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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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屋传来顾清池的叫声，钟氏便没好气道：「急什么？明儿早上才上身，今晚预备好还来不及吗？好歹也是个大人，怎么还像小孩子似得？」说完又对沈明珠笑道：「我刚才去梁家，妞妞也正找她娘要新衣服呢。」
两人都忍不住笑了，钟氏就将桌子搬出来，顾清轩也来帮忙，顾清池就将各处窗子贴了窗花，接着又去院里放了一挂鞭炮，这就是请神了。所谓的请神，也不是单单请神仙们下届来自家享用丰盛饭菜，列祖列宗也是要进门的，顾家堂屋里此时就已经摆好了供桌，上面一张很大的类似年画却比年画多许多字的大纸张挂下来，这便是族谱了。
一切打点完毕，顾清池便也加入了包饺子的团队，这倒让沈明珠好奇，因笑道：」从来没见你做过饭，难道竟然会包饺子？不是说君子远苞厨吗？你怎么不守圣人训诫？」
顾清池不等说话，一旁钟氏就笑道：「圣人这话是给城里专门读书的孩子预备的，池儿是什么人？从小就帮家里忙了，可不是那些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书生。」
「听见没？来自我娘的公正评价。」顾二少斜睨沈明珠，状甚得意，却听她笑道：「哎哟，真是难得呢，这将来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倒是个五好丈夫的料子，也不知哪家女孩儿那么有福气，能钓上我们顾二少这只金龟。」
这个话题让顾清池有些不舒服，尤其看沈明珠一副笑意盎然的样子，就仿佛真是以姐姐身份为弟弟的婚事操心一般，他心里就更不舒服，一扭脸道：「哼！反正不会是你。」
「说什么混账话呢。」钟氏一声厉叱，顾清池就挨了一擀面杖，那边沈明珠也有些发愣，就听钟氏解释道：「沈娘子，你别生气，这混账有时候就是不会说话。」
「怎么就叫不会说话，难道我说的不是真的？莫非娘心里还想着把沈娘子将来说给我做媳妇？」如果说刚才那句话是无心之失，那这一句就绝对是故意找死了，连顾清池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怎么就让猪油蒙了心，忽然间视死如归起来了呢？
果然，钟氏拿着擀面杖就开始往小儿子身上砸，好在顾清池经验丰富，早已起身跑得老远，钟氏追了两圈没追上，气喘吁吁坐下来，一面骂道：「什么时候嘴都没有个把门儿的，这样玩笑也能随便开的？沈娘子是你姐姐，你也敢说这种话，是不是混账？」
钟氏这是真生气了，她心里自然不会认为顾清池和沈明珠之间有一丝的可能性，所以才会觉得儿子这是对沈明珠极大地不尊重，却听沈明珠淡淡道：「婶子别气，我看二少爷是中午喝多了酒，所以才满嘴胡吣，你也知道，那果子酒喝起来甜丝丝，其实也是能醉人的。」
顾清池也臊眉耷眼地坐下来，小声道：「是，娘别生气了，我就是喝多了酒胡咧咧呢。沈娘子也别生气，有时候我这张嘴就是贱，您也不是不知道。」
顾清轩在一旁憨厚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清池这样诚恳认错，可见是知道自己真错了，沈娘子大人大量，就饶过他这一回吧。」
沈明珠淡然道：「我知道他的性子，倒也无妨，只是顾二少，并非人人都知道你的性体，将来你要去考举人考进士，说不定还要进入官场，到那时，还像这样说话不考虑后果就不行了，言语之间定要三思而行才好。」
「听见了没？这也就是沈娘子大度宽容，不然你说出这样混账话，人家不知怎么生气呢，好好儿一个年就不用过了。」钟氏厉声喝斥，顾清池也只有唯唯诺诺点头答应的份儿。
气氛就有些尴尬，沈明珠心里倒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她也不明白顾清池怎么像失心疯似得，说出这样不着调的话来，即便想调节一下气氛都不知该怎么弄。
每个人心里都觉得有些别扭，顾清池更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他刚刚也不知为何，忽然就想拿话撩拨一下沈明珠，谁知却成了这么个结果，果然对方说的没错，三思而言真是太重要了。
正想着，忽听院子里响起一串笑声，接着青词和妞妞走了进来，顾清池便抬头没好气道：「一天到晚都不着家，跑哪里野去了？也不知道帮家里干干活。」
青词笑道：「和大家在一起玩儿啊，主母说放我几天假让我好好玩的，中午本想回来吃饭，结果让梁大爷拽着不让走，非让我陪他喝两杯，所以我就留下了。要不是我苦苦哀求，大爷还不肯放我走呢，只是今晚这顿团圆饺子我说什么也得回来吃，不然主母和少爷大概就要把我扫地出门了。」
