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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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天堂
作者:安宁
在少不更事的年纪
"破碎天堂"是丁丁在OICQ公共聊天室里开的房间。
那时候OICQ还是很早期的版本,也没有现在这么混乱和拥挤。很多年后它才改名叫QQ。丁丁喜欢旧版的OICQ,她一向喜欢旧的熟悉的东西。
餐厅或酒吧去了一次,觉得可以,就会常去。纵使隔壁有与它相似相类的,也很少会动尝新的念头。一如拿起菜牌,每一次点的都是同样的几道牌名,侍应向她推荐新菜式时,通常只会得到礼貌的微笑和一句浅语"谢谢,暂时先上这几样,好吗?",语气无比客气却不容置疑。
这个习惯多年不曾改,所以OICQ改版后她便几乎绝迹。那是后话了。
凡上网的大多知道,OICQ是一种网上聊天,随便谁都可以在上面找到很多朋友。当然,此"朋友"非彼"朋友",虽然凭借"互不认识"这一点你可以肆无忌惮,爱聊什么爱和什么人聊什么都没人管你什么。
漫游进破碎天堂的人几乎都要问,为什么叫"破碎天堂"?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因为好玩。被问多了索性胡扯,要么告之天堂是玻璃做的被她不小心摔破了,要么就来玄一点的说因为天堂里也有地狱。
在这样回答的时候,她微微上翘的唇角惯常噙着一抹洞察世情的讥诮,眼瞳幽暗中一闪而过的晶亮,能穿透人心。事实上,碎而凌乱的短发下那张总带着浅笑的脸,个性中始终潜藏着一点无情,和些许冷漠。
"丁,你在哪?”
"在家。”
"???你昨天不是还在深圳?”
"失恋了,所以回来躲着舔伤口。”
"哈哈哈,哈哈哈。”
"过分,我都够郁闷了,你还笑我!恨死你!!!”
飞快键入,想一想,还是不忿,索性从破碎天堂里出来。她恨的人是店小二,小二自然就是她的网友之一,还蛮好;所以恨他。
懒懒望着屏幕上持续跳跃的文字,点起一支烟,是的,她吸烟,为此很多人要和她绝交,男性朋友女性朋友好朋友不算好的朋友,一个个都很鄙视很痛心很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女孩子,吸什么烟".这种理由有点让她啼笑皆非,男孩吸烟是天经地义,女孩嘛,啧啧啧。
这社会什么跟什么。
其实她对社会了解不多,她刚毕业工作都还没着落,虽然她已经有两年的烟龄。
她只吸圣罗兰,喜欢它淡淡的清凉,喜欢它星点般的灰烬在指间明明灭灭,逢被人劝她都唯唯诺诺虚心听讲,当然,死不悔改。
她并没有上瘾,事实上她从不把烟吸到肺里,只在嘴里过一过就呼了出来,不是忌讳它致癌,而是又一个不知觉中养成的习惯。但另一方面她又觉得她已经离不开它,至少在目前,没有香烟这种东西她会死掉半条人命。
她对凡也没有上瘾,她这样告诉自己,然后?然后就看到OICQ好友榜上小二发过来的信息正叫得欢。
"喂,你不是说你没有男朋友?怎么老骗我?"小二不满了,她怎么可以欺骗他的纯情少男心。还好,感谢上帝,他没像石头那傻小子一样暗恋她,呵呵。
"小二同志,"百无聊赖,指尖轻弹,丁丁对着烟灰和键盘微笑,"第一,我确实没有男朋友;第二,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你失个什么鬼恋?"没有男朋友?真和鬼谈恋爱呀?失恋呢,他嗤,顺手再敲一个代表嘲笑的符号表情发去给她。
被逗得一乐,她决定稍为反击,"大哥,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代?”
"请教?”
"‘电子商务’的时代,懂不懂?”
"有一点点懂,又不是很懂。”
"所以你落后嘛。都i年代e世代了,哪一国还流行有男朋友才算失恋!小二格葛,拜托,老人家说的,没有知识也该有常识,没有常识也该懂得掩饰,唉,我都不说你了。”
"等等,电子商务和失恋有什么关系?"小二摸摸脑袋,蛮有点不大明白。
"当然没有。"她微笑依旧,带点恶意,想象着网络的某一端有人一愣,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既爱死了她又恨得咬紧银牙。
"警告你别再拐掉话题!"妈的!总有一天他会七窍流血式暴毙,死因当然是被某位玩世不恭的死三八气的!
