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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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池此时使劲儿甩了甩手,心有余悸道:「能不完整吗?我本来是举着镰刀去砍这家伙的,结果让它跳开了,尾巴一扫,就把我镰刀扫掉了,没办法,就只好瞅机会用拳头猛砸,幸亏沈娘子和我说狼的弱点就是腰腹部,不然我若是傻得往头上砸,你们就只能去给我俩收尸了。」

第五十四章:心胸

那二柱连连点头,也后怕道:「难怪顾二兄弟不知道这事儿,你从前没打过狼吧?这家伙铜头铁腿,就腰腹处是软的。一般人若是在山路上遇见它,不知道这个特性,很难保得住性命。」说完又看向沈明珠道:「没想到沈娘子连这个都知道,真是渊博得很啊。」

沈明珠连忙笑道:「我从前跟着父亲上山采药,听他讲过不少奇闻异事,到如今记忆犹新,却不成想还真能用到。」

于是收拾了猎物往山下走,沈明珠牵着小香獐子落后人群一步,顾清池腿脚受伤,也走不快,两人便在后面压阵,沈明珠冲顾清池竖起大拇指,小声道:「我觉着我已经把你看得很高了,没想到你竟比我看得更高,你才多大啊?就对人心揣摩的这样透彻?该不会真是什么九尾狐狸变得吧?」这家伙刚才故意做出那副死里逃生的模样提出不合理要求,要将猎物占为己有,众人羞愧同情之下齐声答应,这时他又将狼给让了出去,如此一来,大家不但不会对他独占香獐子有意见,反而都觉得顾秀才大气重规矩,是个不可多得的义气之人。

就这样,一件让沈明珠都觉得棘手为难的事,却在顾清池略施小计之下顺理成章的做成了,还帮他刷了一把名望,这一手玩得真是相当漂亮,不是对人心人性了解透彻,绝对不可能在举手投足间就将此事解决的这般圆满。

「切!」沈明珠的夸奖让顾二少如在云端,面上却还偏偏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摆手道:「这算得了什么?爷我好歹是秀才,能让你轻易看穿吗?我从小贫苦,之后又在县学,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滋味没尝过?揣摩人心?呵呵,雕虫小技而已,不把这点功夫练到家,将来怎么在官场上混?」

「你倒是目标明确志向远大,老实说,我有些期待了,很想看看日后你为官一任时,能够做出什么样的政绩,更好奇你能走到哪一步,该不会真的官居一品吧?」

在大夏朝,文官从没有封爵位的,有大功勋者,可以加封太子太保太子少保的头衔,这也算是超品了。不过总算顾清池还有点自知之明,没敢说自己的志向是超品,大概连他自己也觉着,能官居一品,这一辈子就算是值了。

一路再没有事情发生,平安顺利地就出了山。先来到猎人们的村庄,就有十几个妇女孩子早已等在河边,看见他们回来,忙都迎上前,先看了眼每人身上背着手里提着的猎物,那脸上就都绽开激动开心地笑容,孩子们笑着叫着拍着巴掌,但很快就被小香獐子吸引了目光,围上前来这个摸一下那个戳一把,只把小獐子吓得不轻,沈明珠连忙将它搂在自己身边,好一顿抚慰,才让小家伙平静下来。

当下妇人们就在河边洗剥猎物,顾家兄弟得了几十斤鹿肉和狍子肉还有两只野鸡两只野兔,剩下的毛皮都由那二柱收集起来,言明卖了钱后平分,会亲自把他们那一份儿送过去。

其实有了沈明珠带着大家采集的药材,毛皮那点小钱就不算什么了,但顾家哥俩穷惯了,想到分钱依然很开心,哪怕只有半贯钱一贯钱,那也好啊。当下四人辞别了同伴们,高高兴兴回到小河沟村,一进村子,就见东头大槐树下那个宽敞的空地上,聚集着许多村民,正和几个外地模样的人在激烈讨论着什么。

顾清池是个爱凑热闹的,立刻就上前打听去了,不一会儿黑着个脸回来,二话不说就对沈明珠道:「走,回家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脸黑得跟锅底似得?」沈明珠疑惑,却见那边的许多村民也望过来,个个都是手足无措的模样,面上还有愧色,她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忽听顾清池愤愤道:「他们要把药材卖给那几个药商,妈的,一群白眼狼。」

沈明珠这才明白那激烈讨论声是怎么回事,肯定是大家在讨价还价,只是她不明白顾清池的怒火从何而来?大概是看出她的疑惑,顾清轩就解释道:「这一次确实是大家伙儿做的不讲究,当日来跟你学认草药的时候,明明说好了采集的药材会卖给咱们,结果才进山两天,他们就转手卖给别人了。」

了解了事情缘由,沈明珠不由哭笑不得,摇头道:「这有什么?价高者得天经地义。要是这些药商能出高价收购药材,那得实惠的不还是乡亲们吗?顾清池,你别忘了,咱们的初衷就是让乡亲们能够靠这个赚钱,过年时有点余钱置办年货啊。」

「可是…」顾清池咬牙瞪眼,连顾清轩也愣住了,好半晌后才一竖大拇指,由衷道:「沈娘子,我一向觉着自己就算厚道人,今日听了你一番话,才知你心胸广阔,竟是胜过我们这些须眉浊物。」

须眉浊物这种词从顾清轩嘴里说出来,还真是有点违和感,沈明珠连忙摆摆手谦虚了两句,然后兴致勃勃往大槐树那边走去,一面道:「我去听听这些药商出什么价,看看能不能帮大家伙多赚两个。」

