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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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河沟村已经是半下午了，顾清池等人都已经回来，看见他，沈明珠便嗔怪道：「做什么一语不合就打马跑了？害我们担心到现在…咦？你这斗篷怎么没了？」
褚凤鸣笑道：「姐姐，今儿遇见了一个女孩儿，言谈举止行为做派竟和你十分相像，尤其那份儿坚韧，若是你将来和她认识，定然能说到一起去。」
「是谁家的女子？还能得我这心比天高的表弟一句夸奖？」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顾清池立刻就凑了过来。
褚凤鸣笑道：「是关内伯家的一个庶女。我今儿才知道，传言说关内伯的夫人是只母老虎，这简直太客气了，什么母老虎？分明就是母夜叉，她竟将三个娇滴滴的伯府庶女赶去山上挖野菜，你们说，哪有这样道理？后来她们遇见歹人，这姐姐为了让妹妹们逃走，竟一人和两个地痞对峙，若非我赶去，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听了，都赞这女孩儿善良勇敢。顾清池看了沈明珠一眼，又看看褚凤鸣，心下不禁盘算起来。
梁氏本来还要留他们吃晚饭，不过顾清池等人还要去离此四十里外的庄子上去接蓝姨娘和陆清瑞回府过中秋，所以褚凤鸣回来后众人便出发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忏悔
一年未见，先前还妖娆刻薄的蓝姨娘简直是大变样，彻底洗尽铅华成了一名普通妇人。见到顾清池和沈明珠甚至婉娘，她也没有了半丝恨意，还悄悄拉着婉娘到一旁，诚恳道：「听说你如今也有了归宿，我很高兴，过去我做的孽太多了，给三少爷造了不少业障，才会让他在北匈经历这么一场危机。我害得最苦的人就是你，听说你原谅了我们母子俩，自己也生活的很好，我心中也就不那么愧疚了，等到你进章家门时，我送你一份儿嫁妆，在那里若受了气，你就回府来，我虽不好，也能帮你做主。」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沈明珠，不由自嘲笑道：「看我，真是胡涂了，有沈娘子在，你用得着我做主么？」
婉娘都懵了，简直不知该如何应对洗心革面的蓝姨娘，这女人在她心中一直都是老妖婆般的存在，突然转变成慈母一般的人物，她实在是有些接受不能。
那边陆清瑞也在对顾清池别扭地道谢。原本他来见了蓝姨娘后，得知儿子「死而复生」的蓝姨娘都激动地晕过去了，醒来后听儿子说要接她回府，自然千肯万肯。是他自己觉得当日母亲被赶来这里，凄凄惨惨的，如今既然改过自新，那不能灰溜溜地回去，所以才写了一封信托人带回英国公府，求顾清池和沈明珠能过来亲自接蓝姨娘回去，好歹给她点面子。
虽然蓝姨娘当日心存不轨，让顾清池和沈明珠都十分痛恨，不过听陆清瑞说她在庄子上一年，又经历过儿子战死的绝望打击，如今已经悔不当初，两人最喜欢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戏码，接了信后便欣然答应。
恰好龙傲天付昀等人也想看看丰收的药田，所以当日同甘苦共患难的小队集齐，浩浩荡荡往小河沟村杀了一趟，接着才又来到英国公府的庄子，如此排场，也算是给足了蓝姨娘和陆清瑞面子，不冲别的，就冲当日陆清瑞能在困境下去救沈明珠，顾清池也愿意给他这份兄弟之情。
婉娘本来是躲在人后的，谁知蓝姨娘眼尖，一眼看见她，便拉过去说个不停，直到顾清池和沈明珠陆清瑞三人过来，她这才放开婉娘，转而和顾清池沈明珠说起话来。
当下在庄子上住了一夜，第二天回到英国公府，恰好是八月十五中秋节，英国公夫人早已命人将钟氏一家接进府来。岳老太君听说两个孙子没死，还立了军功回归，「蹭」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了，因为怕她情绪太过激动，顾清池和陆清瑞到现在还没敢来见她呢。
