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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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小声说着话的工夫，谭良已经指挥着店里伙计们将药材都从车上搬下来，打开麻袋仔细验看过，这老家伙只笑得见牙不见眼，不停搓着手道：「好啊，太好了。可见沈娘子是个实诚人，这药材还是和上次一样好，一点儿也没偷工减料。」
「这又不是别的活计，偷工减料是为了赚钱，我这若是偷工减料，又赚不到钱，反而还砸了自己的招牌，你看我像那么傻的吗？」沈明珠哭笑不得：炮制药材讲究的就是个火候和配置，这方面还真不值得锱铢必较。
谭良不住点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有几人能看得如此透彻？
他们几个人在店里忙着验看结算，浑不知街对面，正有两双眼睛在紧紧盯着这里。
「可恨啊，这女人又把药材卖来回春药铺了，浑忘了她在落魄无依之际是谁收留了她，这会儿不说顾念旧情帮着咱们，反倒去帮着谭良那老混蛋，真是忘恩负义，狼子野心。」
严固忿忿不平地咒骂着，他身旁那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就是张家的管家，此时也点头附和，沉声道：「此女心机深沉，又向来狠辣，上一次少爷听了你的话，还去找过她一回，她却没有半分悔改之意，倒把少爷弄得灰头土脸。」
两人在这里数落着沈明珠的不是，只听得他们身后那小厮直翻白眼，暗道您两位就拉倒吧，张家都这样对待人家沈娘子了，还指望着人家帮你们？要我是沈娘子，我也巴不得帮着回春药铺把张家整垮呢。县里最近的流言没听说过？男人靠得住母猪也能上树，这句话据说就是昔日主母送给咱们少爷的，如今都流传开了。
不过再怎么不平，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这里严固和管家商明又骂了一会儿，就见沈明珠和顾家兄弟俩从回春药铺走出来，看那满面春风的样子，此行收获应该是很好，这更让两人气红了眼，牙都差点儿咬出血来。
「你派人悄悄跟着他们，看看那女人如今在哪里落脚，我这就回去向少爷禀报这个消息。」
商明说完，就带着小厮回了张府，向下人们一打听，听说张扬正在太太屋里，他就匆忙来到后院，商户之家，本就没那么多规矩，更何况从沈明珠走后，这后院里除了几个丫头婆子外，就再没有女眷，那位廖小姐还没进门呢。
所以商明没什么顾忌，果然，在秦氏屋外等了片刻，就有个丫头出来请他进去，商明色迷迷在那大丫头饱满的胸脯上狠狠盯了两眼，趁着擦肩而过的机会又在那挺翘屁股上掐了一把，这才整肃了面色进门。
秦氏此时端坐在罗汉床上，张扬就在她下首的椅子上坐着，母子两个刚刚正商量往廖家送的聘礼，不料商明就来了，听说是有关回春药铺的事，秦氏也十分关心，所以直接将商明请了进来。
「沈明珠又去了回春药铺？」
张扬早吩咐过，让商明这些天暂时不用管府里的事，盯紧了回春药铺那边就好，此时一看见他，便知端的，于是连忙问了一句。
果然，就见商明神色凝重，沉声道：「是，小的亲眼所见，她和两个男人进了回春药铺，门外马车上好几大麻袋的药材，出来时满面春风，应该是这些药材又卖了个好价钱，具体情况，我已经让严掌柜去打听了，也安排了人跟着她，看她落脚在哪里？」
张扬点点头，面上添了一抹忧色，忽听秦氏道：「扬儿，那女人是被你一封休书休出门的弃妇，你何苦还要如此关心？我们如今该关注的，应该是回春药铺，前些日子有那个方御医的夸赞，他们这几天很是风光啊，在势头上竟然隐隐要与我们妙方并肩，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不过倒也不用太过担心，等廖家小姐进了门，咱们和廖家连手，它一个回春药铺，不足为惧。」
第四十二章：母子争持
张扬凝重道：「母亲不知道，儿子不是关心明珠，而是之前得方太医夸奖的药材，便是明珠炮制的。不但如此，就连咱们铺子里新制的地黄丸千金片等，因为加了她炮制的几味药材，色泽也更柔润了些，连药渣儿都比平时少了一半，前天陶家管家来买了两盒千金片，回去后就说这次的药比以往都好，他们夫人很喜欢，吃着似也比从前见效快。」
「可是胡说八道，怎会有这样事情？都是人炮制出来的药材，就算微微有些差异，哪里就有这样立竿见影的效果？你怕是心中先存了念头，就觉着她做的药定是好的，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错觉吧？」