「何必呢?我敢保证,你去了也只是枉做小人。」顾清池没好气道,却仍是跟在了沈明珠的身后。果然,几人刚刚靠近,就见村民们望过来,原本还有些犹豫羞愧的目光一下子就变得充满了警惕,顾清池看得清楚,村里两个二流子在人群中穿梭游走,大家的眼神就是在他们说了话之后才改变得。

沈明珠就站定脚步,苦笑一下,暗道果然如顾清池所说,自己是枉做小人了,她就犹豫着是不是还要上前?忽听身旁顾清池冷笑道:「我早说过咱们回家就好,你偏偏就是热心,想着怕人家吃亏,如何?这回知道好人难做了吧?你当人人都是像梁家姐姐那般需要救助吗?还是回家去吧,省得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第五十五章:蔫坏

顾二少难得会递个台阶下来,沈明珠也就从善如流,点点头没说什么便转身走了。这里警惕心起的村民们就松了一口气,但旋即心里又有些没着没落的,其中就有一人小声道:「沈娘子虽然来村里的时间不长,可她是个热心人这谁都知道,梁家大妹子要不是有她,母女两个现在不知什么样儿呢。」

这一说,立刻就让大家又惭愧了,另一人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就在两日前,咱们还跟着人家学习认识药材,当时都说好了的,要把采来的药材卖给她们,现在咱们就反悔了,这事儿做的是不是不太地道啊?」

先前挑唆的两个二流子便生气道:「老康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敢情这会儿觉着我们不地道了?那你们别过来卖药材啊,我们哥俩不也是为了乡亲们能多赚两个钱?沈娘子就算是好人,顾家老二就算是秀才,可银钱面前,亲兄弟都未必认,人家还管你们是不是乡亲?这会儿来都来了,又说这种话,就看不起你们这种墙头草。」

先前说话的两人满面羞惭,于是其他想说几句公道话的人也就把话默默吞了回去:这年头挣俩钱不容易啊,若是能多赚几个,谁还管有没有人受委屈?

却见那三个药商中忽然有人「咦」了一声,转身往刚走出不远的沈明珠等人看过去,喃喃道:「那几人筐里背着的好像是银柴胡啊…」不等说完,便猛地推开人群,三两步就跑到沈明珠等人面前,伸出手拦住了,肥胖脸上堆起几丝笑容,贪婪目光却紧盯着几人身后背着的药筐,开口道:「几位这筐里药材是怎么个价钱?咱们商量商量呗。」

「谁要和你们商量,我们的药材不卖。」梁氏将沈明珠看做救命恩人,哪里能见她受委屈,这会儿正憋了一肚子的气,再看那药商即便笑着,也是一脸傲气,她心里就更没好气,直接开口拒绝。说完才觉得自己冲动了,万一对方开的价钱高呢?自己怎能因为生气就替沈娘子做主?

一念及此,就有些不安,却听沈明珠也开口笑道:「你听见了?我们的药材不卖,请让让路。」

「话别说这么死嘛,你们采药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卖钱?这银柴胡就算不容易得的,若你们筐里都是银柴胡,我出价十两银,全包了。」胖药商伸出两只粗短指头,倨傲地在他们眼前晃了晃,在他看来,十两银已经足够惊掉这几个乡巴佬的下巴了,说不定都要痛哭流涕纳头便拜呢。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就见沈明珠很干脆的摇摇头,说了一声「不卖。」接着就要从他身旁绕过去。

胖药商登时急了,连忙后退两步再次拦住她,咳了一声道:「别把话说得这么绝对,价钱还可以再商量…」

不等说完,就见一直不作声的顾清池忽然将肩上药筐卸下,他心中一喜,暗道到底是乡巴佬,这不就有个见钱眼开受不了诱惑的吗?一边想着,就笑容可掬上前,可还不等说话,只见顾清池猛然从药筐里拽出一把东西,冷笑道:「十两银子?你看看这是什么?」

「这…这是上好的三七…」

药商眼珠子猛然就瞪成了金鱼,呼吸都粗了,指着那一把三七,好像看见了绝世美女一般,恨不能一下子就扑过去。

「还有这个,你就给十两银子?呵呵,打发要饭花子呢?哼哼!今儿就让你开开眼…」顾清池咬牙冷笑,从药筐里将当归,肉苁蓉,灵芝一样样拿出来,只把那药商惊得险些掉了下巴,一身肥肉都开始抖啊抖,最后,当看到那几根粗大的野生天麻后,这胖药商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一个恶狗扑食就扑了过去,大叫道:「多少钱好商量,这些我要了,我全都要了。」

「你滚,就你那十两银子,也想买这样上等的药材?」旁边传来一个不屑的声音,却是另两个药商见状不对也赶来了,此时都贪婪看着顾清池那只药筐,一个人伸出五根指头狂叫道:「我出五十两银子,小哥儿把药材都卖给我吧。」

话音未落,就被旁边那个一脚给踹了出去,只听对方也叫道:「小哥儿别上当,这些药材值个一百两银子没问题,我出一百二十两…」

「不,他们都不公道,我出一百五十两…」最开始的胖药商从地上爬起,却是遭了池鱼之殃,之前那个被踹的飞在他身上,把他压了个大马趴。可这会儿也顾不上算账了,胖药商唯恐这一笔大买卖从自己眼前飞走,所以拼命大叫起来。

沈明珠就叹了口气,只从这三人的表现,她就知道村民们肯定是被人骗了。这是典型的奸商啊,顾清池拿出来的那些东西,市价最起码值二三百银子,尤其是在这药材紧俏的时候,这些珍稀药材的价值更无法估量,但看看这几个人的出价,简直就是糊弄小孩子。