哈哈哈,丁丁大笑三声。"好啦,玩一下都不行,想知道什么?不用大刑侍侯,我都招供。"将烟蒂熄掉,再燃起第二支,不知道自己可以告诉他什么,故事经过源远流长,而当中一些情节又比小说还小说,他定要以为她"又"在骗他。
有没有这样的经历?你撒谎时别人信以为真,你说实话时对方却给你一个"当我是小孩?"的斜视眼神。
她至今未明人与人之间衡量信任的基准是什么,很多时候人们对相信别人与否存在一种心理性选择,往往他们选择相信的并不是你所告诉他们的,而是他们自己心里所认定的:甲一千一万次解释自己没干某件事,但乙始终认为是他干的,那么在乙来说,就是甲干的了。
"喂喂喂?”
她叹气,上吊也得让她喘口气吧?催什么命。
认识凡时她念初一,他念高一,同一所学校,屈指一数至今已有十年。
时间原来过得这么快,似乎昨天她还是那个背着书包一蹦一跳跑进中学校门的小孩,一眨眼一觉醒来已是十年之后,物换星移的速度直叫人唏嘘。
怎么认识怎么他就对她产生了兴趣都已忘得七零八落,深刻的记认是从他于夜半在她家楼下守望开始,坐在隔开汽车道和自行车道的花圃围栏上,纹风不动。
在少不更事的年纪,一切于她如同看戏,觉得新鲜、好玩、与己无关。
多年以后,当她切肤体会到喜欢一个人会喜欢得忘记自己时,才明白他曾历经的艰难与痛苦。
她升高一,他考上大学,却三两个月就跑回来一趟。晚自习出来在校门外见到他,她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他却只是微微一笑。之后便习以为常,同一省份的两个城市,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她考上北京某所高校的那年暑假,因什么事他把她惹火,她叫嚷着他再也不要想见到她!
凡安静地看着她,说:我任你飞。
她其不争气,首个寒假返家,在月台看见不可能出现的他,高兴得尖叫出来,早忘了八百年前自己曾指天发誓再理睬他都是傻子,兴奋之余对他递过来的玫瑰和巧克力嗤之以鼻。
俗不俗,她撇嘴。俗,他说,因为平常所以大家都觉得俗,可平常往往就是经典,否则怎会流传至今?
他叫她看旁边多少人投给她别样目光。她放眼一瞄,继而呵呵直乐。
下一学期他抽空去了北京,她极开心,开心之余却又忍不住在一干欣羡面孔前扮矜持,满不在乎地道:什么三千公里,也不过两个半小时。
凡听着了,抬手骚乱她一头短发,似笑非笑般凝视她双眼,问:有没有读过泰戈尔的几句诗?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分隔异地,也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我爱你……
心头蓬生一股刺痛,原来情节如此细致连绵牵绕人心,原来……原来自己也曾烂漫天真快乐无比。一时间只觉了无生趣,缘何这般后知后觉?
"小二……"她一个字都再敲不下去。
"这我就搞不明白了,怎么会分呢?"搞啥米子。
"分?"她有跟小二说到"分"吗?
丁丁对着第三支烟苦笑,什么时候起与他成了朋友转而成了好朋友?他为她做尽一切却从来没有对她说出一声喜欢她,她对他的付出接受得心安理得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回馈什么。他无要求,而她,疏怠。
根本没有正式或认真地谈过恋爱,既没有开始又哪来的"分"手结局?
