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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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夫人偏过头,咬牙不让自己心软,“那你说说为何这样?”

“那么多人在,当场揭穿,郡主的名声就毁了。冤家宜解不宜结,父亲母亲也常说与人为善……”

“与人为善是这么善的,你帮做错事的人,助长歪风邪气,就是害了无辜之人。今日是你的诗文被盗,明日有旁人的诗文被盗,你也能跑去慷他人之慨吗?气泄针芒、堤溃蚁穴,若真为郡主好,就该让她知道轻重,日后不可再犯。我和你父亲潜心教导,就交出你这等是非不分的人吗?还不说实话!”廉夫人猛拍桌子,吓得景华一个激灵。

“我……我梦见哥哥……哥哥……”景华想一鼓作气说出那可怕的梦,可怎么也说不出来,仿佛被人扼住喉咙一般。

廉夫人被她吓一跳,连忙搂住她,景华扑进母亲怀里,仰起满是泪痕的小脸:“我怕出事,想着与人为善,总不会得罪人,就不会有祸事。”

“我儿!终究是吓坏了,不怕,不怕,只是梦啊。咱们行的端做得正,不怕小人阴害。就是真有恶人,你也要走煌煌大道。”廉夫人心疼得拍着女儿的背,虽然她说不出,可也明白那定然是个可怕至极的梦。

廉老爷回来的时候,正厅跪着一堆人呢,廉老爷吓一跳,“这是怎么了?”

廉夫人忙了一天,等夫君回来才惊觉错过了晚饭。廉夫人连忙挥退众人,把今日女儿和芷阳郡主的事情说了一遍。

“福王虽是宗亲,却也是礼贤下士、清正廉明的君子,往日蒙王爷召见,谈论诗书颇为契合,怎生他的女儿会这样。以福王的家教,不至于此啊!”廉老爷跌足叹道。

“我还能虚言骗你不成。”廉夫人把景华前几日写的半成品和今日芷阳郡主的大作拿出来给夫君看,“这诗是华姐儿写的说出来服众,还是郡主写的令人信服?”

每个人的笔下都带着自己不可磨灭的印记,在懂行的人眼里,比黑暗中的灯火还明显。这首诗分明就是女儿的手笔,不过以女儿如今的功力,写前四句可说是天赋刻苦所至,后四句她却写不出来。这等时间酝酿的韵味,少年人勉强学就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不可能如此自然。同理,郡主碧玉年华,生活顺遂,按理也该写不出这等诗来。

廉老爷不是迂夫子,不考虑郡主是谪仙人那样的大才,听夫人所说,与一个未曾蒙面的小姑娘争锋,大才也做不出来。

“我会查的,你也清理清理家人,咱们一项善待底下人,可保不齐有白眼狼,圣人弟子三千也只有七十二贤人呢。”

“还用你说,一下午都在清查。才几天的功夫,就把华姐儿的诗文泄露出去,这般私密的事情都传出去,那……仔细想想我只觉得毛骨悚然。”廉夫人摸了摸胳膊,不寒而栗。

“安心,安心,这是景山书院,圣人看着呢!自有浩然之气!”廉老爷安慰一句,突然想起,“康伯爵府女公子不也参加诗会了吗?你还说是故人之女,怎么没留下做客?”

廉夫人没好气道:“她今日穿了一身仿唐装石榴裙赴宴。”

“可是被人哄骗?”廉老爷捋须沉吟片刻,“不若我替她做文辩白。如今之风气,以貌取人、歪曲学问做功名利禄的敲门砖,乱象丛生。石榴裙本也没什么不好,我也借此整顿整顿学院风气,而今的孩子太浮躁了。承平太久,忘了做学问的本心。”

“原本是没什么不好,可世易时移,谁生活在孤岛?咱们总要与世情相符,不然去山中做个隐士去,何必教书育人?难道你要教出一群不通实事的书呆子?”廉夫人不同意夫君的观点,“更何况,我们还不清楚原姑娘的品行,怎能贸然替她作保。那些敬爱你的人,因你作保被骗会害了他们。我也心疼你,你从束发读书起,日日苦学不辍,何等爱惜羽毛,如今为一小儿威望受损,我可不愿意。”

“夫人说这话,已是认定她不好,不是故人之女吗?”

