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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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晓现在很难受。
围着她的人，都是男的，总共有六人，就这么把她的四周围得水泄不通，她现在可谓是字面意义上的满身大汉。
她试过直接用火灼烧他们露在外头的皮肤，但他们似乎失去了痛觉神经，没人因为痛苦而退缩。
在将她围起来之后，这些人也开始动手，用拳头打她，她只犹豫了一下，就被砸到了手臂上，疼得差点翻白眼。
然而，就只疼了这么一次。
这些人忽然都不动了，随后就像是脱力般倒下。
方晓若有所觉地看过去，只见周显依然站在原先的位置，原本围着他的那些普通人也像是失去了提线的木偶般软倒在地，将他整个身影显露出来，他僵立在那儿，总是一副淡然的脸上，此刻被深深地烙印上了诧异和痛苦。
他缓缓侧过身，方晓这才看到他背后站着一个人，正是被她劝得躲起来的李非墨。
此刻，李非墨手中握着之前他们从自建房中顺出来的水果刀，而刀的另一端，在周显的背上。
见周显动了，李非墨似乎惧怕他会反击，手腕用力，先是更往里戳了戳，随后才蓦地拔了出来。
周显踉跄了两步，跪倒在地，连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便噗通一声扑倒。
李非墨快步走向方晓，在她复杂的目光中扶起她，有些紧张地说：“我想，‘底牌’现在用刚好。”他顿了顿，目光逐渐坚定，“你看，我可以帮你杀人。”
方晓忽然想起，最初逃出鹏程基地时，见过黄毛后她随口问他要不要杀人灭口，那时候李非墨说的是他不敢杀人，可不过一天，他对她说的却是他可以帮她杀人，而仅仅又只过了一天，他就真的为她杀了一人。
她当然不会责备李非墨，本来她也想杀了周显。
“你做得很好。”方晓拍拍李非墨的肩膀，快步走到周显身边蹲下。
不知是不是刺到了心脏，周显此刻已没了声息。
方晓探手摸了摸他的脉搏，确定他已经死了。但她一点儿奇怪的感觉都没有，也没有离开这个世界的迹象。
看来周显也不是她要找的自毁倾向。
方晓有点失望。
那么，赵文就是她杀杀看名单上的最后一人了，而且他是水系觉醒能力，跟她看到的终局画面最符合。
此时，被周显控制的普通人正在逐渐清醒过来，他们一个个都带着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的迷茫，可周遭的环境又很快打破了这种茫然，他们没时间弄清楚真相，连一点儿对躺地上的周显的好奇都没有，继续着先前的逃亡过程。
钱爵看了眼方晓，似乎想过来叫上她一起，可他很快想起了她的觉醒者身份，以及她说的那些话，只得咬咬牙，跟上了同伴。
眼看着目标就在跟前却不能杀的感觉非常糟糕，但方晓太清楚自己与赵文之间的实力差距，现在冲过去只是在送死。
但……想逃也不是个容易的事。
鹏程基地来的觉醒者打得正激烈，虽说没了周显的控制，可来的丧尸已经有了目标，无需外力就会不要命似的对觉醒者们发动袭击，飞蛾扑火也完全没有恐惧退缩之意，着实给觉醒者们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方晓看过去的时候恰巧看到一个觉醒者为了躲另一个人的攻击，后退了一步，谁知恰好边上有个丧尸被打得只剩上半身，抱着他的小腿就狠狠咬了一口。
赵文此时正被几个觉醒者缠着，两边都受了伤，高强度的战斗也令双方精神力极快消耗，但谁也不肯示弱，一旦示弱就等于是将自己的命交到了对方手上。
与此同时赵文也在注意着方晓，见她被人缠住，他就没做多余的事——他只想尽快解决这边的事，然后去找她算账！
方晓没错过赵文对自己的关注，她想起被周显控制之前，赵文就拦着她不让她跑。
她盯着赵文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李非墨出声：“我们跟他们一起跑吗？”
李非墨口中的他们，指的是钱爵等人。
方晓说：“你先跟他们一起走，我晚点来找你。”
她决定了，不能光想着逃，不如趁火打劫。赵文防着她逃，那她就偏不逃，她要跟其余人一起围攻赵文！他现在跟其余人打得难分难解，多一个她，天平一旦倾斜，他不但顾不上拦下她，可能连命都要送掉。
李非墨瞬间明白了方晓想做什么，他想也不想地说：“我不走。”