「行了,都滚都滚,这药材我们不卖。」顾清池挥挥手,将药筐重新背在背上,意气风发绕过三个药商,对沈明珠道:「咱们走,回家炮制了,卖到回春药铺去,不比卖给这几个黑心奸商强得多?」

沈明珠摇头失笑:顾清池这厮太蔫坏了,他刚才故意拿出这些珍稀药材在药商们面前显摆,生生把几个鼻孔朝天的家伙变成了为吃骨头直摇尾巴的饿狗,然后人家都准备开动了,他这里摇摇手,轻飘飘一句「不卖」,就把人给晾在了那里,直到走出去老远,她仿佛还能听见那三人心里发出的咆哮声。

回到家,钟氏正在院中喂两只小狗,看见他们便迎了过来,一面愤愤道:「真是气死我了,村子里那么多人,都是跟着沈娘子认识的药材,说好了上山采药后都卖给沈娘子的,结果让人一撺掇,今天就变卦了,哪有这样不讲究的人?说什么都是自己采得药,爱卖给谁卖给谁,也不想想,没有沈娘子?他们能认识什么药材?不过就是婆婆丁车前子罢了。」

第五十六章:好字

顾清池道:「人心难测,要不圣人说有些人就是可杀不可救呢。」

钟氏疑惑道:「圣人说过这话?圣人不都是悲天悯人的吗?你少来唬我,以为我没念过书就什么都不知道?」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了,沈明珠便道:「婶子不用生气,我们回来时已经看见了,没什么,原本就是想着让乡亲们赚点零花钱,既然他们不用咱们,倒还省事呢。这一次我们进山的收获也不小,得了好几种珍稀药材,炮制后,估计卖个千儿八百两银子不成问题。」

「什么?能卖这么多?什么药材这样贵重?」钟氏眼睛都瞪大了,沈明珠就将天麻三七等一样样拿给她看,看一样这妇人就念一声「老天爷」,然后欢喜道:「天麻我听说过,那可是好东西,还有这灵芝,哎呀你们这次果然得了不少的好东西,只是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原本不是说要十天半个月吗?」

四人都笑起来,只笑得钟氏莫名其妙,待听了沈明珠的解释,这妇人也惊呆了,好半晌才笑道:「这真是怎么说?我只顾着采药赚钱,竟是连地里庄稼都忘了。」

一群人在这里说话,忽然就听见几声「呦呦」地叫,回头一看,只见妞妞正站在那只小香獐子身前,伸手在它身上抚摸着,小家伙拼命往两边躲避着,可哪里能躲得开?大概实在是害怕了,这才叫出声,不然香獐子极少会出声,这一路上也没听见它叫过。

「这是…梅花鹿?」

钟氏的注意力这才放到小香獐子身上,站起身绕着转了两圈,又自言自语道:「不太像啊,也说不上哪里不像,就是觉得不像鹿。」

沈明珠就笑了,解释了下小香獐子的来历,听说这就是能产珍贵麝香的那种香獐子,钟氏眼睛都瞪大了,在听说沈明珠要把这獐子养起来,留着每年取香,而且取香后还可以不死,第二年仍能继续取香后,她就双掌合十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然后转头对顾清轩顾清池道:「你们两个从今儿起就在西屋外屋睡,把里屋让给这小东西,我在炕上给它铺个窝,沈娘子,用旧被褥行吧?」

「等等等等…娘,你什么意思啊?」顾清池鼻子都快气歪了,自家这娘也太势利了吧:「外屋床上都是杂物,你让我和大哥在哪里睡?凭什么里屋的炕要让给这只畜生?我们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

钟氏理直气壮道:「吵吵什么?你们要是一年也能产上百两银子的香,我就把东屋让给你们睡,这东西金贵着呢,从没听说还能有人养它,不然麝香也不至于那么珍贵了。」

这回连顾清轩都听不下去了,咕哝道:「娘,你这可也太势利,就因为香獐子能产香囊,我们就人不如獐了?那清池将来要是金榜题名,你还不得把他当祖宗供起来?」

「去去去,你才当祖宗呢。」顾清池一膀子把不会说话的大哥给撅到了一边去,自己才十八岁,当什么祖宗?

沈明珠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见钟氏还要说话,她忙拦住了,喘着气笑道:「婶子,不用这么紧张,你就把这小家伙放在牛棚里就行。」

「能行吗?那两只牛虽然还小,有一只脾气可不大好。」

「放心,我心里有数,那黄牛兄弟俩的老大脾气不好,但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香獐子这种动物最胆小,不会去招惹它们的,再说咱们家牛棚有顾大哥照顾着,干净暖和得很,就把小家伙养在那里,没问题的。」

钟氏听沈明珠这么说才作罢。当下众人一齐动手,将药材铺开晾晒,鉴于在村口已经这些珍稀药材露了白,所以顾二少本着「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心态,如一尊门神般,就坐在院子里看书写策论,顺便看着这些药材。

沈明珠安顿好小香獐子,又安抚了一番,出了牛棚就见顾清池坐在小马扎上,面前一张矮桌,铺着几张白纸,一本四书被他倒扣在桌上,此时正埋头悬腕奋笔疾书。她就悄悄走过去,细细一看,只见那普通白纸上是工工整整的瘦金楷书,一个个棱角分明气势磅礴,看上去就透着一股凌云壮志,却又不失稳健飘逸,端的是一笔好字。