秦氏不悦道，在她看来，这是儿子旧情难忘的征兆，却见张扬苦笑道：「在母亲和商管家面前，我也不用装样子，我对那悍妇，早已没有什么夫妻之情，又怎么会因为她而影响判断？更何况这千金片做出来，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是大家都这么说，那陶家人来买药，伙计们半句话都没多说，那陶夫人总不会也有什么先入为主的印象吧？可人家就觉得见效快，娘您说，这可能是儿子的错觉吗？事实如此，经那女人炮制过的药材，就是比寻常炮制药材更好。」
「竟有此事？」秦氏也惊讶了，皱眉道：「这么说来，当日轻易休妻，倒是我们莽撞了。」说完沉吟许久，忽地一拍炕床，恨恨道：「在我们家就只知道享福，半点儿不肯帮衬你，如今被休了，倒把能耐都显出来了，我早说过，那女人就是个包藏祸心的，如今怎样？她倒打一耙，给咱们带来了多大麻烦？」
「娘，虽然明珠如今做事无情，但她当日嫁给儿子的时候，并非如此，妙方药铺几味卖得最好的成药，还都是她贡献出来的方子。」张扬无奈替沈明珠辩驳了一句，他知道母亲厌恶沈明珠，可也不能颠倒黑白到这个地步，尤其是商明还在这里，张家的事有哪一件能瞒过这位管家，你一个当家太太，不讲理到这种地步，让人听了也有些不象话。
「你这是怪我当日让你休妻了？」秦氏能够理解儿子的心思，但她霸道惯了，哪受得了这样话？顿时冷哼道：「你也不想想，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撺掇儿子休妻？还不是因为廖家小姐对你一往情深，那悍妇嫁进来三年无子，却仍没有一点容人之量，不肯让廖小姐进门，我为了你，才无奈之下让你写休书，背起这恶婆婆的名声，如今倒都是我不对了？」
「母亲息怒，儿子并没有这个意思。」张扬头都大了，秦氏不过是小商贩家出身的女儿，心思简单，压根儿没有什么「不能让外人看笑话」之类的念头，只知道不能容任何人说她一点儿不是，哪怕是儿子也不行。
商明鼻观口口观心，这母子之间的战斗，自己可万万不能表现出一点儿存在感，不然很容易成为两人撒气的工具。
「好了母亲，如今这不是当务之急，当务之急是怎么能让明珠把药材卖给咱们。」张扬也急了，怎么从来都没发现，向来在家中说一不二的母亲竟是这么个见识浅薄的胡涂人呢。
「她的药材，咱们竟然还要用买的？」秦氏立刻尖声叫出来，让一旁的商明都觉着奇怪，暗道听老太太这意思，怎么还觉着人家应该把药材送给咱们吗？别扯淡了，那沈明珠此时恨咱家入骨，能想个法儿把药材买来都要谢天谢地，还指望人家送，白日梦也不是这么个做法儿。
果然，连张扬都有些生气了，垂下眼皮不去看母亲，淡淡道：「不买又能怎么办？母亲莫非还以为明珠是咱们家的媳妇，能把药材送给咱们家？」
秦氏一时语塞，好半晌方一拍桌子，恨恨骂道：「小娼妇，当日嫁进来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果然还留着后手，如今却用这个来拿捏咱们，早知道就该让她在咱们家一辈子当牛做马，不该把她休出门去，真便宜了她。」
虽然秦氏的泼妇不讲理嘴脸让张扬都觉着脸上发烧，但母亲有一点说到了他的心坎上：早知今日，当日真不该那么草率，以为沈明珠身上再没有别的价值，就将其休出门去。只是谁又能想到？她在献出药方后就面对秦氏不满和刁难的情况下，竟硬是咬紧牙关，也不肯显露手艺，换回在家中的地位。所以说，这能怪他吗？只能说沈明珠太狠了。
「太太，少爷，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能把那批炮制药材弄到手，回春药铺那里，盯着的人肯定不止咱们一家，若再不赶紧想出个办法，怕是这批新来的药材就要被抢光了。」
商明眼见话题已经被歪到了东海里，万般无奈下，不得不出声提醒，果然让张扬醒悟过来，只见他在地上来回踱了几步，蹙眉沉思，似是在努力想办法。
「当日你们怎么就想到要去回春药铺买那女人炮制的药材？又是用什么办法买来的？」秦氏见儿子走了半天，屁都没放出来一个，也着急了，就沉声问了一句。
「回太太的话，当初奶奶…当初那女人第一次进城卖药材，恰好就是在咱们药铺门口让回春药铺的谭良给拦住了，所以严掌柜把这件事都看在眼里，第二天就派了个新来的小伙计去探听情况，恰好那谭良把药材摆了一部分在柜台上卖，小伙计见其中有几味是掌柜吩咐过的咱们要用来配药的药材，就假装家里人有病，每一样都买了些回来，然后严掌柜就把这些药给了配药房，配出来的药品质上果然就要好一些，这还只是一部分的药材，若全部药材都是用奶奶…那女人炮制过的药材来做，只怕品质还要更好。」