“二十年未见的故人,时光不仅能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更了变了人心。”廉夫人轻叹一声,“我们再看看,你可不许书生意气,妄自做主。”

“行,行,听夫人的。”廉老爷连连作揖,动作夸张、神情诙谐,终于逗笑了夫人。

廉夫人笑嗔,欢乐终究没维持多久,又想起女儿来,叹道:“还有华姐儿,真是令我担心。”廉夫人把景华被梦吓得说不出话的一幕仔细描述,“我现在想想,也许不是吓着了,而是不能说。”

“夫人的意思是?”廉老爷捋胡子的动作顿了顿,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女儿的行为的确与往日大相径庭,子还曰过敬鬼神而远之呢!

“不知道,再看看。”廉夫人也说不好,只是心头有个模糊的影子。

“那就先不说。让华姐儿多出去走走,上香祈福、灯会游湖,视野开阔了,心胸也放开了。”廉老爷也不急于一时,笑道:“刚好我也有故人登门造访。还记得朱家阿姊吗?”

“怎会不记得,我们一起长大,只差结拜金兰,后来她嫁去边关,听说已做了将军夫人,她要回乡吗?”

“唉,她的夫婿战死沙场,陛下赐了肃勇的谥号,膝下独子也承袭武职,十分恩遇。可朱家阿姊中年丧夫,何其难过,这不她的独子奉她回乡散心。咱们是多年未见,你带着华姐儿拜访,两方都散散心。”

“都听你的。”廉夫人温柔应下,脑海中浮现起未出阁时的轻快时光。

第二天一早,廉夫人确定景华身子没事儿就打发人叫她出门交际。

暗香、玉骨忙着给她准备出门的东西,景华却靠在窗边读书。暗香催促:“姐姐快些,娘该等着急了。您可不用再看书,还有什么书是您没看过的。”

“不求上进的小丫头,口气忒狂。天下有谁能说自己什么书都看过,就是外祖父、父亲也不敢放这狂言啊。”

“我是不求上进,我一使女,也就跟着姐姐才有机会读书。知道李白和李太白是一个人,知道李广和李广利是两个人就行了,求着往哪儿上?”

“存心笑坏我肚子是不!”景华被她逗得捧腹,心中憋闷少了些。

第74章 全家都是白月光6

出门做客对景华而言也是常事,一早出发,下山入城,终于赶在午饭前入府拜访,不算太失礼。

朱夫人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妇人,昨晚听母亲说她们幼年往事,在母亲的回忆里,朱夫人还是温柔的邻家姐姐,如今见着更像一位女将军。

廉夫人和朱夫人一见面,执手相看泪眼,相拥而泣。

什么话都顾不上说,先痛痛快快哭一场,还是朱夫人忍住泪水,劝慰道:“我多刚强的人,今儿叫你一招,泪快把屋子淹了。快别哭了,让孩子笑话。”

廉夫人一边抹泪,一边娇嗔:“她敢!”

朱夫人窝心一笑,人到中年,在自己面前还是当初的小妹妹呢。

“华姐儿来,见过你姑姑。”吩咐一声,又对朱夫人道:“不可不管你嫁了高官显爵,只当你是姐姐,华姐儿就该叫你姑姑。”

“好,好,叫姑姑才亲近呢!”朱夫人连连点头,受礼之后立刻一把拉起景华,从手腕上退下一个金丝嵌红宝石的镯子给景华带上,又连声夸好看。

景华看母亲点头,笑着收下谢过。

廉夫人和朱夫人有说不完的话,景华不打扰她们久别重逢,安静坐在旁边,两位长辈今生这样的团聚又还有多少次呢?

两位夫人正聊得高兴,门外突然有人接口道:“母亲夸谁有乃父之风呢?儿子可要见见。”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屋内几人均把视线投过去。门外使女掀了门帘,一位头戴金冠、身着锦缎窄袖胡服、手执马鞭的青年走了进来,屋子都因这样一位丰神俊朗的青年亮堂几分。

“没规矩!有客人在呢,还不过来见礼。这是景山书院廉斋长的夫人和她掌上明珠,都是斯文读书人,快收了你这套土匪做派,当心吓着人家。”朱夫人笑着介绍,“妹妹,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范彬,就盼着他彬彬有礼,没想到还是个兵痞。”

朱夫人说话的同时,范彬已经拜下去了。

廉夫人连忙起身扶起,“这话我可要驳一驳,多好的孩子,样貌好、精气神、本事好,我若有这么个儿子,笑都要笑醒了。好孩子,拿着。”廉夫人从袖中摸出一块玉佩,来之前就准备好的见面礼。

“景维去岁已中了解元,今年不考春闱那是为了三年后冲一冲名次,岂是这孽障能比的。旁人家里出了个进士欢欣鼓舞,换做你家跌出前三甲都叫人惋惜。”

“姐姐又来!这些年可是学坏了,咱们这样亲近,学旁人虚客气什么,景维固然不错,可我更爱贤侄这般英朗少年。多好的孩子,知道的说你谦虚,不知道还以为你炫耀呢!”廉夫人口气亲近得打趣,又问范彬近况:多大年纪,习什么武,读什么书,可有婚配,来的一路累不累?

