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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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辆马车正好堵在那,人能进,但她也是驾着马车的,就不好进去了。

谢氏院子里的老嬷嬷上前来,“六姑娘且等等,前面是我们大夫人的客人,下马和卸马车需要一点时间。”

周蓁蓁点了点头,“那就等等。”

马车里太热,周蓁蓁便出来了,斜靠着等他们将过道让出来。等着的时候太无聊了,她的视线总忍不住朝有动静的前方看过去。

这时,对面马车上下来一人,周蓁蓁见了,却如遭雷击。

那人被引着前往谢氏的院子之前还朝周蓁蓁看了一眼,甚至还朝她微微颔首。

周蓁蓁神情恍惚,她怎么回到院子里的她都没有意识。

前世嫁人之后的生活一直是她讳莫如深的存在,这一段经历是她最不愿提及的,尘封的记忆。

当时她冒领周盈盈救命功劳一事被揭穿,名声被毁。然后祖母随意给她指了一门亲事,对方姓梅,是边陲小县的县令,年纪都四十多了,她给人家做填房。她祖母想藉此淡化她的影响。

她当时心如死灰,外祖家也落败了,无法替她撑腰,只能远嫁。无人知道的是,梅县令已经无法人道了,偏偏他在床榻上又有特殊的癖好,那些年,她真的过得生不如死。

那样的日子猪狗不如,如果不是她儿子,她真不想苟活了。可是谁又知道,她的儿子,竟是奸~生~子呢!

她儿子的父亲是梅县令的兄长,一个更年长更恶心的男人!

没错,她丈夫那变态发展到最后,竟然与兄长共妻。她三十而亡,去世的时候真觉得就是一场解脱。至于儿子,她纵然有心,也顾不上了。

她今天撞见的那人也姓梅,正是梅县令的姐姐梅槐花。

她从来不知道,这梅县令竟是她大伯母谢氏引来的,直到今天见到了梅槐花,她才发现,她们早就相识。她曾无数次纳闷,梅家和周氏素无亲戚关系,如何搭上的线,原来根子就出在这里!

很好,真是好啊。谢氏真是她的好伯母。之前教导她弟弟周宪启蒙的曾老夫子,就是谢氏借由他人的手安排给周宪的。现在又被她发现她前世会远嫁给那人渣的真相。谢氏这做大伯母的为了他们小二房,真是操碎了心,一个个卑鄙无耻人品瑕疵的人被她引至他们身边。

他们姐弟三人不幸的人生,过成那样固然有自己的原因,却也抵不过别人处心积虑的谋害啊。

大约是看出她情绪低落,蒹葭馆的下人们做事都放轻了手脚。

周蓁蓁心情很差,同时感觉到很疲惫,便早早就睡下了。于是没注意到她手腕间的佛珠仿佛有幽光闪烁,帐幔内,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接着,她发起梦来。

梦中的情景正是梅家。她死后,才七岁多的儿子,因为奸生子的身份,在梅家过得并不好,活得甚至连一些体面的奴仆都不如,身上的衣裳永远都打满了补丁,吃的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热饭热菜就别指望了,不时还会被看他不顺眼的仆人带到偏僻地段去偷偷教训。

但他坚强又倔强,受到这些欺负和苛待,从来不曾在那些欺负他的人跟前哭泣过。反倒是周蓁蓁这个做母亲的,看到他拿着半块饼子寻了个角落,说了一句‘娘,吃饼子’,然后珍惜地小口小口地吃着时,忍不住心疼得落泪。

在梦中,她知道了他如此坚强地活着,不过是担心他要是没了,她这当娘的在地下会断了供奉,被鬼欺负或者投不了胎。

这样的梦境一直持续到,梦中的他饿了三天了,终于忍不住偷跑了出去。

七岁多的孩子,竟然能钻狗洞出去。衣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周蓁蓁估摸着,他全身上下恐怕也就三十斤这样。七岁多的孩子啊,就这点重量,和皮包骨没什么两样了。

他偷溜出了府,身上是没银子的,连半个铜板都没有,他想吃东西,然后除了偷还能怎么办呢?