「呵呵，青词倒安排的好差事，团圆饭在梁家吃，团圆饺子在自家吃，别人是跨国交易，你这是跨家吃饭。」
沈明珠笑着说了一句。其实她心里有些奇怪，青词论理是顾家的人，然而这两日他几乎都是在梁家住着，好像梁家那边也是真心留他，这是怎么个说法？看钟氏和顾家兄弟的意思，倒像是乐见其成什么好事似得，能有什么好事？难道他们想把青词和妞妞拉郎配？这俩小的才十一岁，还只是个孩子啊，要不要这样前卫？
沈明珠没想到自己这一次却是猜对了，梁家和顾家都是对撮合妞妞和青词有意思。顾家看中了妞妞懂事能干，而且小小年纪就已经出落得花骨朵一般；梁家则看中青词是顾清池的书童，识文断字，将来顾二少若是金榜题名飞黄腾达，青词的前程也就有了。对于一个农家女孩儿来说，这就是一步登天飞上枝头，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儿，既然两个小的彼此之间亲厚，大人何不成全了他们？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两个孩子品性他们都是知根知底的，至于沈明珠在意的年纪，在人家看来就不是个事儿了，不要忘记古代可是有童养媳这种奇葩身份存在的。
第八十一章：道歉
「什么跨国交易？」顾清池连忙借机问了一句，一是的确好奇，二来也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这就等于变相向沈明珠认错了。
「有些大商人，生意不但在大夏做，还会去西域，北疆等地做，我把这个叫做跨国交易。」沈明珠淡淡解释了一句，心中却涌起一点哀伤：除夕团圆节，自己这个异时空的灵魂却只能在这里和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们解释跨国交易，与前一世的亲人朋友相隔千万里时空，想想怎能不让人哀伤。
沈明珠一向都是积极乐观坚韧不拔，顾清池没想到此时竟会看见她惆怅黯然的模样，惊讶之余，心中不由一阵揪痛和自责，竟低头喃喃道：「刚才的事情是我不对，沈娘子不要和我一般见识，我给你赔礼道歉了，真不是有意不尊重你，就是…哎呀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
顾清池刚才都认错了，没想到这又来一次，而且更诚恳更郑重，沈明珠不由愕然，但旋即就明白了，不由得苦笑道：「我不是因为这事儿而心情低落，只是想到今日除夕，我和父母却已经天人永隔，所以一时间黯然，倒让你误会了。」
众人这才明白，纷纷安慰了一番，接着妞妞和青词也加入「战团」，很快就包了几百个饺子，把钟氏预备好的几个秸秆做的盖子都摆满了，数量之多，令沈明珠都为之动容。
「包这么些，吃的完吗？吃不完…」
「去去去，不许这么说，过年讲究的就是要丰衣足食，再多也不嫌多。」钟氏连忙打断沈明珠的话，接着见锅里的水开了，便兴高采烈道：「下饺子了下饺子了。」
这一顿团圆饺子妞妞是在顾家吃的，两个小孩儿过了年就十二岁，虽然没有人教过他们这方面的事，却也有些朦朦胧胧，所以饭桌上难得没有闹腾。吃完了妞妞便回到梁家，这里钟氏就看着桌上的那床炕褥出神，忽听沈明珠笑道：「婶子还愣着干什么？咱们赶紧把那床新炕褥铺上吧，老实说，我早看这一床千结万帮的炕褥不顺眼了。」
这一床大炕褥是之前沈明珠买了新布料后，有一些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和棉衣就不要了，于是钟氏就用这些旧料做成了一床炕褥，所以沈明珠才会用「千结万帮」来形容。其实柜子里已经有两床絮了新棉花又厚又软的新炕褥，也大，足够铺满整铺大炕，但过年之前，任凭顾清池和沈明珠怎么做钟氏的思想工作，也撼动不了她勤俭节约的决心，好不容易等到过年了，终于可以换上新炕褥，哪知钟氏还在这里磨磨蹭蹭，沈明珠可不就着急了呢。
「好好好，知道你们等不得了，这些天没少嘀咕我用旧炕褥。」钟氏瞪了沈明珠一眼，回身从衣柜里抱出一大床新炕褥，红底黄牡丹配绿叶的颜色有些俗气，却是鲜亮好看，庄户人家的年轻男女成婚时若有这样一床被褥，都是值得骄傲的了，何况是现在这样一床炕褥，这也就是沈明珠，换了钟氏，有多少钱她都不舍得这样花。
当下旧炕褥被顾清池和沈明珠合力抬起扔到西屋，顾清轩帮钟氏把炕褥铺好，边缘四角都展平了，然后顾二少和沈明珠便欢叫一声，爬上大炕褥子躺下来，大叫着「真舒服真舒服。」
钟氏哭笑不得，摇头道：「池儿也就算了，一向是这么个性子，怎么沈娘子这会儿也跟个孩子似得。」一句话说的沈明珠和顾清池都不好意思了，连忙爬起来，沈明珠就笑道，把瓜子花生松子都拿上来，咱们一边吃一边聊天，若是无聊了，就再打几把牌，我年前做的那副扑克，你们不是都好奇怎么玩吗？今晚我来教大家。」