方晓不太喜欢像影视剧里一样“你快走不走就来不及了”“我不走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快走啊不然我们谁都走不了”“你们都走不了”……这样的磨叽，闻言眉头一挑：“不走就算了，别怪我没给过你机会。”
李非墨反而高兴地点点头，眼睛里星光璀璨：“我可以帮上忙的！”
方晓给李非墨的任务是在一旁掠阵，而她则是靠过去，准备冷不丁地偷袭——就算赵文一直注意着她，也总有让她捡漏的机会嘛。
觉醒能力的强弱，与精神力有关。不过在使用上，不同的觉醒能力，在越级杀人方面有不同的表现。比如说，方晓这种觉醒能力以“物质”方式表现出来的，因觉醒者□□方面提升有限，用得好有奇效，但像周显这种属于“精神”方面的掌控，就得考虑到自身与目标之间的等级差距，他自己也坦言他的能力目前只能对丧尸和普通人起效，对觉醒者她怀疑也能有一定效果，只是不能完全掌控。
而李非墨这种控制系的，跟周显的差不多，以他目前的等级，直接上效果有限，在一旁见缝插针或许才是最好的。
方晓盯着赵文好一会儿，终于被她找到个机会，甩出一把提前凝聚好的军刺。那燃烧着的军刺如同火鸟，径直飞向赵文。
赵文明明是背对着方晓的，可他背后却像是长了眼睛，在军刺临近他之前，他便身子一侧让开，军刺几乎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去，噗嗤一声射中了倒霉在他前方正打算攻击他的觉醒者。
那人正是当初在鹏程基地害得方晓没能成功杀死赵文的猪队友吴振。
方晓：“……”风水轮流转，这回好像她才成了那个猪队友啊。
吴振一受伤，对面的攻势就乱了乱，赵文趁机突进，手中水浪化作利箭，分别冲向他们，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他另一手上的水幕迅速飘到他身后，将他后背遮挡得严严实实，然而他毕竟慢了一步，那突如其来的火焰军刺被水幕消耗掉大半后，依然有一小部分蓦地撞入他后背，撞得他一个踉跄，口中也吐出口血来。
“秦雪！”他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向她。
而方晓在放出第二枚军刺的同时早已退后。
她左右手各自凝聚了一枚军刺，在放出第一枚的时候，她早就知道那根本不可能打中早有防备的赵文，这在她的预想之中——当然恰好打中另一个倒霉蛋就纯粹是意外了——因此在第一枚军刺丢出去后，她几乎同时丢出了第二枚。
赵文是个骄傲的男人，在他看来，她只是会偷袭而已，只要他分一部分注意力在她身上，那么她就不可能偷袭成功，第一枚军刺也证明了这一点，对他来说，威胁更大的是他面前的那些觉醒者，即便受到了偷袭，他的注意力也多数在那些人身上。
而这正是被方晓利用的点，她正是看准了他在她一次偷袭后必定认为她没可能立即来第二次，这才接连两次发出偷袭攻击。而结果比她预先料想的更好，正因为她第一枚恰好打中了个倒霉鬼，令赵文想要趁机了结对方，他对她的注意力就更少了一分，才让她得逞。
她在明知对方会提防她偷袭的情况下还是偷袭成功，方晓觉得自己可真是太有战斗天赋了。
方晓非常有自知之明，在一击得逞之后立即后退。
她太清楚自己跟赵文间战斗素养的差距了，其实要不是赵文非不让她走，她也不想现在就来直面他。
而吴振等觉醒者仿佛跟方晓十分有默契，在躲过赵文的水箭之后见他受了伤，立即再次围逼上来。
可不知是不是被方晓激怒了，赵文虽然正面对着吴振几人，在他的控制下，如海浪般的水却像是潮水般冲向方晓，带着磅礴的气势和怒意。
方晓先是急忙在自己跟前竖起火焰形成的防线，但她其实都没什么战斗经验，只来得及竖起一道防线，还没竖起第二道，那火墙就被迎面而来的水冲破，去势稍减地砸向了她。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一柄巨锤迎面打中，耳边隐约听到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喊着“秦雪”，但她脑中只有嗡嗡嗡的声响，身子也好像飘在了半空，不知飞出去多远，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
好半天，方晓眼前都是黑的，耳中也混乱得都是声音。
方晓此刻什么都看不到，自然也不会晓得，她已落入丧尸群中。
不远处的李非墨看着这一幕，目眦欲裂，慌忙从铁刺网中跳出来，一边利用觉醒异能控制丧尸，一边向方晓倒下的方向飞奔而去。
而赵文此时已被吴振等人再次缠上，已顾不上旁的了。
丧尸们正在向方晓靠近，李非墨急得差点摔倒，拼命全力将靠近她的丧尸都定住。可他如今等级不高，精神力有限，也不知自己究竟成功了多少……