周蓁蓁在梦中,看着他因为一个馒头被人按在地上打,小小的人就这样蜷缩着身体,纤细见骨的爪子死死地抓着偷来的馒头。

看着这一幕,周蓁蓁觉得眼睛涩涩的,心里很难受,却又无能为力。

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就在梦中,这一切都是她儿子在她死后曾经经历过的,她没有想到她儿子会过得如此艰难,即使他是奸生子,但他也是梅家的骨肉啊,何至于此。

有人阻止了这一场单方面的围殴,看到救人的人,周蓁蓁愣了一下,袁溯溟,怎么会是他?

那是已经年逾四十的他了,时光的厚爱,让他容貌并不过分苍老,加上那标志性的身高,让周蓁蓁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看到他求了她儿子,然后将她儿子光明正大地从梅家带走,将他认为义子,让他改了姓,教他读书习字……

画面一转,她儿子长大了,成为了战场上让人闻风丧胆的袁少将军。梅家在他的整治下,全家上下都被流放岭南之地。

她儿子将她的坟迁出梅家,在京城不远处的山里另寻了一块福地安葬她。

等她再见到袁溯溟时,他已经消瘦得不成人型了,衣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他时常站在高处远眺,不知道在看什么。

从这个梦中,她知道了袁溯溟不知是何原因,竟终身未娶……

等周蓁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

 

第38章

周蓁蓁是那种静静流泪, 动静不大的,所以她没有惊动守夜的奴婢。

她去世之后, 她儿子会怎么样,这是她以前是从来不敢深想的问题。她一直在心底告诉自己儿子是梅家的血脉,无论如何梅家都不至于太过亏待于他。她曲意逢迎的那些年, 暗暗给那男的下了绝育药,让他今后都不会再有子嗣,她儿子是他为数不多的血脉, 他应该善待他才对啊。

而且她觉得, 即使梅家不分给他一分家产, 她只有一个孩子, 她的嫁妆也完全足够将他养大至成年, 甚至富余的还能置下一份家业。然后他可以娶妻生子,度过一生。

但这个无限接近真实的梦境却打破了她自欺欺人的幻想。

周蓁蓁躺在床上, 她没有想到她儿子在她死后过的竟然是这样的日子。如果没有袁溯溟将他带离梅家, 以他的处境,可能活不到成年。

思及袁溯溟,她的心绪又不由得回到梦中的他终身未娶这一事上。

她可不觉得上辈子的袁溯溟会喜欢她,人都是向往美好的东西的, 上辈子的她, 饶是她脸皮厚,都不好违心说配得上他的亲睐。况且她与袁溯溟只有一面之缘而已,当时的她已经病入膏肓了,容颜颜色什么的她是没有的, 她可不觉得袁溯溟会喜欢一个病秧子□□。那么他终身未娶的原因,就有待商榷了。而且从梦境来看,袁溯溟当时应该是病了,干瘦的模样不像是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该有的模样,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病症?

突然间借着屋外烛火的余光,周蓁蓁的目光落在佛珠上,她无意中想起那位无难大师将佛珠送给她时所说的话,当时他说,让她‘心存善念,顾及苍生’。

思及梦中为了攻城,不顾几万百姓在敌方手中,仍旧下了攻城令的儿子,还有袁溯溟,周蓁蓁隐约明白了无难大师当日为何对她说出那八个字,是因为他还是他们?

翌日,周蓁蓁醒来,因为流泪的原因,眼部肿得厉害。

云霏只当自家姑娘是因为昨日对袁公子说了那样的话,回来夜里想起难受。她身为贴身侍女,多少能察觉到一点两人之间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可惜主子已经做出了决定。

云喜拿了两个鸡蛋来,周蓁蓁洗完脸,就坐在椅子上闭着眼任由两个侍女拿着鸡蛋在眼部滚动着。

一刻钟之后,周蓁蓁睁开眼,让她们退下了。

用早膳的时候,周蓁蓁吩咐云霏在她大伯母母的院子多收买两个眼线。她想知道梅槐花这次来周家是想做什么。

她笃定,这一世没了她冒领周盈盈救命功劳的事,她的名声没有受损,梅槐花也不敢像上一世那么埋汰她,将她说给她弟弟梅县令。但她也笃定,梅槐花来者不善。

有钱能使鬼推磨,周蓁蓁手松,谢氏和她祖母院子里都收买了一两个眼线,一些非机密的消息她很容易得到。现在她深刻地意识到她大伯母对他们小二房的特殊照顾,那么她放再多的钉子都不过。

