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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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告诉我,”安雅忍不住低头吻他:“你怎么切断魔咒的?”

“……啊啊啊!不!唔哈!是石头——教廷里那个石头!安雅安雅安雅——不要!!!!”

“继续说啊,”女巫放开他断掉的右腕,他也不太忍心让青长夜这样疼,早在第一次当着星盗们捏碎他的腿骨时安雅就悄悄施了减轻疼痛的魔咒,青长夜实际感觉到的痛苦大概只有百分之一,真正让他脆弱的是失去手脚后心理上的压力:“早这样乖乖的不好吗。什么石头?”

青长夜的眼珠向左移动,他的瞳孔微微聚拢又收缩,显然十分害怕安雅抓住他左腕的双手:“梵蒂冈中庭里的水晶石,我在里面看见了你少年时的记忆,等我将手从它上面拿下来后不久魔咒就失效了。”

女巫垂眸,纤长睫毛遮掩下蓝眸微微一暗:“你看见什么了?”

“你杀了很多人,梵蒂冈起火了,老教皇被你挖下了眼睛和鼻子——呃!”

安雅的舌钻进他的口里,在他们亲昵无比地唇齿交缠时,安雅捏碎了他的左腕。他将他的呼痛声全部吃进口里,对上青长夜不可置信的目光,女巫笑得像一只狡黠的狐狸:“你骗了我那么多次,我骗你一次不过分吧?”

“……滚。”

“滚什么滚,”安雅将他翻了个身,青年失去了最能使力的肢体,他却格外喜欢对方这个样子,就像在玩动弹不得的漂亮玩偶。他将青长夜的唇咬出了血,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肢:“我还没开始玩你你就让我滚,太绝情了吧。我们之间还有很多事情没算清,断手断脚只是第一步,慢慢来青青。”

青长夜醒来时窗外已由白昼变成了黑夜,从敞开的窗口他能感受到丝丝凉意,一条宽阔无垠的巨河在天地间横跨而来,远远能看见建筑物五光十色的光晕投落于波光粼粼的河面。他是试着动了动身体,忽略酸痛,他的四肢倒是没有太大痛意,只不过全部都上了锁。安雅明知道他已废了还是在他身上加了这么多高阶合金制成的锁链,用来锁住一头大象都没问题,看来他这次的确把对方逼狠了。

他已经说了太多次谎,安雅第二人格的能力决定他永远不可能真的信任他,事到如今他不能表现出配合和驯服,只能继续让安雅起疑、直到对方到达某个临界,比如就像二人格曾看见的未来那样,安雅将他钉进棺材里,那么进了棺材后就是他离开的机会。在此之前,比起双方都不肯相信的温顺,激烈反抗反而是最好的办法。漆黑长发映入眼帘,进来的女巫手里持着一支药剂。青长夜曾在娜塔莎那儿见过这种黄金雕刻的药剂瓶,那一次她给了他女巫做的吐真剂。没想到还有正主亲自拿药用在他身上的一天,青长夜低声道。

“这是什么?”

“治你的东西。”安雅慢悠悠地靠近了床边,他对上青年的乌眸:“就算你溜着我玩,我最初也没想在你身上用这个,不过我现在想了想,如果把你的记忆全部洗掉、再亲手塑造你的世界,你大概就不会想尽办法离开我了?”女巫薄薄的唇角上挑,眸底的寒芒冰冷又妖治:“光是记忆似乎不太够,毕竟你这么聪明,傻一点会不会更好养?”

该死。他没想到是这个。

他考虑过逼问、也考虑过审讯,就连安雅把他整容变声后藏起来避免同A和娜塔莎的接触都想过,却独独没考虑过安雅要从他这里切断一切。他确实把他逼得太狠了,狠到安雅宁愿让他变得支离破碎也要拥有他。青长夜难得有些如坐针毡,不用想就能猜到安雅会把他调教成什么鬼样子。见他不说话,安雅上到了床边,他伸手搂住青长夜的肩膀,靠在他的颈窝处轻言细语。

“像个好孩子一样坐在教堂听牧师祷告、和女孩们打情骂俏就别想了,我一定会把你教得很坏很坏,”安雅说着,用大拇指弹开试管塞,他将试管口凑近了青长夜的嘴唇:“不过不管有多坏,你都只属于我。”

“安雅……!”