范彬一一恭敬答了,其中可有婚配是重点,到了廉夫人这个年纪,看到未婚优秀青年,总是想着牵红线的。

“功业未建,何以为家?”范彬朗声答道。

“这孩子,害羞了。你喜欢什么样的早早和长辈说,你若喜欢温柔娴静的姑娘,我给你留意着;你若爱英姿飒爽的女子,姐姐可要抓紧些。这世上的好姑娘是有数儿的,咱们早早下手,姐姐早享弄孙之乐。”

范彬两颊通红,神态飘忽,羞得眼睛不知道往哪里落。突然看见坐在旁边的廉景华,忍不住愣了愣,又不好意思得挪开视线。

两位夫人也见了,廉夫人连忙笑道:“瞧我,瞧我,说起闲话来没完。贤侄,这是小女,我与你母亲情同姐妹,托大,小女唤你一声表哥可使得?”

“表妹好!”范彬这个愣头青,没等廉夫人说完已经行礼叫人,又踟蹰得在身上摸了摸,好似要摸出份见面礼似的,看得两位夫人哈哈大笑,景华也忍俊不禁。

“傻孩子,哪儿用得着你,为娘早备下了。”朱夫人又退下一个镯子递过去,方才是莲花纹,现在是万字纹,金丝缠绕工艺十分难得,比材料本身金贵,朱夫人却一送送俩。

见景华忍不住看母亲,朱夫人直接塞过来,“拿着。这是替你表哥给的,不许推辞。”

景华却不过,上前两步,矮身行礼,口称表哥。

廉夫人又赶忙补了一份见面礼,幸亏她做事向来有备无患,宁可备而无用,不可用而无备,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说笑一阵,就到了午饭时间,朱夫人说都是至亲,不用拘束,“只四个人还要分出几桌不成”,遂一起用饭。

一顿饭宾主尽欢,饭后,朱夫人领着廉夫人母女去后院散步消食。她们毕竟是女眷,范彬不好总陪着,被朱夫人打发去忙自己的。

“花园里也有个莲湖,就是瞧中这个我才买下的这座宅院。每每想起小时候,我就忍不住惦念这些荷花。在边城,哪里有莲花荷叶,想解一解思乡都没办法。”朱夫人叫人划了小舟过来,在莲池中游览。

“稍微有那么点儿意思,若是在外面的大湖,只拿个木盆做着,莼菜、菱角、莲蓬……什么都能摘来。”朱夫人遗憾道。

“咱们都什么年纪了,安静待着,让儿女侍奉。”廉夫人笑答。

几人只是在小舟上稍稍解馋,天色就不早了。朱夫人遗憾道:“天黑路远,你们又不肯住一晚,我就不留了。山上路远,我让小儿送你们。”

双方依依不舍,拉着手说了一句又一句,到门口还是分不开。

范彬得了消息,带着人等在门口,见两人实在分不开,上前道:“母亲,不如留廉姨住下吧,你们姐妹也好亲香亲香。”

“这可不行,家里哪位等着呢。他也盼你消息良久,我得回去和他说一说。”廉夫人笑着摆手,依依不舍终于舍。

景华扶着母亲往马车去,突然,景华身子一僵,接着便是瘫软,幸亏廉夫人眼疾手快扶她一把才没摔倒。

“怎么了?”廉夫人紧张问道,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旁边,一个身材高达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站在范彬身后,想来是他的护卫。

“究竟怎么了?”廉夫人见景华面色惊恐,喉咙里又发出那种咯咯的声音,惊吓过度说不出话来就是这个模样。

“没,没……”景华手脚瘫软得爬上马车,深呼吸几下才把气息勉强调匀,“母亲,不要让他送。”

“都说哈哦了……”