「好字。」沈明珠脱口赞叹,却见顾清池头也不抬,自得道:「那是,我从三岁起就跟着老爹练字,十六年来日日不辍,再写不出一笔好字,也太愧对我下的苦功了。」

说完收笔,自己欣赏了一番,方抬头看向沈明珠,得意道:「且别说字,看看我这篇策论如何?呵呵,今日不知怎的,坐在这里竟是文思泉涌,乃至一气呵成,我读着很有一股凛然气势,你觉着呢?」

「不好意思,看不太懂。」

沈明珠耸肩,她不是故意气顾清池,而是真不太懂,虽然穿越二十多年,但封建社会给她的教育也只有女巡女则之类的,其它知识她都是前世所得,前世里爱看小说不假,但中学时在课堂上背不出文言文这件丢脸事情给心理造成了阴影,以至于一看见这样格式的文就头疼。

「你…真扫兴。」顾清池气得哼了一声,充分体会到真金蒙尘的痛苦,这样一篇锦绣文章,这女人竟然好意思一句「看不太懂」就把自己给打发了,说好的知己呢?

「不打扰你了,趁着文思泉涌,赶紧再多写几篇吧。」沈明珠呵呵一笑,便要进堂屋,却见钟氏走出来道:「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了,我的意思,中秋前你们把药材炮制一下,进城卖了,顺便买些果品甜点回来,晚上好留着供月,另外咱们自家也要吃,沈娘子觉得如何?」

沈明珠点头道:「行,那就这么办,我们再上山采三天药,回来就炮制了进城去卖。」

钟氏又道:「其实村子里也不都是见利忘义的人,我就知道还有十几户人家没有去凑热闹,只等着把药材卖给你呢,这是我知道的,不知道的肯定还有。所以沈娘子你也别生气,大家伙儿都是穷怕了,忽然间就有了这么个生财之道,一时间可不就都眼巴巴奔着去了呢。」

第五十七章:下金蛋的母鸡

「婶子放心,我能理解的。」沈明珠笑着点头,瞥了顾清池一眼,心道这事儿我一点意见都没有,有意见的是您那宝贝儿子,就因为这股气不平,把我们采得贵重药材都给漏了底儿。

两人倚着门口说了几句话,沈明珠就看了一眼顾清池,小声道:「婶子,咱们进屋说吧,在这里说,影响二少爷的思路。」

「影响什么?从小儿他就是这么读书的,难道这会儿倒娇贵了?现在还算好的,从前他哥哥在外面卖货,我家里人手不够,写几个字就要喊他做事,不也一样过来了,如今能让他专心读书就不错了。」

说着话的工夫,太阳就下山了,钟氏和沈明珠进屋做晚饭,顾清池做了一篇策论和一片八股文,自己摇头晃脑读了几遍,声音清朗,悠扬动听,在秋风中传出去很远。

第二天起来,沈明珠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小香獐的情况,却见小家伙很精神的在吃草,这会儿天气还没有寒冷,在房前屋后田边就有鲜嫩多汁的绿草,虽然不如山林中的草类繁多,但大概这种草是小家伙喜欢的味道,所以吃的很是欢快。

沈明珠就放下心来,她虽然去过养殖场,也了解麝香,但对这种动物的习性还不是很了解,真怕这小东西也像野猫豹子等气性大,宁可绝食而死也不肯被禁锢自由。

在院子里随意做了几下伸展运动,忽然就听顾清池在屋里叫自己,她转回身,就见顾二少手里擎着一本书冲出来,到她面前便翻开一页,激动道:「你看看,这本杂书上有对香獐的描述,照上面所说,根本不用你取香,它自己会用爪子把香剔出来,这样的香是最上等的,价同明珠。」

沈明珠忙接过书,顺着顾清池手指的方向仔细看去,只见上面是一段她深恶痛绝的文言文:「弘景曰:麝形似獐而小,黑色,常食柏叶,又啖蛇。其香正在阴茎前皮内,别有膜袋裹之。五月得香,往往有蛇皮骨。今人以蛇蜕皮裹香,云弥香,是相使也。麝夏月食蛇、虫多,至寒则香满,入春脐内急痛,自以爪剔出,着屎溺中覆之,常在一处不移。曾有遇得乃至一斗五升者,此香绝胜杀取者。昔人云是精、溺凝作,殊不尔也。…」

「这好像说的是林麝或者马麝,咱们这是原麝。」

这种类白话的文言文沈明珠还是可以看懂的,却听顾清池急急道:「管它什么林麝马麝原麝,反正都是麝,那习性肯定是相同的,所以咱们根本不用去取它的香,只要夏天喂点蛇虫鼠蚁之类的,到冬天香囊就长满了,第二年春天胀痛之下,它自己就会用爪子把香给挠出来,你看看,这上面说了,曾经有人偶然遇到过一斗五升的麝香啊,此香决胜杀取,天啊,发财了,这下子是真发财了。」

这种事情沈明珠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她却有些不信这个一下子遇到一斗五升麝香的故事,一只成熟香囊能有多大?一只麝一辈子剔出的麝香加在一起也不可能有这么些吧?要么就是把麝用来埋麝香的屎尿都给算在内了,要么就是一大群麝都在一个地方埋香,反正怎么都不可能是一只麝的产出。

于是连忙给头脑已经狂热起来的顾清池泼了些冷水,就见二少爷摆摆手笑道:「我也没有那么贪心,只是若能有这样的取香法,咱们倒不用费事了,哎呀,这哪里是一只麝?分明是个下金蛋的母鸡啊。」