他没办法抵抗,对方掐着他的双颊,将药剂强行灌了进去,多余的安雅用舌堵住,分开时他吻了吻青长夜的眼睛。青长夜的视线一片模糊,朦胧中他感觉有谁掀开了他身上仅存的薄被,那人的指腹很凉,就像从地狱里伸出来、独属于恶鬼的手。

“我们重新开始吧,青青。”

第36章 女巫 013

一望无垠的风信子花田于平地铺展, 花朵的颜色极近饱满, 仿佛将全部生命都凝固在了色彩缤纷的花瓣之上。花田中央开辟出半露天式的花房。阳光从开阔房顶轻慢垂落。用于装饰的玻璃器皿烤制得像一束盛开的花,底座上刻有匠人的名字,即使不知晓匠人的信息,也能看出这类尽态极妍的精美只属于大师,偏偏有人丝毫不懂得怜惜, 将烟灰全部抖落在上边。

抽烟人的眼睛是罕见的暗蓝色, 仿佛蕴含了整条星河。

“安雅, ”猫一样的女孩作势要从他嘴边夺过烟:“这么臭兮兮的味道, 花会生气的。”

对面人头也不抬避开女孩的手, 显得有几分冷漠,却听话地将烟头按灭在玻璃桌上。他一直看着一个方向,目光就像孩子在追逐蝴蝶,小猫般的女孩顺着男人的眼睛看向风信子丛中的青年, 他的发色太醒目,仿佛羊奶凝成的脖颈上搭着几缕黑色, 青年在看花, 精致面庞在粉紫粉蓝的风信子中如诗如画。

“重色轻友的混蛋。”女孩嘟囔。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收回视线:“就照之前说的办。我先走了。”

“可是从开罗那边调来军火也很难啊,再缓三天嘛, 我可以少你九分之一的价格哦。”

“蒂兰,你不接我可以找别人。而且你如果把我排在一些人前面,短时间内拿到这么多东西对你来说完全没问题。”

“好吧好吧,”女孩耸了耸肩,细细的锁骨像是一轮弯月:“都听你的, 谁让你好看呢。”

见对面人毫不留恋地起身,女孩跟了上去。他走向了花田中晒太阳的青年,那人见他们过来浅浅地勾了勾嘴角。真是享受啊,蒂兰的目光落在青年脸上。她都不知道安雅多久找了这样一个尤物,只可惜手脚都是断的,只能靠人抱着走,青年似乎失去了全部记忆、基本常识都一窍不通。但是谁会在乎这个呢,就连她都不在乎养一个失忆的残废,只要那人有面前的青年一半好看。

“哥哥。”

她看见青年微笑着同安雅说话。该死,他笑起来真的性感极了,失忆前应该是个很喜欢笑的人。蒂兰和女巫认识了快十年,她负责女巫的兵火供给、对方永远优先接她的生意,她自然知道安雅是独生子,青年没有记忆,显然那个称呼是安雅教的。不用想都知道在某些关键时刻从那张嫣红的唇里听见哥哥有多火辣。她看见安雅将人推在躺椅上亲吻。

“青青累了吗?”

“没有,太阳挺好的。”

“还想不想看一会儿花?”