众人在英国公府门前分道扬镳，褚凤鸣章建龙傲天等都回自己家去，这里顾清池和沈明珠带着蓝姨娘等人进了府，秋屏和婉娘正要回暗香阁，就见一个婆子走过来，笑着道：「大少爷三少爷，沈娘子，老太太如今知道了你们平安归来的消息，嘱咐你们一回来就去见她呢。」
「什么？祖母知道了？」顾清池和陆清瑞都是大吃一惊，只见婆子点头道：「是，知道了，不过老太太的情况还好，先前请了太医来看过，那宋太医直说老太太砸了他的招牌，他原本说活不过三个月的，可看现在这精气神儿，只要好好调理，再活十年也不成问题。」
「是吗？」
顾清池和陆清瑞沈明珠都高兴非常，那婆子笑道：「我如何敢诓骗少爷们和娘子，实实在在是那宋太医说的。老太太还打趣说，幸好他不是卜卦算命的，不然就要让人去砸他的摊子呢。」
「哈哈哈，听祖母这话，果然是有精神了。老三，我们快过去看看祖母，姨娘也一起来吧。」
等到了老太太房中，只见已是济济一堂，英国公夫人和花姨娘陆清言陆芙陆蓉等人都围在她身旁，见他们过来了，便都起身笑道：「老太太念了半天，可总算是盼到你们回来了。」
「祖母，孙儿不孝，劳祖母担心了。」
顾清池和陆清瑞抢上前去，跪拜在岳老太君面前，只听她哽咽道：「好好好，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们都是好孩子，没丢了我们陆家的脸。」
等到看完了两个孙儿，沈明珠和秋屏婉娘也上前来，岳老太君拉着三人的手，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含泪道：「几个女孩子，让人掳去了那种地方，担惊受怕的，难为你们了。」
顾清池生怕老太太心中对此事有心结，连忙在旁边笑道：「祖母是不知道，她们三个性子又倔又硬，幸亏那北匈可汗以为明珠奇货可居，命令那些鞑子不许无礼，不然就她们这份烈性，早和人家同归于尽了。」
岳老太君知道孙儿心思，叹息道：「幸亏如此，不然你们三个弱女子，那个情境下可怎么活。唉！造孽啊。好端端的，北匈的可汗怎么会知道明珠的能耐？早知如此，当日我就不该让她去边关。」
英国公夫人瞪了沈明珠一眼，咬牙道：「老太太，当日我和钟嫂子难道没拦着她？可拦得住吗？她的性情您有什么不知道的？一旦决定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行了，都过去了，好歹总算是平安回来了，这就好，等到闲暇了，明珠和我说说你们在北匈的事情，大半年啊，这得有多少事可说？我以后不怕闷了。」
岳老太君擦去眼泪，见蓝姨娘也上前拜见，便点点头，淡淡道：「你犯了那样的错，原本是不值得原谅的。可怜瑞儿为了你，不惜身犯险境，九死一生要换回你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你生了个好儿子，合该跟着他沾光，日后须好好做人，不可再犯胡涂，明白吗？」
蓝姨娘又愧又悔，跪在岳老太君面前哽咽道：「老太太，妾身知道错了，从前妾身只因为让贪婪蒙了眼，生过许多不好的念头，也做了许多错事。如今三少爷能回来，妾身真正是再无所求，余生唯愿跟着老太太吃斋念佛，多行善事，来赎自己从前犯下的罪过。」
第三百三十五章：
岳老太君听她语气诚恳，这才欣慰点头笑道：「说起来，你也不老，用不着非得服侍我一个老婆子，只要能洗心革面，这府中始终是有你一席之地的，行了，起来吧。」
「是，谢老太太。」蓝姨娘爬了起来，面上没有一丝沾沾自喜之态，英国公夫人看见她这副平静模样，心里方信她是真的悔过自新了。
「好了，老太太缠绵病榻几个月，今儿第一次坐起来，不能让她这么费精神，现下还需好好歇息才是，池儿和明珠还有清瑞，你们也各自回去吧，这次去了乡下两天，也玩够了，该收收心了，晚上我安排了家宴，大家一起来老太太这里用饭，之后咱们一起赏月说话，一个也不许缺席。」
众人都齐声答应，顾清池四下里看看，便问母亲道：「爹爹呢？老太太大病初愈，他怎么也不在床前照顾一下？」
英国公夫人道：「你们回来之前不久，宫里来人，说是皇上宣他有要事商量，所以忙忙地进宫去了。无妨，反正傍晚时肯定会到家。你赶紧回房洗个澡，再和你娘去说说话，我看她们过来，还有些不自在，你好好儿劝一劝。」