他一边说着,就溜达到小香獐面前,真是越看越喜欢,然而那小香獐可是记得此人昨日要砸死自己的凶恶嘴脸,见他上前,只吓得瑟瑟发抖,鲜草也不吃了,嘤咛一声躲到两只小牛后面,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顾清池热脸贴了冷屁股,不由得恼羞成怒,就要拽着小香獐出来强行认主,直到听沈明珠说麝受了惊吓,对香囊的质量有影响,这才讪讪作罢,回屋继续攻读他的诗书去了。

用完早饭,沈明珠和顾清轩梁氏青词等人仍是上山采药,顾清池却留在家中,实在是这些药材价值太巨大,加上昨天晚上冲动之下他又在那几个药商面前露了底,只留钟氏和两只还没睁眼的小狗崽在家中,顾二少怎么想都不放心,索性以「功课荒废多日,也须温习」的理由留了下来。

沈明珠知道他那点小心机:温习功课?好像这厮昨天还下笔如飞写了一篇策论一篇八股文吧?这是需要温习的模样吗?不过她却也不说破,近千两银子的药材啊,在此前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就算顾二少不说,她也要劝对方留下看家。

别看顾清池油嘴滑舌,在正事上那真是下功夫的,既然留在家中,也不肯荒废,拿出早已背的滚瓜烂熟的四书五经就开始研读,他天份极高,诗词文章都可以做的锦绣辉煌,如今要为乡试做的准备,也无非就是加深对四书五经的理解,在一遍遍枯燥的复习中思索新的立意,并且和经史子集融会贯通,如此腹中有料,不管是什么样的考题,都可以应付自如。

钟氏也不打搅儿子,坐在炕上行被,就是将已经做成的被芯用针线在上面走几行,压住棉花,不让其随意滚动成团。等到行完了,方可覆上被里被面,这才算是一床完整的被子。

钟氏做的这床被子不算大,从前家里穷,哥俩都是盖一床棉被,就这样还不是露脚就是露头,好容易今年债还完了,儿子们又跟着沈明珠采药赚了钱,沈明珠又是个手里大方的人,赚钱后第一件事就是买了足够的布料给家人做衣服,第二次进城后又买了好几斤的新棉花,说是冬天来了,要给每人做一床新被子,钟氏现在做的这一床,就是给顾清池的,饶是顾二少自诩为「宠辱不惊风骨铮铮」,忽然间就要有一床新被盖,也是喜不自禁,一天能过来看两三回进度。

第五十八章:不卖,我们不卖

刚把被里子缝上,正捧着那床白底墨绿竹叶的棉布被面赞叹着,就听院门外有人叫:「钟大娘在家吗?」

钟氏便放下针线走了出去,只见院门外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身后站着几个人,看见她便笑道:「这些人进村来找沈娘子,我就把他们带过来了。」

这小子说完就跑了,钟氏看着院门外那几个笑容可掬的人,发现自己一个也不认识,不由得疑惑道:「你们是什么人?过来找沈娘子做什么?」

那几个人便争相自我介绍起来,钟氏听得头昏脑胀,好半天才明白,原来这些人都是药商,听说顾家有贵重药材,所以想要前来购买。

钟氏就道:「这药材我们已经有买家了,几位请回吧。」她虽然是乡下妇人,有时候脑子不灵光,但这件事心里却有数,这几个药商怕是和之前那几位脱不了干系,那几位铩羽而归,所以今天这几位就出马了。可沈明珠已经和回春药铺签订了协议,就算这些人出高价,她们也不能不讲信用,更何况昨晚她也听儿子和沈明珠说了事情经过,知道那三个药商就没一个好东西。

只是今天这几位明显比昨日的难缠许多,哪怕钟氏不肯放他们进门,也在街门外鼓动着三寸不烂之舌劝说,一副死缠烂打的架势。钟氏实在招架不住,只好让他们等着,这里回身把顾清池叫出来应付几个药商,她则到后院看着药材。

这几个药商的嘴巴也算厉害,但在顾二少的刻薄毒舌面前完全不够看,没一会儿就把自己气得七窍生烟,眼看这笔生意是做不成了,其中一个便阴沉着脸色道:「真是给脸不要脸,现成的银子还往外推,以为离了你们,我们就买不到这些药材了吗?哼!夜郎自大。」说完迈步便走,只是那步子的幅度实在太小,简直就跟女人的小碎步一般,看来他心里还打着让顾清池喊住自己的主意。

走了半天,还没挪出二指远,身后却始终没有声音,这人回头一看,差点儿没气得一头栽倒在地,只见他身后那几个同路人根本没有共同进退的意思,这会儿他撤出了,正合了那几人的意,围着顾清池一个劲儿巴结,就差没跪地磕头说求求大爷你就把药卖给我们吧。

其实若是平常,这些药商也不会把身段低到这个地步,然而坏就坏在因为药林大会,如今的药材价格不但飞涨,那些珍稀药材更是难以见到,原本还有一些在市面上流通,可药林大会一出来,所有药铺的珍贵药材都被紧急下架,没下架的在短短几天内就被抢购一空,有志于药林大会的药铺何其多,这种时候不赶紧备点库存应付大会,更待何时?