他摇摇头,安雅弯腰把他整个抱了起来。蒂兰又一次看见了青年断掉的手和脚,他都这样了,偏偏白皙的脚踝上还锁着一条合金铸成的拷链,严格限制着他的双脚不能分得过开。他的手倒是可以正常活动,但那又能干什么?他连一片树叶都举不起来,就算把脚链的钥匙扔给他,他也只能望着那玩意儿无能为力。

离去前青年若有若无瞟了花丛中的女孩一眼,蒂兰眉心一拧,恨不得把他扑倒在那片迎风招展的风信子里。

“你身上有奇怪的味道。”

“可能是烟。”耶罗是热带星系,整块星云的形状犹如三角,他们现在所处的星球为三角之一的凡尔登,因盛产高级烟草远近闻名。有人说凡尔登的土地满是黄金,这里的烟草价格堪比金价,像蒂兰那样用大片土地种花的落在一般人眼里与傻逼无异。安雅平时不怎么抽烟,难怪对方不知道这是什么,他们坐在飞行器的后排,前排的星盗边驾驶边听他们说话。

“要不要学?”不等他犹豫,安雅已经点上了火:“哥哥教你。”

他往嘴里吸了一口白烟,同时捧住青长夜的头,两双唇触碰在一起时安雅将吸进去的烟吐在青年口里,周围全是烟草烧焦后淡淡的甘味儿,后者被呛出了眼泪:“哥……咳咳…难受……”

安雅静静看着怀里人泪光泛滥的黑色眼睛。青长夜的眸里没有敌意,被烟呛住后不知所措的模样就像温顺的鹿。安雅的手放上了青长夜的脚踝,他扯了扯那儿的锁链,颤动时发出的微响落于烟雾缭绕的星舰内:“给你解开这个,好不好?”

解不解锁链对他的行动来说基本没有影响,唯一的区别是锁链会影响安雅接下来要做的动作,他的脚张不开、安雅自然不能满足。见青长夜不说话,安雅将解开的拷链随手扔在座位下,他从飞行器储物柜里抽出丝绸制的细带:“青青不能拒绝我,如果我让你做什么一定要乖乖的,懂了吗?”

深黑绣锦纹的丝绸绑住了他的双臂,不用照顾手腕,那里断掉的骨头和经脉使得青年曾经操纵异能的手无害得像小猫爪子,他的双臂被绑得紧紧的,黑色的绸、白雪般的皮肤。安雅抚摸他的脸庞:“这条带子是蓝星的古董,用它来绑你真合适。一会儿如果太疼了你就喊出来。”

青年无声地望着他,眼神却分明在说喊了你也不会停下。安雅让隔板降落,确保前排的驾驶员听不见后面的任何动静。

“是这样没错,”他发出低低的笑声:“可青青也要说出来,我想听。”

安雅赛杜拥有的星舰名为阿方索,据闻曾是属于赛杜家族的第一星舰。传言里赛杜家的奠基人为联邦皇室的一份子、继承了堂堂正正的皇族血统。那位大贵族是一名狂热的机械迷,他招揽了当时世上顶尖的工匠、私自打造出武装价值超过联邦正规军的战斗星舰,命其名为阿方索,意为高贵。阿方索被联邦的铸造师们尊称为神留下的遗迹,他们坦言这艘星舰不仅超出了当世的水平、甚至千百年后都难以被逾越。当时的联邦王认为贵族有了反叛之心而大怒、却又念及旧情,只剥削了贵族的头衔。后者成为平民后取了母亲的姓氏赛杜从事商业贸易。这艘星舰兜兜转转竟到了女巫手里,许多不知道安雅姓氏的人都以为那是他抢来的,事实上,即使从联邦法律来说安雅也是优于奥萝拉的第一继承人。

从窗口落入卧室的暖阳倾泻一地,躺在床上的青年坐起来时发现自己的视野一片漆黑,他的脸上有什么东西。青长夜下意识伸出了手腕,沉重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叮叮作响,他已经习惯了四肢的束具,就像习惯了安雅陪伴在他身边,他睁眼时忘记了所有事,是那个人将一切教给了他。他说他们是恋人,却又让青长夜叫他哥哥,对方入侵了他全部的生活,空气般无处不在。没有安雅对他来说就像鱼离开了水,他还不能察觉到对方在用这种方式让他产生不正常的依赖,安雅想把他的心都锁进盒子里。

他的手还没抬起来就被人握住,那人的手劲很大,细细的手指、无论何时都冰凉的皮肤,青长夜没有挣扎,熟悉的嗓音在他耳边柔声道:“早上好。”