顾清池答应一声，眼看走到门口，忽然又折了回去，对英国公夫人小声道：「母亲，我有关于表弟的一点资料提供给姨母，你可以去和她说一说。」说完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只听得英国公夫人又惊又喜，连连点头。
…
亥时三刻，一轮圆月高高挂在天空，英国公府一家人在岳老太君房中齐聚一堂，窗前摆着一张矮桌，上面供奉着瓜果点心月饼等物，一尊小巧香炉摆在中间，旁边则放着品级极高的檀香和烛台。
「你们几个快去给嫦娥仙子上柱香，感谢她保佑你们能从北匈平安归来。」
英国公夫人与钟氏陪着岳老太君坐在一起，忽听她吩咐下面坐着的顾清池沈明珠等人去上香，也连忙跟着附和。
顾清池无奈站起身道：「祖母，先前不是说我们能回来是观音菩萨保佑的？逼着我们去了佛堂上香，怎么这还不到两个时辰，保佑我们成功逃回的功劳就成嫦娥仙子的了？」
几个笑点低的憋不住，立刻低头偷笑起来，沈明珠拽了二少爷的袖子一下：不就是上两柱香吗？给谁上不是上啊，这厮就当众驳老太君的面子，活腻味了呢。
果然，刚想到此处，就听英国公沉着脸道：「混账东西，怎么和你祖母说话呢？以为自己立了点功劳就翘尾巴？你看看我，我还是三军统帅，在你祖母面前还得陪着小心做孝顺儿子，哪有你张狂的余地？」
岳老太君见有儿子力挺自己，十分高兴，点头道：「就是就是，池儿你也不想想，那北匈是什么地方？龙潭虎穴啊那是，你们能从那里跑出来，一个神仙的法力怎么够用？说不定就是天上诸神佛看着你们忠勇可嘉，所以才连手保佑，你们这才能逃回来。」
这也行？顾清池眼睛都直了，很想问问祖母你到底是哪一头儿的？是信佛还是通道？怎么嫦娥仙子和观音菩萨都供奉啊？人家不生气你三心二意吗？
「行了，让你拜你就拜，又不费什么事。」沈明珠悄悄对顾清池说了一句，拉着他往供桌上去。
「不是，我只是觉得，放咱们离开的明明是多罗，就这样把他的功劳给抹杀好像不太好。」顾清池也小声辩解着，却见沈明珠微微一笑：「没事儿，在皇上面前咱们不把他的功劳抹杀就行了。」
「唔！有道理。」顾清池想了想，不得不点头附议。
「看看他们两个，多恩爱？」英国公夫人笑得一脸慈祥，和钟氏小声商议着：「我看今年过年前就给他们把婚事操办了吧。」
钟氏面上一喜，连声道：「夫人此话当真？」见英国公夫人点头，她就又犹豫道：「可是皇上不说赐婚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英国公夫人笑道：「皇上这阵子太忙了，好在如今大局已定，只是一时间大概还没想起来，老爷今儿下午回来说，明日皇上要宣他们金殿议事，到时看见他们两个，自然就想起来了。」
「什么？要宣他们去金殿议事？明珠一个女儿家也能…能上金殿？」
钟氏惊讶了，英国公夫人笑着道：「怎么不能？她是寻常的女儿家吗？皇上亲口夸过的，说她是国之栋梁。」
钟氏连连点头道：「说的没错，既如此，咱们现在就准备着吧，回头皇上下旨赐婚，就立刻给他们操办。」
谈及顾清池沈明珠的婚事，两人都是兴致勃勃，便坐在一起商议起来，不一会儿，被岳老太君听见了，也立刻加入了商讨的「队伍」中。
…
「真是奇怪，就算是要研究对匈政策，有你们也就够了，为何还非要我一起过来？」
在宫门处等待小太监通报时，沈明珠忍不住又悄悄和顾清池说起了心中疑惑。却见爱人苦笑道：「明珠，你都问八遍了，我想皇上大概是要综合一下咱们的意见，所以才把你叫过来的。」
沈明珠也不由笑了，摇头道：「我心急去药厂，这种事情我能有什么见解？偏偏皇上的旨意不可违抗，我可不就只好逮着你问了。」
话音未落，就见先前报信的小太监走出来，沈明珠和顾清池立刻端正了面色，果然，就听他肃然道：「皇上宣顾大人和药香娘子御书房觐见。」
整的还挺正式。沈明珠在心里腹诽着，和顾清池一起迈步进了宫门。小太监引领他们来到御书房，这却又不像是正式朝议了，一时间两人也弄不清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进门后发现英国公成国公龙傲天付昀赫然在座，另有几名不认识的官儿，想来也都该是朝中重臣。
两人忙见了礼，皇帝看见他们，便微微笑道：「朕就说嘛，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了，看见你们才想起来，朕答应给你们赐婚的。如何？你们在北匈生死相随，如今对这桩婚事都没有意见了吧？」