钟氏笑道：「好啊，不过你们别得意了，等过完元宵，这炕褥还是要撤下来…」不等说完，就见沈明珠和顾清池不约而同一头杵在炕上，异口同声大叫道：「娘亲（婶子）啊！您就饶了我们吧。」
钟氏和顾清轩都大笑起来，于是大家下地把瓜子花生等搬到炕褥上，沈明珠也把自己做的扑克拿了上来，这是用做纸箱的硬纸剪出来的三副扑克，上面画了花鸟鱼虫，做了１到10以及ＪＱＫＡ的标记，大王小王是顾清池的手笔，分别是一对凤凰，一对孔雀，一对龙，色泽鲜艳活灵活现，显示出二少爷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本事。
「沈娘子，过了年开春后，就是青山县的药材大会，哦不，药林大会对吧？我老是记混。」扑克被放在一边，一家人先磕着瓜子儿说话，钟氏便问起大家都很关心的药材大会的事。
顾清池在一旁笑道：「娘，药材大会药林大会都是一样的，药林大会是官府说法，民间都习惯叫做药材大会。原来你竟然还在关心这件事，当真难得，我以为你早忘没影儿了呢。」
钟氏白了儿子一眼，冷哼道：「少来污蔑我，我一直都很关心好不好？」说完又转向沈明珠道：「沈娘子你说，到底你准备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信心夺得前三甲，去京城参加那个大会？」
沈明珠心中苦笑，暗道有陶县令从中作梗，这事儿还真不知道会如何。不过这样热闹欢乐的时候，她也不愿意说出来让钟氏担心，便笑着道：「已经差不多了，赶在药材大会之前一定能把成药做出来，我估摸着前三甲是没问题的。」
「那就好那就好，到时候你要是能去京城参加药材…药林大会，恰好那个时候我们池儿也去参加殿试，到那时咱们在京城租间房子，给你助威，一直到药林大会结束。我也好趁机见见世面，这么些年了，虽然京城离青山县不过百里，我却从没有去过呢。」
沈明珠笑道：「好啊，有婶子去给我助威，我心里就有底了。」
「便是没有我娘助威，你也定会一举夺魁，我相信你的实力。」顾清池忽然在旁边沉声插了一句，沈明珠转头看去，就见对方眼中深邃如海，这话似乎并非戏言，她就愣了一下，暗道顾清池可是知道内幕的啊，难道他找到了对付陶县令的办法？这怎么可能呢？除非他真是老天爷的私生子，无所不能。
第八十二章：试探
「承你吉言。」心里虽这样想着，面上却还是露出一个笑容，那边顾清轩当日也是听见了小丫头说话的，此时便想到注定今生无缘的陶小姐，一时间心痛如绞，忙低下头借着剥花生掩饰。
这点诡异气氛钟氏完全没发觉，吃了会儿零食，觉得肚子撑得再也装不下了，几人便在柔软舒适的大炕褥上玩起了扑克。沈明珠详细说了玩法儿，顾清池领悟最快，接着顾清轩也掌握了，就连钟氏，原本沈明珠以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教会她，却不料几把之后，她就玩得似模似样，四人就在炕上分作两帮打起了现代风靡大江南北的扑克游戏——滚子，直玩得不亦乐乎，耳听得外面鞭炮声响，这才发现已经是子时了，于是连忙都手忙脚乱收拾了炕上东西，出去燃放鞭炮。
将铁锅里的柴禾点燃，不一会儿便是熊熊火光亮起，顾清池和顾清轩担当了燃放鞭炮的主力，沈明珠则对那些烟花发起了攻击，这个时代的烟花炮竹虽然不像现代种类丰富，但可玩的也很多，在她的带动下，从来没放过炮仗的钟氏也放了几个烟花。
鞭炮声中，小白小黑吓得汪汪大叫，两只狗从来没经历过这阵仗，只以为院中冒火的是什么怪物，又是害怕，又不肯弃主逃跑，偏偏还没有办法对付，也只能狂吠表示咱们不是好惹得，怪物你最好赶紧滚蛋，不然咬你几口你就知道厉害了。
这一幕只把钟氏等人逗得哈哈大笑，终于烟花鞭炮都放完了，几人分别安抚了小香獐子和两只狗，总算让它们镇定下来，这种时候不得不说还是牛这种动物稳健，两只牛对此就表示毫无压力。
回去后接着玩扑克，一直玩到四更天，钟氏和沈明珠实在熬不住，倚着被垛睡过去了，顾清轩顾清池哥俩给两人盖了点东西，便走出屋来，用寒气来让自己清醒，顺便说说体己话儿。
「清池，你对沈娘子，该不会真的是有什么心思吧？」坐在屋外小马扎上，顾清轩看着天上繁星，忽然问了一句。
顾清池一愣，下意识就反驳道：「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对…」
「你别胡说了，如果不是你对人家有心思，今天那话可就是混账了，哥哥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你是在试探沈娘子和娘的反应。」顾清轩不满地瞪了弟弟一眼：「虽然你哥哥我不如你聪明，但你也别把我当傻子。」