「也未必就有那么神奇。」秦氏哼了一声，然后不耐烦道：「既然上次是用这办法买的药材，那这一次就依然用这个办法，谭良又不是火眼金睛，就不信他能看穿咱们的人。」
第四十三章：毒计
商明连忙道：「太太，不是这么说的，上一次那小伙计只是买了少量药材，姓谭的自然不会起疑心，可这一次，配药房那边的意思是，最好能把这些药材全买下来，到时候咱们的成药质量必然更好，价钱也可以提一提，还可以让名声更响亮，后年的药材大会，咱们也就更有优势。」
这下子秦氏也傻眼了：少量买药还可以，若是大量甚至是全部买进，就很难瞒得过谭良那老狐狸了，都是青山县的人，你找谁去买药，事后对方稍微一打听，也就打听出来了。
「要不然，就把这事儿暗中托付给哪个和回春药铺做过生意的药商吧，不至于引起那老狐狸的疑心。」张扬终于停了脚步，似是下定决心般断然道。
「老爷万万不可。」商明连忙阻止，接着解释道：「那些药商都是人精，咱们忽然托付对方帮忙买药，一来他定会坐地起价，狠狠宰咱们一刀，这也罢了，最关键的是，怕他根本不肯帮忙，还把这件事宣扬出去。老爷想啊，生意场上哪有情意？那些药商对药材大会也都是有想法的，若帮咱们买药材，他们自己怎么办？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有那不地道的，把这事儿当做把柄来威胁咱们怎么办？又或是干脆就传得人尽皆知，那咱们以后在回春药铺面前还能抬得起头吗？」
「这不行那不行，你说怎么办？」张扬也怒了：原本以为休妻之后，这小日子定是舒心滋润，再没有任何波折郁闷。谁知事与愿违，怎么休了沈明珠后，自己就仿佛一直走背运呢？都是药材大会闹得，不然那女人就算会炮制药材，也不至于掀起这么大的风浪，这下可好，她技高一筹，引得那些大药商竞相抢购她的药材，自己这原本最应该受益的人，却是唯一被排除在外的，一下子就让他坐蜡了。
「这个…小的愚笨，也没什么好办法。」商明小心表达着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把弊端都和主人说了，这已是仁至义尽，至于主意，呵呵，当然是主人自己拿了，这种时候他才不会主动把差事揽上身，做好了固然有功，可一旦失败，岂不是什么错都要按在自己头上？关键也的确没什么好办法，这种有百害无一利的破事傻子才会去做。
「既如此，扬儿你就再想一想，看看能不能把那女人再抬进门来。」秦氏这时候发了话，浑忘了刚刚自己还骂沈明珠是小娼妇，她冷笑着道：「一个被休了的女人，走到哪儿不得被人戳脊梁骨，真当她日子很好过吗？这会儿你去说几句软话，不怕她不回心转意，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女人嘛，不都是这样？她也是大家子三从四德教育出来的，还真敢对你心怀怨怼不成？」
就连狠毒如商明，此时都有些服了，暗道真是最毒妇人心啊，太太明明恨不能一巴掌就拍死奶奶，这会儿却又让爷去迎人家回来，问题是你们先前做的那样无情，这会儿以为说几句软话就管用吗？我看那位奶奶可不是日子不好过的模样。
果然，张扬就道：「娘，明珠性子刚强的很，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她靠着炮制药材一样可以过得很好，想让她回来恐怕很难。」
秦氏眼睛一眯，怒道：「你又没试过，怎么就知道她会不为所动？」
张扬实在无奈了，看了商明一眼，期期艾艾道：「上一次儿子试过了，不但没有用，还让她…讥讽了一顿，娘，我看她是铁了心要和咱们断绝关系，不可能回心转意的。」
「混账老婆，真是个不通情理的。」秦氏又骂，忽地像是想起什么，看着商明道：「你刚才说什么？看见她和两个男人进了回春药铺？怪不得，原来刚被休就和人鬼混上了…」
一语未完，张扬脸已经涨得通红，沉声道：「娘不要这样说，明珠虽个性要强，却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商明也连忙道：「是啊太太，小的认得那两人，一个是咱们县学里的廪生秀才，听我家儿子说，连教官都时常夸奖他，说他学富五车才华横溢，将来必定金榜题名；另一个是他哥哥，虽是个货郎，为人却最老实本分，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只是不知那女人怎么和这哥俩凑在了一处。」