就在这时,周宪兴冲冲地跑来蒹葭馆,让她兑现自己的承诺。原来昨天他不仅原赌服输,写了九张大字,还额外写了二十一张,背了两篇短文,以此作为筹码,现在来找她兑现棋局。

周蓁蓁将他的功课接过来,发现他背的文章和写的大字是同两篇。

在周蓁蓁检查时,周宪还是有些心虚的,觉得自己有点作弊了,但很快他就挺起小胸膛,她姐又没说背育的文章和抄的不能一样。

“这些够我输九局的,姐你什么时候兑现承诺?”

周蓁蓁想到一会还要出门一趟,想说等她回来再兑现。

但很快被这小子抢白,“上次我输三局,你就让我兑现了。你是我姐,我也相信你,但你看我现在积攒了这么多局了,总不能让我继续攒下去吧?”

很有道理,周蓁蓁竟无言以对。

“来,咱们移步书房。”周蓁蓁哼哼,小子,你既然找虐,那就来吧!

感觉到有杀气,周宪缩了缩脖子。

“其实姐你要欠着也可以的,如果你下午兑现,就给我加两局,晚上兑现,就加三局,明天兑现的话加五局,怎么样?”他期待地看向周蓁蓁。

周蓁蓁只回了他一句,“你长得美,想得也挺美的。”一天三成的利,小子,很有经商的天赋嘛。

只花了两刻钟,周蓁蓁兑现完了九局的承诺,她有些志得意满地端起茶来慢慢喝着。

周宪被收拾得很惨,几乎摊坐在一旁,控诉地看着她,“你是我姐,怎么也不知道让一让我?”

天知道为了写这些大字和背那两篇文章,他昨天费了一整个下午外加晚上啊。胜利的果实只享受了两刻钟,难受呀。

周蓁蓁好笑,“你想要赢,和林奶公下呀,林奶公能让你把把赢。”

林奶公听到周蓁蓁提他,连忙凑过来。

周宪嫌弃地撇过头。和他姐下棋,自己真能学到了一些,因为每盘棋之后,他姐会告诉他犯了哪此严重的错误,他也不是没有收获的。和林奶公下棋,是每局都能胜利,但有什么意思。

周蓁蓁亲自动手将棋盘上的棋子收了起来,翡翠质地打磨的棋子,碰撞间声音清脆悦耳。

周宪眼睁睁地看着他姐将收拾好的棋子放到他手上,还殷切地叮咛他,“回去再好好努力写字背文章,姐姐等你来兑现棋局,坚持一阵子,你就能和姐旗鼓相当了,姐看好你哟。对了,你交来的大字和背诵的文章,不能和之前的重复哦。”

周宪依依不舍地走了。

周宪走后,周蓁蓁将神童的稿子拿出来,做最后的修改和定稿。

周蓁蓁在犹豫,她想将尾巴改一改,这是见到祝良之后的想法。说来说去她还是想争取一下,看看能不能请到祝良给她弟弟做夫子。

于是她提笔改了起来了。

……神童因为一身过目不忘和过耳不忘的本领,博览群书,并将书中的知识融会贯通,创立了自己的思想体系,最终成为一名当世大儒。

他的思想体系中,最有名的便是四为句,可谓震耳发馈,其中前两句便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后面的两句,周蓁蓁故意不写的,还有就是因为改了尾巴,神童的名字被她改为张载。

定稿之后,周蓁蓁将稿子装好。

刚想出门,云霏就拦住她,“姑娘是要去书肆?”