顾清池愣住，自己在心里想了好久，最后才苦笑一声道：「哥，不是我有意瞒你，实在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我…我明知道我和沈娘子不可能，但也不知怎么…可能还是没见过世面，也没经历过什么好女人吧，可…可是哥，我真觉得，沈娘子真是个很好的女子，只可惜她已经嫁过了，若是没嫁过，我说什么都要把她给争到手的。」
「把沈娘子争到手？」顾清轩冷哼一声：「你忘了你的志向？金榜题名后坐享齐人之福。你看沈娘子可是能允许你享齐人之福的性子？别忘了她当日为什么会被张家休弃。」
「若是真的可能…或许…也不用享什么齐人之福。」顾清池吭哧吭哧结结巴巴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我…我觉得她真的挺不错的，志向啊思想啊甚至说话，都很合我的心意，若是男女之间能这样的相处，大概…可能…也容不下第三个人插入了。」
「清池，你该不会真的胡涂了吧？你们两个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你对沈娘子有意，她也不可能对你有情，今天娘说的很清楚了，她就是你姐姐。我看得出来，人家也是一直把你当做一个喜欢胡闹没长大的弟弟来关心，我虽然笨，但我经历过这种事，自信不会看错的。」
顾清池沉默，知道自家大哥说的没错，然而不知为什么，心里却越来越憋闷，最后他到底憋不住了，扭头认真看着顾清轩，轻声问道：「哥，你告诉我，如果将来我真的要娶沈娘子，你会支持我还是反对？」
「我当然会反…」
顾清轩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不等说完，忽然看见弟弟眼中的倔强，那份儿倔强他不陌生，从前陶乐芳和自己有过的数次匆匆一面间，那女孩儿露出的就是这样倔强的眼神。于是一瞬间，他的话就再说不出口，只好苦口婆心道：「清池，我劝你还是清醒点儿吧，你和沈娘子不可能，就算你肯，她也不肯，即便被休弃，可她也是个坚韧的女人，她不会为你而坏了自己的名节。」
「这些你都不要管，我也只是假设，假设将来我就是要和她在一起，你是支持还是反对？」顾清池看着大哥的眼睛，语气强硬。
「我…我也不知道，如果你们真的…我…我可能也不会很反对吧，毕竟两个人有情才是最重要的。」顾清轩苦恼扒着头发，这一瞬他想到了自己无疾而终的爱情，心中凄苦之余，对弟弟就多了几分包容理解，但旋即就认识到自己这样是不对的，是在助长弟弟那不可告人的龌龊心思，于是连忙补救道：「但这真的不可能，清池你何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沈娘子她…」
「我只是问问而已，又没说我和沈娘子一定就会怎样，大哥你想太多了。」顾清池却转眼间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面上带笑挥着手，然后拍着顾清轩的肩膀感叹：「果然是我亲哥，听见你这样的话，弟弟为你做什么都值了。」
「可是清池…」顾清轩还要说，却见弟弟哈的一笑，然后把脸一板，正色道：「哥，你不用说，我都明白，放心吧，我和沈娘子不可能的，虽然我很欣赏她，但谁让她嫁过人呢？我们俩之间，这一世也只能做姐弟了，你放心吧。」
这家伙说的好听，但他真的明白吗？他真的能放下？顾家大哥沉默地想，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实在没办法放心。然而除了相信弟弟外，他也做不了什么，难道跑去钟氏面前把事情摊开？那以后一家人还怎么和沈明珠相处？所以这事儿只能烂在肚子里，静观其变再说。
第八十三章：狗皮膏药
第二天一大早，顾清池早早就起床梳洗了，换了新衣后便出门给村里长辈们拜年，待拜完了一圈回来，只见锅里饺子已经煮好，院里多了一匹马，他便对顾清轩笑道：「大哥去梁家把马牵回来了？多谢你。」说完对钟氏恭敬问好道：「娘，过年好。恭喜发财，红包拿来。今天早上吃什么馅儿的饺子啊？我起来的时候你和沈娘子还没起来呢。」
钟氏正在煮饺子，闻言头也不抬道：「红包在你哥哥那儿，等一下你找他要去。饺子是韭菜馅儿，你大哥先前从张家买回来的，虽然贵一点儿，但这大冬天的能有绿色菜吃，过去都不敢想。这也就是张家，大地主，家里银钱成山，才有财力弄那个暖棚，连京城富贵人家中还没几户有这个呢。对了，你给村里人都拜年了吗？没漏了谁吧？」
「没漏，我走街串巷的时候，压根儿没看见几个人，太早了，昨晚大家都熬夜，这会儿只怕才起来呢。」
「怎么你拜年没和顾大哥一起啊？」沈明珠打着呵欠从屋里走出来，她还没洗脸，发髻因为靠着被垛而有些散乱，睡眼惺忪的模样慵懒优美，还格外透出几丝不易察觉的性感。