秦氏一听便明白了：廪生秀才，被教官断言能够金榜题名的，又怎会要一个被休弃的妇人？既如此，他哥哥将来也必定跟着沾光，怕是也看不上沈明珠这个弃妇，更何况一个爱惜名声，一个老实本分，沈明珠也非水性杨花，这几人凑在一起看来只是凑巧，并非有奸情。
一念及此，秦氏沉得能滴出水的面色方和缓了一些，略想了想，忽然冷笑道：「不管怎么说吧，那女人被休出门后还能有这样日子过，怕是和那两人脱不了干系，既如此，谁就敢说他们之间是清白的？这样事情，还不是由着人一张嘴去说，只要那女人的真面目暴露于人前，还有谁肯帮她？敢帮她？到那时，她孤苦无依，我就不信她还能保持着刚强个性，敢给扬儿脸色看。」
商明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暗道太太这一招当真狠毒，她是故意要让人去传谣言啊，如此一来，顾家哥俩哪里还敢和沈明珠沾边儿？更别提做她的依靠。
只要把这条计策坚持下去，沈明珠的名声就算彻底臭了，必然是走到哪里，别人都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到那时，她要么一根绳子上吊以证清白，要么就煎熬痛苦地活着，这种时候再让张扬伸出援手，拿出一点前夫的深情和留恋，还怕她不感激涕零，乖乖回来张家当牛做马吗？
「到底是太太，洞察人情世事，不是我们能比的。」商明一记马屁就拍了上去，接着张扬也笑道：「姜是老的辣，儿子今日才算真正信了这句话，商管家，就这么办吧，具体事宜，还得你来安排。」
第四十四章：进山
商明连忙笑道：「太太和少爷就放心吧，如此一来咱们也不用着急为难了，不出三个月，奶奶保准得乖乖回来，到时咱们要什么样的炮制药材没有？」
张扬轻快笑道：「说起来，若不是药材大会只有一年多的准备时间，这事儿倒也不急于一时，待把她底牌都摸清了，再把她接回来最好，可惜啊，没有那么多时间，也罢，三个月也差不多了。」
商明心想我们爷更狠，这是连点活路都不给奶奶留啊，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就是仇人也不带这么干的。罢了罢了，谁让我是张家的管家，只要主人家红火，让我有利可图，我管别人是死是活呢。
一边想着，就退了出去，按照秦氏和张扬的吩咐去准备了。
…
「沈娘子，你们还得什么时候能完事？刚才小五回来说前面有个水潭，这会儿都过晌午了，我打算就在那里歇一歇晌，吃点干粮，烤两只兔子，就等你们了。」
走过来的汉子叫做那二柱，今年刚四十出头，打了二十多年的猎，是这支由十三个猎人组成的小队的队长，他住在大河沟村，和顾清轩有些交情，所以这一次才会答应带上顾家哥俩以及沈明珠梁氏进深山采药，梁庄氏本也要一起过来，但梁成因为要和儿子去抓蝎子，家里不能一连几天都没有人，所以她就留下了，反正蝎子赚的钱也不少。
「那二哥说的水潭在哪里？要是不远的话，你们就先过去吧，这片紫草长得茂盛肥大，很适合入药，我们采摘干净了就过去。「
沈明珠笑着抬头说道，那边顾家哥俩则是头也不抬，只在地上猛挖。那二柱说了水潭方向后，便又接着笑道：「顾兄弟，你们悠着点儿，好嘛，这架势，敢情是雁过拔毛呢，沈娘子不是说这药不容易得吗？你们好歹给留着点根啥的明年再发，给后人们留点儿。」
顾清轩就抬头笑道：「行了，打你的猎去，这事儿还用你操心？沈娘子早和我们说过了。」
「那成，你们快点儿过来啊。」那二柱就不再说，转身去了。这里沈明珠和顾清轩顾清池一边加紧挑那肥大的紫草下手，一边随意闲聊。顾清池就道：「我估摸着这次怎么也要半个月才能回去，也不知乡亲们能采多少药材，当日咱们上一日山就能采个二三十斤药，如今那么多人，半个月怎么着也能弄几百斤药吧？说不定得有一千斤，那我家后院可就有些施展不开了，等有了钱，看看把房子再往东边扩一扩。」
沈明珠笑道：「你别想得美了，我想能有二三百斤就是好的。」说完听顾清池惊讶道：「怎么这么说？你之前不是教他们认了二十多种药材吗？上百号人，半个月只采二三百斤草药，象话吗？」
沈明珠道：「怎么不象话？我也只是用了一天时间教他们认药材，你和顾大哥是用多久才能把我们常采的草药认清？山上相像的草多着呢，指望大家就用一天便认全了认对了，根本不可能。」
顾清池手里铲子都吓掉了，失声道：「照你这么说，敢情我们回去不能坐享其成，还要分检药材？」
「然也。」沈明珠点头，话音未落就见顾清池直直往后一倒，大叫道：「天啊，让我死了吧。」不等嚎完又一骨碌爬起来，气急败坏叫道：「既如此，你当日何必让他们上山采药？还不如我们自己来呢，如今花了钱还要费事，你脑子进水了吗？」