第三百三十六章：认错
「没意见没意见，皇上英明。」
顾清池一听见赐婚二字，只喜得嘴角都翘了起来，却听皇帝没好气道：「谁不知道你没意见？我问的是沈娘子，怎样？你今日还对这桩婚事不满意么？」
沈明珠原本是微垂臻首，摆出一副淑女范儿的，听见这话，不由得愕然抬头，暗道皇帝你问我？这么多人你问我对婚事有没有意见？这是存心的吧？存心不肯让我做淑女是吧？你这朝代的女人是什么德性你不知道？非要我来做这个与众不同的。
心中腹诽着，却也不能不说，没看顾清池在旁边跟一只忠犬似得眼巴巴看着自己吗？看样子就怕自己说出「不愿意」三个字来，也不知这厮怕的什么，明明早都是情意两心知了不是吗？
当下只好装作羞答答的模样点了点头，垂头后忍不住偷偷向上翻了个白眼。
「哈哈哈…」
皇帝捋须大笑，大手一挥，对身旁太监道：「记下了，今日议完事，便写好赐婚圣旨颁赐给英国公府，呵呵呵！」
只有赐婚圣旨没有赏赐吗？
贪财的准夫妻在心中不约而同腹诽了一句，不过想到龙傲天说的话，看来皇上果然是要把赏赐延后了，不怕延后，就怕没有，只要能到手就行。
皇帝命他们起来，又让太监给两人搬了两把椅子坐下，于是沈明珠就知道：今儿这会议时间只怕是不能短了。
待两人都坐下，皇帝便开门见山道：「今儿将爱卿们都召集来，主要就是商讨一下日后对北匈该采取的态度。如今已是中秋，北匈那边接连派出使者，请求和大夏开放互市，只不过朕还没有答应。眼看再过两个月，入冬了他们日子更难熬，若还得不到通商互市的允许，只怕他们就要狗急跳墙了。所以今日我们要讨论出一个结果，对北匈，究竟是战是和？」
众人面面相觑，付昀和龙傲天沈明珠顾清池四人的心情虽然迫切，却也知道他们并没有资格第一个开口，于是就将目光都看向了英国公。
英国公咳了一声，站起身拱手道：「皇上，老臣以为，北匈元气大伤，这个时候，只要小小给他们一点粮食盐巴，让他们能够生存，应该可以换回至少十年的和平…」
不等说完，就听兵部尚书陈锋站起身沉声道：「兵家有云，乘胜追击，纵观千年历史，北匈从未像此刻一般羸弱过，不趁此良机将他们连根拔起，更待何时？」
还不等英国公反驳，户部尚书韩宁就站了起来，生气道：「你说的轻巧，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你只想着深入北匈乘胜追击，粮草你来统筹安排吗？大夏支撑了三场战争，再丰盈的国库也禁不住如此消耗，现如今若是有一场大灾，我都不知要如何安排，你还要打仗？你要打仗就自己打去。」
韩宁大概真是穷了，大夏强盛了十几年，这位户部尚书就没有过这么捉襟见肘的时候儿，所以听见兵部尚书提议还要继续打，立刻就如同点燃的爆仗般炸了。
陈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忽见礼部尚书洪成慢吞吞站起身，悠悠道：「若是不再打一仗，只怕北匈不肯心甘情愿地让出肥美草原吧？」
付昀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拱手道：「各位大人有所不知，北匈草原虽然肥美，却不适合耕种，只适合放牧。再者他们的草原广袤辽阔，即便纳入大夏版图，我们短时间内也没有人力能够去打理，更不用提他们的北方有红毛番鬼，那些人下官曾经偶遇过一两个，力大无穷凶狠残暴。有北匈在，就是在大夏和红毛番鬼之间构筑了一道屏障；若是没有了北匈，大夏就需要直接面对红毛番鬼，届时后果实难预料。」
龙傲天正要附和付昀的意见，就听洪成冷笑一声道：「这怎么行？当日龙将军有话，战败之国，还想霸占着肥美草原？做他的春秋大梦，所以龙将军坚持北匈必须北迁，以保边疆安宁。」
「什么？」
付昀怒瞪龙傲天：这和当日两人商议的对匈政策完全不对路，龙傲天疯了吗？竟会提出这样的建议来。
龙傲天也懵了，但这件事他的确是记得的，看着洪成眼里的幸灾乐祸，龙大将军心里这个苦：泥马那老家伙可是礼部尚书啊，怎么心眼这样小，我不就是那次气怒攻心反驳了你几句吗？至于这个时候给我穿小鞋？
「那个…话不是这么说的，俗语说得好，此一时彼一时，这个…北匈虽然连年遭灾，可若真是将他们逼入绝境，狗急跳墙，还是要费一番周折的。」心里再苦，也得赶紧发言啊，龙傲天挺身而出，希望能够亡羊补牢。
