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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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你先起来。”钟国栋费劲地将老人扶了起来。

徐秋兰顺势起来,却是捂着脸直哭,她是真伤心了,家里遭遇如此大的变故,如果任由情况一步步恶化,不止儿子进去了,这偌大的家财也要保不住了。

“妈,外婆说的是不是真的?”钟国栋向韩惠竹求证。

韩惠竹沉默了一会,点头,“如果她肯撤诉,这个阻力不在了,我有很大的把握将你二舅舅救出来。”

“好的,我知道了,我去见她,求她。”后面两个字,他说得艰难。

韩惠竹拍拍他的肩膀,“委屈你了,孩子。”

韩惠竹亲自开车送他到大兴村,“妈在村口等你,就不进去了。不管结果怎么样,你为妈做的这些事,妈都铭记在心。如果,如果事不可为,你就回来吧。记住,你永远都是妈的儿子。”

钟国栋闻言感动极了,“妈,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力说服她的。”

韩惠竹点了点头。

目送钟国栋进村,这次韩惠竹没有再中途离开去办什么事。

对于钟国栋能否说服周惠兰撤诉,说实话,她心里也没多大把握。但总得试一试的,拿着别人的成本来试错,她并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韩惠竹冷漠地想着。

车里太闷了,她下车,心里烦躁的她恨不得抽根烟,但她拼命忍住这个心瘾,告诉自己那是上辈子的习惯了,这辈子她并没有烟瘾,更不会抽烟。

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轿车在她车旁停下,钟树鸿从车后座下来。

韩惠竹来不及欣喜,就见钟树鸿走到她跟前,严肃地对她说道,“韩惠竹,你二哥的事你不要再掺和了!”

这次是严打,周海并非全然无辜,逃不过的。

韩惠竹难受极了,“那是我二哥,我怎能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入狱却什么也不做?”

钟树鸿盯着她一直看。

韩惠竹不语。

两人默默地对峙着。

“如果你再执迷不悟,那咱们就只有离婚一途。我上有父母,下有三四个孩子,没法和你一样为了帮人不管不顾。你也是个母亲,你多为国栋思语想想吧。而且你想清楚了,如果真为他好,就是好好保存自己,然后照拂好父母和他的孩子。”

他这话是弃车保帅啊。意识到事情真如她所担心的那般严惩,韩惠竹掩面而泣。

钟国栋到周家时,李桂香正在炒菜,大公鸡块焖小香菇,她还摘了一把蒜苗叶子放进去。

他到的时候,李桂香正好收汁,那股子香味勾人得很。

钟国栋没有回家,从火车上下车后就一路直奔仪水县来了,此时正是饥肠辘辘。

他到韩家时,韩家人都沉浸在悲观的气氛之中,谁也没注意他没吃饭这个细节。

周徽嵐见到钟国栋并不意外。

“进来吧。”她将人领到了客厅,周父不在,他出去窜门了。

李桂香探出头来见到来人是他,火速回到厨房将煮熟的菜反扣上。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学校的吗?上次我回来,叫你爸给你发电报让你们姐弟俩回来一趟,他还不乐意,说这样会耽误你们的学习。”周徽嵐随手给他倒一杯水,自身的教养不允许她失礼于人,但有些话她就不会憋屈在心了。

闻言,钟国栋讪讪的,他转而一想,觉得这事如果不是她一再不依不饶,他也不必回来一趟,所以仅一瞬间,他又挺直了背脊。

钟国栋清了清嗓子,“我这次特意从京城赶回来,只为了一件事。”

周徽嵐扬起手打断他,“我想问问你,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见我的?”

钟国栋疑惑,这是什么意思?他当然是以儿子的身份来见啊,这是事实不是吗?

“既是儿子,那有些话,你最好不要说出口。”这是周徽嵐第一次隐晦地提醒。

钟国栋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你知道我是来求你撤诉的?”

“这有什么难猜的。”

是了,他突然想起前段时间他姐告诉他的消息,有能力获得公安局供职的人,又怎么会是愚蠢之辈?