顾清池就觉着心跳又有些不受控制，连忙扭过头，就听钟氏笑道：「沈娘子起来了？快去洗脸刷牙，等会儿吃饺子了。池儿今天要去县城给教官和同窗们拜年，你没看马都给他预备好了？等一下让轩儿各家各户好好坐一坐，咱们俩要和其他妇人们做一拨，挨家挨户走一走，也就完事儿了。」
「好。」沈明珠连忙刷牙洗脸，接着饺子煮好了，韭菜章鱼的馅子格外鲜美，里面还包了崭新的铜钱，还有花生，蜜枣之类的，谁吃到了就代表着这一年或财源滚滚，或甜美幸福，总之都是吉祥寓意。
最后沈明珠吃出了三个铜钱，顾清轩吃出了蜜枣，顾清池和青词各吃了一枚花生，唯独钟氏没吃到。几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却听钟氏笑道：「这个结果当真是好，沈娘子明年财源滚滚；池儿心想事成，定能中举；轩儿的亲事大概也不必再蹉跎了，若真的红鸾星动，娶一个贤慧媳妇儿，你娘我就少了一半心思。你们一个个和和美美如意平安，我也就幸福了。」
这倒不是说好话，大抵长辈都是如此，只要小辈们过得好，长辈就满足了。于是收拾了桌子，顾清池就骑马往县城而去，顾清轩和青词代表着顾家男丁出门拜年，沈明珠也和钟氏随着几个妇人各家坐了坐，然后又回到自家招待了几波客人，这大年初一就算是过去了。
顾清池直到初三才回来，钟氏问他为什么耽搁了这许久，他只说应酬多，但沈明珠觑着他的表情眼色，却总觉得不止是这么回事，可惜顾二少太精明，任她旁敲侧击，却是半点口风不露。
转眼间就到了元宵节，元宵一过，这年就算是过了一大半，顾二少重新捡起书本，沈明珠也开始继续制作自己的成药。在工具短缺的古代，制作成药并不容易，毕竟她脑海中虽然记了大量的药方，然而制药方法却多是现代工艺，要在古代找出替代的方法真的很难。
…
「这粘糊糊的是什么啊？不像药，倒像是浆糊，不对，不是浆糊，比浆糊还要厚实…」
顾清池一边说着，就用筷子将锅里那黑乎乎又厚又粘的半固体东西挑起，拉出了一道又宽又长的黑带，却听沈明珠头也不抬道：「放下，这是膏药，你别给我乱动，小心弄洒了，或者混进去了别的东西，就不粘了。」
「膏…膏…膏药？」顾清池都结巴了：「你不会告诉我你要拿这膏药去参加药材大会吧？不要开玩笑了好不好？狗皮膏药那都是江湖骗子卖艺的玩意儿，寻常百姓不是病痛的没办法了，谁会去买这种骗人东西？」
「是狗皮膏药没错，但是和那些江湖骗子的假把式可不一样。我这好歹也是用十几味药熬出来的。」沈明珠头也不抬，专心制作粘贴膏药的棉布，古代可没有现代制作膏药的工艺，得把这些药汁均匀涂在粘了好几层的相对硬实些的白布上，虽然没有现代那种薄薄一贴的方便透气，但效果却一样是实打实的。
「可这名字不好听啊，人家一听，狗皮膏药，就知道是骗人的。你还不如做个虎骨膏什么的，许是还有人买账。」顾清池怎么看这锅黑黑厚厚的药汁，怎么觉得不靠谱，却听沈明珠淡淡道：「虎骨哪有那么容易得？真正的虎骨膏药都是富贵人家用的，老百姓哪用得起？日后有条件了，我也可以制作虎骨膏药，但暂时还是先面向百姓吧，不说别的，就是咱们村，便有许多人关节痛，腰酸背痛，做好了给他们一用，你就知道这东西灵不灵了。」
「你到底都在想什么啊？老百姓用了又如何？难道能帮你去参加药材大会？你…你趁早儿换别的药，为了你参加药材大会，我都…」
顾清池说到这里，猛然打住话头，沈明珠便抬起头疑惑看向他道：「你都干了什么？」
「没…没什么了，我都拜托了好多同窗帮你说好话，如果你在药材大会上只拿出这么个玩意儿，我以后在同学们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顾清池哭丧着脸，却听沈明珠笑道：「这样啊，放心，我还准备了一味成药呢，那个不会给你丢脸的。」
「什么药？」
顾清池立刻精神大振，却见沈明珠微微一笑，双唇一开一合，轻轻吐出两个字儿：「保密。」一下子就把顾二少气的坐倒在地上。
「不厚道啊，这太不厚道了，这件事我也从中出了力，你不能这样把我排除在外。」顾清池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冲沈明珠龇牙，忽听前院青词喊道：「少爷，该走了，再不走晌午前就到不了县城了。」
第八十四章：提携
「喂！」顾清池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沈明珠，却见对方面色坚决，只是催促他快走，只好气哼哼一甩袖子道：「罢了罢了，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扯平。」说完便气哼哼走了。
「真是孩子气。」沈明珠好笑摇头，暗道你能有什么秘密？还不告诉我，谁稀罕知道啊。
顾清池离家五天后，沈明珠也做好了一大批狗皮膏药，分了一些给村中需要的人，剩下那些她就打了两个大包，准备进县城卖给谭良。