沈明珠停下手，咬牙看着他，冷哼道：「第一，分检药材比上山采药容易，难道你每次上山，那些草药都会自己长腿冲你跑过来，任你采摘吗？第二，好像当初就是某位秀才老爷心系乡亲，一个劲儿在我面前游说，说什么都是土里刨食，不容易，我既然有这么一技之长，如今又落户在村子里，也该提携提携大家，说的我好感动啊，难得某人有一颗赤子之心，还没当官就开始为民间疾苦费心，所以当即义不容辞的答应了他，怎么如今我就成脑子进水了？顾清池，你自己说，有你这么翻脸无情的吗？」
顾清池被沈明珠训得哑口无言，又听她在那里哼唱着一个古怪但十分好听的调子，什么「易涨易落山溪水，易反易复小人心」的，（黄梅戏里的一句唱词）顾二少这脸上就更发烫了，讪讪道：「我…我当初也是不知道会这样麻烦，还以为教了他们就可以，哪想到…」
「你以为呢？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若教一下就会了，这烽火山脉的药材大概早被采光了。哦，一听说麻烦就忘了乡亲们土里刨食不容易，怎么？二少爷读书也是如此？顺风顺水的还好，一遇到点麻烦困难就不肯下功夫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刚才只是有些震惊，所以情不自禁说错话，看让你把我戳的，都快戳成筛子了。麻烦就麻烦些，有什么？就如你说的，我读书遇到的困难比这个多了不知多少去。」
说是这么说，到底心里有些不忿，因挽起袖子恶狠狠一铲子下去，就铲起了一棵肥大紫草，然后忽地抬头大叫一声道：「动作都麻利些，多采点儿。」说完又低头咕哝道：「妈的到头来还得指望自己，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靠人不如靠己，本来就是这么个事儿。」沈明珠在旁边笑眯眯补了一刀，差点儿没让顾清池吐血。
这片紫草虽大，但沈明珠等只选那特别肥壮的采摘，所以很快就完事儿了。几人起身汇合，要往那二柱说的水潭边去，刚走出两步，就见前面草丛里一只灰兔子跳出来，大概是为了养膘过冬，灰兔子十分肥胖，憨态可掬的模样惹人喜爱。
沈明珠眼睛一亮，大叫一句：「好可爱」，话音未落，就见顾清池一抖手，那灰兔子本已经蹿起来了，却让这一石子给砸晕过去，接着顾清池走过去提起兔子，斜眼看向沈明珠，冷笑道：「什么好可爱？你应该说好好吃才对。」
第四十五章：好运
「粗暴的家伙。」沈明珠气得跺脚，却也知道在这山林里，自己要是表现出如白莲花少女般对这些小动物的怜惜，那不叫有爱心，叫神经病。
很快就来到水潭边，顾清池将此前用石子儿猎到的几只山鸡和野兔往地上猎物堆里一扔，那二柱就笑道：「真是谁都比不上秀才爷，这边采着药，那边还能打兔子山鸡。沈娘子，我和你求个情，把顾家兄弟借给我们使吧，他这手绝活，采药太可惜了，搁我们队里，正经能添不少助力。」
顾清池眼睛就亮起来，看着沈明珠，颇有些蠢蠢欲动的意思：打猎当然要比采药有趣多了，一旦猎到麋鹿野猪等大家伙，那份儿满足感也不是采几筐药能比的。
「二哥怎么来问我？我不过一介妇人，哪里做得起二少爷的主啊，你想让他打猎，就问他的意思呗。」沈明珠趁着这闲暇时间正整理着筐里药材，闻言一边笑答着，就将梁氏筐里几棵采错了的药材丢出去。
经她这么一说，顾清池方反应过来，心想对啊，我要干什么当然是我自己说了算，奇怪，干吗要眼巴巴看着她啊？顾清池，你是贱皮子吗？倒要一个女人为你做主？
一念及此，便叉腰哈哈大笑道：「既然二哥这么说了，我怎么好驳你的面子？决定了，我就跟着你们…」
不等说完，忽然就听一声尖锐口哨响起，正在那里摆造型的顾二少猛一下就让身旁一个汉子给撂倒摁在了地上，正要挣扎，就听对方轻声道：「别动，有猎物过来喝水了。」
顾清池立刻就不言语了，这支猎人小队算是素养高的，刚刚还站着说笑的十几个人此时全都趴在草丛里，静悄悄没有一丝声音，山风拂过草木，发出簌簌声响。
一群麋鹿慢慢从对面林子里走出，看得出它们警惕性很差，毕竟这里已经是林子深处，平日里很少有人过来，麋鹿们需要防备的只是老虎豹子一类的凶兽，而这林中的凶兽并不多，所以这群家伙几乎没有什么防范意识，在水潭边停下东张西望了一会儿，便开始低头咕嘟咕嘟喝水。
死神就在此刻降临，十几只箭带着破风之声，转瞬及至，有那机灵的，听见声音头也不抬就转身逃跑，可还有好几只体形肥硕的，却是起步晚了，最后有两只从稀疏箭雨中脱逃，却还有三只麋鹿，最终倒在了水潭边。
「干得漂亮。」