“这是我和韩海之间的事,你一个孩子不要掺和进来。”这是她第二次委婉地劝退了。

“如果我一定要说呢?”钟国栋倔强地问。

“你已经是大学生了,应该有自己的判断,能够明辨是非。即使你没有,那也相信国家,相信法律的公正公平,安心等待韩海的判决结果。”第三次,事不过三,再纠缠,别怪她不客气。

钟国栋苦笑着,“我和你说说我从小到大的事吧。”

周徽嵐没说话。

钟国栋只将她的沉默当成默许。

“因为你私奔一事,打小自我记事起,就会被小伙伴们拿这件事来奚落我,是我——嗯,是韩姨她帮我撵跑了那些欺负我的人……”钟国栋一直说着他小时候的苦以及韩惠竹对他的好等等的事。

周徽嵐觉得困惑,私奔案的罪魁祸首是韩海,是他害得他吃了那么多苦,他现在被抓也算罪有应得,钟国栋应该烧炮庆祝才对,怎么反而忧心忡忡为了祸首四处奔走呢?

“……你知道吗?从我懂事起,就再也没见过她这么狼狈过。她从来都是优雅从容地,将父亲和我们以及这个家照顾得好好的。”

周徽嵐漫不经心地想,难道在他的心里,就她韩惠竹活得高贵优雅,别人就该一直一直活在尘埃里?

钟国栋咬牙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肯撤诉,我可以和姐姐换回来,让我来替你养老,让姐姐回爸爸那去呢?”

“哈哈哈,哈哈——”

周徽嵐忍不住大笑,她是真没想到,钟树鸿和韩惠竹这对原书中的男女主竟将儿子教得如此愚昧又自大。

周国栋脸皮薄,看她这样子地笑,也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她跟前闹了笑话,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笑够了周徽嵐问他,“你觉得我在你和你姐之中,更看重谁?”

“你觉得是你对吗?”

钟国栋不语,却忍不住在心里反问,不是吗?现在的人不都更看重男丁吗?拼了命地想生个男丁,就想老有所养。

“但我告诉你,我更看重的人还真不是你。”她叹息着,却没有解释,因为她觉得以他的顽固,即使解释了也仍旧会怀疑她口是心非。

钟国栋一咬牙,“妈,如果我以儿子的身份一定要你撤诉呢。”

周徽嵐的目光淡漠地落在他身上,“抱歉,办不到。你提出这样的要求,就不配以周惠兰的儿子自称。”

自觉被伤害了的钟国栋忍不住反击,“你说我不配当你儿子,那你又何尝配当一个母亲?如果此时站在我面前的人是我妈,她早就妥协了。不会让我这么低声下气地求她的。更不会这样伤害我!”

末了,钟国栋再次朝她吼道,“不管是为□□还是为人母,你都做得没有她好!”

周徽嵐好笑,“是吗?但是你知道吗?你最尊敬的那位后妈,她的光鲜靓丽,全部都是从我手上夺去的。不管她的丈夫,还是你这个便宜儿子,原先可都是属于我的东西。”

“你现在认贼为母,不过是因为她目前的成就比我高,她是受人尊敬的妇联主任,而我则什么都不是,你觉得我这亲妈给你丢脸了。”

周徽嵐将最后一块遮羞布给他扯下,直指他心中最龌蹉最阴暗的一面。

她的话让他脸上血色全无。

“不,不是这样的。”钟国栋根本不能面对这个血淋淋的事实,他不愿意承认他是这样卑劣的人。

“三年,我只需三年,就能将你最尊敬爱戴的后妈给踩在脚下,你且等着。”

“这也是我告诉你的最后一个道理,做人不能太势力眼。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跟你玩的是谁。”你以为你是猫,人家是老鼠,却不知道你肆意逗弄的那条尾巴后面是一条蟒蛇,人家将你看得真真的,只是不想跟你计较罢了。

“够了!周惠兰,你再说下去,他就要被你毁了。”钟树鸿推门进来,打断了周徽嵐对他的精神折磨。

“爸——爸——”钟国栋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敌人,你犯得着说那么重的话吗?”

“那样更可恶,他难道不知道他就是我的敌人手里狠心捅向我的一把刀吗?感情都是相互的,他对我没多少感情,肆意地伤害着我,还指望我这做母亲的无限地包容他?”周徽嵐用嘲讽的语气反问。

钟树鸿叹气,“你太尖锐了。”

“子不教父之过,你不教我来教,我这是在尽为人母的责任,省得他将来步上韩海的后尘。”

钟树鸿脸皮一抽。

他拉着儿子,一语不发地往外走。他发现了,周惠兰的嘴巴太毒了,又毒又尖锐,直指人的痛处,再呆下去,只会更让人生气。

周惠兰冲着他们的背影喊了一句,“钟树鸿,你真应该好好教教他了。别以为会读书考上了大学,就能横着走了,以后摔跟头的地方多着呢。”