恰好先前坐着买年货的那辆马车也要进城，于是就和梁氏又搭了一个顺风车，临走时钟氏对那小伙子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一定好好照顾两个女人，毕竟今天顾清轩不在家，让两个女子独自进城，钟氏不放心。
赶车小伙子把胸脯拍得山响，待两人提着大包裹进马车后，便一甩鞭子，马车辘辘而行，向青山县而去。
民间习俗，是要到二月二才算彻底过完年的，所以此时的青山县还残留着几分过年的喜庆和热闹。回春药铺前不时有人出出进进，可见买卖兴隆。也是，过了一个年，大家难得吃些油水足的，向来只能接收些清汤寡水的肚子便猛然间遭受了严峻考验，有的肚子通过考验，但也有一部分肚子病倒在工作岗位上，需要治疗喝药汤了。
沈明珠和梁氏走进去，谭良正在柜台后面喜滋滋扒拉着算盘，听见伙计说沈明珠来了，便扔下算盘一脸惊喜的迎上前道：「沈娘子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我刚刚还念叨着你呢，你是不知道啊，这些日子我让那些药商缠成什么样了，前些日子还和他们一起去了庙里，贡献了一大堆香火钱呢。」
沈明珠愕然道：「您老念叨我，药商缠着你，这和去庙里贡献香火钱有什么联系吗？」
谭良笑道：「哈哈哈，其实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我们就想着，给菩萨们多捐点香火，求他保佑烽火山脉的草药赶紧发芽长大。都说了是痴心妄想嘛。」
「扑哧」一声，连梁氏都忍不住笑了，摇头道：「掌柜的，我只听说过病急乱投医，那还靠一点谱，你们这样的，可是从未听说过。」
「哈哈哈，病急乱投医，我们是心急乱投庙嘛，其实一样的。」谭良笑着说完，便把目光投在沈明珠和梁氏手上，对着那两个大布袋道：「沈娘子这是又来送药材了？虽然数量少，但聊胜于无，有了这些，我好歹可以跟几个老客户交代一下。」
沈明珠笑道：「不是炮制的药材，是我自己做的膏药，想参加这一次青山县的药材大会，不过参加大会要几贴就够了，这一锅药汁熬下来，膏药却是做了不少，若是只为几贴膏药就熬药，也更浪费，因此便索性多做了一些，想烦请老掌柜帮我卖一卖，如何？你有兴趣吗？」
「沈娘子做的膏药？」
谭良一愣，但旋即就醒悟过来。当日第一次和沈明珠谈生意的时候，人家就透露出会去参加药林大会的口风了，不用别的，只看张家卖遍天下各地的那十几味药，便可知这女人在制药这一行当里的厉害。其实张家那十几味药一直就没断过仿制者，甚至很多大药铺都有破解他们的配方自己制作，但就没有一家做出来的成药质量能超过张家去。如今沈明珠又出手了，联系妙方药铺的独门成药，还有之前对方炮制药材的那份儿手艺，这膏药的品质还能差了吗？
一念及此，谭良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了几分，搓着手连声道：「这还用问吗？沈娘子就不卖给我，抢我也要抢过来的。来来来，娘子快请坐，我让人上茶上点心，咱们好好儿谈一谈价钱和这膏药的作用。」
这谭良果然是个聪明人。
沈明珠微笑坐下，她从炮制药材忽然间改行做膏药卖，对于任何人来说，在不明白这膏药的作用之前，只怕都要犹豫筹谋一番，没想到谭良却能这样迅速便想通其中关窍，毫不犹豫就接下了这单买卖，和这样诚恳又不失聪明的的人打交道，确实让人省心又舒心。
当下就将这膏药的性能说了，无非是治疗肌肉酸痛关节痛四肢麻痹之类的活血化瘀作用。谭掌柜频频点头，市面上也有膏药卖，但种类很少，像这样的成品，效果一般都不太如人意，再加上江湖骗子卖的假膏药，更让这类药的售卖雪上加霜。
事实上真正的好膏药是非常好用的，例如乘风药铺专供皇家的麝香虎骨贴，那可是几百年的品牌了，只可惜用材都十分名贵，别说普通百姓买不起，就是一般富户，光有银子还未必买的到哩，毕竟虎骨难得，皇家的用量又大。
而据沈明珠所说，这味狗皮膏药的配料虽然也有十几味，却多是寻常药材，如防风，小茴香，赤芍，白芷等等，效果不需要比得上麝香虎骨贴，只要能有对方的三成，在民间就很好卖了。
谭良边听边点头，最后郑重道：「这味药的性能我已经了解了，沈娘子的药，小老儿自然信得过。只是您也知道，民间这狗皮膏药都被那些江湖骗子给污了名声，您这个须得换个名字才行。」
沈明珠笑道：「那就听掌柜的，把这味膏药叫做祛风止痛膏吧。」
「好。」谭良点点头，忽然又道：「只是这名字也普通的紧，且别的药店也有祛风止痛膏，沈娘子这个…」
他不等说完，就听沈明珠道：「很简单，就叫青山回春牌祛风止痛膏，以后流传开了，得叫人知道这膏药是我们青山县回春药铺的独家产品，和别家药店的祛风止痛膏不一样。」
谭良愣了一下，接着方一拍大腿，哈哈笑道：「这个主意好，没错，就叫青山回春祛风止痛膏。多谢沈娘子，您这是有意提携小老儿啊，得！啥也不说了，只要膏药好，我一定把它的名声打出去。」
第八十五章：做贼心虚
