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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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后李承璟瞥了程瑜瑾一眼,眉梢轻挑:“而且,什么叫你的娘家?莫非程瑜墨不也是我的侄女?”

他又来了,程瑜瑾一噎,用力瞪了他一眼:“你还说!叔娶侄女,你当真觉得这个名声好听?满朝文武都刻意规避这一点,你倒好,自己还动不动提起。”

“实话而已。”李承璟毫不在意,甚至还露出沉思的神色,“程瑜墨是我的二侄女,还是你的妹妹。如今你嫁给了我,你该叫她侄女呢还是妹妹呢?”

程瑜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挥袖就要起身,李承璟连忙笑着拉住:“怪我,我胡乱说的。太子妃莫气,先坐下。”

程瑜瑾被拉着坐回来,看表情完全在忍耐怒气。

李承璟心知再逗就要真毛了,于是接下来十分乖顺,不敢胡乱开腔。他瞧着程瑜瑾的脸色,说:“不过今日之事,实在是霍长渊做得不对。霍薛氏和程瑜墨如何我不了解,不予置评,但是他将妻子推了一把,害妻子流胎,却十分没有男子担当。不管他先前知不知道程瑜墨有孕,他对妻子动手就是他不对。莫非程瑜墨无孕在身,他就可以动手了?”

李承璟对此简直十分嫌弃,程瑜瑾嘴上不应,但是心里却暗暗点头。她想到曾经在程家时,她偷偷从程老侯爷屋里提了金子出来,李承璟看到后直接让刘义帮她提东西,之后带她去外面看店铺,李承璟也全程作陪,没有丝毫不耐烦。

若是同样的情景放在霍长渊身上,效果必然完全不同。哦不,霍长渊这种人压根不会陪女子逛街,在他看来,这恐怕是极其没出息的表现吧。

程瑜瑾有点好奇了,霍长渊在寡母身边长大,从小和成年男子接触少,导致被寡母惯坏,视女子的奉献为理所当然,那李承璟呢?

霍长渊只是没有父亲,李承璟可是从小走失,幼年丧母,少年失父,一个人近乎自生自灭地长大。他为什么,成长成和霍长渊完全不同的模样?

李承璟发现程瑜瑾眼神不对,问:“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想问什么直说便是,别自己乱猜。”

既然如此,程瑜瑾就当真不客气地问了出来。李承璟听到,忍不住去敲程瑜瑾的额头:“就非得是被什么人教的不成?就不能是我自己玉秀于内、自成栋梁?”

程瑜瑾噗嗤一声笑出来,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光,嘴上却还捧场地说:“这是自然,太子殿下本来便是不可多得的良玉,旁人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李承璟也笑了。他似乎想到什么,笑容微敛,语气里突然带了些郑重:“若说教养之恩,我当真要感谢一人。她于我虽无血缘,但是却对我恩情极深,没有她,断不会有今日之我,此恩恩同再造,与半母无异。”

程瑜瑾也郑重起来:“殿下,你说的是…”

李承璟点头:“没错,正是我的养母小薛氏。”

程瑜瑾叹息,小薛氏少有才名,结果却因为薛家一案被牵连至流放,零落成泥香不改,说的便是她了。李承璟始终后得以被小薛氏相救收留,才免于他陷入偏激、仇世。

那个时候李承璟不过五岁,却经历了生母病逝,父亲另娶,祖母亲口说他不祥,被排挤至宫外养病,自己还险些被继母和权臣一家害死,不得不放弃本来身份,苟且偷生。这样的人生经历,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就算不自暴自弃,也要仇恨世界了。李承璟却能折而不挠,依然长成理智明德、端方自制的模样,就连面对一个女子,都能始终尊敬有礼。

程瑜瑾越想越觉得良才和朽木不可混为一谈,而成长过程中女性长辈的教育,也十分重要。李承璟和霍长渊,便是最明显的例子。

程瑜瑾似有感慨,轻轻叹了一句:“殿下,能嫁给你,实在是我之幸运。其实,哪个女子嫁给你都能过得很好吧。”

程瑜瑾说完后,见李承璟表情不对,皱眉问:“你这是什么眼神?为什么这样看我?”

“受宠若惊。”李承璟如实说道,“我总觉得你后面还有话。能让你夸赞,后面必有附加条件。”

程瑜瑾瞪了他一眼:“我在你心里便是这种凡事都有目的,无利不起早的人吗?”

李承璟点头,之后他自己也笑了,身子往后一躲,握住程瑜瑾打过来的手。

“好了,不逗你了。”李承璟收敛了笑,认真地说,“你对我评价如此之高,是我的荣幸。可是,我不知道我娶了别人会如何,因为此生我只想娶你。”

花言巧语,程瑜瑾在心里骂了一句,嗔怒地瞪了他一眼,里面却波光潋滟,笑意盎然。

程瑜瑾半开玩笑半认真,笑着问:“殿下精于控制人心,今日对我这样说,换一个人,殿下恐怕也是如此吧?”

果然还是来了,李承璟无奈,道:“除了你,我还有别人吗?”