第45章

钟树鸿爷俩刚走出院子,大门就被砰的一声关上。

紧接着就响起了李桂香的声音,“兰啊,准备吃饭了,再烧个青菜就完事了。”

李桂香充分用行动表达了这么个意思:我之前待你好是因为你是我女儿的儿子,但离了我女儿你这外孙在我这里没有一点分量。

钟树鸿爷俩就在门外,眼睁睁地看着前脚他们刚踏出大门,后脚大门就关上,紧接着浓郁的饭菜香味飘了出来。

正巧钟国栋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好丢脸,此时钟国栋的表情快崩溃了。

连顿饭都不肯留,钟树鸿也意识到了周永善两老对他以及对儿子的不喜。

“妈,你何必得罪他们?”周徽嵐无奈地道。

这也是周徽嵐刚才让她避到了厨房的原因。她和钟家父子之间的恩怨,她不想将老人挟裹进来。于他们来说,情绪起伏太大毕竟对身体不好。而且她也考虑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她若是有个万一,也是希望钟国栋看在血缘关系的份上对两老照拂一二。当然,这个发生的的概率很小。

李桂香一边炒菜一边罢罢手,“得罪就得罪,这口气出了我心里舒坦,你拦着做什么?别提什么外孙不外孙的,他连你这亲妈都不孝顺,我还指望他孝顺我?”

周徽嵐无奈极了,罢了罢了,是她想岔了,今天已经将人得罪狠了,还奢望来日人家照拂父母?看来她只能努力多活几年,好好侍奉二老百年吧。不再想假他人之手了。

“这就对了。”女儿妥协了,李桂香得意地笑了,“我去喊你爸回来吃饭,这个老头子,出门像失踪,回来像捡到,都不看时间的!”

父子俩人刚出现在村口,韩惠竹就迎了上去,“鸿哥,国栋,你们出来了?”

“妈,对不起,事情我没有办好。”钟国栋低声说着,眼神躲避着韩惠竹。

韩惠竹笑笑,上前环住他的肩,“没关系,妈知道你尽力了,你忘了妈刚才的话了吗?不管事情成不成,你永远都是妈的儿子。你为妈做的这些事,妈都铭记在心。”

“行了,都别说了,回吧,国栋,你坐我这台车。”钟树鸿站在车边说道。

钟国栋一回到家,就将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对一个人来说,最难堪的莫过于自作多情。他以为他很重要,足以要挟他亲妈撤诉,却没料到他在他亲妈心里的分量比他姐还不如,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一点分量。

钟国栋把自己关进房间,钟树鸿也没拦着。他决定和韩惠竹谈谈,在儿子钟国栋上大学期间严禁她再以任何理由任何名义将他召回。

韩惠竹没有争辩,乖乖地应下了,然后就自告奋勇地去厨房做晚饭。

剩下钟树鸿一人坐在客厅里陷入沉思,他在想着怎么开解儿子。

他儿子是读书人,自有一番读书人的清高傲气。他本不觉得儿子有些目下无尘有什么,这年头知识份子吃香,等儿子毕业出来,往好单位一放,只要有真本事,那点瑕疵真不算什么。

周惠兰今天的话太狠了,她揭露他势力,指控他认贼作母,都是对他的品格的严重批判。无人开解的话,今天的事在儿子心里一定会形成一个心结的。

没多久,韩惠竹就将饭菜做好了。

钟树鸿没先吃,而是亲自端了晚饭进去给儿子。

此时钟国栋正环膝坐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墙壁在看。

“来,吃点饭吧。”

钟国栋将头埋在双壁之中,不语。

钟树鸿坐到他边上,“还有想她今天说的话?”

钟国栋仍旧不言。

“别多想了,咱们家的情况本就复杂,里面真相扑朔迷离,我们不能因为她可怜,就按着她的意愿来做事,只认她一个母亲。还有,她今天的话重了,用词尖锐,且只站在她自己的立场上自说自话,你无须介怀。”

钟树鸿不知道想到什么,顿了顿,说道,“而且我们不是圣人,多少都有些小毛病,我觉得无伤大雅,甚至有时也会犯错,但我们同样不能因为错了就一味地钻牛角尖自责,要学会和自己和解。”他后面这句算是为了将来某些可能发生的事提前做铺垫,为了儿子,他算是用心良苦了。

这番话可以说是钟树鸿为照顾他的感受说出来了,钟国栋听完之后,果然好受多了。

“来,吃饭吧。”钟树鸿将筷子递给他,“你不能一蹶不振,你必须振作起来,成为更优秀的人,以此来证明她今天批判你的话是错误的。”