饶是各大药商有所准备,这样的情况也仍然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以至于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一些头目们都被派出来四处搜罗药材,烽火山脉盛产品种丰富的草药,附近村庄自然就被当作了重点对象,恰好小河沟村因为沈明珠炮制药材赚了钱,村民们的热情格外高涨,几个主动出击的药商看见这情景,便略施手段收买了两个二流子,果然就让贫苦的村民们上了当。

哪知正当他面自鸣得意之时,却发现原来还有一座小小的银山在顾家,这下子哪肯放过,昨天那三个头目自知已经漏了底儿,对方不可能和他们做买卖,所以回去后立刻寻了朋友或者手下来帮自己搞定这件事,接着不知又是从谁那里露了一点口风,于是就造成了今日这七八个人的上门求购。

顾清池自然明白他们是什么货色,任凭对方怎么歪缠,咬紧牙关半点儿都不肯放松,正烦躁时,忽然就见二三十个村民从巷子里拐出来,一边议论著就往村口去,他稍微一愣,仔细一看,发现大多是昨天在村口和那三个药商做生意的人,此时一个个面色愤怒,于是心里就有了个猜测,连忙大声喊道:「孔大哥,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被叫做孔大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听见这话,便往这边看来,面上掠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支吾道:「我们找强子有点事,咦?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被人堵在家里?」

顾清池就咧嘴一笑,指着院门外几人道:「你们去找强子做什么?该不会是昨天卖药材上当了吧?那找他有什么用啊?你们不如来找我面前这几个人,这些都是和昨天那三个药商认识的,通过他们,你们才可能找到那三个药商。」

此言一出,立刻就有几个人面上变色,急忙想要抽身而走,只是已经晚了,那边二三十个村民已经怒吼一声冲了过来,不待他们说话,便围住他们,纷纷怒斥道:「你们这些黑了心肝的,骗了我们的草药去,二三十文钱就把我们打发了,如今我们不卖了,你们快带我们去找那三个王八蛋,老子们不卖了。」

顾清池听了一会儿,就明白了:原来这些人昨天下午被那三个药商一忽悠,就把草药贱卖给了人家,结果今天早上恰好遇上从城里回来的乡亲,一打听,才知道城中草药价格翻了两番,自己几乎就是被人用一半的钱买走了草药,因此一怒之下,就要去找那两个二流子说理,恰巧走到顾家门口,让顾二少一声召唤,可不就直奔着这几个替死鬼来了。

笑眯眯的看了一会儿,顾清池也就不理会了,在他看来,这不过都是些狗咬狗的戏码,于是背着手来到牛棚,哼着小曲儿将两只小牛和那只小香獐子一起牵到后院,听钟氏问前面怎么乱糟糟的,他就解释了一下,然后悠然笑道:「让他们扯皮去吧,咱家院门是锁着的,我把牛和香獐子一起牵过来了,就算有人闯进来,也没什么值钱对象可偷。」

钟氏愣了一下,接着便站起身骂道:「呸!你个混账东西,眼里就认得钱,既然把牛和香獐子都带过来了,怎么就把两只小狗给落了?万一出了事,看沈娘子回来不剥了你的皮?」

第五十九章:后悔

顾清池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把那两只小狗崽儿给忘了个底儿掉。只是这能怪他吗?那两只野狗崽子哪能和和牛以及香獐子相提并论?再说了,就算要剥自己的皮,难道不是母亲动手才顺理成章?怎么反而把这种凶残的活儿派给了沈明珠呢?果然自己说的没错,那就是个悍妇,看,娘嘴上不承认,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到下午时分,沈明珠和梁氏等人便回来了,顾清池吃惊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没有事,就是在山上遇见了几位乡亲,说是采集的药材都给咱们留着,这两三天太阳好,大概都晒干了,问咱们什么时候收?我一想,这也不是个轻省活计,所以就决定炮制药材前的这几天,每天都早些回来收草药,这不?已经让青词去村子里通知了。」

「原来是这样。」顾清池点点头,微笑道:「虽然有些人见利忘义,但总还是有些信守承诺的人,这样的才是乡亲,就算收购的价格稍微高点也没什么。」

「咦?你竟然能说出这话?」沈明珠惊讶看着他:「那个锱铢必较的顾二少哪里去了?说,你是谁?竟敢冒充我们顾秀才,有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知识吗?」

顾清池脸都黑了,知道沈明珠是在讽刺他,冷哼一声抬着下巴骄傲道:「我锱铢必较?那不也是因为日子穷逼得吗?如今家里趁着上千两银子的药材,我会把几文钱看在眼里?笑话。」说完想一想,又怕沈明珠真听了自己的话做散财童子,于是连忙补充道:「当然,凡事讲究个适可而止,你可别一高兴,就把钱大把花出去。」

沈明珠翻个白眼:这不还是锱铢必较的铁公鸡德性吗?

收购药材很顺利,因为沈明珠教给大家的都是些普通常见的药材,所以采错的不多,这些药材虽然很廉价,但都是些平时常用的,更有几味药材是做中成药的必需品,所以即使量大,也不愁销路。

一直到太阳下山,最后一个村民方走出顾家,正低头看着手里钱袋傻乐,就觉着胳膊被人一扯,再抬头看,已经进了巷子里,周围十几个人都满面红光地看着他,其中一个人便粗声问道:「何老六,你卖了多少钱?」

这何老六在十几个人身上略微扫了一眼,就明白了,敢情都是昨天把药材贱卖了的,他心中便升起一股自豪感,抬头挺胸冷笑道:「多少钱?沈娘子那样仁义的人,还会亏待我吗?不要说远志白芷这样的药材,就是婆婆丁,苍耳,鸭跖草这样咱们素日里当做野菜的,人家也给了钱,我一共卖出去十二斤,得了四十六文钱。顾秀才说了,我就算是得的少的,因为药材少,那些野菜固然也是草药,但着实卖不上价,若是其它好药材多一点,不止这个价。不和你们说了,我先前就因为半信半疑,所以只让婆娘去采药,自己还去看着那几亩地,如今看来,这采药比种地来钱快啊,趁着庄稼还能再撑几天,我得赶紧和婆娘一起采些药材来卖,过年置办年货的钱就有了。」