“早,哥哥。”青年戴着黑色眼罩,可以想象眼罩下黑色的眼睛一定是大睁的,他的脸在黑发和眼罩包围里显得格外小:“我看不见了。”

“看不见不是很好吗?这样就会更依赖我了。”

“可是……”

“先去吃早餐。”

他抱着青长夜到了餐桌边,对方将食物慢慢喂进他的嘴里,就像在逗弄什么楚楚可怜的小动物。吃完饭后青长夜下意识碰了碰脸上的眼罩,看不见无疑是很痛苦的事情。他还得注意不能当着安雅的面碰眼罩,不然他的手会被绑起来,只要他拒绝安雅施加在他身上的东西他就会被绑起来,青长夜说:“我想去厕所。”

他平时是看得见的。他看得见卫生间的门、水流和玻璃,但是现在他的面前只有一片漆黑。尽管青长夜表现上依然很淡然,但当安雅将他放好后,他咬了咬唇。他想对他说不要看,但是他在安雅面前早就没有隐私了,他也不懂隐私是什么,他只觉得这样有些丢人,青长夜下意识叫安雅:“哥哥。”

“嗯?”

“哥哥……”

面前的青年低声叫着他,安雅耐心地给了回应,再也没有比抓住这个人更能令他心满意足的事情了,小豹子被魔法变成了金丝雀,只能住在为它打造的笼子里,每天用美妙的声音替主人唱歌。他喜欢听青长夜不慌不忙地说话,对方的停顿和吐息都优雅得仿佛经过量算,但他同样喜欢青年被他逼到尖叫求饶的时候。那会让他产生自己将这个人的每一寸都完全占据的错觉。

“哥哥,为什么我的手和你们都不一样?”

“被折断了。”

青年睁大眼睛:“为什么?”

“因为你不听话,非要跑出去和陌生人在一起。你遇见了一个该下地狱的坏蛋,他捏碎了你的骨头。”

“……”

“所以青青不能再和别人说话了。这次是手和脚,下次是哪儿我们都不知道,外面的人很坏,他们想把你带进房子里、脱光你的衣服,占有你的声音和视线。”

“可哥哥你也在对我做这些啊。”

“对,”安雅笑起来:“只有我可以,你从头到脚都是我的。”

他蹙眉张了张口,待青长夜意识到不该这样表现时已经晚了。安雅凑过来抚摸他的嘴唇:“青青是觉得这样不对吗?”

“没有!哥哥说什么都是对——”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恐,嘴巴却被塞进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他猜是丝绸或者软木。他还戴着眼罩、什么都看不见,安雅在此刻附在他耳边温声道:“青青是觉得哪里不对?”

他拼命摇头,他现在根本就说不出话,安雅却故意笑着捏了捏他的耳朵:“青青不说的话我就当你生气了,为什么要生气?你整个人都属于我的,以后要记清楚。”

“……”

“还是不说话吗,”安雅故意在他耳边吹气:“再不理我我也要生气了,我生气的话,青青最后会很可怜的。”

“……”

“啊,真可惜,”安雅话锋一转:“早上上厕所的时候你想让我走吧?你忘了自己全身都是我的了?来,把水喝了。”

安雅取下软木,从桌上拿过玻璃杯,魔咒令杯里充满了水,且不管怎么喝都喝不干净。青长夜能感觉到玻璃杯沿触碰他的嘴唇,他喝了好多水,喝到都快吐了,安雅就在这时和他接吻,对方伸手轻轻压了压他的腹部,见青长夜一缩,明显是不舒服,安雅笑了起来,声音犹如恶魔的呢喃。

“乖宝贝儿,再喝一点,哥哥教你怎么上厕所。”

等安雅把他从卫生间抱出来已经过了午餐时间,青长夜在对方怀里睡了过去。尽管安雅有时候会忽然翻脸,潜意识里他却觉得对方不会伤害他,事实上安雅似乎也并没有做特别过分的事情。也不对,他好像对“伤害”这个词的要求特别低,只要不失性命,他通常都不会把别人的所作所为当回事……奇怪,他以前的想法是这样的?会不会太无情了?