“现在没有,谁知道以后有没有。”程瑜瑾微微扬起下巴,她脖颈纤长,姿容绝艳,这样微垂着眼眸看人,冷感中掺杂着艳,高傲中夹带着娇,奇异般的吸引人,“今日靖勇侯那位表妹,不就十分为殿下折心吗。如今只是靖勇侯的表妹,过几日,谁知道会不会冒出来其他妹妹。”

明明是质问,但是听在李承璟耳中却顺耳极了。不怕程瑜瑾介意,怕的是她不介意。要是她对于他纳其他女人毫不在意,才该李承璟头痛了。

李承璟心情好,连眼睛也是含笑的:“我的母亲是原配之妻,和陛下起于微末,相濡以沫,在我童年记忆里,他们之间并无第三人,那也算是我童年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之后我辗转由养母抚养,她虽未成婚,却极为清傲自尊,从不屑于做任何人之妾,若不是为了我,也不至于…”

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便伤情了,程瑜瑾默默握住李承璟的手,李承璟顿了一下,略过这一段,说:“所以,我从未想过纳妾。子嗣在于精,不在于多,若连嫡子都教养不好,生再多庶子有何用,反而还惹得家宅不宁。”

李承璟深深注视着程瑜瑾,目光深沉又悠长,仿佛一坛陈年佳酿,不知不觉引人沉溺:“我这一生,有吾妻就已足矣。”

程瑜瑾脸红了,她转开视线不和李承璟对视,嘴边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住。

李承璟还说她口才好,依她看,李承璟才是真正蛊惑人心的高手。

程瑜瑾本来只是顺势试探,没想到却听到这样一番话,倒把自己弄了个大红脸。程瑜墨和霍长渊那样轰轰烈烈、深沉浓烈的爱,却闹成今日这种地步,程瑜瑾看了实在唏嘘。她和李承璟从来不曾有过浓烈的感情,两人婚后婚前相处模式基本不变,始终都是平平淡淡,相互尊敬。

他们两人都是理智礼貌、擅长圆场的人,两人在一起后,彼此都十分给对方颜面,这样的两个人相处起来当然融洽,可是看起来却缺一份新婚夫妻的亲密浓烈。

这也是程老夫人始终担心他们两人是表面夫妻的原因。他们实在太完美太融洽了,不曾拌嘴,更不曾吵架。外人看起来,虽然羡慕他们是模范夫妻,却总怀疑是不是作假。

程瑜瑾开始也怀疑过,成婚后李承璟对待她,着实太好了。程瑜瑾忍不住往最坏处揣测,莫非,李承璟这样做,只是为了营造一个完美太子形象?家庭和睦,宠妻爱妻,也是他形象的一部分?

但是现在程瑜瑾有点释然了。一个人怎么说并不重要,如何做才是最重要的。李承璟是太子,还是一个隐忍多年、伺机而动的太子,她所嫁的便是这样一个人,怎能怨他多算?只要李承璟一如既往地对她尊重又爱护,原因为何,有什么可追究的呢?

没有轰轰烈烈便没有吧,其实程瑜瑾觉得他们这样相处很舒服。真把霍长渊和程瑜墨那种感情放在程瑜瑾身上,她反倒要受不了。

连翘送阮氏和程瑜墨回来,正要回去复命,却在大殿门口被杜若拦住。

杜若朝里面使了个眼神,说:“殿下和太子妃正说话的呢,你待一会再进去。”

连翘朝里面扫了一眼,顿时了然。她们俩悄悄走到回廊外,连翘十分感慨:“当初在侯府时,二姑娘和靖勇侯多么一往情深,二姑娘说起靖勇侯时眼睛都是亮的,浑身都充满了一股一往无前的劲。可是刚刚我送二太太和二姑娘出去,二姑娘上马车,靖勇侯就站在一旁,但是两个人竟然一句话都没有,一个眼神都不曾交集。这才一年啊,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杜若也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求仁得仁罢了。我说句大胆冒犯的话,要我说,太子妃和殿下这样的,才是长久之道。太子妃从小聪慧,尤其难得的是懂得替人着想,处处替别人周全颜面。她嫁到别人家当然也能过好日子,却不如和太子殿下这般轻松自在。”

连翘点头,显然深有同感。两个情商智商都高的人,就应该这两人在一起,别去扶贫了。

连翘朝宫门的方向看看,再回头透过窗户,看到太子殿下唇边含笑,给程瑜瑾倒茶。程瑜瑾两指拈起茶杯,对着太子轻轻一笑,两人姿态之典雅,动作之优美,美好的宛如画卷。

连翘和杜若光看着就忍不住露出微笑。不只是她们,东宫里其他伺候的人,瞧见太子和太子妃神仙一般的相处模式,哪个不是自然而然心生珍重,根本不忍心破坏。

今天发生了许多事情,想必对于靖勇侯府和宜春侯府两家的许多人,今夜又是个不眠之夜。然而在东宫,这个所有变故发出的地方,这对“始作俑者”夫妻却对坐饮茶,谈笑宴宴。

此般对比,连翘看着简直舒心极了。

☆、流长

天气日渐变冷, 转眼间,紫禁城的叶子便黄了。秋风吹过,落木萧萧, 在红墙的映衬下格外疏阔。

又是一个月, 京城落了第一场雪。红墙白瓦,宫人肃肃, 静谧又庄严。

程瑜瑾也换上了毛领衣服, 光线渐暗, 盯着小字看久了, 有些眼晕。她放下书歇了歇眼睛, 问:“什么时辰了?”

