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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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男子因为她短短的一句话豁然开朗,又见她要走,急忙问道:“请问你是……”

黎夜光这才不急不慢地掏出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我是陈展部的策划组长黎夜光。”

男子接过名片仔细看了一下,也礼貌地回了一张,并自我介绍道:“姬川,想做一些艺术赞助。”

沦为陪衬的何滟脸色难看到了一定程度,一把将黎夜光拽到旁边,咬牙低声说:“黎夜光,这次我也没惹你吧?你干嘛抢我的人!”

黎夜光笑了,“咱们是小学生吗?还玩你没惹我我就不能惹你的游戏?拜托,你的资源被人抢走,那只能说明你没抓稳啊……”她说着不动声色甩开何滟的手,把姬川的名片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遍,果然是个值得她出手的金主啊!

何滟气急败坏,恨不得能当场把黎夜光手撕八块,可惜她刚要抬手,就看见高茜气势汹汹地扛着一把梯子奔过来,吓得她急忙举起双手投降,“我、我才是被欺负啊……”

哪知今天的高茜却是何滟的救星,因为她径直走到黎夜光面前说:“阿珂说上博的人已经到了修复中心,现在双方起争执,让我们赶紧过去。”

一听这话,黎夜光也顾不得管金主了,只对姬川点头打了个招呼,就急忙和高茜向修复中心跑去。

第十八章 众生皆苦,你却是草莓味儿的?!

part18

众生皆苦,你特么却是草莓味儿的?!

——《夜光夜话》

一到修复中心,扛着梯子的高茜率先冲进去,把肩上的梯子落地一竖,中气十足吼了一嗓子:“谁敢欺负咱们余大师!”她这一声魄力十足,只可惜空荡荡的工作间寂静无声,高茜的声音回响了一圈,又绕了回来。

阿珂见到黎夜光,如获大赦般地跑过来,“你们终于来啦!”

高茜闷闷地把梯子往墙角一靠,“人呢?不是说起争执了吗?难道已经打到医院去了?”

阿珂伸手指向工作间最里面的墙角,黎夜光探头一看,一向埋头干活的余白此刻搬了一张小板凳,独自坐在墙角旮旯,既不工作,也不理睬任何人。

阿珂解释道:“其实准确来说,是上博的人在争,而余大师执着地不听。现在小白和心薇把他们带去了小会议室,余大师就一直在墙角……”她说着顿了一下,用手捂住嘴巴小声补充,“……生闷气。”

这点黎夜光倒是相信,以余白的脾气,是不太可能和别人吵架的,生闷气才符合他的人设。不过他和上博的人能起什么争执?“怎么回事?”

“昨天我们做的泥板晒干了,余大师就把线稿复写到模拟用的泥板上,说是方便给他们看修复效果,可是上博的馆员看了泥板上的线稿,不满意……”阿珂一边说一边领着她们走到工作台前,黎夜光低头一看,泥板上的线稿和自己上次看到的画稿如出一辙,人物生动,线条流畅,笔法到位,一点问题也没有啊!

高茜重新撸起衣袖,“上博是不是想找茬?上周还来找我们借米芾和黄庭坚的字,看来是不想要了吧!”

“也不是找茬啦……”阿珂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将最后一块泥板立了起来,“黎组,你记不记得三块壁画里有一块颜色层剥落了,当时我还担心余大师补不回来呢。”

“真的补不回来了?”黎夜光眉头一蹙。

“不,现在是余大师不肯补,上博非要他补,所以才会争执……”阿珂指向泥板右下角上仕女的裙摆一角,黎夜光和高茜定睛看去,余白竟然把这一块空了出来,压根没有画,看来他早在临摹线稿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不补。

按照签署的借调协议,c博必须将所有借调的文物原样归还,所以上博提出这样的要求合情合理,如果余白不肯修补,即便黎夜光按照合约请来了余家人修复,上博也一样可以继续起诉追责。

黎夜光扭头看了一眼墙角面壁的余白,他背对着一切、无声拒绝,她记得在山上时他也这样,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月亮,足足坐到半夜十二点!