睁眼时黑发蓝眼的男人正安静凝望他的脸,也不知道他看了他多久。安雅揉揉他的头:“饿不饿?”

看窗外,天色已经变得黯淡。青长夜对时间概念不大,他点点头,很快有人送了食物进来。推餐盘的是个身材火爆的少女,巧克力色长腿下瞪着一双白色羊皮靴,最多不过刚成年。见她一直盯着自己,青长夜冲她笑了笑。对待女孩子的时候应该多笑笑,这是谁教给他的?安雅吗?

似乎这艘星舰上的人总喜欢看他。安雅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显然不太高兴,少女敏感地察觉到首领的情绪,放下餐盘便立即退出了房间。凡尔登是个亚热带星球,比起城市,占地更广阔的是田园乡村,以动物薄肠制成的红肠肉是当地出名的美食,据说凡尔登人的祖先就是靠民谣和风干的红香肠征服这颗荒芜星球的。前者满足精神,后者用以果腹,见青长夜吃下了切成薄片的红香肠,安雅忽然道:“青青喜欢吃这个吗?”

青长夜愣了愣:“还好。”

桌上的东西没怎么动,安雅放下餐刀伸手抱他,青长夜侧头:“我还没饱。”

“少吃点比较好,免得吐出来,一会儿会让你吃饱的。”安雅把他搂起来踹开卧室门,昏暗的房间,昂贵的丝绸铺就的大床,羽绒枕头和其中潜藏的锁链若隐若现。安雅笑了笑:“吃香肠,乖宝宝。”

第37章 女巫 014

耶罗星系是一个规则的倒三角, 想要进入凡尔登必须依赖耶罗的主通道, 上月初旬,耶罗星系的进出主路因战争被断,一部分商贸者选择绕路从后方进入凡尔登,但这样不仅会消耗大量燃料,且路途中极有可能遭遇虫洞和未知风险、甚至会碰上虫族。另一部分商贸者干脆舍弃了素有黄金三角之称的耶罗, 直接去别的地方卖出手中货物。军火供应被断, 安雅和蒂兰的交易进行得并不顺利, 蒂兰告知安雅她的渠道并没有如约将货物送到她的手上。女孩非常抱歉地让他再等一些日子、或者干脆去别的军火商那儿购买需要的资源。

“三天, ”安雅同她对望:”可以么。”

“三天的话他们不一定能从开罗走过来, 不过我会催的。”视频那端的蒂兰松了口气,她实在不想得罪安雅,但手头的东西也真的周转不开,三天时间应该足够那批货过来了, 就算不够也得够。她看了看四周:“你家那位不在吗?”

“……”安雅淡淡瞟了她一眼。

“随便问问,别那么严肃嘛。”话虽如此, 蒂兰的小脸还是流露出了失望神色。要知道那般有韵味的美人实在不多见,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那个青年身上有种非常吸引人的特质, 大概也是那样特殊的气质吸引了安雅:“话说回来,你这次要货要得很急啊,以前不是无所谓吗?”

“不太喜欢这个地方。”

“不喜欢这个地方所以想快点拿到东西离开?”蒂兰眉心一拧:“喂喂喂,开什么玩笑,你明明来凡尔登成千上百次了吧?突然嫌弃它它会伤心哦。”

“虫子变多了。”

“……这倒的确是。你知道吗, 有人说联邦已经保护不了公民啦,早晚有一天我们的家园会被虫子踏平,到时候它们就住进我们的豪宅里,边喝我们的酒边睡我们的姑娘。”

“你自己就是女孩子。”

“我可不是那种等人保护的女孩子啊,如果联邦能保护我,我怎么会十二岁就知道怎么给六根膛线的枪上油呢。”蒂兰笑起来:“我说的并不是空穴来风。春天是昆虫的繁殖期,它们会在这个季节发情,最近下城区有好多漂亮的妓女莫名其妙失踪,被找到时每个都开膛破肚,怀出来的小怪物已经不见了,最讽刺的是她们身边都放着时间转换器,上面的时间最少都有200年,虫子还懂得嫖,实在是很好笑吧?”