“回太子妃,酉时了。”

“酉时了。”程瑜瑾转脸看向窗外, 自言自语道, “殿下也该回来了。”

连翘进来点灯, 听到这话应道:“如今殿下受重用,回来的也是一日比一日迟。幸好有太子妃照料着, 不然殿下这样辛苦,岂不是要累瘦了?”

程瑜瑾凉凉瞥了她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杜若在旁边侍奉, 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翘拍马屁失败一点也不怕, 对着杜若做了个鬼脸,又混若无事人一样凑上来说笑:“太子妃,您看了一下午礼册了,天黑了盯东西对眼睛不好,您不妨放下, 松动松动筋骨吧。”

程瑜瑾却摇摇头,说:“没剩多少了,明日另有安排,今天一并解决了罢了。”

连翘知道劝不动,也不再多嘴。她快手快脚把东西收拾好,一边办事一边说道:“奴婢知道太子妃自来便是极有主意的,奴婢嘴碎,有道理太子妃便听着,没道理您就只当逗个闷。如今谁不知道太子妃极为贤德能干,宫城内外,提起您,没人能说出什么不好来。奴婢听说,宫外夫人们都把您当做教导女儿的标准呢。”

杜若听到这里轻轻接了一句:“太子妃未出阁便是京中闺秀模范,如今被夫人们称赞,有什么可稀奇的。”

“那可不一样。”连翘快声快语,说道,“以前高门命妇们都把太子妃当媳妇标准,如今,却当做女儿的标范。这哪能一样?”

两个丫鬟一应一合逗她欢心,程瑜瑾不禁轻轻一笑,一下午的沉闷一扫而空:“行了,一个比一个会说话,鹦鹉都比不过你们。都消停些吧。”

这两个丫鬟虽然有心哄程瑜瑾高兴,但是她们有一点没说错,那就是这段时间以来,东宫太子和太子妃的名声十分之好,外朝内廷提起来,谁都要称一声东宫仁德。

程瑜瑾和李承璟都是半路冒出来的人,无功无绩,无名无望。李承璟比程瑜瑾好点,早归位半年,可是仅靠半年便取代二皇子十来年的造势,还是太浅薄了。

好在他们俩人都是极其克制理智的人,兼之都长得好看,两人往那里一站,便是众人想象中的储君和储君之妃的模样。因为根基未稳,两人不适合太过张扬,可是东宫每一次露脸,都十分有效。

最开始众人觉得这是他们装出来的,持观望态度,然而成婚半年来,他们的行为始终无丝毫不端之处,两人神仙和神仙之间强强联合的夫妻模式横扫京城社交圈。慢慢的,前朝后宫都接受了这对完美夫妻的设定,东宫的名望也日渐兴隆起来。

程瑜瑾在中秋宴上惊艳露了一手后,杨皇后心生防备,再也没有给程瑜瑾理事的机会。程瑜瑾也不在意,治理后宫本来就不是太子妃的职责,她无事一身轻,落得轻松,何必和杨皇后抢?

不过这段时间,李承璟在朝中的进度,比程瑜瑾的顺利许多。李承璟“被找回来”一年,这一年间协理政事无一错处,他并不邀功,但是皇帝问到他时,次次都能提出直切要害的见解。内阁虽然不方便表态,但是除了杨首辅,其余阁老们提到太子,都是满意居多。

而他在工部这半年,上下一清,各项工程进展井井有条,挤压多年的旧卷宗也被梳理妥当。工部尚书对太子最为赞赏,私下里也屡有褒扬。

日久见人心,既然别人不信,他们就一点点证明。东宫从不争功,可是但凡交到东宫手里的,他们都能办好。

李承璟可谓是众人理想中的太子,身为嫡长子,温雅清贵又不失为君果毅,广开言路又不会自无主张。而同时,他又洁身自好,不贪财不恋色,有一门端庄贤惠的太子妃,和皇帝父慈子孝,和二皇子兄友弟恭。身份上名正言顺,德行上无可挑剔,最重要的是,皇帝支持。

这样一个太子,实在无可挑剔。朝臣对于站位,不知不觉间都有了变化。

皇帝当初力排众议,十四年不曾另立太子,等太子回来后直接带在身边听政,皇帝到底向着谁,其实还挺明显的。

这才是最重要的。君臣相忌、夺嫡争位是多少朝代祸乱的起源,如今皇帝太子相处和顺,已经是多少臣子盼都盼不来的好事了。杨家诚然势大,但是这天下,终究是姓李的。

话说的再糙一点,杨太后还能活多久,可是太子能活多久?更别说太子有皇帝的支持,该向着谁,不是显然的事情么。

臣子们心中默默都有了主意,然而李承璟这个太子近乎完美无缺,却有一处不妥。

他膝下,尚没有孩子。

毕竟太子是储君,为了国家稳定,皇帝要早早立下一任继承人,即太子。同理,太子也要早早为国家准备好下下任皇权的延续。

才半年,就各种人询问程瑜瑾有无怀孕了。程瑜瑾都如此,想必李承璟面对的压力更甚。尤其过分的是这并不是夫妻私事,太子有没有儿子,是可以放在早朝上当做朝廷大事讨论的。

催生孩子真的是全方位无死角,现在程瑜瑾一听到这几个字就头疼。她倒是也想,但是怀孕这种事,又不是她计划计划就能安排好的呀。

程瑜瑾想到再过一个月便是过年,到时候京城宴会一场接着一场,众多年长命妇聚在一堂,她又要被催生孩子了。

真是光想想就头痛。

程瑜瑾不想想这些令人发愁的事,礼单已经看完了,她将笔放好,把一张张将礼单整理好。放到一半,就听到外面传来宫人唱喏声。程瑜瑾起身的功夫,李承璟就已经走进来了。

“殿下。”