现在要还是在山上,黎夜光肯定让他坐一天一夜,可山下的世界哪能由着余白生闷气?而且她也有些意外,以余白对壁画的执着,怎么会有不肯修补的壁画呢?

黎夜光挥手示意阿珂和高茜离开,然后独自走过去,轻轻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好在余白谁都不理也会理她,他仰起头一看是黎夜光,再臭的一张脸也有了笑容,“是你啊。”

“我听说你不肯补壁画,所以来看看情况。”黎夜光说。

“因为不能补啊。”余白见到她,像个被欺负的孩子找到了靠山似的,连忙告状,“但是他们不听,非要我把那块壁画补得完好无缺。”

“那你能补得完好无缺吗?”她首先得确定关键性问题。

“我能啊。”余白微昂着下巴回答得很是笃定,“但是我不补!”

“能够做到完好无缺,为什么不做呢?”黎夜光真的不能理解余白的脑回路,能享受不享受就算了,现在是能修补也不修补?他的人生会不会太随性了点?

余白似乎和上博的人起了不小的争执,到这会儿了脸还涨得通红,见她不明白,立刻就急了,拉着黎夜光走到工作台前,指着半个拳头大小的破损处解释:“因为我查了资料,这块裙摆在上一次修复时就破损了一半,现在只是破损面积更大了而已,如果要修复,是修不回上一次半破损状态的,就得完全修复了,所以我才不肯……”

他正说着,上博的两个馆员走出了会议室,余白一见他俩,立刻把脸一扭,又跑回墙角去了,还伸手捂上耳朵,坚决不听一个字。

黎夜光不能像他一样任性,她迎上去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壁画我们一定会修复好的。”

一个年级稍大的馆员面红耳赤,看样子也被余白气得不轻,厉声说道:“这三块壁画馆长很重视,如果修复不好是一定要追责的。”

虽然还没弄清余白不肯修复的原因,但黎夜光还是不卑不亢地回答:“虽然壁画霉变是我们造成的,但相应的赔偿我们都会兑现,包括你们要求必须找余家修复,我也请来了。不过既然你们要求必须请余家,我想也是出于对余家专业的信任,那么余大师的修复方案你们为什么又不接受呢?”

“不是我们不接受,而是不能接受。”稍年轻的一个馆员和黎夜光还算相熟,接过话说:“黎组,咱们也算半个熟人了,说句不见外的话,从我们手里借出去的文物还回来却不是原样,你们赔偿是一回事,我们担责任是另一回事啊!”

他说的话不无道理,黎夜光也明白如果真的修不好,除了她要承担责任,上博批准借调的人也会被牵连,而且文物借调本就是各家博物馆之间礼尚往来的事,如果处理不好,就等于是让两家博物馆因此决裂。

“况且这也是咱们馆的镇馆之宝,你说其他地方都完好无缺,裙摆突然少了一块,也影响展出效果啊。情况我们都和馆长说了,馆长的意思是余家的技艺他信得过,只要能全部修补完好,就可以不追责,你应该清楚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年轻馆员叹了口气继续说,“黎组,你劝劝余大师吧,他们这种艺术家清高孤傲惯了,可你不同,毕竟借调文物的人是你啊。”

黎夜光何尝不知道自己是第一责任人,为了这个展览她付出半年的心血,眼下开展在即,她每天都无暇休息,紧绷着一根弦生怕哪个环节再出纰漏,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出问题的竟然会是余白!

“开幕当天我们再来,如果他还是不肯修补,那就公事公办了。”老馆员留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黎夜光礼貌地将他们一直送出博物馆,阿珂和高茜守在修复中心门口,看着黎夜光远去的背影,阿珂忧心忡忡地问:“黎组这次能搞定吗?”