「呵呵！」洪成一笑，傲然道：「这有什么？区区一支老弱病残的北匈之军，何足惧也？若是没有合适的将领人选，龙将军不是现在这里站着吗？龙将军忠心为国，当日就曾经主动请缨前往…「
「洪大人。」龙傲天实在忍不住了，硬着头皮道：「我说您就不要揪着之前的事情不放了好吗？我承认我那个时候是一时冲动，没有从大局考虑还不行？再说我最后不也是让皇上支使到了西夏边境，没有冲动成功吗？您老就别这么不依不饶的了。」没法儿不认输啊，不认输的话还不知这老家伙会怎样刁难自己，看这架势，分明就是憋了大半年的气都要在今儿撒到自己身上，也不知他一个堂堂一品大员，心眼儿怎么这样小？国家大事也能拿来泄愤儿戏吗？
龙大将军愤愤不平地想，不过想到自己当初要为付昀报仇，也是将家国天下所有的一切都抛诸脑后，他也就无话可说了。
见龙傲天当众认错，小心眼的礼部尚书终于出了心中一口恶气，点点头慢条斯理坐下，这把龙傲天给气得，暗道这老家伙也太不地道，欺软怕硬啊这是，当日我请缨不成，英国公爷不也请缨出战了？怎么你就一个字儿不提？你要敢连国公爷一块儿拉下马，我还敬你是一条汉子。
第三百三十七章：对匈政策
洪成显然不是龙傲天心目中的汉子，这老家伙不但没有拉英国公下水，坐下后还和英国公含笑点头招呼，一副「世交老友」的恶心模样。
龙大将军默默扭头，他害怕再看见洪成那张橘子皮一样的老脸会忍不住一拳轰上去。这里付昀也大概了解了事情经过，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思及当日龙傲天不顾一切要为自己报仇，又觉有些甜蜜，虽然他从心底里不认同这种冲动做法。
御书房中一时间就安静下来，皇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呵呵笑道：「行了，爱卿们好好讨论一下，看看到底该如何对待这北匈。「
顾清池站起身道：「皇上，要讨论如何对待北匈，首先我们大家就该先了解北匈的情况。恕我直言，在座诸位大人在此方面，恐怕无人能比得过付队长，不如先由他和大家伙儿详细叙述一下北匈国情，我们再做决断。」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顾清池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老大人们的赞同。付昀站起身，一向谈笑自若的他此时竟忽然紧张起来，但他很快就镇定了，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卷，定了定神便来到地中央，向皇帝行礼道：「皇上，这是当日臣在北匈得到的地图，虽然绘图技术远不如我大夏，但勉强可以作为参考，就请皇上允许臣以此图为蓝本，为大家讲述北匈的情况。」
「甚好，你快快讲来。」
皇帝眼睛一亮，立刻命身旁两个小太监上前去，将那地图带到门边对着众人展平，付昀左右看了看，没看见有什么长棍之类的东西，便对李得禄道：「借公公拂尘一用。」
李得禄连忙将拂尘递给他，付昀知道自己往下的讲解直接关系到对匈政策的制定，五年心血，他和龙傲天是会成为北匈和大夏的和平使者，还是人人唾骂的卖国贼人，就看今朝这一番阐述了。
目光从龙傲天顾清池和沈明珠面上掠过，这是他的爱人，他最好的朋友，他们了解他的苦心和志向。付昀忽然觉得心神安宁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来到地图前，用拂尘柄指向北匈极北之处，声音朗朗道：「北匈极北，便是红毛番国，北匈人称之为罗刹国，盖因他们将此国人视为夜叉罗刹，这些人常年生活在苦寒之地，吃苦耐劳武勇过人，大夏若将北匈灭族，几十年后，最多不会超过百年，势必迎来更凶残的敌人…」
「北匈虽然贫苦，却并非一无所有，相反，他们的矿藏十分丰富，但因为他们缺乏开采的技术，所以毫无办法，我们完全可以利用我们的丝绸，茶叶，盐巴，粮食来换取更丰富的矿藏，缓解我国银两和铜钱的紧缺状况。尤其皇上如今开海贸，这些矿藏将在海贸中为大夏赚取更多的利润…」