李承璟抬了下手,示意她起来。他身上披着厚重的披风,上面还留着雪粒,可见一路风雪萧萧。程瑜瑾上前,亲手拍了拍李承璟肩膀上的雪,解开系带,为他卸下披风,转身交给身后的宫女。

李承璟解开一身沉重,他握住程瑜瑾的手,带着她往里走:“门口漏风,你衣服穿得单薄,别往风口站。”

程瑜瑾顺着他的力道走,一边走着,她还用另一只手试了试李承璟手背上的温度:“殿下手这样凉,路上遇到了什么人不成,怎么在外面耽搁了这样久?”

“嗯。”李承璟点头,“在乾清宫外面遇到了兵部尚书,便多说了两句。”

程瑜瑾了悟,原来是兵部尚书。宫女此时已经换上了热茶,程瑜瑾和李承璟相对坐在紫檀雕荷罗汉床上,程瑜瑾拿了个橘子,一边剥皮一边问:“殿下可是有心事?”

李承璟轻轻叹气,果然,程瑜瑾最懂他。他进来后仅仅是提了一句,程瑜瑾便猜出来了。

李承璟说:“我在想朝中的事。我缺席太长时间了,仅有工部支持,还远远不够。”

这当然是远不够的。六部中吏部最贵,其次户部兵部,工部乃是下下行,被文官视为明升实贬之地。李承璟诚然在工部累积了名望,可是对于整个朝堂来说,还是没有话语权。

内阁在杨甫成的把持之下,李承璟不可能一口吃成个胖子,他先得从六部入手,再慢慢争取内阁其他阁老的支持。然而六部中吏部是杨甫成的大本营,户部也被杨家人牢牢把持着,礼部无甚紧要,刑部无人,李承璟最好也是唯一的切入口,在兵部。

可是,他是太子,这个身份是依仗,也是桎梏。他身为太子,虽然可以名正言顺参政,但是行动时也有许多顾虑,比如结党营私,比如招兵买马,便是大忌。

因此,如何结交兵部之人,就很犯难。

程瑜瑾放下橘子皮,仔细剔上面的白色橘络。她口气温和,说道:“殿下,你不妨换一个角度,迂回从之。”

“怎么说?”

“不方便结交臣子,结交他们的夫人,总是可以的吧。”

李承璟挑眉:“你是说…”

“没错。”程瑜瑾将一瓣橘子剥到自己满意的程度,递给李承璟,说,“宜春侯府虽然这些年不太争气,但是最初,确实是以军功封侯。勋贵和清流不一样,清流以科举取士,公侯却都是靠军功发家。这些年杨首辅大力提拔自己人,架空老牌勋贵,诸多公府侯府之中早就有不满之语。我是勋贵之女,并非出自书香之家,这本身,就已经是表态。”

杨甫成是文臣,靠杨太后发迹,占据了首辅之位,之后许多年也一力栽培自己的学生,在文官中当然一呼百应,但是兵权,却是一丁点都不沾。

科举出身的文人忌惮他,行军打仗的武人,却未必。

而勋贵之家,便是一代代世袭从武。当然,时至今日依然还走祖宗的路子好好去军中历练的勋贵不多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牌勋贵的号召力在军中依然强大,比如靖勇侯府,比如蔡国公府。

程瑜瑾出于私心,勉勉强强挂上宜春侯府。

霍长渊和翟延霖,至今还在军中掌职呢。其他活跃在军中的公侯之子,就更不必说了。程瑜瑾出身勋贵的背景就是天然的优势,一个是素来重文抑武的杨家,一个是祖宗有过命交情的程家之女,勋贵们亲近谁,不言而喻。

实权将军和兵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大可以作为打破僵局的突破口。李承璟想结交军中的人,那些勋贵就不想投个从龙之功吗?只不过碍于不得结党营私,彼此都不方便出面罢了。然而李承璟和这些臣子们不方便,女眷们来往却没有限制,程瑜瑾作为太子妃,结交几个公侯夫人,完全顺理成章。

更别说,她本身就是宜春侯府大小姐,社交圈本来就在勋贵之中。

李承璟一点就通透,他看向程瑜瑾,眼中十分意外:“太子妃一语惊醒梦中人,看来以后,我全仰仗太子妃了。”

“少给我戴高帽,我就不信你自己没想到。”程瑜瑾伸出手良久,见李承璟没有接的意思,疑惑道,“你不吃橘子吗?”

李承璟依然老神在在地坐着:“送佛送到西,太子妃喂人吃东西就这点诚意?”