那二哥猛地跳起，双手握拳连续挥打了几下，沈明珠和梁氏等也立刻从草丛中爬起，刚才她们都是猝不及防就被顾清轩摁下去了。此时听见那二柱欢叫，便也欣喜问道：「打死了几只？」
「三只。」
那二柱伸出三个手指头，满脸的自豪。
沈明珠整个人都囧囧有神了，结结巴巴道：「刚才那些鹿最起码也有二十几只，咱们一轮箭过去，就射死了三只，二哥，这…是很值得自豪的事情吗？」不会吧？她记得看电视小说里，人家猎人都是箭无虚发的，就算这里只有一半人能做到，那也不该就射死三只鹿啊。
那二柱一愣，挠了挠脑袋道：「是…很厉害啊，我打了这么多年猎，也没有过一次就能撂倒三只大家伙的时候。」
「大家都是猎人，箭术不至于这么差劲儿吧？」沈明珠也胡涂了，忽听身旁顾清池嗤笑一声道：「你看那些杂书看太多中毒了吧？以为是个猎人就该像杂书里一样箭无虚发，也不想想世上哪有那么多神箭手？别说猎人，就是前线军中，几十万将士里又有几个能做到箭无虚发的？这一轮箭能放倒三只鹿就算是奇迹了。」
沈明珠脸一红，暗道是了，这些人甚至不是专门的猎人，他们农忙时还要种地，只有农闲时才会进山打猎，自己竟然也自以为是了，打猎要这么容易，大家还种地干什么？都进山打猎得了。
顾清池见沈明珠说不出话来，心中大快，暗道可算是扳回一城了。于是抖擞精神正要乘胜追击，就听那边有人喊道：「咦？这只鹿好像不是被箭射死的，头上好大的伤口。」
「啊，那是我，那是我打的，我扔石头打的。」顾清池如同一只饿了许久终于看到食物的野狼般，「嗖」一下蹿着就过去了，看得沈明珠和梁氏啧啧称奇，梁氏便笑道：「二少爷平时看着沉稳，这会儿却像是个孩子似得。」
「他沉稳？」沈明珠摇头失笑：「嫂子从哪里看出来的？明明就是个肤浅跳脱的家伙，连钟婶都这样说。」言罢歪头想了想，又感叹道：「不过这也正常，说到底他今年才十八，正经是个少年呢。」
梁氏笑道：「可不是？就因为他中了秀才，所以大家都不把他当孩子看，倒当成老先生一般敬仰着。也只有娘子，见过大世面，又有才华，才能和二少爷说上话，不然平时可没见他和谁那么热络。」
「是吗？可他不老说自己是花中圣手什么的？清高的人哪干得了花心萝卜的活儿啊？」沈明珠是真惊讶了，却听梁氏笑道：「那不过是二少爷自己说着玩的吧？反正我可说是看着他们兄弟两个长大，并不见他真的对哪家女孩子不规矩，又或者是因为村里女孩儿都粗鄙，二少爷看不上？」
「唔！这也有可能，那货可骄傲自负了。」沈明珠点头，觉得梁氏最后一句话才是真相，村姑里倒也有金凤凰，然而要说能和顾清池谈古论今，恐怕还差点儿，这年头，乡下女孩儿要是能识几个字，已经很了不得了。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大收获，整个小队的气氛都热烈得狠，那二柱忙着带人架柴禾烤兔子，顾清池大概是觉着自己已经脱离了「平庸的采药小队」，因便以猎人自居，混迹在一群猎人中不亦乐乎，一副「不屑和那边的低端小队为伍」的模样，把他哥顾清轩都给气得够呛：这弟弟也太见利忘义了，顾家老大感觉十分丢人。
眼看那边的烤肉还有段时间才能熟，沈明珠只觉着下腹有些憋闷，想了想便和梁氏说了一声，悄悄溜到远处小林子里去方便，这边梁氏为她把着风。
却见顾清池又溜了过来，见沈明珠不在，便愣了一下，接着有些紧张道：「沈娘子呢？这笨女人不会偷跑到林子里采药去了吧？这会儿还没到中秋，她就不怕遇上狼虫野兽？」
第四十六章：看药下菜碟
「哦，没事儿，她走的不远。」梁氏实在不好意思当着一个男人的面儿说沈明珠的去处，哪怕这个男人在她心里还是个半大少年。
「走得不远也不行，蛇虫又不知道她有许多帮手在这边儿。」聪明绝顶的顾二少此时却变笨了，声调都拔高了几度：「她往哪个方向去了？我去找她。」
梁氏脸都红了，好在顾清轩一直在两人身边，此时也大致猜出了沈明珠的去向，连忙道：「沈娘子多大的人，还用你担心？趁早儿歇了吧。」
这样一说，顾清池也明白了，脸上顿时讪讪的，尴尬笑道：「好，那…那我回去继续烤…」一个肉字儿没说出来，忽然就听远处传来沈明珠的惊叫声。
顾清池立刻跳了起来，如一只被狗追的兔子般冲着声音方向奔去，梁氏和顾清轩也连忙跟上，这时就听沈明珠的声音继续传来：「天啊，好一片天麻，我的天啊…天啊…」
顾清轩和梁氏一个踉跄，险些没闪了腰，再看顾清池，因为跑得太快，这厮此时直接就一个大马趴趴地上去了，但是很快他又跳起，愤怒大叫道：「天麻就天麻，叫得那么瘆人，还以为你遇见蛇了呢。」
一边嚎叫着，却仍是揉着腿一瘸一拐往声音的方向去，顾清轩和梁氏对视一眼，都是哭笑不得，也连忙赶上顾清池，三人来到沈明珠身旁，就见她正对着草丛里一小片棕黄色如同枯枝般的东西碎碎念，神情像哭又像笑。