安雅兴致缺缺:“你想说什么?”

“看好你家的……弟弟,”这个称呼令蒂兰顿了顿,她也觉得安雅的恶趣味有点变态:“相信我,大多数人都喜欢他那种类型的,畜生也不例外。”

巨大的阿方索停留在凡尔登河岸,正是春意盎然之时,从东方移植来的樱树刚吐露花朵,粉白花瓣沉甸甸地挂在枝头。花开得太盛,仿佛稍不注意就会随水而下,那艘神迹般的星舰停留在樱花林里,最高的樱花树也不能够到它的三分之一。恍若迷宫的星舰最里处睡醒的青年正渐渐睁开乌黑眼眸,安雅推门而入看见的便是对方睡眼惺忪的模样,在青长夜随口喊了一声哥哥时,他的心像被什么挠了一下、忽然轻得快要融化开。安雅的目光下意识点过对方肢体上沉重的枷锁,他都说不上来这算良性循环还是恶性循环,青长夜越是在他面前展露柔软的一面、他越是喜欢这个人,就越恨不得把对方死死锁住。他知道爱情里除了占有欲还有很多别的东西,他应该退让、也应该试着理解对方,但他做不到,青长夜已经把他的安全感和信任用光了。就连蒂兰那种女孩都会对退步嗤之以鼻。

“青青饿不饿?”

“饿了,”青年伸出双臂,他被安雅教得很乖,这类撒娇般的动作做起来丝毫没有羞耻心。白皙纤细的小臂勾在安雅的脖子上。后者轻拍他的背:“带你去吃东西?”

青年似乎嘀咕了什么,凑近安雅才听见他说不想吃大香肠,一股灼烧感涌遍男人的四肢百骸,他压下冲动温声询问:“为什么?”

“好撑,会胀死的。”

“……”安雅深吸一口气,终于忍不住吻了他:“青青乖,不能挑食。”

他当然会把青长夜看好。不需要蒂兰提醒他都会让他远离虫子,他隐约感觉青长夜对这些莫名其妙的怪物非常有诱惑力,就像那条死在梵蒂冈的人鱼……

“这是什么?”安雅面无表情拿起盒子里的项链,从简洁的设计和造型看,这些东西毋庸置疑是男士的。对面的女孩面上挂着笑容,内心却心惊肉跳:“从外星系来的奢侈货,大多是幻兽身体的一部分。有抗氧化和防止病毒传染的作用,你现在拿的是一条鱼形幻兽的骨头。帝都的少爷们最近都喜欢戴这些东西。”

“你不卖军火开始卖首饰了?”安雅阴测测地勾起唇:“要不我把你的眼睛挖了吧,瞎眼的姑娘卖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更有说服力。”

蒂兰试图引起安雅的兴趣:“我是顺便捞一笔,这些很赚钱哦,有好多不怕死的赏金猎人专门去森林猎捕幻兽——”

“三天已经到了。”安雅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还是挖了吧。”

“……首饰供应商和军火供应商走的是两条路!走私军火过不了联邦的安检,再等六个小时,最多六个小时!我保证把货物送到你手上!”

“早说不就好了,拿这些讨好我管屁用,”安雅懒洋洋地收回手:“我像是舍得为难小姑娘的人吗?”

“……”

你他妈就是啊!大混蛋!