还要人喂,程瑜瑾才懒得理他,放在碟子上,爱吃不吃。

李承璟叹了口气,认命般自己捡起来:“你真的一点情趣都不讲。”

“我一直便是如此,太子今儿才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吃橘子了QAQ

☆、恩爱

昨天半夜又下了一场雪, 早上起来的时候,天地皆白。

今日是腊月二十三,一大早起来宫里到处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氛围。原因无他, 因为放假了。

从今日起, 朝廷便封笔罢朝了。腊月二十三起各大衙门官署不再办差,一直到年后二十, 才重新恢复当值。

因为上元亦有假期, 所以元日和元宵合并, 年假从腊月二十四持续到正月二十。皇帝和太子寒暑不改、不得停歇的早朝, 终于能在过年这几天好好歇一歇。

今儿是今年最后一天上朝, 好在六部大人物也想着休息,早朝没什么事情, 很快就散朝了。之后李承璟去文华殿走个过场, 陆陆续续有臣子来给他贺岁, 没过多久,他就回慈庆宫了。

程瑜瑾瞧见李承璟回来, 笑着给李承璟道喜:“恭贺殿下,今年政务一切顺利, 诸事顺遂, 圆满落幕。”

李承璟能休息近一个月,他也长长松了口气,笑着说:“今年娶到了太子妃,确实大喜。可见你年初时对我说的话十分有理,因为是你第一个道贺, 这一年果真顺顺畅畅。看来以后每一年,我都得听你第一个说新年好。”

程瑜瑾没想到这么久远的事情,李承璟竟然还记得。去年年节时分,李承璟离开程家出门访友,程瑜瑾本来都以为他不会回来了,却在正月初二这天见到匆匆赶回来的他。那个时候程瑜瑾还在烦恼成婚的事,她以为李承璟不在,放心地去钓青年才俊,结果在和林清远喝茶的时候被李承璟撞了个正着。

那时候程瑜瑾为了脱身,故意讨好说她在除夕那天等了李承璟许久,想要第一个和李承璟说新年好,结果却没见着人。她不过随口掰扯,她自己都记不得了,李承璟却记到现在。

程瑜瑾有些心虚,但是她不能让李承璟看出来,还煞有介事地点头:“不错。可见冥冥中自有定数,我和殿下说想要每年第一个向你贺岁,后面果真嫁给了殿下,年年岁岁与殿下共度。”

李承璟笑了,点了点程瑜瑾眉心:“这可不是上天注定。此乃人为。”

程瑜瑾本来想端着架子,最后却没忍住笑了。她叹道:“是呢,老天安排,怎么比得过殿下手腕。殿下今日放假,先去将朝服脱下,换一身轻便衣服吧。”

李承璟也有此意。他走向内殿,自从程瑜瑾来了,这种贴身的事便从太监手中转到了程瑜瑾身上。她亲自给李承璟挑了身浅蓝织金锦衣,冠懒得再重新束,便依然还是太子金冠。

程瑜瑾踮起脚尖为他整理衣领,暖香阵阵的内殿里唯有他们两人,李承璟都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扑在自己脖颈上。李承璟微微低头,侧脸压住她的头发,低声叹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多亏了你出面和众夫人交际,东宫有今日的局面,你居功至伟。”

这段时间年节将近,程瑜瑾趁机和众多勋贵夫人走动,进度虽然缓慢,却实实在在在推进。夫人外交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有了双方夫人在中间缓冲,李承璟和其他高官也终于搭上线,彼此之间低调谨慎地试探起来。

“不敢当。”程瑜瑾为他压好衣领,从衣柜里取出玉带,说,“都是殿下得人心,我不敢居功。”

李承璟换上常服,这一身颜色雅致,动作间隐隐有金光流动,清中有贵,和他发上金冠隐隐呼应。浅蓝色和浅金交相辉映,衬得他剑眉星目,英俊贵气,眉宇间更见俊秀风流。

程瑜瑾拿了腰带,见李承璟还是直挺挺站着,少不得提醒:“殿下,劳烦抬手。”

李承璟垂眸看她,慢慢抬起双手,但是距离还是不甚宽敞。程瑜瑾没办法,只能自己再靠近些,替他扣腰上玉带。

从侧面看,简直像程瑜瑾抱住了李承璟的腰一般。李承璟很自然地放下手,环住程瑜瑾,说:“与我无关,俱是多亏了你。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后面一个月我不必上朝,可以好好陪你。”

李承璟的手放在程瑜瑾腰后,程瑜瑾的胳膊被环住,再扣暗扣就不太方便。她动了动,隐晦地提醒他:“先把手放好,你妨碍我扣扣子了。”

李承璟惨遭嫌弃,抿着唇看了她一眼,慢慢松开手。

终于将他打理妥当。程瑜瑾心满意足,完全不把刚才的小插曲当回事:“殿下辛苦了一年,如今终于能休息一二,实在大好。”

李承璟心说他可没从程瑜瑾身上感受到。他叹了口气,认命般揽住自己端庄美丽却又完全不徇私情的太子妃,往东殿走,道:“估计最后休不了一个月,但是至少能陪你过年。今日正式停御笔,皇上也高兴,兼之是小年,晚上陛下那里有家宴。”