周蓁蓁点头,“是的,要出去一趟,你让人备车吧。”

“今儿是中秋,书肆只开小半天门,恐怕咱们到的时候店门已经关了。”

周蓁蓁抚额,她还真忘了这一茬,只能改日了。

中秋的晚上,四房的大小主子们要聚在一起吃团圆饭。

开宴前半个时辰,周蓁蓁去白露院带周宪一起去了她爹的春华院,准备待时间差不多,三人再一起到正厅。

在等待的时间,周宪拿出他的五子棋向他爹显摆。周蓁蓁在一旁给她爹讲解一下规则,讲完了规则她便不出声,由着父子二人对弈。

周涎虽是新手,但他本人亦是精通棋道的,弄明白了规则,很快就下得有模有样了。

周宪发现自己占不到一丝便宜,不由得沮丧了一下下,然后就抓着棋子,绞尽脑汁地盯着棋盘。

没多久,周家坊四房房长的后门悄悄地打开,一辆马车低调地驶进了宅子,在云霏的引导下来到春华院。

来了!院子外车轱辘声一响,周蓁蓁就站了起来。

“爹,我给祖母她老人家定的一尊佛陀到了,咱们一起出去看看吧。”

他们父子二人正在下的那局棋就快分出胜负了,周宪无力回天,听到他姐的话,他立即就站了起来,分外积极地道,“是什么样的佛陀?”

对于儿子的赖皮,周涎笑着摇头。

父子三人走了出去。

从这尊佛订下,到雕刻好送达,也就三四天的功夫。由于周蓁蓁工钱给的多多的,她的要求也被尽量满足。对于他们的速度周蓁蓁很满意,她就知道,没有什么问题是钱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是钱给的不够。

佛陀是用白色的布蔓盖着的,抬进屋后,周蓁蓁直接清了场,完了她一把将布给扯下来。

一尊铜黄色宝相庄严的佛陀出现在他们爷仨眼前。

周涎上前,仔细地端详,“这是给你祖母的?”

“是啊,这不今天是中秋了吗?这是我送给祖母的中秋之礼。”

“等等!”周涎发现这光泽不对,他试探地摸了摸佛陀的金身后抬头问女儿,“这是黄金做的?”

周蓁蓁点头。

这表层是周蓁蓁要求的,故意做旧的,看起来就和黄铜一样,但谁知道这尊佛陀确实是真金铸的呢。

周涎倒叹了一口凉气,然后蹲下,双手紧握着莲花台底微微一抬,“是实心的?”

“是的呢。”

周涎估摸着,这尊佛陀没个一百两金子下不来。

周涎问她,“你不恼你祖母偏心?”

恼,如何能不恼呢。前世今生的偏心,还有前世听信大伯母的话,做主将她嫁给了那姓梅的,还有许多的事……如果她祖母不那么偏心眼,护着点他们小二房,他们三姐弟也不至于都落得那样的下场。

但这诸多的恼和怨都是没有用的,指望一哭二闹三上吊让对方悔悟?难。

什么都可以选择,但家庭父母,永远都没有办法选择,生在这个家庭是天注定,也是命中的责任,她逃离不了。

或许人与人之间真的要讲究一点缘分的吧,正如她宸七哥一样,同辈的姐妹他哪个都没看上眼,唯独亲近她。

不能怨,不能恼,至少不要摆在明面上。要努力地去改善他们的关系,至少明面上让人挑不出错来。

但这些都不能说,所以周蓁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那爹你呢?”受到她祖母偏心对待的可不止她哟。

周涎一时语塞。

“爹,这尊佛陀就等团圆宴之后,你再令人悄悄给祖母送去吧。”说着,周蓁蓁又寻了块干净的布将佛陀给盖上了,脚下的地方还打了两三个结,预防风一吹将布给吹跑了。

周涎看着女儿忙前忙后,突然福至心灵,有一瞬间的明悟。他女儿这种遇事不埋怨不抱怨,迎难而上的品质,比他这个做老子的强。

回想近来他女儿的表现,先是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他这老子往日对他们不够关心的境况,然后努力改善和族里宗房的关系,没见族长老夫人都替她出头敲打周兰吗?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缓和了。最后就是他娘这关了,旁的不说,就说他娘那里,这尊佛陀一送,对她多半都得心软。

他通常不是通透之人,能想到这些,也是偶然灵光一现。而且他还咂摸出来一件事,能让女儿妥协并努力去讨好修复关系的人,比如他这老爹,他娘这祖母,还有就是族长那边,哪一个都是她得罪不起的,咳,或者说能做得了她的主的。至于不能做她主的,比如周兰又比如冯奶娘,都被她收拾干净了。女儿这样是不是太过滑头了?