「北匈鞑子本性凶残，一旦生存受到威胁，便要四处抢掠，中原千百年来深受其苦，对这一点我也感同身受。然而我认为这并非没有办法解决，只要我们拥有可以震慑对方的武力，用商贸磨掉对方的血勇，让他们沉浸在享受的温柔乡里，这便如驯养了凶残的狼，只要主人有将它一拳打死的能力，它就会乖乖为主人打猎，顺便享受衣食无忧的生活，但前提是主人必须保持武力的强大…」
…
一条一条，付昀娓娓道来，越说越是从容自信，皇帝听得聚精会神，下面几个重臣也会偶尔悄悄交流讨论一两句，看大家脸上的表情，顾清池和沈明珠笑着对视一眼：事情正在向他们希望的方向发展。
…
顾状元和药香娘子就要成婚了，这一出历经波折的才子佳人故事终于要迎来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完美结局。
这个消息在一天间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成为几乎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除了对这桩婚事的喜闻乐见之外，最引人关注的便是那十天流水席。
提起这个，京城百姓人人都是眉开眼笑，只说英国公府当真是大方，秋天那会儿因为误会顾状元和沈娘子死掉，为他们举行冥婚，就摆了十天流水席，后来两人活着归来，那流水席却也并未撤掉，直接就改成双喜临门的庆功宴了。
如今这还不到三个月，就又要大摆十天流水席，上等的流水席啊，英国公家的席面，那是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样样俱全，绝不含糊的。百姓们能不兴高采烈吗？
「少爷，事已至此，您就别耷拉着脸了，反正又不用您出钱。」扫雪烹茶跟在顾清池后面，从富贵大街的诸多早点摊子前穿过，听着两旁传过来的议论声，顾二少的脸色越来越黑。
此时再听了两个小厮的话，他便咬牙道：「要我出钱？那也得我有钱才行。就指望着我一个月那点儿俸禄，把我卖了也不够一天流水席的。真是的，我这辈子最节俭了，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两个败家父母。」
「少爷，这可是大不敬。」扫雪烹茶连忙阻止，却听顾清池哼唧道：「不敬就不敬了，当着老爷太太的面儿我也这么说。不知道现在赚钱不易吗？皇上的赏赐到现在还没发下来，就给了道赐婚圣旨，他们又要面子，样样都要上好的。还要举办十天流水席，你们说，那是流水席吗？那分明就是流水的银子，可心疼死我了。」
他一面说着，两旁百姓喜笑颜开的议论还不住飘进耳朵里，不由更加郁闷，跺着脚道：「你们听见了吗？人心不足蛇吞象，古人诚不欺我也！这才吃过流水席多少天啊？一听说又要吃，没有一个去拒绝抗议的，就不怕撑死肥死？」
扫雪烹茶彼此看一眼，都拼命忍着笑不说话，暗道少爷真是心疼钱都胡涂了，有数的：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白吃谁不吃啊？
一路来到沈氏制药厂，老远就看见顾清轩，顾清池忙紧走几步上前招呼了他一声，不等说出来意，就听自家哥哥呵呵笑道：「是来找沈娘子的吧？她在那个什么…实验室里…」
不等说完，就见顾清池扭头便走，顾清轩愣了一下，之后便笑起来，过来人，明白弟弟此时心情，他不会怪弟弟「重色轻兄」的，嗯，一点儿也不怪。
第三百三十八章：劝母
进了实验室，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怪味儿，隐隐带着点腥气，扫雪烹茶忙不迭地捂住鼻子，顾清池却是连这个也顾不上，眼看沈明珠戴着大口罩还在仔细看锅里冒泡的黑乎乎也不知什么东西，他几步上前一把拽住爱人，气急败坏道：「你还知不知道你是一个明日就要成婚的女人？这…这这这…你就跑来弄这种东西，啊？就不怕明天身上有这个怪味儿？再说这是个什么？藿香正气液也比它好闻。」
「你不知道，这是熬胶，这会儿正是等着出胶的时候呢，等出了胶我就回去。」沈明珠任顾清池握着她的手，眼睛却始终眨也不眨的盯着锅中咕嘟咕嘟冒泡的浓稠汁液，只听爱人喃喃道：「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出锅啊？再说不就是个阿胶吗？还值得你亲自捉刀上阵？这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些。」