程瑜瑾点头,小年有宴,她一早就得知了。尤其是今年李承璟回来了,皇帝第一次过这般团圆的年,十分高兴,早就和杨皇后说过小年宴大办。

因为是家宴,帝后、太后、宫妃、皇子、公主都会出席,这大概是后宫之中难得的盛事了。从半个月前,后宫的妃嫔们便欢欢喜喜准备起今日的穿戴了。

但是宫妃如何争奇斗艳,都和程瑜瑾无关。她一个太子妃,皇子辈唯一的正牌女主子,和妃嫔们比什么比,那是杨皇后该操心的事情。李承璟也是做此想法,所以下午都过半了,这两个人还是不紧不慢,丝毫没有整装换衣的打算。

他们两人甚至对雪烹了一道茶,算时间差不多了,才悠悠哉哉往坤宁宫走去。

今日家宴,地点设在后宫之主杨皇后的地盘上。程瑜瑾和李承璟到时,坤宁宫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听到程瑜瑾和李承璟进来,殿中除了杨皇后,其他妃嫔、公主纷纷起身,垂首行礼道:“参见太子,参见太子妃。”

程瑜瑾和李承璟也一同给上首的杨皇后行礼:“参见皇后。皇后娘娘安好。”

杨皇后淡淡点头,对着这两人,她实在做不出热络的表情来:“太子和太子妃来了,快坐吧。”

两人起身,连站起来的动作都是同步的。他们两人站好后,李承璟才对着身后众人微微一抬手:“诸位不必多礼,都请起吧。”

满堂金粉次第站起来,各自落座。这种集体亮相的场合,座次就尤其重要,每进来一个人,座位上就打响一场无声的战役。谁江湖地位高,谁最近势头好,一目了然。

好在这些事情根本不会影响到李承璟和程瑜瑾,只有别人给他们让座的份,断没有他们礼让别人的道理。全天下能劳烦他们站起来的人,总共也只有三个。

越是压轴的人出场越晚,程瑜瑾和李承璟到场后,宴席便快要开始了。他们等了没多久,皇帝搀扶着杨太后到场,所有人站起来给皇帝、太后行礼,等太后坐好后,杨皇后宣布:“开宴,上菜。”

立刻便有两队太监鱼贯而入,小步快走,给各桌主子添菜。皇帝坐在最中央,放眼望去,只见满堂妃嫔环肥燕瘦,各有千秋,而他的两子三女都承欢膝下,尤其难得的是,今年李承璟终于回来了。

皇帝看着简直感慨不已,说道:“朕盼了十四年,如今一家人终于团圆了。此乃大喜,该共饮一杯。”

皇帝发话,坐在殿中的人当然都笑着端起酒杯,纷纷应和。皇帝这话显然是对着太子说的,众人饮过一巡后,皇帝还不尽兴,笑着将杯盏对准李承璟、程瑜瑾这一席。

“这还是这些年来,太子第一次在宫里过年吧?没想到上一次你在宫里时,还不到桌子高,如今,竟已经娶妻成家。”

李承璟站起来,举杯道:“是儿臣的错,这些年没能在陛下身边尽孝,儿臣惭愧。”

皇帝面有感慨,大手挥了挥,说:“既然已经回来了,还说过去的事做什么。这是大喜事,都该高兴才对。”

李承璟应是,主动敬皇帝三杯酒,程瑜瑾见状也站起来,同李承璟一同给皇帝敬酒。

皇帝看着灯光下长身玉立、清俊朗朗的长子,再看看端庄美丽、仪态万千的儿媳,心里越发高兴。儿子儿媳敬酒,皇帝岂有推辞的道理?皇帝一高兴,便将酒全部喝了。

殿中其他人见到,心思各异。

李承璟换了浅蓝色常服,名贵面料就是不同,站在灯火中人如美玉,浮光流金。而他身边的程瑜瑾穿了浅粉立领袄裙,布料和李承璟身上的如出一辙,两个人一个浅蓝一个浅粉,站在一起简直流光溢彩,交相辉映。

简直过分,就他们俩是夫妻,就他们能穿套装。

杨皇后被刺的眼睛疼,二皇子李承钧默默撇开眼,再一次发觉娶正妃之事应当提上议程了。坐在下手的妃嫔们又羡又妒,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们虽是妃,但说白了还是妾,她们这一生,都不会有机会和夫婿穿同款衣服了。

在场中唯独皇帝,瞧着这对璧人是乐呵呵的。

程瑜瑾尚不知道她在无意中又当众秀了一把恩爱。其实她还真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李承璟的衣服全是她来挑选,程瑜瑾给自己订做衣服的时候,顺便就给李承璟置办一套,所以两人身上的衣服,无论怎么穿都像配套的。尤其他们俩长得好,仪态好,动作默契,光是一起站起来敬个酒,都让别人觉得在刻意秀恩爱。

敬酒后,程瑜瑾坐下,李承璟为她递来一杯茶,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程瑜瑾听后点头。这两人的互动落在旁人眼里,又是一阵牙酸。贵妃忍不住问:“太子和太子妃感情真好,当着大伙这么多的人呢,不知道太子在和太子妃说什么悄悄话?”

