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琼瑶作品翦翦风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那是个月夜,夏天的晚上,城市里燠热得像个大蒸笼。于是,我们一齐跑到碧潭去划船。柯梦南也去了。水面上凉爽极了,月亮又好,有如诗如画的情调。我们包了一条大船,四条小船,一共大约有十五、六个人,在水面组成了一支庞大的队伍。

    我们让大船在前面走,四条小船用绳子连在一块儿,只有两边两条船的人负责划,缓缓的跟在后面。月明星稀,桨声打击着水面,声音规律的响着。我们没有喝酒,但是都有了醉意。那模糊的山影,那闪着月光、星光的潭水,那份说不出来的静谧和安详的气氛,我们不知不觉的安静了,不笑了,也不闹了。

    就在这时,柯梦南忽然轻轻的吹起口哨来,他的口哨吹得非常好,悠长、绵邈、而高低起伏,他吹的是一个陌生的调子,我们都没听过,但是非常悦耳。那晚的月光、山影、树影、船声、桨声,都已经具有魔幻的色彩,他的口哨就更具有催眠般的力量。那么悠雅抑扬,那么宁静潇洒,那么无拘无束。他吹了很久,最后一声长而高亢的音调之后,他停止了。一切都静静的,包括山、树、月光、和我们。没有人说什么,我们自然而然的接受了他的口哨,也自然而然的接受了他的停止。船走进了一片山的暗影中,船头摇桨的老头子扶着桨睡着了。

    不知道静了多久,祖望打破了岑寂,他安安静静的说:“柯梦南,唱支歌吧!”

    柯梦南没有答复,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于是,祖望又说:“唱一支吧!为了我们。”

    他轻轻的哼了起来,哼了几声,他又停了。船篷上悬着一盏灯,是个玻璃罩子,里面燃着一支小小的蜡烛。他抬起头来,凝视着那盏小灯。灯光微弱的射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炯炯的发着光,脸上带着种生动的、易感的神情,灯影在他的脸上摇晃,造成一份朦胧的感觉。我们大家都不由自主的望着他,并非期盼他的歌,只是下意识的。他的面容看起来非常动人,充满了感情,充满了灵性,充满了某种不寻常的温柔。

    接着,他就引吭高歌了起来,在这以前,我们从不知道他有这么好的歌喉,那支歌我们都没有听过,动人极了,有撼人心魂的力量,一开始就把我们都震慑住了。歌词是这样的:“有人告诉我,这世界属于我,在浩瀚的人海中,我却失落了我。有人告诉我,欢乐属于我,走遍了天涯海角,所有的笑痕里都没有我。有人告诉我,阳光普照着我,我寻找了又寻找,阳光下也没有我。我在何处?何处有我?谁能告诉我?我在何处?如何寻觅?谁能告诉我?谁能告诉我?谁能告诉我?”

    他的歌声里带着那么强烈的感情和冲激的力量,我们都听呆了。最后那一连三声“谁能告诉我?”一声比一声的力量强,一声比一声的声调高亢,那样豪迈,又那样苍凉的在水面荡开来,又在山谷间回荡。我们屏住气息,谁也说不出话来,彷佛他的歌是什么魔法,把我们都禁住了,好半天,无事忙才迸出一声大叫:“好歌!”

    于是,我们都鼓起掌来,叫着,喊着,有一种大发现般的兴奋,有一份莫名其妙的激动,整个人群都陷在骚动中,小船上的人往大船上爬,大船上的人跑前跑后,把柯梦南包围在人群中间。这一场骚动足足持续了十分钟,大家才逐渐安静了。柯梦南摆脱了我们的围绕,一个人走到船头去坐了下来,船已经飘出了山的阴影,而暴露在月光下,他整个人都浴在月光之中,面容有激动后的平静,几乎是一种肃穆的表情。那时,他在我们的眼光中,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神了。

    何飞飞挤到前面去,满脸感动的问:“谁教你唱这支歌?”

    “没有人教我。”柯梦南轻轻的说。

    “谁作的词?”紫云问。

    “我。”他简单的回答。

    “谁作的曲?”何飞飞问。

    “也是我。”

    大家静了静,有点怀疑,有点不信任,却有更多的崇拜。

    而他坐在那儿,很安详,很宁静,脸上没有丝毫的骄矜,彷佛他自己作词和作曲都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月光在他面庞的凸出部份上镶了一道银边,他浑身都带着感情,这感情充沛得似乎他一身都容纳不了,而从他的眼底唇边满溢了出来。

    我悄悄的走开了,那歌词和歌声那么令我激动,这月光和夜色又如此令我感动,我不知怎么竟想流泪,非常想流泪。

    我独自走向船尾,坐在那儿,呆呆的望着水面星星点点的反光,眼睛里湿漉漉的。我的身后,大家仍然围绕着柯梦南问长问短,是一片喜悦的、热情的、激动的喧哗之声。

    然后,柯梦南又开始唱歌了,这次是一支很缠绵,很温柔的歌,他的歌喉很富磁性,咬字也很清楚,唱起来特别动听,歌词中有几句是这样的:“我曾有数不清的梦,每个梦中都有你,我曾有数不清的幻想,每个幻想中都有你,我曾几百度祈祷,祈祷命运创造出神奇,让我看到你,听到你,得到你,让我诉一诉我的心曲,我的痴迷。只是啊,只是──你在那里?”