二人的距离在逐渐拉近，当看到离方晓最近的丧尸要向她扑去时，李非墨蓦地脚下一蹬，抢在所有丧尸之前扑到她身上，几乎同时，精神力仿佛暴走般向四周喷发，他一瞬间毫无保留地用出了他的觉醒能力。
方晓逐渐恢复了视觉和听觉，然后隐约看到有人向她扑来，正想还击时认出那人是李非墨，她连忙收手。
被重重一压，她口中一甜，铁锈味充斥着她的口腔。
当然不是李非墨把她撞出血来，是刚才赵文那一下造成的，她怀疑自己的内脏说不定都破了几个。
眼前终于清晰，方晓看清了李非墨苍白的面容，以及庆幸和喜悦交织的神情。
她刚想说话，眼角余光中的场景却让她微微一顿，慢慢转过视线。
她的周围满是丧尸，它们躺了一地，皮肤好像严重缺水似的，干瘪得可怕。
——竟跟她看到的终局画面几乎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可喜可贺，女主终于找到boss了……
第二次有奖竞猜的答案也出来啦，是D！恭喜第一个答对的百合童鞋将获得200点红包，其余在截止时间前答对的13位读者将获得小红包一个~我有事出门了，晚上回家了再发~
第16章 末日柔弱（？）女
方晓心神大震，慢慢转过视线望着李非墨，喉咙微动，哑声问道：“这是……你弄的？”
此刻李非墨已耗尽了精神力，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但此刻他脸上挂着欣喜的笑容，缓缓点头说：“我的觉醒能力是时间。”
方晓刹那间明白了终局画面所传达出来的意思——那毁灭世界的人，觉醒能力正是时间，他将所有人类和丧尸的时间都往后拨动，百年后谁能不成个干尸？
方晓整个人都懵了。
她千辛万苦寻找自毁倾向，列了个杀杀看清单，想方设法杀掉她看着像是自毁倾向的反派，然而，被她亲手救出来护着的人，竟然才是她要找的自毁倾向？
……真是杀千刀的遗迹主人！他脑中的世界竟然这么玩她！
真正的自毁倾向就在眼前，只要杀了他，这个世界就会安然无恙，而自己就能顺利完成这个任务回去了。
只要杀了他。
方晓对上了李非墨满是依恋欣喜的双眸，掌心的火焰根本凝聚不出来。
说好的自毁倾向呢？为什么她遇到的李非墨，一点儿都不像是个会毁灭世界的反派？
这事要不要这么戏剧性？她到处找反派来杀，谁知真正的目标却被她好好地保护起来了！
方晓正茫然地怀疑着人生，李非墨的眼神落在她手臂上时忽然面色大变。
“你……你的手……”他瞪着她的手臂，说出来的话带着颤音。
方晓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她的小臂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狰狞的齿痕。
她……好像在刚才的混乱中被丧尸咬了？
李非墨突然将双手按在她那伤口上，口中喃喃道：“我可以让时间倒退的，我可以的……”
然而，他对时间的控制是单向的，即便是精神力没有丝毫损耗的时候，都不可能做到将方晓的身体时间后退，更别说是如今精神力耗空的时候了。
方晓眼睁睁地看着李非墨身子颤抖，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努力想要让她的伤口消失，此刻的心情别提多复杂了。
她对他也就是释放了一点点善意而已，多数时候是她利用他或者说好听点是互利互惠，没想到他还真的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啊。
这样，叫她怎么好意思动手杀他？
其实现在情况已很紧急了，但方晓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镇定。
大概是因为，她隐约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按住李非墨的手，轻声说：“没关系的。你现在还能站起来吗？”
到现在李非墨半个身体还压在方晓身上，压得她难受得要命。
李非墨抬眼看她，眼里含着泪，怔怔地点头。
他只是精神力快耗尽了，身体并没有受伤。
方晓笑道：“那快起来……我快被你压扁了。”
她说着吐出口血来，吓得李非墨唇色更白，也吓了她自己一跳。
李非墨慌忙爬起身，又扶着方晓，帮着她站稳。
李非墨的觉醒能力爆发让周边的丧尸都死光了，二人互相搀扶着，稍显从容地往铁刺网内走。
赵文被缠住，再也顾不上二人。
钱爵他们的车还没开，一些丧尸突破防线冲了过来，有几人被拦在车外，正一边抵挡丧尸，一边向车子接近。