程瑜瑾讶异抬头,还没反应过来话题怎么转到自己这里了,李承璟已经接话:“太子妃不胜酒力,孤怕她喝醉,便提醒她饮茶醒酒。”

贵妃啧了一声,用帕子掩着唇笑道:“少年夫妻到底不一样,本宫牙都要酸掉了,一会上了硬菜,恐怕咬都咬不动。”

程瑜瑾只能保持微笑,任由众人打趣。淑妃坐在贵妃侧对面,见状说道:“太子和太子妃琴瑟相谐,感情和顺,这乃我朝的大好事。妾身倒盼着多被酸一酸呢。”

淑妃和程瑜瑾有昌国公府这一层关系,向来替东宫说话。程瑜瑾承了淑妃的好意,笑道:“贵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快不要打趣我了,两位娘娘再说下去,我该无地自容了。这杯酒,我敬两位娘娘。”

太子妃敬酒,贵妃不能不接。接了人家的敬酒,贵妃自然也不好再打趣了。妃嫔这里终于消停下来,没想到上首的杨太后听了一会,慢悠悠说道:“淑妃所言有理,你们小夫妻感情好,这确实是国家的好事。只不过太子妃既为正妃,最要紧的职责便是替皇家开枝散叶。太子妃进宫已有半年,如今有消息了没有?”

随着杨太后这句话,大殿中本来还算融洽的氛围迅速冷下去。程瑜瑾脸上的笑收起,杨太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这件事,显然是存心给她难看。其实成婚仅仅半年,没有怀孕是很正常的事,再着急的婆家也不会这般催促媳妇。但是李承璟站在风口浪尖,一举一动都被无数人盯着,身后又有杨太后这么一位继祖母,就尤其容易被拿出来做文章。

程瑜瑾放下酒杯,正打算说什么,手突然被一个温热的手掌覆住。李承璟手指修长,骨节匀称,十分好看,此刻他的手虚虚压在程瑜瑾手上,明明力道很轻,但是莫名让人觉得坚定。

李承璟看着杨太后,不闪不避,缓缓说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儿臣已过弱冠却尚未有嗣,实在是对陛下、对太后不孝。儿臣心中不安,太后若是降罪,孙儿绝无二话。”

☆、侧妃

偌大的宫殿里静悄悄的, 只能听到李承璟的声音,不疾不徐,掷地有声。

李承璟一开口便将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杨太后本意是对程瑜瑾发难, 李承璟这样,杨太后倒不好继续说了。杨太后撩了下眼皮, 道:“太子对太子妃倒是维护。不过既然入了皇家的门, 懂礼数、识大体便是最重要的, 尤其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 皇后身上的担子迟早要交到你的手中。太子妃若是不做出表率, 天下其余女子见了,有学有样, 可如何是好?”

杨太后专门点名到她身上, 程瑜瑾不能继续坐着, 揽着袖子起身。李承璟坐着在她身边,也陪着她一起站起来。

程瑜瑾敛下眼眸听训:“太后娘娘说的是, 儿受教。然陛下春秋鼎盛,皇后娘娘母仪天下, 儿还有许多东西要和皇后娘娘学。太后说这些话, 委实让儿惶恐。”

杨太后真是锲而不舍地挑拨他们和皇帝的关系,如今当着后宫众人的面,皇帝都在座,杨太后便说什么“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其心简直可恨。

程瑜瑾立马撇清立场, 杨太后虽有失望,但是也没准继续追究。挑拨这些话轻轻一点就够了,说得多了反而落于下乘。这次没成功,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杨太后缓了一下,突然话音一转,说道:“太子妃进宫已经半年了吧,这半年东宫都是空的,宫里连个伺候太子的人都没有。虽说这些话讨嫌,但是哀家身为祖母,这个恶人哀家不当,还有谁来当?太子妃,哀家知道这些话你不喜欢听,但是你是天下女子的表率,妒乃是大忌。按制太子身边该有才人、选侍、淑女,可是如今都半年了,竟然一个都没有。传出去让其他女子听到,朝廷该如何教化天下?太子妃,你说是不是?”

程瑜瑾低着头,她早就料到过这个局面,只是没想到,这一关会在这种场景下降临。

纳妾是正妻绕不过去的坎。高门中妾简直如喝水吃饭一般普遍,程瑜瑾从小见父亲叔伯一个个纳妾,甚至她的姑父、表兄弟也不例外,处理丈夫的小妾仿佛和管家一样,成了闺秀生命中必须学会的技能。

程瑜瑾以前是不觉得妾有什么的,她甚至觉得妾和财物并无差别,只要下一代继承人握在她的手中,丈夫爱去哪儿去哪儿,管她什么事?妾生出来孩子她就抱过来养,生不出来那就扔在后院养着,反正又不花她的钱,程瑜瑾才不在意。

至于曾经见到过的哪些出阁前还好好的,一嫁人便为了妾吃醋置气、闹死闹活的手帕交,程瑜瑾也觉得难以理解。有什么可闹的呢,不过是家里增添了一个物件,夫婿好把玩罢了,身为正妻,唯一要注意的,不过是不能让物件势大以至于越过了自己罢了。