第39章

周蓁蓁父女三人到萱北堂的时候, 正好看到大伯母谢氏扶着她祖母从内室出来。看到她,两人微微一顿。

这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一直留意着她们动静的周蓁蓁的眼睛。周蓁蓁朝两人身后看去, 跟在她们身后的侍女冲她隐晦地点了点头。

趁着席面准备期间,周蓁蓁对云霏点了点头,没多久, 去霏就寻了个借口出去了。

等她回来时,周蓁蓁和她寻了个不远处的角落说话。

“姑娘,根据我们的眼线得来的消息, 大夫人今儿提前了大半个时辰就到了萱北堂, 和老安人哭诉大老爷在京中的艰难, 自责自己身体不好, 无法再替周家四房开枝散叶, 甚至连管家有些力不从心。然后大夫人还隐约提到了二老爷,说敬佩他为妻子守了那么多年……”

周蓁蓁心中冷笑, 她大伯母说那么多, 不就是给她祖母上眼药吗?

谢氏还要点脸,没有明目张胆地插手小叔的房中事,但她话里话外都是提醒她祖母让她爹再娶的意思,还拿四房的子嗣说事……可惜她势力不够, 否则定要给她大伯送上几个小妾好好替她开枝散叶不可!

周蓁蓁还听出了谢氏想上京的想法。

开席了, 周蓁蓁不动声色地坐下。

何老安人坐在上首,一眼望过去,小大房大儿子并她两个大孙子都在京中,仅余大儿媳并小孙女周盈盈在家:小二房呢, 二儿子鳏夫一个,带着一双儿女。

说是一大家子人,竟连一桌子都未坐满,家里的男丁还是太单薄了些,何老安人心想。

开席之前,何老安人说了一些吉祥话。

大家族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他们四房也不例外,大家安静地吃完中秋宴。

下人们忙忙碌碌,一波人伺候主子们漱口净手,一波人将吃剩的席面撤下。

接着,一家子人移步屋外,那里早已备上了瓜果茶点,他们一边喝茶一边赏月。

就在这时谢氏命人送上来一个锦盒。

大伙儿都好奇地看着,“里面是什么东西?”

谢氏将锦盒打开,又命人取来了刀具,笑道,“这叫冰皮月饼,是霍家送来的节礼,听说是京城揽月阁新创的一款月饼,稀罕得很,京中许多贵人想买都买不着呢,咱们今晚也来尝尝这新式月饼。”

“是哪个霍家?”何老安人问,她不记得亲朋好友中有姓霍的啊。

谢氏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些,“回老安人,是咱们庐江郡太守霍文忠那个霍家。”

“竟是他们家吗?老身不记得霍家与咱们家有来往啊……”

“还不是盈盈,先前无意中帮了霍小公子一个小忙。然后这霍小公子也真是客气,这不,中秋节巴巴地让人送了节礼来。”谢氏说这话时,眉梢间难掩得色。

周蓁蓁看了周盈盈一眼,又是她的桃花啊。

何老安人开怀地道,“呵呵,那咱们托盈盈的福,也来尝尝这冰皮月饼是个什么味儿。”

“祖母,你取笑人家!”周盈盈不依地跺脚,满是娇憨。

冰皮月饼就四个,个头小小,装在小锦盒里。周蓁蓁有幸分到一块,她尝了尝,大概是因为粮食纯天然的关系,味道比后世的冰皮月饼更好一些。

周盈盈凑了过来,“堂姐,这冰皮月饼怎么样?”

周蓁蓁点了点头,“还行。”

周盈盈定定地看着她,“六堂姐,你变了好多。”搁以前,听到她那句时,即使不掀桌子也肯定甩袖而去了。

周蓁蓁拿手帕抹了抹嘴角,不甚在意地道,“人活着有变化就对了,没有变化那岂不是与死人无异。”

碰了个软钉子,周盈盈便退去了,不与她过多纠缠。

吃完月饼和水果,何老安人就叫散了,不过却将二儿子周涎留了下来。

周涎爽快地应下了,即使他娘不留他,他也要那个借口留下来的,好将他女儿孝敬给她祖母的纯金佛陀送至他母亲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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