方晓丢出一些火球，将丧尸们烧个正着，它们虽没有了痛觉，但火球的轰砸与燃烧影响了它们的行动，也给了普通人逃脱的好时机。
他们纷纷跑上车时，方晓和李非墨也来到了车门边。
方晓对站在车门边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和李非墨的钱爵说：“请照顾好我弟弟。”
钱爵本以为他们二人要上车，闻言不禁脱口道：“那你呢？”他不知道方晓已经被丧尸咬了。
而浑浑噩噩的李非墨被钱爵的话震醒，蓦地抓紧了方晓的衣袖，好像这样就能让她不再丧尸化似的。
方晓笑着安抚了李非墨一句：“没关系的，不要怕。”
然后她扬了扬手臂，让钱爵看到她的伤口，在他勃然变色的目光中笑道：“我没办法跟你们一起走了。你们放心，鹏程基地要抓的只有我，不会找他麻烦的。”
“方小姐……”钱爵目光悲伤。
方晓此刻心情很平静。
她大概猜到了李非墨为何今后会毁灭世界。她的到来是个变数，因为她杀死了裴天，救下了李非墨，可若是她不来呢？恐怕按照这世界原本的轨迹，李非墨会被裴天折磨、侮辱，这对他来说，必定会造成无法磨灭的伤害，他已经没有别的家人了，因此而厌恶这个世界，想要它给自己陪葬，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而在她把他救出来之后，照理说没了这事，李非墨不会再想着毁灭世界，但她却依然留在这世界没能离开，那就说明他依然存在毁灭世界的可能。她想起他一直说要跟着她，恐怕在这个对他来说已经无亲无故的世界，她已成为他唯一的心灵寄托了。
那么，在她丧尸化后，他又会如何？
方晓揉了揉李非墨早已乱糟糟的头发，笑道：“小黑，到了该道别的时候了。”
李非墨拼命摇头。
他本来已经打定主意，这辈子跟定她了，不管她去哪里，都别想抛下他。可这个目标才生出没多久呢，她就要消失了。
那他以后怎么办？
他此刻感受到的，只有茫然和痛苦。
方晓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直到此刻他依然是混乱的，他只想跟着她而已，至于其他的，以后再想好了。
但现在，这个唯一的目标，也没了。
“别这么孩子气。”方晓笑着说，“在分别前，我有件事想拜托你。我这最后的心愿，你可一定要替我完成啊。”
李非墨终于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双眸直视着她。
他就像是刚出生就被抛弃的小奶狗，无辜又茫然地注视着这个世界，好像如此一来，这世界就能回以善意。
方晓头也不回地随手一甩，将不死心踉跄着靠近的丧尸火葬，按着李非墨的脑袋，盯着他的眼睛说：“替我守护这个世界，好吗？”
李非墨怔怔看着方晓，许久之后才轻轻点头。
刹那间，整个世界好像变成了黑白两色，眼前的所有人物景色，在方晓眼中呈现出截然不同的色泽来。
方晓眼睛一亮，这就成了？
方晓将李非墨推入车中，示意钱爵开车。
钱爵叹息一声，孙家姐妹也挤到前面，特别是孙尔枝，哭着向方晓道别。
方晓站在原地，目送巴士慢慢启动。
她看到一直呆若木鸡的李非墨突然冲到巴士后方，从改造后的车窗中探出头来，始终看着她，泪流满面。
方晓笑着挥挥手，心情真是格外美好。
然后，她感到自己仿佛有一年喝醉酒时那样，身子整个都轻飘飘的，似是踩在了云端。
她的视线不断拔高，越过苍茫大地，越过厚厚云层，越过茫茫星空，不知过了多久，眼前逐渐浮现光亮。
她回到了遗迹核心。
小可的声音响起：“方小姐，你的感觉如何？”
方晓此刻还躺在营养仓中，脑子有点晕乎乎的回不过神来。
好半天她才哗啦一声爬起来，漫不经心地回道：“还成。”
小可说：“方小姐，恭喜你成功拯救一个世界。”
随之响起的是鼓掌的音效声。
方晓：“……”
她看向小可发出声音的扬声器，问他：“你能看到我在你主人脑子里发生的事吗？”
小可说：“我只能通过外部观测确认该世界的大致状况，无法观察到方小姐的情况。”
“那我在他脑子里待多久了？”方晓问。
她盯着遗迹主人安详的睡颜，很是有几分不平，她拼死拼活，他就只要睡着就好了。
“两小时十三分二十六秒。”小可说。
算起来，方晓在那世界待了五天左右，原来内外并不同步。
她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那个世界，后面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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