程瑜瑾每次见庆福郡主为了程元贤新领回的姬妾气得摔东西,心中都暗暗摇头,至于那些因为丈夫纳妾就心如死灰,把自己弄得形容枯槁、阴郁丑陋的,就更是愚蠢。只不过姨娘多毕竟事情多,在同等条件下,林清远这种洁身自好的状元郎,和徐之羡这种温柔多情的公子哥相比,程瑜瑾毫不犹豫选前者。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静,理智上她明白太子纳妾是迟早的事,与其别人提,不如她主动出击,将人选控制在她能掌握的尺度内。但是情感上,程瑜瑾光想到她亲手打理的慈庆宫会搬进来另外一个,或者另一群女人,李承璟对她说过的话会再次对其他女人说一遍,她就觉得浑身难受。

程瑜瑾悄悄掐了自己一把,想借着疼痛让自己下定决心。她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她不能为了一时的流连不忍,毁了多年来的经营。

十指连心,那股刺痛仿佛传入脑子里,程瑜瑾正打算开口应话,动作突然被另一个人拦住。李承璟强行将她的手分开,自己转身,对着上首的杨太后欠了欠身形:“太后说得对,孙儿身为太子,理应为天下表率。开国成祖立下律法,亲王妾媵,许奏选一次,多者止于十人。郡王年二十五岁,嫡配无出,于良家女内选纳二人。至三十岁复无出,方许选足四妾。至于庶人,必年四十以上无子,方许奏选一妾。孙儿虽是皇太子,但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反之亦为此理。孙儿当以身作则,为天下庶民做表,如今孙儿年未至四十,膝下尚无子息,岂可纳妾?”

杨皇后听到不由皱眉,开国皇帝为人极其严苛,平生最恨贪官污吏和铺张浪费,所以制定了非常苛刻的齐律,连亲王、郡王、官员和平民能纳多少妾都规定好了。时至今日,承平日久,开国皇帝已经逝去多年,当初严苛的例律早就不再严丝合缝地执行了。

林家有家训,男子不到四十无子不得纳妾,这其实是开国时的律法。只不过如今林清远成了京中难得一见的香饽饽,便可想而知,这项律法实际执行程度如何。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李承璟突然搬出来开国祖宗的律法,实在把杨皇后吓了一跳。刑部都不一定背得出开国皇帝的历法,李承璟却能一字不动,侃侃而谈。而且,这还是杨皇后第一次听到有人把“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这样用。

真是神一样的逻辑,理论上平民男子四十无子才能纳妾,但是现在民间男子都不讲究这些,李承璟却搬了出来,还信誓旦旦要以庶民的要求约束己身。

杨皇后有点无语,偏偏对方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祖宗律法,杨皇后可不敢说开国皇帝的错。

杨皇后只好求助般投向杨太后,指望杨太后出面打破李承璟的诡辩。杨太后此刻也皱着眉,显然,她也觉得非常一言难尽,简直是歪理邪说。

杨太后开口道:“这句话不是这样用的,你是太子,岂能和庶民一样?庶民的规矩怕是委屈了你。”

“太后此言差矣。太后既说太子妃是天下女子表率,孙儿自该是天下百姓表率。祖宗的法度若是我都不能做到,置律法威严于何处?传出去被天下人看到,恐有学有样,难以服众。这样一来,还如何教化天下百姓?”李承璟说完,不紧不慢地问,“太后,您说是不是?”

这是杨太后刚才的原话,被李承璟改动一二,竟然原封不动地抛了回来。杨太后先是被一顶“祖宗法度”压住,之后又被自己的原话噎得不轻,竟然张口哑言,接不上话来。

杨太后咽不下这口气,道:“但是皇家子嗣为重,尔身为太子,身边岂能无人?”

李承璟低头,只是道:“是儿臣不孝。”

纳妾却丝毫不松口。

杨太后还要再说,皇帝在旁边咳嗽了两声,截话说:“好了,太子还年轻,朕找回他也不过一年,子嗣的事尚且不急。何况,太子和太子妃大婚才半年,现在就提子嗣,未免逼他们太紧。”

皇帝金口玉言,他一接口,杨太后也不好多说了。杨皇后坐在一旁脸色不太好,皇帝向来对姑母毕恭毕敬,唯命是从,今日竟然为了太子,公然拂姑母的面子?

杨皇后看向堂下那人,龙章凤姿,风华正茂,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声年少英才。可是这个人,却是钟氏的儿子。

她比不过钟氏,如今就连钟氏的儿子,也要压在她的钧儿头上。

杨皇后气得嘴唇发白,指甲紧紧掐进肉里。杨太后脸色也不好看,她垂着眼睛扫了李承璟和程瑜瑾一眼,程瑜瑾感觉到,规规矩矩地敛下眸子。杨太后最终忍住气,硬邦邦说道:“既然皇帝都这样说了,哀家也不好多言。皇帝和太子父子一心,倒是哀家枉做恶人。”

这话皇帝不好接,也不等皇帝为难,李承璟便已经接了话:“不敢,孙儿不过谨遵祖宗规矩罢了。太后既然想早日看皇家开枝散叶,何不妨为二弟择妻?二弟也到了成婚的年龄,说不定二弟娶妃后,倒比我更先为长辈分忧。”

这话一出全场都寂静了。李承钧不妨矛头会突然转到他身上,下意识地绷紧身体。

杨皇后不由屏住气,回头去看杨太后的脸色。皇帝拂须,当真露出思索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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