沈明珠笑道：「你不懂，如今市面上用的阿胶多是牛皮猪皮熬制，好一些的有鹿皮熬制，而我这个是驴皮熬制。我看现在家家户户养驴的极多，驴又不像牛，不得病就不许宰杀，所以取皮极易，熬制出的阿胶也很好…「
不等说完，就听顾清池疑惑道：「等等等等，我听说驴皮熬制的阿胶是次等，怎么到你这里就成很好了？从前听说也有驴皮熬制阿胶的，但是因为驴皮薄，所以说熬得阿胶不好啊。」
沈明珠道：「那是他们不会熬，我这法子熬出来的驴皮阿胶却是要比牛皮猪皮还要好得多，关键是可以入药…好了，你不要打搅我，想看就在这里看，不想看就先出去，这会儿该停火了，接着就是等冷却。」
「那我和你一起看。」顾清池也好奇了，驴皮阿胶要真是如明珠所说，能比牛皮猪皮阿胶还要好，那就太棒了。比起牛马猪甚至鹿，养驴的人家更多，时人多喜食驴肉，这法子要成了，可是一举两得。
扫雪烹茶见主子一脸饶有兴趣的模样围在大锅旁看熬阿胶，不由面面相觑，好半晌，扫雪才咳了一声，小心翼翼道：「少爷，您来这里，好像不是为了看沈娘子熬阿胶的吧？」
「哎呀…」顾清池一拍脑门，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顿时脸就黑了，看着沈明珠道：「你还要等冷却，冷却完了是不是还要添加佐料？最后要把阿胶切块，试验一下成效？这才算完事儿啊？」
「差不多。」沈明珠点头：「所以我就说你如果不耐烦等，尽管回去啊，这味道你怕是也受不了。」
「现在问题的重点是这个吗？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明儿是咱们大婚的日子…」
顾二少气急败坏，却听沈明珠笑道：「我知道，你怕我身上有味儿嘛。放心，钟婶把鲜花水都预备好了，我泡一宿，保准就香喷喷的，明儿早上一上妆，就是你美美的新娘，别吵别吵，快回去吧，你作为新郎官儿，要准备的事情也不少吧？」
摊上这么个工作狂媳妇，顾清池也无奈了，最后只好色厉内荏道：「我不管，反正申时末之前，你必须给我回家准备。真是的，我就没看见过你这样的新娘子…」
我这算什么啊？当日在现代，听说还有彪悍到打了一局游戏后淡定告诉同伴她要去医院生孩子的产妇呢，和人家比我这种只是小儿科好伐？
耳边顾清池还在啰嗦，沈明珠忍不住了，就推他到外面，一边「义正辞严」道：「好了好了，你让顾大哥帮我看着时间，他办事儿你总该放心吧？再说了，我们明日成婚，这婚前是不应该见面的啊，你怎么还偷偷跑来见我？被钟婶和夫人知道，又要训斥你了。」
「呵呵！和我说规矩？规矩还说新娘子要安心在家待嫁呢，你守了吗？」顾二少不服啊，可惜自己在沈明珠面前夫纲不振，这对别的女人不啻于原子弹般的话语对沈明珠基本上就是没用。
这一夜沈明珠是怎么过的顾清池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兴奋担忧地一夜没睡：熬制驴胶的味儿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太深刻了，你说这明天明珠身上的味儿若是没有解除的话怎么办？会不会有人误会她是一只驴妖啊？天啊这么可怕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吧？不会的不会的…顾清池你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除了顾二少因为患得患失而彻夜难眠外，英国公府还有一个人也是辗转反侧睡不着，最后索性披衣起床，推开门走了出去，在院中看着那一轮高挂天上的明月，她的心思复杂难言。
「姨娘怎么出来了？明儿你还要帮着太太忙活，这会儿不早早歇下，倒跑来院中吹风？受了凉不是玩的。」
「让我看着他们一个个功成名就，还不如吹风病倒，也省得我要在人前强作欢颜。」花姨娘见是儿子出来了，忍不住就长长吐出一口气，然而心中郁闷却半丝没有减少。