“不要送!”景华斩钉截铁,一张脸青白青白得看着廉夫人。

“好。”廉夫人立刻应下,依她对女儿的理解,若是无缘无故,景华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廉夫人掀开车帘交涉,景华条件反射把自己藏在车窗外看不到的阴影里。又是一番推辞谦逊,终于说定她们自己回去。

廉夫人有心想问一问景华是怎么了,可看景华神魂不守的模样,也问不出口。

景华心中已经被巨大的震惊淹没,那个人,那个络腮胡子,就是梦中杀害自己的人。装作山匪,奸污后杀害。那种痛苦仿佛已经加诸在自己身上,景华感觉一阵阵发冷。

不行,不行,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什么样的梦能梦见从未见过、现实中却有的人,这必然是某种启示。我不能坐以待毙,不能!

景华仔细回想,朱夫人慈爱温和,一言一行都是对闺阁时光的回忆,对父母、对自己的关切溢于言表。哪位范公子也称得上彬彬有礼,英朗少年,怎么会是梦中的模样。

景华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他,或者他也被人利用了,那个络腮胡子本是盗匪,或者被什么人利用了。

景华不明白,范彬却很清楚,既然廉家母女不让送,范彬辞过母亲,到自己书房关门议事。

一个梳双丫髻的使女跪在地上,恭敬复述朱夫人和廉夫人母女的谈话,“后来,夫人和贵客就上了小舟,夫人亲自撑船,说了什么不得而知。”

“退下。”

“奴、奴、奴告退。”那使女结结巴巴小声回了一句,身后狗撵一般退了出去。

络腮胡子看使女这幅胆小样儿就不屑,拱手道:“少将军,您如何打算。”

范彬靠在官帽椅上,手指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得敲着:“不慌,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先查清楚廉夫人知情与否,若是不知情,我自然能放过她;若是知道,呵呵……”

“是,末将这就去查。”络腮胡子抱拳退下。

范彬仔细打量了桌上两块玉佩,看了一阵,两根手指捏着放到一个木匣子里,然后拿手帕仔仔细细擦了手,手帕丢进熏炉里,匣子放进最下面的柜子深处。

“可不要让我失望啊,父亲尸骨未寒,母亲就要红杏出墙,呵!廉老儿在外装得人模人样,满口仁义道德,内里男盗女娼。若非他蓄意勾引,母亲怎会如此?也是我心好,居然想查一查,枕边人是这样的货色,廉夫人又能是什么好东西。”范彬自言自语,夕阳余晖温暖得照进书房,却驱不散人心中的阴霾。

第75章 全家都是白月光7

“姐姐,可要吃茶?”暗香和玉骨在旁边互相使眼色,迟疑了一会儿,暗香站出来问道。

“不必,你们下去歇着吧,我再看看书。”斜倚桌案的景华头都每抬。

“我们不累,陪着姐姐才好呢。不如姐姐我们讲讲书吧。”玉骨提议,刚才被娘叫去叮嘱了一通,她们也担心独自留姐姐一个人,她会想不开。

“过几日吧,我看的书有些艰深,自己还没琢磨清楚呢,如何以己之昏昏使人昭昭。”说到后面一句,语气稍微轻快一些。

玉骨知道自己说对了点子,只要一提学问,姐姐必然是全神贯注、严正以待。“那姐姐看看宋姑娘送的字谜笑话吧,姐姐不是常说遇到实在不通的地方,放一放换换脑子,说不定突然就通了呢?”

玉骨只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却不想景华突然拍案,“对,对,字谜,字谜,快,把字谜书给我找来。快,快。”

“是,是,马上找,马上找。”暗香、玉骨吓一跳,不明所以还是立刻从书架上取了字谜书。

景华已经研墨铺纸,提笔就写下一条字谜。可以,居然可以,不再凝滞,不再有人压着自己不让写出来。景华发现用字谜这种方式可以把心中忧虑写出来,今晚便未离开书桌。一时想不到的就翻出查找,院子里的字谜、隐喻之类书籍都搬过来,天亮才吹熄油灯。

第二天早上,廉夫人一起床听就听说景华院子里亮了一夜的灯,正想差人去问,却见景华走了进来。

“黑眼圈这么浓,晚上做什么去了,这般不爱惜自己。”廉夫人心疼道。

“母亲,父亲和哥哥呢?”虽然已经写出来了,但景华不敢保证父母兄长都能猜出来,不是担心他们才学不足,而是那股不知名的力量,或许有别的意图。如同它突然入梦一般,若是要走,谁能拦住。