“当然能!”高茜想都没想就说,“她都能把余白带下山,还有什么事做不到?”

“我觉得黎组看起来很累。”阿珂有些心疼地说,“这个展览从一开始就特别麻烦,现在好不容易问题都解决了,怎么又出岔子……”

“她能不累么,拿个梯子的工夫都不忘挖赞助……”高茜叹了口气,拍拍阿珂的肩膀安慰她,“放心啦,就算余白是个不讲理的疯子,黎夜光也不怕的。现在双方僵持,你们也可以休息一下了。”

高茜对于c博三美的遭遇深表同情,一直想找理由把她们召回来,可余白却对她们三人的工作特别满意,不肯放人。

虽然洗泥巴很累,但阿珂却没有休息的心情。换作以前,她对黎组那是200的相信,可这一周跟着余白学习,她隐隐觉得在壁画这件事上,余白是不会因为任何人和任何事让步的,甚至包括他自己。

“如果余大师就是不同意,会怎么样?”

高茜仰头想了一下,有点同情地说:“那他肯定会被黎夜光折磨得很惨吧……”

要说折磨人,黎夜光有一麻袋的手段,可折磨余白?她还真是想不到有什么法子能折磨他。有时候她觉得余白是个特别好对付的人,因为他单纯天真,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也很容易满足,可有时候余白又让她感到棘手,因为他太过简单,反而找不到任何可以攻击的软肋。

据之前的经验,如果和他硬碰硬,就和当初非要他下山一样,余白是死活都不会答应的,若是耍点手段……可为了让他下山,她都已经被粘上了,再要他修补不愿意修补的壁画,岂非真的以身相许?黎夜光坚决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余白刚才看起来挺生气的,要不晚上给他买点好吃的哄一哄?还是教他玩贪食蛇以外的小游戏?

然而她的顾虑显然是多余的,因为余白并没有任何烦恼,他见黎夜光把上博的馆员领走,就蹭蹭地跑去楼下的小超市买了两个冰淇淋回来。

黎夜光一路都在盘算要如何劝服余白,如何答复上博,如何妥善处理各方关系……可等她走回修复中心,就见余白将那张面壁的小板凳搬到了门口,而他正拿着一支冰淇淋吃得好不惬意!

黎夜光记得自己带他在c博各处认路的时候,他看到小超市里有他以前没吃过的冰淇淋,很是激动,黎夜光要给他买,他却拒绝说:“冰淇淋要在特别开心的时候才可以吃呢!”

看来他现在特、别、开、心、啊!

余白是真的开心,看到她回来就更开心了,他将另一支冰淇淋递给她,笑嘻嘻地说:“你好厉害啊,一下就把他们说走了。你有没有告诉他们,我是坚决不会修的?”

漫天怒火瞬间冲进黎夜光的大脑,原来她所面临的困扰和焦虑对余白来说根本不存在,他始终处于他自己的小世界中,简单、快乐,无忧无虑!

和上博的人争执算什么,想吃冰淇淋就吃冰淇淋啊!

她说不上来自己此刻的愤怒是因为过于焦虑,还是压抑许久的疲劳爆发,她不明白余白怎么能把人生过得这么简单、任性呢!

他一个为了修复壁画七年不下山的人,突然之间就不肯修壁画了,他的人设是刮刮乐吗?刮出什么就是什么。还是说,他就是老天爷派来折磨她的?

余白根本看不出她平静神色下的惊涛骇浪,还冲她晃了晃冰淇淋催促道:“这个超级好吃,快点,不然要化了……”

黎夜光长吁一口气,接过他手里的冰淇淋,草莓味的可爱多,是她高中时最喜欢吃的口味,她还记得收到c大保送通知的那天她也买了草莓味的可爱多,那时候她就立志不允许任何人阻碍她的成功!