“嗯!”钟国栋使劲地点了点头。

“吃完饭你好好休息一晚,明天爸送你到火车站,在大学里好好念书,没事就不要再请假回来了。”

钟国栋停下了筷子,“那二舅舅的事——”

“这事我们大人会解决的,你还是个孩子呢,好好读书就行了,别操心那么多。”说这话时,钟树鸿努力压下心中的不满,瞧瞧他们一家子的生活被韩海搅和成什么样了。

“好吧。”钟国栋发现了,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有用。

钟树鸿看着儿子吃完了他端进来的饭菜,然后冲自己不好意思地笑笑。

“想开点,这就对了。”钟树鸿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将碗筷端了出去。

看似他放下了心,但又有谁知道他的忧虑呢。是的,他很忧虑,这场谈话看似成功开解了儿子,其实隐患还在。

他已经意识到周惠兰并非任人拿捏的农村妇女,最重要的也是这点。

如果周惠兰仅仅是个普通的农妇,那即使她大放厥词,他也不会在意更不会忧虑。站在高处的人,何曾在意过底下的人对自己的批判?

一个有实力有地位的人,他的判词才会影响和打击到别人。

显然,她也是深知这一点的,所以才会对儿子放话,三年,她只需三年,就能将她最尊敬爱戴的后妈给踩在脚下,让他且等着。这话是有另一层意思的,那就是她周惠兰要证明,他钟国栋认贼作母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现在的关键是,他不知道周惠兰的实力如何,她说的话,她真的有能力去实现吗?

但无疑的,她这话并非空口白话。他现在只希望在这三年里,她的步子不要迈得太快。而他儿子快速成长起来,有实力有能力,社会地位始终比她高,否则儿子对她的批判一定会耿耿于怀的。更可怕的是,一旦被她证明成功,今日这番话流露出去,对他儿子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

治化市监狱

韩惠竹来看韩海。

韩海见到韩惠竹,整个人的表情还是比较轻松的,“阿竹,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二哥,我尝试过了,监狱这边不放人。”韩惠竹让律师试图将人保释出来,但这一申请被否了。

韩海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不复之前的轻松。

怎么会?他近来交待下去的都是小事啊,即使犯事,也不大,或许会见血,但肯定是没有人命的。他以为经过妹妹疏通关系,他很快就能出去了呢。

“二哥,你不在外面不知道,现在的形势很严峻,各地方的公安局天天都在抓人,各路人马都在试图救人,但成功的很少。”

接着韩惠竹一口气将家里的情况公司的情况全盘告知他。

听到林巧贞在这关头不仅卷走了小家的积蓄回了娘家,还伙同娘家的人将他买的新车开走了,韩海忍不住骂,“那个贱人——”

“二哥——”韩惠竹打断他,“我想着二嫂嫁进咱们家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咱们家现在这样的情况,她既然一心想走,那就让她走,她带走的东西我们也别追究了。”

韩惠竹说话时,给他使了个眼色。

韩海知道,他妹妹也不是那种软柿子,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她是决不会让林巧贞卷走他韩海那么多钱财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让他妹妹不得不做出让步。

经过了老婆卷款而逃的事情之后,再听说海威的事,韩海还是受到很大的震恸。

“这个张强,枉费我对他那么信任!妹啊,哥悔当初不听你之言啊。”

“二哥,说这些都已经毫无意义了。”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他没想到他入狱一事给海威带来了致命的信任危机。现在,相当于他们韩家二十多年的奋斗因他被捕而毁于一旦。

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韩海忍不住将脸埋在双手之中。

怎么突然就严打了呢,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的啊。如果他知道严打的话,他这两年一定会收敛的,不那么张狂的,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韩惠竹看到她二哥这样,她也不好受。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韩海哑着声音问。

“我们去找了周惠竹、周郢和陈薪意,想通过和谈的方式私下和解,让他们撤诉,但他们都拒绝了。”

韩海并不意外,周惠竹恨他入骨,恨不得他立即受到法律的制裁,不会肯撤诉的。

“二哥,我已经在处理你名下的资产了。我只能帮你把供应商的货款都结了,还有工程业主的问题尽力解决,尽量让你身上不再累积案子。”

不解决这些问题,他们会告的,一定会告的,到时她二哥身上的罪名会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重。

韩海也知道情况很严峻,如今只能散财保命。

“一切都交由你全权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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