“你爹正梳洗呢,你哥……”

“妹妹一大早就思念为兄,真是荣幸。”廉景维已经从外面走进来了,刚好在这个时候,廉老爷也从内室出来。

景华没空和哥哥斗嘴,从袖中掏出写了一晚字谜,“父亲、母亲、哥哥,看看这个吧。”

“什么?用了早饭再说吧。”

“现在看!很重要!”景华高声打断。

一家人都没见过她这模样,联想她最近的反常,郑重接过。

字谜而已,正经学问以外的消遣,凭一家子的文学素养,几乎是一眼就能得出答案。廉老爷正想问出这么简单的字谜为什么,抬头看女儿凝重又紧张的表情突然灵光一闪,把猜出的字谜连起来,心中大惊。

不仅廉老爷想到了,廉夫人和廉景维的反应也不慢,“这就是你这些日子魂不守舍的原因,怎么不直接告诉我们?”问完,廉景维就觉得自己问了废话,若是可以直接说,妹妹何必熬得眼眶青黑。

“去书房!”廉老爷当机立断,顺便叫了小幺儿过来吩咐,去学院说一声,今天上午的课他不去了。

到了书房,廉老爷想把这些字谜组成的答案誊写在纸上,却发现自己悬腕多年练出的一笔好字,怎么也落不到纸上。

廉景维见状也拿起一支笔,试图写字,一样写不出来。他又写了一句无关的诗词,诗词能写,字谜连起来的答案不能写。

廉夫人道:“这与华姐儿那天噩梦惊醒的样子何其相似,你咬破手指其实是想写字示警对不对?因为你说不出来?”

景华点头。点头之后又后知后觉开口,“是的。”她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能说出来,什么时候被压制着,只能一点一点试。

不能写下没关系,答案都在每个人心头。

廉夫人把所有的反常都联系起来了,又问,“你昨日被那络腮胡子大汉吓得手脚瘫软,为何?”

景华试图开口,又说不出,她起笔写字谜,廉夫人猜出谜底是“奸杀”,惊得后退两步才站稳,只觉得是自己猜错了,看丈夫和儿子的脸色同样凝重,才无奈的承认这个事实。

“为父呢?”廉老爷指了指自己,景华又写字谜。

好的,现在事情全部清楚了。大约半年后,廉景维会坠马而亡,廉老爷查证得到了某些证据,知道儿子的死乃是人祸,所以他告官以求公道。可官府并没有给出公道,而是屈服于权贵,所以廉老爷只能自己去讨公道,接受帝王征召,入京做官。做了一辈子学问,心思清明的他哪里应付得了官场,最终被陷害入罪,清明毁于一旦,狱中自尽而亡。廉景华则在京城被盗匪奸污杀害,家破人亡的廉夫人又能有什么好下场?一条白绫吊死在帝都府门前。

可是,那个盗匪为什么会是范彬身边的护卫?害廉景维坠马而亡的是什么人?

“母亲,您还记得原恩嘉吗?”

“康伯爵府的女公子,自然是记得的,诗会才过去几日。”廉夫人反问:“你觉得她有问题。”

“只是感觉,当不得证据。自做了那噩梦,女儿看人不自觉都带着审视怀疑,心中惶恐不安。女儿总觉得原姑娘十分高傲,且乐于见我出丑。刚开始我以为是有爵贵女的自傲,或者心性不好,见不得别人比自己优秀。现在想来,她是知道什么吗?还有芷阳郡主,那首诗是怎么流出去的?母亲把家里翻了几遍都没结果,郡主的态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可我自问没有得罪的地方。”

“老夫行事,也甚少得罪人,即便有也是字缝里的事情,谁还较真?与那些王侯勋贵又何曾有过交集。”廉老爷皱眉自省,他和国子监祭酒蔡大人在学问上有分歧,两人论文道的文章满天下都传,这是他能想到最大的矛盾。可廉老爷相信蔡大人的操守,即便他是四品高官,自己只是一介平民,可学问不以身份论高低,廉老爷相信蔡大人不会对自己不利。

“是不是你年少气盛,在外面得罪人了?”廉老爷问儿子。

“儿子一向遵循父亲教诲,与人为善。也不曾自矜家世学问,遇到有同窗、同科有难,总要伸出援手,何曾得罪过人!”廉景维赶忙叫屈。

廉夫人重重搁下茶盏:“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华姐儿养在深闺,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会……会……”廉夫人说不下去,侧头擦眼泪。