她掀开顶盖,熟练地将包着蛋卷的纸全部撕光,然后在余白惊诧的目光中,将整个可爱多全部塞进了嘴里,咔嚓三口,直接吞了下去!

她利落地一抹嘴,冷厉地看着他回答:“不,我说壁画一定会修好的。”

第十九章 清高请滚蛋

part19

这辈子只有一次,想要什么,就是拼了命也要得到。

——《夜光夜话》

五月的c市,连空气都是闷热的,走廊上一丝风也没有,余白握着吃了一半的冰淇淋傻愣着,他以为上博的人离开,就代表事情已经解决了,或者说,就算没有解决,黎夜光也应该是支持自己的,毕竟她可是他喜欢的人啊!

虽然离娶媳妇还有点距离,比如他还不能完全理解她想要的自由平等、三观一致,还有灵魂契合究竟是什么,但在余白心里,黎夜光就是他想娶的媳妇,起码是准媳妇吧……

自己的准媳妇却不支持自己,他有些难过,就连冰淇淋滴在手上都忘了去擦,他不敢相信地问:“难道……你也觉得我应该修补吗?”

黎夜光从他手里夺过融化的冰淇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她看着他再次肯定地说:“对,你应该修补完好。”

余白以为是自己之前没有和她说清楚,于是认真地又解释了一遍:“那个位置在上一次修复时就是半破损的,而且也不是必要补全的地方,所以不能进行完全修复……”

黎夜光打断他的话,因为在她看来,这件事非常简单明确啊。“这三块壁画是上博所有,他们要修复完好,那就必须修复完好。”

“可是……”

黎夜光严肃地强调了一句,“这里不是荒山野岭,你想怎么修就怎么修。”

“我从没有想怎么修就怎么修。”余白有些委屈地说,“壁画修复的原则就是最小干预,只能恢复到病害前的原样,如果恢复不到,那就保留破损。要是完全修复,覆盖掉上一次修复的痕迹,就属于过度干预,是会篡改历史信息的。”

他的目光澄净得可以一眼看穿他的内心,黎夜光知道此刻的余白一定在想,为什么她不理解他呢?可黎夜光有着和他一样的疑问,为什么他不理解这个道理呢?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担当,她是策展人她就不惜一切要让展览圆满成功,而他是修复师就该按照要求把壁画修复完好。

“这是上博的壁画,他们要过度干预,他们要篡改历史信息,那是他们的事!”她忍不住提高了语调“而你的职责只是修复壁画!”

“我的职责是修复壁画,不是制造赝品……”

这样的余白黎夜光不是第一次见识了,他看起来并不激动,也不像她那样急躁,只是很平静地阐述自己的观点,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他一步都没有退让。

她烦躁地抓了几把头发,燥热的空气让她的情绪更加糟糕,就连三口吞下的冰淇淋都不能压住心头的怒火。

“好!按你说的,裙摆不是必要补全的地方,那就说明它没那么重要,是保留破损还是修复完好,其实并没有很大影响,不是吗?”

余白怔怔地看着她,轻声而坚决地说:“壁画上的任何一个位置,都很重要。”

黎夜光了解余白有多固执,她也知道自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但他为了她愿意下山,他说喜欢她,满心满眼都是她,不是吗?

她不死心地问了最后一句,“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肯修复,很多人会为此惹麻烦……”

余白没有一丝犹豫地说:“对不起,但我的原则是不会变的。”

他幽黑的眼眸此刻深不见底,黎夜光仿佛闯入了从未涉足的领地——那是余白独自守护的地方,即便很喜欢、很喜欢她,也不会为她挪动一分。

明明是被拒绝,黎夜光却有一种“果真如此”的释然,他的语气、说话的方式,和那个人一模一样啊!原来在他们的世界里,就是可以活得任性、自在,只有自己,还有他们引以为傲的原则!

她自嘲地苦笑了一下,“你们的原则……可真伟大啊。”

余白从未见她流露出这样的表情,那样众星捧月、无所不能的黎夜光,也会有这样的时刻吗?她看起来……很绝望?