大二时她迷上一个男孩,那是她人生中唯一一次倒追异性,如同地球围绕太阳般死死追随,极疯狂极苦也极快乐,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要求也什么都不希冀。每个周末下午来回花将近五个小时换N趟车只为去Di厅见他一面。静静坐在角落看他与伙伴同台领舞,一身长发黑衣极致妖异,觉得心满意足死而后已。
他对她很礼貌也很客气,于随和中淡淡地拒人千里,在一次假期返京后失去他的影踪,从此她再无他的消息。
她向凡诉苦,问他可试过一遍一遍没有止境地倾听同一首歌,Baby Don't Cry.凡在电话线的彼端一如既往地轻轻一笑,抱歉他帮不上忙,说经历一下也好否则她永远不会长大。
她悲伤欲绝,她不想长大她一心一意只想见着那个他,哪怕是一月一次甚至一年一次都好,都是心甘情愿,这世上没人比她更喜欢他,而她已知道在未来她再不可能恋一个人如同恋他,在未懂该有所保留前就已掏尽一生一世的情份。
正是从那时起,没有酗酒、堕落,但学会了吸烟,捏着支细长的烟听歌,泪流满面。
"那个什么凡就这么个反应?"小二愣问。
丁丁失笑,可爱的小二。"你预期中他该是什么反应?大吵大闹还是冷战不理?再不就借酒消愁或疯狂工作?哈哈哈哈。”
"你这个人!"显而易见小二又被气着,"活该你现在报应临头!没个正经!”
"我哪有!"真委屈,"我说过的,我和他只是朋友。"虽然关系比较微妙复杂且说不清楚。"而且你不要以为他是情圣,当时他也差点没为一个美眉宕掉!”
几乎是在她为了谁谁要生要死的同期,他的心倾了倒了,那位佳人是他工作上的对手。个中情形她一知半不知,只在他轻描淡写一语带过的谈话中了解到他因喝酒搞到胃出血,手术后住了半个月医院。
是的,她曾痴恋,只不过为之疯狂的对象并不是他;他有借酒,只不过为之销愁的对象也并不是她。原装上演八点档连续剧里的烂情节。
她提过的,这十年历程比市面上泛滥了的爱情小说更似爱情小说,很多时候连自己都觉得过去是一连串飘渺幻象堆砌而成的泡沫,很虚很不可信,稍有忆及都忍不住发嘘。
"后来呢?"听故事的人追问。
"后来?后来我就毕业啦。又笨了吧?"嘿嘿。
"又玩?死性不改。”
"奇怪,我为什么要改?"改了就会比原来快乐吗?并不见得吧。由此,愚钝的她懒贪馋没教养一无是处通通永远不会改,反正上一辈子已知道会嫁不出去,既荼毒不到别人也就没必要着急。
"别吊我胃口。”
"不是说了嘛,后来我就毕业了。”

记得有本小说叫《圆舞》
拿到毕业证书的那天他呼她,问她有没有兴趣结婚。
尤记当时她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哈哈大笑,揶揄他的毕业礼物有够别开生面,她会铭记一辈子。
也曾幻想过将来的丈夫万万千千次,然没有一次曾在脑海中涌现出他的样子,嫁给他?简直不可思议,有这种念头都是荒谬无稽。
凡似真似假地模拟她平常的口气,说:就算我是开玩笑你也可以考虑一下?想想有谁比我更了解你更宠你更包容你更放任你自由?
有那么一秒她呆了呆,然后傻傻地回了一句:可我根本不爱你。
一阵无以明状的沉默,听到他深沉的呼气声,紧继着他沉声斥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谴责般的语调激发她的意气,她不服并冷笑,她不知道难不成他知道?是不是接着要告诉她,他比她还了解她感情的归依?
省省吧,兄弟,她说。这辈子他与她能做成夫妻就真有鬼了。
不是赌气说话,当时她确实那么认为,说她幼稚也好可笑也好,无爱情毋宁无丈夫。如果她会嫁给一个人,那只有一种原因,就是她深爱他,否则她大可嫁给自己。谁曾说过?只除了感情,这世上有什么东西不能凭自己的努力去争取?
"既然是这样,你又哪里失恋了?不会是那个什么‘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吧?”
"为什么不会?"丁丁掩脸,真他@#$%^&,想哭。
既是平常人,对凡人常犯的错误,又如何能免?