何老六说着话,便得意洋洋地去了。这里十几人面色就都很不好看,过了许久,最开始问话的那人才恨恨一跺脚,咬牙道:「天杀的奸商,我那是二十斤上好的远志啊,就给了我三十六文钱,我还欢天喜地的。妈的你看看今天去顾家卖草药的这些人,何老六那些破玩意儿都能卖四十六文,天杀的奸商,气死我了。」

另一个人也捶胸顿足,声音里都带了哭腔:「我那里还有十斤上好的连翘,也是贱卖了,五斤紫苏人家说就是野菜,平时都不收,给我三文钱就打发了,我拿回去喂猪,长两斤肉也不止三文钱啊…」

不等说完,就听又有一人烦躁道:「行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卖都卖了,人家还能吐出来?上午咱们围着那几个人分说,他们不也是有恃无恐吗?还说当面生意,莫要事后后悔,这官司咱们就是打去县里也不能赢。说的也是,都是咱们自己犯蠢,把药材贱卖了,怪得谁来?早知道就不该听了王强方柱那两个王八蛋撺掇,不是他们,咱们也不至于就把药材卖出去,留着卖给沈娘子,岂不更好?」

最先说话的孔明东叹了口气,发愁道:「现在说这话也晚了,是咱们先不守信用,池哥儿是秀才,一贯骄傲,如何能受得了这个气?昨天傍晚你当他只是戏耍那些药商?分明也是在嘲笑咱们有眼不识金镶玉,果然今日让人家给打脸了。这还有什么说的?都是咱们自作自受。我看大家还是想想办法,怎么能把药材好好儿卖出去是正经。」

那哭着的汉子就一抹眼泪,吸着鼻子道:「还用想什么办法?咱们接下来把草药卖给沈娘子不就行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她既然能给别人高价,怎么也不至于就给咱们低价吧?」

「你想得美。」孔明东一瞪眼:「咱们出尔反尔,丢脸且不说,顾家怎么可能还要咱们的药材?这条道儿想都不要想了,我看还是进城去兜售吧。」

话音未落,就听人群里一个叫做常三的叹气道:「说得容易,进城不得费盘缠?难道自己走着去?更何况,就算去了,你敢保证就不被人坑?咱们都是乡下粗汉,人家一眼就能看透咱们的底,到时候不坑咱们坑谁去?不然你以为昨天那三个药商为什么敢贱价买咱们的药材?」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着,眼看天都黑了,却也没讨论出个主意,最后那哭了的汉子一跺脚道:「我不管了,我明儿就去采药,回来便往顾家去,看能不能卖掉,若是人家不收,再想办法,强似在这里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半天也商讨不出个对策。」

第六十章:声望

说完便转身去了,剩下十几人彼此看了看,孔明东就道:「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都说沈娘子仁义,当初连梁家妹子和她闺女都收留了,乡里乡亲的,只要好言相求,也许不会因为咱们做错这一回就撕破脸,明天咱们先采药,回来看看再说吧。」

「也只能这样了。」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于是便都各自散了。

果然,第二天,到顾家卖药材的村民便激增了一倍有余,却是村民们争相把采到的药材拿来卖了。

依照顾清池的心思,对那些见利忘义的人,就该给他们个教训:什么乡里乡亲?这时候你想起乡里乡亲来了,昨儿争着把药材贱卖给药商的时候,怎么忘了当初跟着乡里乡亲认药材,答应把药材卖给乡亲的事?沈娘子好心上前,想帮你们把把关,你们倒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愣是把人家用眼神给逼回来了。如今又跑来仗着乡里乡亲的身份卖药材,这脸也未免太大了些

然而沈明珠却没有如顾二少所愿,不但没有狠狠打这些出尔反尔村民们的脸,甚至连难为一下都没有。顾二少站在她身边,本来想说两句怪话讽刺一下那些见利忘义的小人,刚说了半句,就被她一瞪,一句「这样的活儿哪用得着你来干?秀才爷还是回去温书吧」。便让顾二少摸着鼻子忿忿走了,心里直抱怨这女人不识好歹。

村民们虽然老实,可这么明显的戏码能看不出来吗?当即众人看向沈明珠的眼神就充满了感激。孔明东羞愧难当,搓着手道:「沈娘子,昨天是我们做得不对,财迷了心窍,竟不守信诺将药材卖给别人,让人骗了也是活该。您今日不计前嫌,竟然还收我们的药,这份儿情义,我孔明东记下了,我身无长技,就是有一把子力气,日后一旦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您来找我,我有二话就不是男人。」

一听孔明东都这么说了,其它几个人也都纷纷道歉,这个说我会木匠活,那个说我是泥瓦匠,总之中心意思就一个:沈娘子日后但凡用得着,就尽管找我们,绝对不皱眉头。

沈明珠忙正色道:「大家这是干什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刨食的乡里乡亲,难道我不知你们不容易?就是为了让大家都赚点零花钱,才教你们认药采药,其实卖不卖给我真没什么,有肯高价收的,我巴不得大家都能卖出去,连我也要卖的,都是为了赚钱,我也一样啊,不赚钱我们吃什么穿什么?这真是很寻常的事,还够不上什么见利忘义不守信用的高度。昨天我本来想去帮大家把把关,后来看有人说话,就没过去,若是真生了气,我就不那么做了。大家心里千万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若图方便,就来卖给我,我自认不会让大家吃亏,但若有人价格合适,你们想卖也尽管卖。让大家这么一说,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又不是土匪恶霸,还能管得这么宽?」