“夜光……”他轻轻叫了她一声,她现在的模样让他觉得心都要被捏碎了,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看着她难过,这让他比她更加绝望。

她抬眼看他,没有再说一个字,因为做不到低头,也明白哀求只会让自己尊严尽失。她已经不是十岁时的无助孩子了,现在的她很清楚这个世界的法则。

有些人就是可以活得很任性,也很轻松,而她不是,她想要成功就得付出无尽的努力,而她的努力还可能随随便便就被任性的人践踏碾压。

最讽刺的是,他们甚至还可以被称之为清高!

她追名逐利只是想得到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这也有错?这就虚荣了,不清高了?

那就让清高有多远、滚多远!

黎夜光记得十岁那年,西北的冬天特别冷,陆陆续续下了半个月的大雪,难得赶上周末,她一直睡到半中午才醒来,窗外满天的黄沙都被白雪掩盖,与雾蒙蒙的天连成一片。

母亲走进房间对她说:“快多看看,等咱们去了美国,可没这么大的雪了!”

她神气地晃了一下脑袋向母亲科普,“爸爸去的是哈佛大学,在美国东北部,那里也会下雪的。”

“咱们夜光可真是什么都知道。”母亲宠溺地捏了她的小脸一把,“要是再去了美国,岂不是更厉害了!”

“那当然!”她自信满满地说,“等我长大了,要和我爸一样,做学问、做研究,做最最厉害的学者!”

客厅传来熟悉的开门声,黎夜光和母亲相视一笑,她跳下床冲出房间,回来的人果然是她的父亲黎为哲。外面很冷,他的胡子结了一层白色的冰霜,就连明亮的眉眼都像被冻住似的。

“爸,是不是签证下来了?”清早她半睡半醒间,隐隐听到电话响了,父亲接完电话就说要去研究院。黎夜光算过时间,父亲公派去美国的签证应该就是这两天寄到。

黎为哲用一种为难的目光看向女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直到妻子从房里走出来,他才轻咳了一声,郑重地向她们宣布:“对不起,我辞职了。”

非常简单的七个字,将黎夜光之后的人生全部改变。

原本已经停课的她重新回到学校上课,被所有同学嘲笑,嘲笑她做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曾经离这个梦很近、很近。

母亲和父亲开始不断争吵,她听见温柔的母亲歇斯底里地大喊:“她就是死了又如何,关我们什么事!况且现在又没死!”

而父亲总是平静地一次又一次解释:“原则上我应该负责……”“原则上她也是我的下属……”“原则上……”

黎夜光独自躲在房里哭泣,有时候是从天黑哭到天亮,有时候是从天亮哭到天黑,她一次都没敢出去,直到那一天她听见母亲说,“离婚吧,这种苦日子我忍了这么多年,就是因为你可以带我去美国,否则我一天都待不下去。”

她吓坏了,跑出去抱住母亲,一双小手紧紧攥着母亲的衣服,一双红肿的眼乞求地望着母亲,用尽全力的力气来挽留一个要离开的人。可哀求是最没用的东西,它只会让你看起来更加卑微,更容易被人抛弃,就像她一样。

母亲看着她,冷冷地说:“你亲妈都受不了这里,这些年我照顾你也仁至义尽了,以后你就和你爸过吧。”

聪明的黎夜光是个什么都知道的孩子,她一直都知道母亲不是她的生母,只是她从没有想到,原来短短的十年人生里,她竟然可以被两个母亲抛弃。

她们都受不了的这里,是西北边陲一个四面被沙漠环绕的小城镇——嘉煌,偏僻和贫瘠是这里最大的标签,冬季的气温低至零下二三十度,夏季的高温可以超过四十多度,遇上沙尘暴就是遮天蔽日,遇上暴雪就是举步维艰。