“夫人说的是,我们清清白白做人,挡不住世上还有魑魅魍魉。不怕,不怕,咱们不是知道了吗?有了防备,便不会是这样的结局。”廉老爷连连安慰。

“我理一理,先是我被权贵暗害,这位权贵是谁还不知道,但想必不是天衣无缝的局,不然以有心算无心,不会让父亲查到。权贵可列入怀疑的有芷阳郡主、康伯爵府女公子、范彬或者朱夫人。一切源头是我,若是我能避开坠马,反而顺藤摸瓜查出谁在背后弄鬼。”廉景维总结道。

“不止是你,我们一家都要注意,梦中挑你下手,不过是因为你成日在外诗会、文会不停,你最好下手。最后,我们一家,谁被放过了呢?都要小心!自今日起,你就不要外出了,我会对外宣称你学问不够,正该闭关读书。看到时候谁锲而不舍来邀你出门,去骑马、游湖、登山,做这些足以发生‘意外’的事情就知道该怀疑谁了。”廉老爷又对妻子道:“你也病了吧。华姐儿在家里侍疾,我也推了各地讲学的邀约,只在书院。”

“父亲不要瞒着我们,我和母亲、哥哥在家,您一个人在外如何支应?女儿得了这噩梦警示,从没想过独自一人解决,是因为相信父母哥哥啊!相信你们也会相信我!”景华非常担心,她怕父亲嘴上安慰他们,自己却独自一人战斗。

“我跟着父亲读书。”廉景维道。他年轻力壮,若是遇到什么困难,总能反应快些。

“若是有人拿我们做局,谎称谁出了事,父亲和哥哥不要着急,检查好车马,路上缓行。我和母亲绝不会出门,谁来请都不会,切勿中计。”景华补充道。

“是啊,我们也一样,我和父亲只在学院,这么多夫子学子看着,绝不会有事,妹妹不要被人引到偏僻地方,不要独自出门。”

两兄妹如同被害幻想症一般,一条一条补充注意事项。

廉老爷却不像孩子们这样天真,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兵书有云上兵伐谋,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这些小人不过占了暗中算计的便宜,只要自家有了防备,就不会给他们可乘之机。

“到底是为什么呢?父亲和我是男子,在外行走免不得得罪人,母亲和妹妹只在内帷,又碍着谁呢?”廉景维忍不住嘀咕。

“谁能了解疯子的想法,除非你就是个疯子。”廉景华嘲讽道。

“说到关键了,做事总有动机,咱们一家被害,手段不一,也有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伙人,这伙人总有统一的动机,才会犯下这等恶事。”廉老爷如此猜测。

廉夫人的重点就不一样了,她咿了一声,叹道:“咱们就这样顺利说出来了,之前写不下来,开始说的时候还有些词不达意,现在居然能平顺说出来,你们发现没有?为什么?”

第76章 全家都是白月光8

“啪啪啪——”宋知意抚掌轻笑,从回廊上绕过来,笑道:“这琵琶曲精妙,我往日竟不知你有如此技艺,和我还要藏私,真是该打!”

宋知意来廉家做客,一入景华的院子就听到一阵清越的琵琶曲,惊喜极了。她俩相识许久,竟然不知景华还会琵琶。

“姐姐一进门就喊打喊杀,我可是要生气的哦~”景华笑道。

“害我少听了许久的妙音,如何不该打。”

“罢了,罢了,谁让你是未来嫂……”

“嫂什么,让你胡说!”宋知意作势要打。

“少不经事,我少不经事,信口胡说,还望宋姐姐海涵则个~”景华拖着长调,学了一个书生揖。

“哼!”宋知意扭头装作无事,转移话题道:“你什么时候练的琵琶,这样精妙,想来不是一日之功。”

“知意这回猜错了,就是近几日才练起来的,一练就会。大约是上辈子练过吧,当然也可能是一通百通,以前弹琴,如今弹琵琶,都是弦乐。最重要的是我家人都是这般多才,哥哥学笛只用三天就能吹奏曲子,会竖笛,横笛、洞箫也不在话下哦~”

这个哦字着人恼,明明无甚旁的,被这拖着长音一“哦”,就意味深长起来。

宋知意被打趣几次也有了抵抗力,强做镇定道:“果真是信口胡说,上辈子的事情你还记得不曾?”