“这是什么?”安雅突然看向那堆闪闪发亮的幻兽部件里的一抹红色。平心而论,蒂兰带来的东西里都蕴含着极为强大的生命力,刚才他随手拿的那块鱼骨头至少都来自B级幻兽。估计小姑娘心里的确过意不去。蒂兰纤细的玉手将安雅说的物件拿了出来:“我记得是藤鸟的脖颈毛。”

“鸟毛长这样?”安雅接过那块水红色的薄片,他将它放在光下查看:“明明像鳞片。”

“藤鸟的脖颈毛非常坚硬,看上去就像穿山甲的鳞。藤鸟被戏称为不死鸟,除了脖颈,攻击它们全身上下任意一处藤鸟都不会死亡,这是它们唯一的致命处,所以羽毛才进化得格外坚硬。你看,这上面有树枝状的裂纹,藤鸟身上的羽毛都有这种裂纹。”见安雅有兴趣,蒂兰忙不迭解释。她根本没往鱼类考虑,现存最大的鱼型幻兽只到人的手掌大小,世界上压根不会有这么大的幻兽鳞片:“我是从一群赏金猎人的手里收的这个,我们合作过很多次了,他们也说这是不死鸟的羽毛。”

“这个怎么用?”

没有线链、也没有穿环,蒂兰给他的……暂时就当是羽毛,只独独有一根羽毛。耶罗这片星海里充斥着欺诈和背叛,在凡尔登做生意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双方上谈判桌前都必须喝吐真药水,他给蒂兰的药水是他亲手调的、蒂兰只可能说真话。这玩意儿大概的确和人鱼的鳞片没什么关系。在瑟斯家的地下水池,他第一次看见那些尾巴中央一点红的人鱼时,安雅便觉得被鱼尾包围起来的青年和那类仿佛灼烧生命的红色格外相衬。可惜他不能从从鱼尾巴上揪一枚下来,占有欲令他忍受不了青长夜身上出现人鱼的东西。

“这上面有魔咒,沾水后放上皮肤会自己贴上去,不过以后取下来有些麻烦。”蒂兰露出了笑容,她终于消除了心里的愧疚感:“我也觉得这个和他很衬。”

黑眸微微睁开,青年眯了眯眼,刺眼的阳光让他翻了个身。赖了一会儿床后青长夜从柔软的羽绒枕间撑起身子,他和往常一样先看了会儿窗外的樱花。阿方索太高了,坐在窗台边只能看见粉色树顶,就像一把饱满的伞。他和安雅的床就在窗边,对方却从不担心他从窗口逃跑,一是因为锁链、二则因为他根本没有逃跑的意识。安雅不在,但有人替他理过被子,睡觉前他嫌热故意把那床价值千金的丝绸薄被扔在了一边,只可能是安雅来过。放在床头柜的水红色薄片引起了他的注意,哥哥放了什么在这儿?

它很小,但极其漂亮,薄片在阳光下熠熠发亮,窗外开得灿烂若霞的樱花加起来似乎都不及它一半明丽。安雅经常会给他带来他没见过的东西,比如摄像机、书本、还有一种可以显示画面的玻璃,他猜红色薄片大概也是什么新礼物,反正早晚安雅都会让他碰一碰,青长夜干脆抬腕触到了那块薄片。

筋骨生长带来的疼痛令他差点叫出声,他能看见自己的手腕不断扭曲,崭新的骨头和筋脉在里边乱窜。很疼。比安雅施加在他身上的惩罚疼多了。但即使他疼得快要死掉也鬼使神差没有丢开它。大量画面纷至沓来,窗外樱花在风里摇晃,重新觅回的异能令青长夜能清楚感受到每一缕迁徙过枝桠的细风。万千时间从脑海里飞驰而过,破晓和黑暗于他的眼前徐徐铺展:塞壬死前给他的鳞片能够消除所有的负面作用,那块连接的命眼的鳞片是人鱼的心脏。愤怒和恨意令女巫眼里的光逐一熄灭,他给他喂了消去记忆的魔药。火色冲天,破败的大教廷于少年暗蓝的瞳孔里涌动……

青长夜攥紧了鳞片。他的记忆一点点归来,断掉的四肢也在塞壬留给他的异能里重塑。

[我知道想法和实践是两码事,但我也不可能去有你在的天堂啊。]

[为什么我去天堂?]是他自己的声音。青长夜微怔。

[因为你拯救了我。]他看不清说话人的样貌,对方的嗓子却很好听,像是清澈沉静的泉水:[嗯?你难道不觉得天使来我的床上是对我最好的救赎?我最喜欢黑眼睛的天使了,叫声还那么火辣……]