「天麻啊，野生的天麻啊，这么多，这么粗，不知道多少个年头，才能长成这样…」看见有人过来，沈明珠如同溺水的人去抓救命稻草似得，一把就揪住了顾清池的衣袖，脸上表情也不知是哭是笑：「你看见了吗？是野生的天麻，我从来没见过野生的天麻…」
「你现在不就看见了吗？」顾清池见沈明珠眼泪都出来了，连忙从袖中掏出手帕：「这只是看见天麻，你就激动成这样，那等一会儿要是遇见人参，你还不得高兴的昏过去啊？有点出息行不行？我可不想背着你出山，累死我也背不动。」
也不能怪顾二少不能理解沈明珠的激动心情，古代的栽培草药很少，大部分药材都是靠采集野生品，天麻虽然贵重，但各大药店也都有卖的，不过是价格高一点而已，不算什么十分稀罕的东西。
可沈明珠不同，她在现代就是生长于中医世家，长大后又成为了一名制药师，可以说，她的一辈子都在和药打交道。对各种中西药材有着发自内心的热爱。她记得很清楚，在她还小的时候，母亲得了头痛病，每当发作起来，甚至会疼得满床打滚哀嚎嘶叫。后来爷爷不知从哪里淘到了一枝野生天麻，只是几个寸许长的小段，给母亲熬了几回鸡汤，头痛便不治而愈。可是在她长大后，就再没有看见过野生天麻的踪迹，市场上卖的，实验室里用的都是人工栽培的天麻，有时她犯了偏头痛，也会用这些人工天麻熬鸡汤喝，却再也没有那样立竿见影的效果。同一种药，效果却是天壤之别，如今终于让她在这个时代看到真正的野生天麻，而且如此粗壮上乘，怎能不让她欣喜若狂。
「好可惜，如果是冬天来采摘，那质量才是最好的。」沈明珠拿着顾清池的帕子擦去眼泪，一抬头，就见顾二少两眼放光的看着这一小片天麻，嘿嘿笑道：「天麻啊，药店里这东西卖很贵的，听说治头痛有奇效，这一下咱们可是发了。」
顾清轩没理见钱眼开的弟弟，问沈明珠道：「既然冬天挖最好，咱们是不是就等冬天再来？」
「那怎么行？」
顾清池立刻跳了起来：「冬天再来？你当这是东柳湖畔，反正就那么一圈地方，仔细点总能找得到。这山高林密的，万一冬天来了找不到怎么办？再说都长这么大了，就算质量不是最上乘，也差不到哪儿去，沈娘子你说是不是？」
「没错没错。」沈明珠难得这一次和顾清池站在同一阵线：「我们再上山就未必能找到了，顾大哥，麻烦你回去把工具都拿过来，咱们抓紧时间把这些天麻给采挖掉。呵呵，回春药铺真是好运气，我猜下一次去送药，老掌柜会乐疯的。」
顾清轩连忙转身回去取工具，这里顾清池已经迫不及待的蹲下身子开始用手挖了，忽听身旁沈明珠凉凉道：「我记得某人不是加入猎人小队了吗？刚刚还一副不耻与我们这种低端采药小队为伍的嘴脸，怎么这一会儿工夫，就蹲在地上干这种活儿了？用手挖，亏你想的出来，你还记得你是个秀才吗？」
「采药诚可贵，打猎价更高。若为天麻故，二者皆可抛。」这是沈明珠从前和顾清池吵嘴时念过的改编诗，此时被顾二少再度改头换面，拿来用了。
「呸！你就是个见风转舵的家伙。」沈明珠唾弃，见顾清轩回来，就从他手中接过工具，却听顾清池得意笑道：「见风转舵有什么不好？见风不转舵，那船还不得翻了，到时候岂不是要葬身鱼腹？这种傻事我才不会干呢。」
「明明是个贬义词，还让你讲出大义凛然的道理来了。」沈明珠翻个白眼，见顾清池心急之下动作粗暴急切，她便出声提醒道：「你小心点儿，到时候挖断了，价格就要打折扣。」
「是吗？」顾清池立刻肃然起敬，动作也变得小心翼翼温柔无比，一边挖一边还对天麻喃喃念着：「我说你们长这么大也不容易，对不对？我呢，也不愿意伤害你们，到时候你们受伤，我也破财，所以咱们两方都配合一下，我会仔细点儿，慢点儿，你们也乖乖呆着，不要往我的铲子尖儿上撞…」
这回连顾清轩都忍不住翻白眼了：他这弟弟变脸比翻书都快，人家是看人下菜碟，他更好，看药下菜碟，就因为天麻珍贵，瞧瞧那一脸狗腿样。
第四十七章：沉香木
转眼间几棵天麻就被装进了背后的筐里，这时就听那二柱在身后叫道：「顾兄弟，沈娘子，梁娘子，肉都烤好了，快过来吃。」
「你们先吃，我们这里挖天麻呢，给我们留点儿就行。」顾清池大叫，之前这货还抱怨饿得前心贴后梁，此时为了挖药赚钱，却是连肚子都置之不理了。
天麻并不容易挖，幸亏是几个人一齐动手，饶如此，也是挖了小半个时辰才挖完，顾清池直起身来，还不满足，嚷嚷道：「咱们在周围找一找，说不定还有漏网之麻，这玩意儿也是有种子的吧？不可能就这一小片。」
「知足吧，你知道这一小片有多难得？就是宫里的御药房，还不知有没有这么多存货呢。」沈明珠鄙视看着贪心的家伙，顾清轩也在旁边劝道：「就是，也该留点给后来人，采药可不能雁过拔毛。」
「唉！你们就是顾虑多。」顾清池依依不舍的离了这里，眼睛还不死心的四下梭巡着，似乎这周围还有什么稀世药材等着他去发现。