毕业后的那几个月,东莞中山广州深圳四处奔波为求一份职业以糊口,然进了社会才知谋生的艰难,满大街都是拿大学文凭硕士学位的求职者,而满大街的招聘者都要求你有两至三年的工作经验英语听说写流利,发出十份简历能收到一份回应已经该懂得感激。
她碰得焦头烂额面目如霜日觉前途无亮,直到也不知是她找着他还是他找着她。
窝在咖啡厅的软椅里,听着怀旧情调的慢曲,一时间竟觉恍如隔世。从毕业前往回溯,多少年来当泡咖啡屋是家常便饭,人间疾苦?她不识它,它不识她。一想到以后还得苦苦挣扎着向世间讨几十年衣食,立马万念俱灰。
问他:我是不是被宠坏了,连一点点的挫折都不愿面对。
他却反问:有人宠不是很好吗?根本不须你去面对。
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打开背包,拿出蓝色的圣罗兰烟盒。
他懒懒靠向椅背,双手抱胸,金丝镜片后黑漆的眸子盯着她纤巧的手指一手夹烟一手亮起打火机,以无比娴熟的姿态点燃,浅吸,微眯着眼帘呼出如丝烟气。
终是忍不住,在她收起打火机时倾身,长臂伸将过去把她指间的烟拿掉,即时掐灭。
她愕然。
他收回的手改以支额,揉着太阳穴,眼内沉静不再,一向温和的面孔没来由地透出隐忍的抑郁和烦躁,以至令她无端怯惧。
一如刚见面时,他成熟男人的仪态举止令她觉得陌生怪异。挺拔的身形,看似随意实质考究的休闲服饰,细心体贴地侍侯她与以往任何一次没有两样,仍是那样斯文端正的眉宇,仍是对她夸张而急速外加手舞足蹈的叙说不时挑眉以示莞尔,仍是对她只要一在他面前即不自觉回复到初初相识时的少女心性以包容宠溺待之。
一切如旧,可……是因为太久没见了吗?为什么内心会莫名而生一种怪异……由是她才想吸烟。
"他是不是不喜欢你抽烟?”
"是,他不喜欢,但他从来不管我。”
"为什么?”
她愣住,为什么?她从来没想过为什么,因为宠她尊重她吧?
但记忆中有某个片段在提醒似乎不止这么简单,他应有提过,是什么呢?到底是……这是你爱着一个人的见证,如果你能忘记,这个习惯自然会消失,并不需我多嘴多舌横加干涉……
老天!
"喂!继续!”
"哦……"她被五雷轰顶后只懂得呆应。
储存在大脑某一扇区深层的影象这一次清晰异常。
他掐灭她的烟,而她下意识慑起心神端正姿态,他不对劲,十年相识并非作假。
怎么了?她轻声问。
他一笑,笑容里带着涩意,告诉她:我得在今年年底或明年初结婚,家里催得急,我——年纪也到了。
她点头,意示他继续。那种感觉又来了,似乎他再不是他,再不是多年前她熟悉的那一个年少的他。
视线凝定在她脸上,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幽伤,问:丁……你是否从来没有预期我会陪你到老?
一悸,她再次缓慢点头。不得不,他期待她说是。不明白陌生的感觉何以似有似无却始终挥之不去。
他一时无语,转而又笑:再说下去怕不把你闷坏,聊些开心的?
她也笑:我最近都不开心,你有什么好介绍?
他品了口咖啡,方才道:说出来肯定会被你取笑,早前家里逼着我去相亲——丁,丁!怎么了?!
太阳太大,她闷声躲开他伸过来的手,怎也不肯把趴伏在桌面的头抬起。
他不以为意,唇边仍是那抹浅笑:隔着这么厚的墙也能把你晒晕?室内还有这么低的冷气。
仍旧趴伏着,不言不语,她发誓在这之前从来没在乎过,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那一刻会这么失落,并且恐惧。
家里催他结婚逼他相亲,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对相亲的对象产生了好感,非常好的好感,由此他才会考虑结婚,由此……他才会在她毕业时问她要不要结婚,原来已经……这么长时间……
她懒她馋但她从来没说过她笨。她抬头,直起腰征询:该走了吧?