交通闭塞、物资匮乏、气候恶劣……小镇唯一拥有的宝藏是以西五十公里的戈壁沙漠中,散落的一片石窟群。黎为哲在这里做考古研究已经十多年了,从普通研究员好不容易才升为研究院考古所的副所长,还得到了公派去美国的机会,但这都是后话了,因为黎夜光出生的时候这里甚至还没有自来水。

据说她的生母是一位高干千金,为了爱情追随她父亲来到这里,生她的时候赶上暴雪,没办法送医院差点难产而死,所以未及断奶,这位千金小姐就跑了,不仅没有回来过一次,还索性去了美国。曾经她有过小小的期望,也许她去了美国就有机会见到自己的生母,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

可是,这个梦碎了,就连陪伴她多年的继母也要离开了。

黎夜光彻底没有妈妈了。

她也不想要妈妈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该死的原则!

所以,这辈子她就想要名利富贵,她想要有一天谁离开她的时候,她可以拿一堆钱砸过去,对他们说:“你们想要什么、想去哪里,我都可以满足,所以特么都给我回来啊!”

可是当余白对她说出“如果你不要我修壁画,那我就走了”的时候,她才发现,余白这家伙砸钱没用,他既不想去土耳其、也不想去东京和巴黎,他就想待在深山老林里!

在她拼命这么多年后,竟然连一只小土狗都留不住!

第二十章 同归于尽啊

part20

做人就是要轰轰烈烈,一言不合就同归于尽啊!

——《夜光夜话》

自从开始筹备壁画展,黎夜光就没有过娱乐生活了,连酒都没有喝过一次,总是害怕喝醉了耽误事。可今天不一样了,她根本不怕耽误事!

威士忌、伏特加、白兰地……每样来一杯,要不是清吧里没有白酒,她很可能还会点一杯茅台加二两猪头肉。

“所以……你们吵了一架,然后你把余白丢了,自己跑来喝酒?”高茜来的时候,黎夜光已经喝得半醉,正拿着两个空酒杯自说自话。

“吵架?我们才没有吵架呢。”她红着脸摇摇头,“余白这个人不会和人吵架的,他只会很平静地、坚持他自己……他是一堵墙啊!我对着墙怎么吵架呢?”

吵架最郁闷的事不是吵输了,而是憋了一肚子话没法说,她和余白的争执都是这样,输赢且不论,每一次都让她全身不爽!

“那你就把他丢了?”高茜嫌她酒气太臭,隔了一个座位坐下,虽然高茜看起来大大咧咧又很暴力,其实是个讲究人呢。

黎夜光醉醺醺地趴在桌上摇晃酒杯里的冰块,“丢了?是他自己走的,走的时候可骄傲了呢!”

“骄傲?”

黎夜光突然坐直身子,模仿余白耿直又固执的口气——“如果你不要我修壁画,那我就走了。”

高茜摸摸下巴回味了一下,“这么说也没错,是你不要他修的。”

“我不要他修是因为他不肯好好修!”黎夜光说着打了个长长的酒嗝,“说着喜欢我,其实根本没那么喜欢嘛……”

高茜捏着鼻子吐槽:“你又不喜欢他,你管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呢?”

“啪!”黎夜光一掌拍向桌子,两眼瞪得又圆又大,厉声说道:“那他就不要说喜欢!”

“唔……”高茜没喝酒,头脑比她清醒多了,“那你现在是索爱不成,恼羞成怒?”

黎夜光打了个激灵,指着自己的鼻子重复了一遍,“我?索爱不成?”

高茜点点头,“对啊,要不你干嘛斤斤计较他会不会为了你让步妥协……以你的手段,要么折磨他,要么忽悠他,你要爱有什么用,难道他想娶媳妇,你也想招驸马?”

黎夜光瞬间醒了大半,对哦,她要余白的喜欢干嘛?她又不需要别人的喜爱,她需要的是名利地位,是荣华富贵!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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