[我们没上过床。]

对方厚颜无耻带了笑意:[我只是在说我的梦。]

他的记性很好,这段突如其来的对话并不是近期发生的事情,另一个说话人的音色好听是好听,却十分陌生。这只可能是他过去的记忆。青长夜试图抓住更多零星的片段,却再也想不起任何事。即使他的四肢恢复了,把他锁在床上的合金脚链却仍然坚不可摧。青长夜环顾了一圈四周,扔在不远处的晶石发卡令他的眼睛亮了亮,想起发卡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心里有些复杂。娜塔莎曾花了十天教他开锁的方法,只要不是特别复杂的锁他都能解开,好不容易够到地上的发卡,青长夜赶快将它伸向脚链。锁开后他快速搜索了室内,确定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青长夜准备离开,放在入门隔栏上的液晶屏令他眼神按了暗。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穿着繁复的白裙子。层叠蕾丝遮掩了平坦胸口,漆黑长发像是泼墨般蜿蜒在她身上,裸露出来的肩头白皙又纤细,她的四肢都被沉重的铁链锁住,白皙面颊上深黑的眼睛幽得像一汪潭,她正看着镜头说什么,从口型看,她喊的是哥哥。如此美貌又气质出众的女人自然惹人怜爱,她身上的锁链和明显有缺陷的四肢更显禁忌美感。安雅那个变态……

他都不知道安雅的第二人格出来时不仅哄他穿了女装,还给他拍了照片。青长夜伸手想按下删除,外面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透过猫眼,青长夜看见了一袭洋装的蒂兰。他失忆时见过的人同样有印象,这是安雅的合作伙伴。青长夜略微思索后开了门,看见他站在门边,蒂兰愣了愣,反应过来立即向青年伸出手,青长夜侧头躲过她的袭击。他注意到对方看见他手上的鳞片时脸色变了变。很有可能鳞片是蒂兰带来的。鳞片最后到了娜塔莎手里,不排除A和娜塔莎买通蒂兰让她带东西进来的可能性,但蒂兰却攻击他,并不像是站在他这边的。耶罗星人谈判时习惯喝吐真药水,如果蒂兰真的是他的同伙安雅不可能没发现异常,那么最可能的情况,蒂兰不知不觉中进了A的套,她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向他提供了帮助。青长夜微微笑道。

“蒂兰小姐,你背叛了安雅。”

女孩皱眉。

“这是人鱼的鳞片,持有它可以抵抗一切负面作用,你从我的同伴手中拿到了鳞片、将它带给我。你现在也是我的同谋。”

“小弟弟,”蒂兰嗤笑,她明明看起来很小:“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

“不是你会不会上我的当,而是安雅会不会上我的当。”青长夜慢悠悠地后退一步,他不再摆出有攻击性的姿势:“你为我把鳞片送了进来,而且你在他面前说了假话。”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疑心很重,你一定给他解释了这是什么,只是说错了。”青长夜像说绕口令那样重复道:“也因为他疑心重,他会觉得你用了抵抗吐真剂的药水,我有办法让他再也不相信你。”

蒂兰第一次没有从欣赏美色的角度观察这个青年,他从头到尾都表现得非常平静,这样的人是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的,一看控制欲就很强。想不到安雅喜欢的是这种家伙,控制欲对控制欲,一起爆炸算了。蒂兰呼了口气:“你要我做什么?”

“安雅在哪儿?”

“他去码头那边了,他说有东西放在房间里,虽然他不怎么愿意让我单独见你,但为了赶时间,他让我来拿给他。”蒂兰甩了甩头发,冲他挑起樱唇:“他从码头赶回来至少要半个小时,现在跑还来得及。”

“太短了。”他只知道娜塔莎和A知晓了他的大概情况,却不知道如何联系他们,跑出去也是被抓回来。蒂兰一脸那你要做什么,青长夜对她微笑:“麻烦蒂兰小姐把我的右手拧断,左手和脚我可以自己来。”

女孩惊讶地挑了挑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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