谭良人老成精，他只要略微在心里一想就明白了。这两天，随着药材大会的时间渐进，妙方药铺很嚣张嘛，仿佛他们已经夺得药林大会的魁首了。曾经有好事者用「沈娘子也会参加此次大会」讽刺过对方，却只得到一句「那也要她能进得了前三名」的答复。这答复迅速就在整个青山县流传开了，别人不过是茶余饭后多了点谈资，但谭良却很关注此事，算来算去，觉得张家如此胸有成竹，大概就是买通了陶县令，要在青山县的药材大会上就把沈明珠给挤出去。
想通这一层，他还没来得及给沈明珠报信儿，却不料沈明珠今天就带着一大包膏药上门来，并且言明要通过回春药铺卖出去。谭良心思略转了一转，就知道沈明珠这是有意为之，只要回春药铺的祛风止痛膏卖出去，效果得到广泛好评，到时候陶县令要把沈明珠挤出去，就不得不考虑一下影响了。
药材大会又不是你县太爷一个人说了算，还会有别的制药大行家，你不在乎名声，可这些行家在乎啊，要是老百姓坚决认为沈明珠是遭到了打击报复，行家们名声也要跟着受损。无亲无故的，人家凭什么啊？更何况青山县离京城也不算远，这事儿要再传到京城，甚至是哪位大人物耳朵里，就连县太爷，也不得不掂量掂量此事的分量。
一念及此，谭良忍不住就对沈明珠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沈娘子果然是玲珑心思，这份儿另辟蹊径当真巧妙。」
沈明珠微微一笑，知道谭良已经明白自己的目的，她也不承认也不否认，和谭良商量好了售卖价格后，便接了钱离开回春药铺。
顾清轩和陶小姐的事沈明珠确实没办法，但陶县令若是因为收了张家贿赂就想把自己挤出药材大会，她却绝不会因此而坐以待毙。
这个时代很少有人懂得怎样利用舆论来帮助自己，但沈明珠却懂，她不精通什么营销学广告学，但她知道民心可用，这就足够了。
陶县令是官方途径，既然他要把自己的路堵死，那自己就从民间途径来突破，到最后民心未必能左右官老爷的决定，但有了民心民意，官老爷要一意孤行，也就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便宜事。她不知道结果会怎样，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和办法，她也绝不会放弃。
从回春药铺出来，沈明珠和梁氏去一家饭馆吃了饭，然后随便在街上走了走，又在一个杂货铺子里买了些瓜子花生类的零食，看看太阳，和马车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一会儿，于是便和梁氏商量着，在约定地点附近找了家茶馆，选个临窗座位，慢慢喝茶消遣时间。
梁氏啜着茶水，看楼下那颗泛青的垂柳，感叹道：「总算再过十天半个月，草药就要长出来了，我这一个冬天闲的都快发霉，日日盼着春天赶紧到呢。」
沈明珠笑道：「嫂子急什么？春天草药才发芽，那个时候可采的很少，最起码也要春中和春末，种类才会多起来。且咱们目前首要的任务是参加药材大会。」
梁氏便犹豫道：「有张家捣乱，妹妹真的有把握能进前三甲吗？」
沈明珠断然道：「不管如何，事在人为，我们努力过了，最起码不后悔。」话音未落，忽然「咦」了一声，接着便站起身冲楼下招手道：「青词？是你么？给我上来。」原来她一边说话一边看着窗外行人，恰好看见青词从对面街道路过。
青词听见有人喊他，好奇之下扭头望过来，待看清是沈明珠，不由慌张失措撒腿就跑，只跑了两步，就听见那脆脆的声音在后面冷冷道：「你跑啊，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于是他就知道自己是被认准了，压根儿没有浑水摸鱼抵赖到底的可能性，只好垂头丧气往茶楼而来，一边心中叹息运气不好，早知道就不趁少爷出去时偷溜出来逛荡了。
上了二楼包间，一进门，就见沈明珠在那里喝着茶水似笑非笑看着他。青词做贼心虚，眼光不自主就漂移了，却听对方悠悠道：「背着二少爷干什么坏事儿了？竟然心虚成这个模样。快老实交代了吧，若不是什么错的离谱的事，我就帮你兜着。若是还敢欺瞒我，呵呵，我也不会拿你怎样，毕竟我只是个房客而已，不过我觉着，我这个房客很有必要把看到的情况向房东反映反映，钟婶子一定不会嫌我啰嗦的，你说呢？」
青词的汗就下来了，只是顾清池的嘱咐言犹在耳，他实在不想这样被沈明珠威胁几句就卖主求平安，因此神色间颇为挣扎，忽听梁氏笑道：「二少爷呢？你怎么不留在县学中伺候他？倒自己跑出来玩了。」
「哦，我…二少爷…那个…让我出来…买点东西。」青词结结巴巴地说着，老实孩子没撒过谎，只能在心里祈祷这谎言能替自家少爷遮掩过去。
「呵呵，你们少爷这样用功？我怎么不知道？若有买东西的机会他会让给你？他是在县学读书，又不是蹲大狱。」沈明珠冷哼一声，接着轻轻敲桌子道：「给我说老实话，你到底偷溜出来干什么？不然我就去县学亲自找顾清池问一问。」