陆清言知道母亲心思，他垂下头，轻声道：「儿子知道娘呕心沥血，都是在为儿子打算。但是…但是娘，我看开了，真的看开了。你以后也别再争了好不好？这个家不管是谁做世子，大哥也好三弟也好，我都是他们的兄弟，他们不会将你我扫地出门。更何况我从此后发奋努力，怎么就知道不能出人头地，为娘赚一个诰命加身？强似你我只想着怎么去害人，来为自己谋好处。」
陆清言平日里虽然尊敬自己，但都叫她姨娘，这还是儿子第一次叫自己一声娘。花姨娘感动之余，心中却又升起几丝恼怒，因低声愤愤道：「什么叫害人来为自己谋好处？这世子之位原本就该是我儿的，老爷太太忘了当日大少爷和三少爷死讯传来时，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你身上的事了？如今他们回来，就要将你一脚踢开，世上哪有这样不公平的事？」
陆清言苦笑道：「娘这不是强词夺理么？娘，我真的想通了，你看蓝姨娘如今都看开了，三弟如今靠自己的能力做了官，她终身有靠，你看她现在言语说话，那份儿带笑的和气多好啊，我看她比从前刻薄那会儿似是快活了许多。我想让娘也像她一样快活，不要钻在牛角尖里折磨自己。平心而论，就算是勾心斗角，你自问能比蓝姨娘更高明么？你敢承担阴谋败露的后果吗？」
花姨娘倒吸一口冷气，直愣愣盯着儿子看，好半晌方轻声道：「你是为我担心，所以就放弃了世子之位么？」
「有这个原因，但不全是。」
陆清言摇摇头：「娘。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实话和您说，当日大哥和三弟的死讯传来，我和您一样，最开始高兴了一阵子。可是慢慢的，我心里就越来越不是滋味，他们是我的手足兄弟，是世上除了娘之外，我最亲的亲人。原本我们三个是可以互相依靠的，可他们死了，只剩下了我，走到哪里，似是都能看到嘲笑和不怀好意的眼神，我很孤单，也很害怕。娘不是说我前段时间不知怎的瘦了，也变得沉默寡言了吗？那都是吓得。我每天晚上都发噩梦，梦见自己成了英国公，得意洋洋坐在那家主之位上，可是很快就被人给拉了下去，那些勋贵们都挑我这个软柿子捏，曾经辉煌的英国公府变得软弱可欺，最后我甚至被人陷害，闹出了天大的祸事，被皇上将爵位掳夺。娘，我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才明白有这样两个兄弟，对我来说是多么重要。所以大哥三弟回来了，我真的是从心里高兴感动，我那天哭了，不是因为失落愤怒，是因为我真的高兴啊。」
第三百三十九章：大婚
花姨娘目瞪口呆看着儿子，她从不知道陆清言竟会有如此巨大的转变，一时间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有失望，却不知为何又隐隐松了口气：毕竟她自己也心知肚明，顾清池和陆清瑞回来，那个世子之位儿子就没有什么希望得到了，他如今能放得下，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你说的有道理，只是…这种希望落空的滋味，当真难受。」花姨娘叹了口气，却终于迈动脚步，向房里走去：刚刚心中因为愤怒，只觉着周身燥热无处发泄，然而儿子这么简简单单发自肺腑的一番话，却让花姨娘的火气瞬间消散，于是立刻被隆冬寒气冻得打了个冷颤。
「娘也不用难受。您看三弟从边疆回来，那个之前只会吃喝玩乐凌虐房里人的纨绔变成了什么样？哪个见到他的人不竖大拇指，夸他一句脱胎换骨？儿子没有他的武功，更没有大哥那样文武双全，但我先前的诗词歌赋，连先生也说不错的。这几天耐着性子看了几篇八股文，虽然枯燥，却也有些心得。大哥和我说，八股只是科考的敲门砖，用过便可丢弃，真正有用的学识乃是从那些经史子集里学为人处世之道，行万里路实现自己心中抱负，为百姓谋福。儿子听了，很是觉得振奋，从此后想要踏踏实实学习经史，出去开开眼界，等到学问成熟了，再去科考场上搏一把。」
陆清言说到这里，见花姨娘身子微微一晃，便连忙上前扶住她，轻声道：「娘，儿子想象三弟那样，不依靠阴谋诡计，就靠着自己的能力，为娘堂堂正正赚一个诰命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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