“平常事当然不记得,重要的还有浅浅印象,想来是我喝的孟婆汤偷工减料,效用不佳。”

“就知道你是胡说的!”宋知意嗔怪几句,才道:“让你闹得都忘了正事。听说伯母病了,我来探望。”

“知意放心,苦夏而已,母亲不耐烦来往应酬,干脆就借病躲了。实话我可只告诉你一人,不许泄露出去。”景华一家对宋知意都十分信任,即便有那噩梦警示在前,一家人也没有失去信任的能力。

“嗯,定会保密。”宋知意郑重点头。

知道未来婆母身体无恙,宋知意也有兴致说笑,上来来回打量景华,直看得她头皮发麻才道:“我发现你越来有气势了,老实招来,又看了什么书,还是请嬷嬷教导了?”

“又来!不就是打趣你几句,还要还回来不成?”景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改变,只以为她和自己笑闹。

“我说的是实话。其实那天诗会我就想说了,只是被那个无礼郡主给气忘了。你真的好有气势,就是那种‘本仙子不与你们凡人计较’的高傲劲儿,不是昂着脖子学大人,是那种不显山不露水,但我自有厚重底气的骄傲,比那郡主更像贵女呢。”宋知意想了想又道:“感觉和我上次见过宫里一位女官相类,规矩融在骨子里,长成了高贵优雅的本能。”

“噗嗤——”景华忍俊不禁:“我算是明白了,今日你是来夸我的,放心,我一定夸回来,不让你吃亏。”

“真是个促狭鬼,人家说的是真的!”宋知意跺脚不依。

“人家家~”景华翘着兰花指学她说话,气得宋知意扑过来挠她痒痒。

玩闹、闲谈、读书,用过午饭,看时辰差不多了,景华安排车马送宋知意回去。不仅派了四个学院的帮闲护送,又细细的叮嘱宋家车夫小心山路。

“怎么学的这般啰嗦,山路日日有人巡检,这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事儿,婆妈!”宋知意笑嗔一句,上马车后又恋恋不舍掀开车帘与她道别。

“慢走,常来。我会和哥哥探讨诗文的。”景华笑着送走好友兼未来嫂子。

等太阳落入山那边,廉老爷才带着廉景维回来。自廉老爷对外宣称儿子学问不扎实后,就把他待在身边言传身教,顺便充当助教。廉景维帮父亲粗筛学子作业、抽查背诵、捧书奉墨之类,有事儿子服其劳,让学院夫子们笑称廉老爷把儿子当书童用。

廉景维却是乐在其中,这些叔伯都是海内有名的大儒,人人指点他一句,积累起来是多大的益处。廉老爷虽是文坛大家,可廉景维正式读书的时候,却拜入他人门下。自来就有这样的习惯,怕自己心软,老子教儿子是极少的。

这回廉老爷把儿子带在身边,不仅是学问上的指点,更是为人处事的教导。父子俩原本深厚的感情,更加亲密了。

晚饭后是一家人的休闲时光,廉夫人通报一天的情况:“这些日子以来,学院同僚夫人、城中有交往的人家、还有某些学生家里都来了人,一切正常。”

“不急,咱们沉住气,背后的人就会忍不住露出苗头来。”廉老爷宽慰道,只要他们一家子平心静气,注意防备,就不会让人钻空子。

又过了几日,景华突然接到芷阳郡主的请帖,言说她来此许久,要举办一场宴会回馈这些日子乡邻亲朋对她的厚爱。行文公事公办,隐有些高高在上。

景华心中咯噔一声,对担忧看着她的廉夫人道:“母亲不必的担心,也不一定是我们想的那样,郡主举办宴会理所应当。”

嘴上这样安慰着母亲,景华心里已经盘算开了。景华立刻写了回帖,借口母亲有疾,再三请芷阳郡主海涵。

回帖送出去,景华紧张得等着,到底正常宴会,还是图谋不轨,只看这一回了。

两日后芷阳郡主的亲笔请帖送到,请她一定到会。来送送请帖的使女皮笑肉不笑,“郡主尊贵,不以旁人冒犯为意,我等下仆却是君忧臣辱,君辱臣死。”

“还请这位姑娘回禀郡主,不是民女有意冒犯,实是家母有恙,为人子女不敢此时游宴享乐。我有书信一封,还请姑娘带给郡主。”

那使女冷哼一声,抽走书信扭头就走。旁人得郡主邀请,无不欢欣雀跃、倍感荣幸,这不知好歹的平民之女却不知好歹,胆敢拒绝。果然心思奸猾!