这话就纯属吓唬了，沈明珠是不会为了这种事就跑去县学见顾清池的，就算她不在乎名声，对方却是个有着大好前程的少年，决不能沾染上和自己这弃妇不清不楚的谣言。过年前她去县学接这一大一小回家，还是通过青词从中递话，并没有和顾清池单独见过面。
果然青词立刻就被吓住了，连忙摆手道：「不…不用了不用了…那个…真的不用了。」
原本沈明珠只是吓唬这小子，半大少年哪个不爱玩啊？就算有什么借口偷溜出来逛逛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罪过，那些话其实是逗这小家伙的。然而此时看青词吓成这样，她不由得就起了疑心，因沉声道：「究竟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可是真要我去找你那少爷询问个清楚明白？」
第八十六章：试药
「沈娘子，其实…真没什么事…」青词脑门上汗都出来了，但看着梁氏的眼神都怀疑起来，这家伙就知道瞒是瞒不住了，再瞒下去，反而会让眼前二人想的更多。于是便双手一摊，坦白道：「那个…就是我们少爷不在县学，去了京城，他不许我告诉家里人。沈娘子，梁姑姑，你们…你们就当不知道行不行？可千万别和少爷说漏嘴啊，不然我就惨了。」
沈明珠和梁氏讶异的对视一眼，沈明珠便疑惑道：「你们少爷去京城干什么？为什么还要瞒着家里人？」
「不知道，可能是去玩了吧。」青词按照顾清池的风流志向暗搓搓猜测着，这个想法得到了梁氏的赞同，但沈明珠却不怎么认可，她还想再仔细问一问，可看见青词又打躬又作揖的那个模样，便将未出口的话给吞了回去。
「行了，你回去吧。」
只是去一趟京城而已，这算不得什么大事，所以沈明珠和梁氏嘱咐了青词几句，就让他回去了。看着时辰差不多，两人便到了约好的地点，仍然坐着来时的马车回到小河沟村。
日子说快也快，转眼间就过了一个月，这一日从早上就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临近中午时分，小雨还是不紧不慢下着，钟氏便合掌对着天空道：「感谢老天爷，春雨贵如油，这场雨一下，草木就该发芽了，也该去犁地播种了，盼着上苍保佑，今年还有个好收成。」
沈明珠笑道：「地里要有好收成，只这一场雨可没有用，要春夏秋三个季节都风调雨顺才行。」说完忽听院中一阵狗叫声，两人连忙看去，只见顾清池和青词两人从门外走进来。
「咦？这非年非节的，你怎么就从县学里跑回来了？有你这样读书的吗？」钟氏恼怒看着儿子，却听顾清池笑道：「没事儿，我回家自学也一样的，药材大会就定在半个月后，三月初十那天举行，所以我回来帮帮沈娘子的忙。」
钟氏撇嘴道：「你少找这些光明正大的理由。沈娘子用你帮忙？再说你能帮得上什么？」
顾清池笑道：「我能帮着她熬药汁啊。」说完看向沈明珠道：「你是不知道，这一次谭掌柜真是下了力气和本钱，再加上那些大药商不知为什么也捧他的场，你那青山回春的祛风止痛膏在县里已经卖疯了，现在回春药铺早已经卖断货，我算着谭掌柜这两日该来找你进货了，如何？你又做了多少？我特意回来，就是要帮你多做些，咱们发这一笔小财。」
沈明珠纳闷道：「这样快就卖疯了？不太可能吧？难道不应该先给人用一下，发现确实有用却没有害处，才能开始售卖吗？怎么会断货了？」这个时代成药很少，大多数还是煎服草药为主，所以没有什么药监会统一管理各色药品，也导致各大药铺的成药良莠不齐，甚至屡屡有假药出现。不过沈明珠总以为，即便没有药监会，新药也要经过临床试验后才能开始售卖，哪怕不用人试验，你抓几只鸡，好歹也算是有个步骤对不对？
顾清池也诧异看着她，喃喃道：「什么给人用一下？那不过是膏药而已，难道还能贴死人不成？别说这个了，就是各个药铺卖的药，也没什么试验的啊，反正出了事有药铺负责，自认倒霉就是。这还算好的呢，要是遇见那没良心的蒙古大夫江湖郎中，病急乱投医下买了假药，吃死了人，除了告官外，也就只能这样了，若能抓到那骗子还好，这样事都是要判重刑，若是抓不到，吃死了也就是白死。」
沈明珠知道这时代的药品管理很混乱，但却没想到竟混乱到这个地步，百姓吃药，竟然只能凭运气，那些有名的药铺还好，不敢拿自己的名声做赌注，大概试验什么的还有一些，可若有骗子卖假药，在这样环境下也是有很多空子可钻。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律法在这方面极为严酷，一旦抓到了这种骗子，基本都是斩立决，所以威慑力很大，不是走投无路之下，倒没人干这杀头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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