若是顾清池,这番话九成九要被认为是反讽,然而从沈明珠嘴里说出来,就显得诚挚恳切,听得所有人心里都暖乎乎的,就有人高声道:「沈娘子待我们仁义,我们不能总愧对她,乡亲们,这价钱当真公道了,甚至比城里还要高一点,不信你们尽管去青山县城打听,把药材卖给沈娘子,不吃亏,她是真正为咱们着想的人啊。」

这话说到了所有人的心里,沈明珠只急得连忙摆手,说不敢当,然而经此一事,大家心里都认定了她是最善良仁义的,她越是谦虚,大家就越羞愧,最后沈明珠也无奈了,心想自己再呆下去,就要被赞美成观音菩萨了,这可不好,亵渎菩萨啊这是。因连忙将事情交给梁氏和顾清轩,她则躲进了堂屋里。

人躲进去了,赞美却还在继续。钟氏做完了一床被子,看着自家院里热闹,便也出去听了一会儿,只听得眉开眼笑回来,恰好被顾清池看见,顾二少心里不爽,竟一时昏了头,对着自家娘亲大人开了嘲讽,撇嘴道:「你欢喜什么?人家赞的是那不知好歹的女人,又不是夸你,也值得这么高兴?」

钟氏一听,脸就沉下来了,伸指头在自家儿子额上使劲儿一戳,冷哼道:「活该,这会儿听人家都夸沈娘子,你心里泛酸了是吧?谁让你心胸那么小的?都是乡里乡亲,你对大家伙儿的情义还比不上沈娘子,真是枉为七尺男儿。」

顾清池不忿道:「我是为谁?还不是为她不值?结果她去做好人,倒叫我枉做小人,如今还有母亲你雪上加霜,你儿子我心里够难受了。拍良心说,平时我对村里人怎么样?写书信写对联写福字儿,有时候抽空教小孩儿认字读书,什么时候计较过?现在我就成了心胸不开阔,怎么不说他们行出的事太给小河沟村丢脸呢?」

「行了行了,大家不就是为了赚几个钱嘛,沈娘子都能理解,你也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怎么反而不依不饶的?」钟氏见儿子恼了,连忙安抚几句,心里也奇怪,暗道是啊,池儿平时帮村里人的忙,也没见这么计较过,怎么今天就一反常态了?唔!大概真是为沈娘子打抱不平,也是村里人这回做的有些过分。也好,沈娘子唱白脸,池儿就唱唱黑脸,省得人人都把这恩惠当成天经地义。

钟氏没有深究小儿子的心态,所以也完全没有察觉到某些令人苦恼的苗头。转眼间过了五天,家里药材实在堆不下了,沈明珠便花了三天时间炮制出来,接着和顾家兄弟俩一起送到城里。

恰好这一天是中秋节,谭掌柜因为高兴,竟邀请几人去他家过节,被沈明珠拒绝才想起顾家兄弟是有家的,不由讪讪不好意思。这些药材价值上千,好在回春药铺经营几十年,虽然近几年被妙方药铺打压的抬不起头,但千八百两银子还不在话下,当下痛痛快快结了账,又对沈明珠道:「最近有人总是明里暗里打听娘子消息,我料着大概是有些药商按捺不住,想要挖娘子的墙角,这都是不讲规矩的人,娘子若是决定和他们打交道,还要小心些啊。」

第六十一章:打定主意

「行了吧掌柜的,你怕沈娘子被挖,直言就是,还这么拐弯抹角的。放心,我们沈娘子最是仁义,万万做不出这样见利忘义的事。」顾清池在一旁笑,被沈明珠白了一眼。

谭掌柜心思被看破,索性也不掩饰,嘿嘿笑道:「秀才爷既然把话说开了,小老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这无论什么东西,价高者得都是天经地义,小老儿虽然和沈娘子签了约,但也知道这道理。只是恕我直言,不是我故意诋毁,但凡这样的药商,都是不讲规矩的,他如今用到沈娘子,什么条件都能答应,可将来一旦用不着了,过河拆桥比谁都麻溜。相比之下,倒是我这小店如今生意渐渐好起来,还能细水长流的合作。嘿嘿…那个,不说了,小老儿都有些不好意思,这话好像往我自己脸上贴金似得。」

沈明珠笑道:「掌柜的放心,这些事我比你明白。咱们别说签了约,就是没签约,这几次交道打下来,我也知道掌柜的是个实诚人,就是价格低一点,我也自然和你做生意。其实在我看来,生意做得是人,而不是钱。」

「哎呀沈娘子这心胸,真是…小老儿倒不知说什么好了。」谭掌柜一竖大拇指,接着从柜台里拿出两个布袋子,递到沈明珠手里,笑着道:「这是清芳斋的月饼,味道极好,是小老儿今日一大早排队买来的,留了五斤自家吃,这十斤给娘子,你们自己吃不完,就送些给村里的老人穷苦人家,一来,算是积德行善;二来,娘子到底是外来户,有了这些月饼,就能和村子里人更拉近距离,人家把你当自己人看待,你的日子也好过不是?」

沈明珠连忙推辞,奈何谭掌柜坚持要给,最后还是顾清池将布袋接过来,嘻嘻笑着道:「掌柜的这是看准了沈娘子的性情啊,知道这招比什么都能笼络她。你放心,好歹有我这个秀才照应着,村里人不敢为难她。更何况沈娘子如今可是我们村里的活菩萨,多少人恨不能给她立长生牌位呢,就是没有月饼,也没人不把她当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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