回到水潭边，大部分烤肉都被猎人们消灭了，好在那二柱是个实诚人，还给他们几个留了两只山鸡两只野兔，虽然肉有点凉，却因为撒了许多调料而香气扑鼻，拿起来一口咬下去，肉嫩多汁鲜香满颊，实在是难得的美味。
顾清池竖起大拇指夸赞那二柱的烤肉手艺，不一会儿就把一只野兔扫进了肚子里，兔子肉味道淡，但因为有许多调料，所以吃起来倒也香的很。
美中不足的是鲜香中还有一丝丝苦涩，沈明珠知道，这是盐不过关造成的。她四处张望，在这大山之中，一般都会有含盐的矿石存在，动物们就靠这个来补充盐分，若是找到了，倒可以现制造一些细盐，那时烤肉才能称为完美。
不过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沈明珠本来重点也没放在这上面，只好作罢。吃完午饭，大家继续往林子深处进发，这一路动物没遇见多少，倒是药材方面不断给沈明珠带来惊喜：三七，川乌，灵芝，当归等众多名贵药材相继被遇到采摘，还得了一斤左右的肉苁蓉，甚至有些不该出现在温带的药材，因为这林中特殊的环境，也偶有遇见。傍晚时那二柱等人在一处温泉边扎营，沈明珠甚至在温泉边发现了一棵粗大的沉香木，足有两人合抱，也不知生长了多少年。
沉香生长于热带，烽火山脉却是典型的温带气候，这根本就是违反科学的现象，沈明珠冥思苦想良久，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做出个大概猜测：也许这一处温泉在冬天时会蒸腾热气，让周围极小的一片地方接近于热带温度，所以才会有这棵沉香木的发芽成长，问题是：当初这棵沉香木的种子是怎么就能恰好落在这样一块风水宝地呢？总不能是太平洋的季风将它从台湾或海南千里迢迢的吹到了这温泉边安家落户吧？
这个问题就无解了。不过沈明珠也不用管这个，她不准备动这棵大沉香木，事实上也动不了，队伍里没人认识这棵怪树，如果把真相说出来，到时起了纠纷反而不美，即便能把大树砍伐运回去，还不知要面对多少豺狼般的觊觎目光，与其给别人做嫁衣，她宁可让大树就这样静静在温泉边继续生长着。
不过死罪可饶，活罪难逃，沈娘子内心里的贪婪其实也不会比顾二少少到哪里去，趁着大家不注意，她到底费尽力气掰下了四五条粗如手腕的沉香木枝，这才作罢。
一阵山风吹来，沉香木枝随风摇摆，做贼心虚的沈娘子就觉着这是大树在对自己进行谴责，连忙伸手在树皮上狠狠戳了两下，小声道：「知足吧，我都没把你的身份说出去，不然不用告诉别人，只要告诉顾清池那个贪心鬼，你以为这么几个枝条就能打发他？哼！想都不要想，不砍下你一半树枝他都不会收手你信不信？」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一个阴森声音道：「你对着树说什么呢？是不是说我的坏话？」
沈明珠吓了一跳，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她转身看着顾清池，恶人先告状般问道：「你怎么过来了？走路都不发出一丁点儿声音，想扮鬼吓我啊？」
「呵呵，你这个彪悍的女人会怕鬼？我觉得鬼看见你倒要退避三舍才对。」顾清池抱肘当胸冷笑：「我是看见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对着树说话，想来听听你是不是说我坏话，嗯？这棵是什么树？好像没见过，奇怪，似乎股淡淡的香气。」
沈明珠心里一阵紧张，面上却故作不在意，挖苦道：「不过是寻常草木香，你是这一路挖贵重药材上瘾了吧？不管你了，我可得吃点东西好好儿睡一觉。这个温泉不错，或许等半夜没人的时候来泡一泡也挺好。」
「呵呵，你来泡吧，就怕山中有老虎和野熊也跟你一样的想法。」顾清池哈哈笑着，果然把关注重点从沉香木上转移开来。沉香木平时并不会香气四溢，只有在燃烧或树心部位感染时才会散发出浓郁香气，靠着这个特点，这棵生长近千年的大沉香木终于在贪婪的顾二少眼皮底下逃过一劫。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不亮，营地众人就起来了，顾清池从帐篷中出来，就看见沈明珠已经坐在大白石上拣选几个大筐里的药材，面上全是喜色，他就凑过去问道：「你估摸着咱们这一趟的收获如何？这些贵重药材能卖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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