景华不明白推却宴请是常有的事,怎么这使女一副受了莫大侮辱的模样,晚间连忙问父兄。

“上次诗会郡主一首七言律技惊四座,咱们不会外传。郡主却与她同行的康伯爵府女公子惺惺相惜,相互推崇。只是事后你母亲清查家人也不是秘密,懂行的人难道看不出这首诗是你的风格。你七岁便有才名,这些年流传在外的诗词不计其数。莫名京中一位贵女就能技压群雄、盖过金陵所有才女,难道大家都会服气吗?偏偏那位郡主参加了几次别人家的宴会,再未有佳作传出,言谈之间对诗书文章也无多深的见解。”廉景维一直关注着城里消息,叹息道:“更有人把你之前生病联系起来,暗中猜测我们家或苦于没有证据,或畏惧福王权势,这才不敢出声。”

“所以芷阳郡主想让我为她证明清白吗?”比她之前想的暗中阴害好一点儿。

“她是清白的吗?”廉老爷反问。

景华沉默,那首诗前四句的确是她所写,可后四句又作何解释?若真是郡主接上的,联诗也是一桩佳话。现在景华不能承认诗是自己写的,又不敢说不是自己写的。有时候景华都在想,是不是还在梦中,怎么会有这样难以解释的事情。

比噩梦示警又不让人说,更让人难以解释。

“不管郡主是何想法,先别答应,静观其变。”廉夫人定下基调。

为芷阳郡主的宴请,陆续有人来劝,关系亲近如宋知意,因父亲是知府,有扶照郡主的职责在,也来劝说。不过宋知意说的是:“我已和父母说清楚,一个文贼还想受人敬仰,做梦呢!可父亲在其位谋其政,我总要来走个过场。你当我就是来喝茶吃点心的,别理我就是。”

“哪敢不理,不仅奉好茶水差点,午饭烧你最爱的酸笋老鸭汤。”

宋知意暗咽口水,酸笋老鸭汤面上飘着一层黄油是精华,可惜吃多了发胖,及笄礼在即,她可不敢多吃。“不了,我早些回去,就说你连我的脸面都不给,我看谁还敢妄自尊大、跑来烦你。”

宋知意一片真心,景华感动不已,给她包了三份酸笋老鸭汤的材料带回去。

宋知意都碰了满头灰,景华预备着芷阳郡主上门问罪。却不想,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人来了——朱夫人。

廉夫人面色非常难看,她把朱夫人当亲姐妹一般,朱夫人却暗藏不轨吗?

“病得这么严重,怪不得不让我来看。真不让人省心,大夫怎么说,需要什么金贵药材只管开口。”朱夫见廉夫人铁青苍白轮换的脸色,还以为她真病重,叹道:“原先还想要是你病得不重,华姐儿不好不给郡主面子。如今还管什么郡主啊,你好好养着,华姐儿的事儿有我呢,我去说。”

“姐姐?”廉夫人讶异抬头轻唤。

“放心,我虽是寡居之人,可先夫还有几分名头,我身上也有诰命,郡主不敢对我如何。”朱夫人拍拍她的手背:“别担心,郡主也不能不讲道理,拦着人尽孝。若不是彬儿担心结怨央我来看一趟,我还不知道你病得这样重还瞒着我。你可真是~现在我知道只有更担心的!”

朱夫人拉拉杂杂一会儿说担心忧虑,一会儿劝宽心养病,景华插口问道:“姑姑说,范表哥请您来的。”

“嗨,他一个大男人,哪懂女儿家心思细腻,这时候让你去赴宴,不是欺负人嘛~他之前也没这个心思,后来不是认识了康伯爵府的女公子嘛,我瞧他好似对原姑娘有意,这才跑一趟。嘘~自家人我才说实话,姑娘家清誉要紧,八字没一撇,你们千万保密。”

廉夫人和廉景华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的答案。

第77章 全家都是白月光9

终于,这些人终于聚齐了,虽不知原因,但他们已经联合在一起了!

送走朱夫人,景华立刻道:“母亲放心,我绝不会因为好奇、心软、做诱饵或者其他莫名其妙的原因孤身赴险。”

“何必强调,你不是这样不懂事的性子,为娘知道的。”

景华不知道自己为何下意识这么说,可能她见过太多没事儿找事儿、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傻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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