他看着她,摇了摇头:总是这么任性。语音之低似自言自语又似一贯的宠溺。
你管得着吗?她淡声回道,如同受到攻击的刺猬,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张扬着浓重的戒备和反击,然话一出口又先自后悔,伤她的从来不是他,于是补充:你快乐就好。
他脸一侧,目光落向窗外:我快不快乐你几曾在乎。
心头为之一窒,那一刹难过得几乎落泪。已多少年没再哭过?最近一次是在初一的年级篮球赛中,右手摔成粉碎性骨折;尤不及现在的千分之一痛。
大三的哪一晚?约了七点他来电话,六时已开始心思,六点半再不肯离开宿舍半步,心神一直不宁,思量着他是否喜欢她平生第一次亲手为人做的礼物?是否已收到?生日过得开不开心?那半个小时像半个世纪,她神经质得只要他延迟一秒来电都会疯掉。
却原来她不曾在乎。
我也不曾阻止你结婚,犯不着给我乱扣罪名,但请全身而退无须愧疚,你从来就根本就不欠我任何东西!她语无伦次。
反弹缘何如此剧烈?正正因为他可能是对的?一点点都不愿承认,同时她也委屈。他娘亲的,她骂,起身冲了出去。
"很有个性嘛,"小二取笑,"然后就回家了?”
"不然还可以去哪?你家?"嘴边自嘲的笑还未褪下已乍觉一项惊怖事实,似乎不管她笑她怒她冷淡她打趣,一举手一投足,全都疾闪他的影子,近朱者赤?还是许多年来一直潜藏于意识,不自觉地模仿?
爱他吗?不见得,不爱他吗?似乎也不见得。
"小二!"再忍不住绝望尖叫,"我决定现在就去跳楼!”
"哈哈哈,哈哈哈,你省省,摔得脑瓜稀巴烂很难看的,滚回来破碎天堂吧,有新朋友来了。”
破碎天堂。
她颓唐地点击进去,如同濒临死亡的残狗,只剩最后一口游丝般的气。
一行字串映入眼帘。"丁……修补或者重建?……我不确定,但也许我们都需要最后一次。"脑袋轰的一声炸成一团乱麻,无法接受不悔不恨陪伴她十年的人从此与她形同陌路,到底是自私使然是习惯使然还是情感使然?十指搁在键盘上,她完全失去反应,直到滚烫般的灼痛由指尖传来,才惊跳而起。
结局?
是时间过去。
她知道她终究会在社会中成长,因为必须强悍,才能立足,正如同她清楚知道她终究会在变得面目全非的过程中一点一滴地失掉自持。
当人之初的善质被大都市沾染得如同尘埃,当拖着倦殆的身躯在夜幕降临时分走出据说是全城最高Class办公楼宇的大堂门外,当马路边上只剩下已是长发披肩的她孤零零地与拥挤的人流及喧嚣的车辆茫然相对找不着归属的去向时。
多少多少年来,她始终根深蒂固地相信的某些东西譬如信任,譬如勇气,譬如宽容,譬如爱情,到那一刻才蓦地惊觉人的理念放诸于现实原来可以格格不入。在两厢冲击中到底应该选择坚持还是应该选择放弃?忘与莫忘之间又该如何定夺才是适合?
直到了某年某月某一日。
他来电告之,定了3月18日举办婚礼。
她连声恭喜,紧接抱歉这段时间太忙恐怕无法出席,诚祝他与夫人白头偕老比翼齐飞从此以后过上幸福日子。
顿了顿,她强调:真心话。那边默然以对。
挂断后内心仍怔怔然。从前,他携她参加他朋友的喜筵,而今,同一家酒店,同一个宴会厅,竟要她独自出现在他的婚礼?她想,应该可以不必。
分处天南地北时,犹能相依,到同在一个城市后,却一年见不到一次,早该可以预计的。
只是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她的衣橱里至今仍收着一条穿了十年的已经泛白的牛仔裤……那么,人呢?
又或者,OICQ改版她不适应,但人改版却未必?人类不是这个世界上适应能力最强的动物吗?当再没有选择或退路的时候,也就逼着自己做得到了。
终于,当一颗心开始出现破败前兆的裂缝,她也走到了成熟,以高贵典雅应付得宜的姿态。
记得有本小说叫《圆舞》,却怎么也忆不起结局。
3月18日,她去了一家知名外企面试,出来时看见漫天飘雨。
迈步走进纷飞的微雨中,不让自己回头,于是从此尘归尘,土归土,天堂已经支离破碎,谁曾与谁相识,都再记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初恋,还未开始,就已经走到了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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