一声笑了，又朝岳灵珊讲：“看见马路对面那三个男生没有，中间最高最帅的那一个就是大名鼎鼎的程学霸，哦不，学神。”成绩逆天成那样，非学霸能形容了。

李成功语调揶揄，岳灵珊对中午那桩闹剧也挺清楚，不好接话，倒是对面的秦远，啪一声将手里把玩的银色磨砂面打火机扔在桌上，挑起眉峰，一脸不耐烦：“不说话能憋死不？”

李成功怔一下：“远哥你咋了？”

“……饿了。”秦远瞥一眼甄明珠，薄唇一掀，吐出两个字。

李成功立马扭头喊：“老板，我们的菜怎么还没上啊！”

学校门口最不缺吃饭的地方，川渝人家店面不大味道却不错，在学校门口开了好几年，价位偏贵，是学生里中高档消费水准，这会是饭点，桌子堪堪坐满，他这一声过去，老板晕头转向地应：“就来就来。”

“快点——”

李成功话刚出口，听见刺啦一声，秦远推开椅子，出去了。

他顿时看向徐梦泽，一脸懵逼。

徐梦泽比口型：“蠢。”

李成功：“……”

*

甄明珠根本没注意到边上这点动静。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

刚才距离挺近说话的时候，她闻到程砚宁的身上有淡淡的清冽香味，这会静下来回想，觉得好像是薄荷。别说，薄荷味挺衬他气质的，冷冷的很干净，闻多了却呛人。

他们三比他们晚出来几分钟，走在马路对面。

学校一出来路边是两排合欢树，也不晓得栽种了多少年，反正树不算高，她偶尔无聊了蹦起来去触，能摘到底端的叶子。此刻程砚宁就走在树下，秋天中午明媚的阳光从浓翠的枝丫树叶中投映而下，有些映在他脸上，好像给他那张脸镀了一层金光似的，禁欲，寡淡，不容侵犯。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落地窗外突然过去一个人。

秦远？

甄明珠下意识地朝门口看。

秦远正好进来，看见她在看他便笑了，很快走近，一抬手将拎着的东西放在她桌上。

一杯加了冰的柳橙汁，硬塑料杯壁上泛着冷气。

她露齿一笑，转身咬上吸管喝了口。柳橙汁是她的最爱，没有柠檬西柚那么酸，不像草莓蓝莓那么甜，比奶茶系列清冽，还没有咖啡的苦味和茶饮的怪味，总之，她最喜欢。

她喝东西这工夫，程砚宁几人走远了。

李成功看着落地窗，脑海里有什么转瞬即逝，他正拼命琢磨呢，闻到了热气腾腾的肉香。

五个人点了四菜一汤，很快上齐了。

秦远最先动筷，他随意地将毛血旺和水煮鱼上面几根香菜挑拣出去，一副很熟练的样子。

班上有名的坏学生头子，平日在教室后面踹门抽烟睡觉，岳灵珊原本是有些怕他的，此刻瞧见他这样，只以为他不喜欢香菜，便也乖乖坐着不敢乱动，等他挑完。

李成功瞧见她拘谨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开口说：“甄甄屁事最多，闻不得香菜的味。”

“zei，李失败你说谁呢。”

“说你呀，不服咋滴？”嬉皮笑脸的。

甄明珠气鼓鼓地看他一眼，正想发作，边上挑完香菜的秦远突然出声：“行了，吃完了出去打。”

他语调淡淡的，辨不出情绪。

岳灵珊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又去瞧甄明珠和李成功。

边上，徐梦泽取下眼镜，拆开筷子慢条斯理地交叉磨了两下，哂笑说：“吃饭吧，远哥开玩笑的。”

“……哦。”岳灵珊脸一红，跟着拆开筷子。

一顿饭吃的一言难尽。

她是好学生，却也晓得年级里这群问题学生都以秦远为中心，不过，饭桌上的秦远倒没听闻中那么脾气差。他会帮甄明珠买饮料，挑香菜，吃饭的时候话不多，姿态闲适，一看便知有很好的出身和教养。秦远右边的徐梦泽和他差不多，不过饭量很小，比她还小。李成功和甄明珠一直在互掐爆粗口，第四次开始的时候，秦远抬头睨过来一眼：“二胖你他妈没完了？”

“远哥你这也太偏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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