    我轻轻的拭去了滚落在颊上的一颗泪珠。谁是他歌中的那个“你”?谁是?那该是个幸运儿,该是个值得羡慕,值得嫉妒的人,不是吗?只是啊,只是──她在那里?

    柯梦南的歌赢得了一片疯狂的掌声,大家的热情都被他勾了起来,大家叫着、喊着、闹着,一直到撑船的老船夫严重的提出抗议,说我们要把船弄翻了。

    那晚接下来的时光都充满了欢愉,充满了热情和喜悦。柯梦南唱出了瘾,何况又有那么多的知音在欣赏,在鼓掌,在期盼,他唱了许多支歌,有现成的,有他自己编的。后来我们知道他有多方面的音乐天才,除了唱以外,他还会钢琴、吉他,和口琴。那晚他唱得非常开心,唱得山都醉了,月都醉了,水都醉了。最后,碧潭的游人都散了,水面上就剩下我们这一组人,我们也唱起来了,唱了一支非常孩子气的歌:“当我们同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当我们同在一起,其快乐无比!你对着我笑嘻嘻,我对着你笑哈哈,当我们同在一起,其快乐无比!……”

    每次在欢愉的倦游之后回到家里,总对妈妈有种抱歉的情绪,我是那样的怕孤独和寂寞,难道妈妈不怕?尤其是晚上回家的时候,不论多晚,妈妈总在灯下等着,永远是那样一幅画面,书桌上一灯荧荧,妈妈戴着她的近视眼镜,在灯下批改她学生的作业本。一本,一本,又一本,红墨水、笔记簿、教科书,就这样的带走妈妈的岁月,一年,一年,又一年。童年的时期,我是懵懂的,我不大能体会妈妈的寂寞和悲哀。而今,我大了,我虽能体会,却无法弥补妈妈生活里的空虚,甚至于,连多留一点陪伴她的时间都很难,只为了我的自私,世界上没有几个儿女的爱是可以和母亲的爱来对比的。

    “妈!”走进妈的房间,抛下了手提包,我有欢愉后的疲倦。“你在等我?”“不,”妈妈望望我,带着股省察的味道。“我有这么多本子要改,反正不能早睡。”

    “等我毕业了,妈就别教书了,我做事来奉养你。”我笑着说。

    “那我做什么呢?”妈淡淡的问:“不做事在家当老废物吗?我可不愿意。”“妈是劳苦命,永远闲不下来。”我说,滚倒在妈的床上,慵懒和困倦立即从四肢往身体上爬,眼睛沉重得睁不开来。伸展着双手和双腿,我眯着眼睛注视着天花板,那上面有着吊灯的影子,模糊而朦胧。

    “玩得开心吗?”妈走了过来,坐在床边上,摩挲着我的手,深深的望着我。“很开心,妈妈。”

    “有知心的男朋友了?”妈不在意似的问,把我额前的一绺短发拂到后面去。“有。”

    “告诉我。”

    “有好多。”

    “傻瓜!”妈说。

    我跳起来,揽住妈的脖子,亲她,吻她。

    “妈,”我说:“我好爱好爱你,你爱我吗?”

    “傻瓜!”妈又说。“在外面人模人样的,回到家里来就变成只有三岁大了。”

    “你宠的,妈。你惯坏了我,你知道?”

    “怎么?”

    我坐起来,曲起膝,用手抱住腿,把下巴放在膝盖上,沉思了一会儿,我说:“我想我不会恋爱。”

    “为什么?”妈似乎有些吃惊。

    “我梦想得太多,我需要全心全意的关怀。我理想中的男人是个很不可能有的人物,是要有深度的,又要风趣的,要是解人的,又不乏味的,而且,还要他是疯狂的爱我的,还要是──有才气的!”

    “太贪了,蓝采。”妈说:“你常玩的那一群里有这样的人吗?”

    “没有──”我忽然顿了一下,真的没有吗?我有点困惑,有点迷茫。“我是说──多半没有。”

    “那么,或者也有了?”妈问,凝视着我的脸。

    “我不知道,妈。”我忽然有些心烦意乱起来,为什么?我似乎失去了一向的平静和安详。“妈,你为什么和爸爸离婚?”

    “哦,”妈有些意外,彷佛遭遇到一下突然的攻击。“因为我和他在一起不快乐。”她停了停,轻轻的咬了一下嘴唇,她的眼睛里突然飞来两片阴影。好半天,她才文不对题的说了一句:“蓝采,什么都是不重要的,只要你跟他在一起快乐,只要他是真心爱你,你也真心爱他,这就是一个最好的婚姻对象了。记住我一句话,蓝采,婚姻中最忌讳的,是第三者的影子。你的爱人必须整个是你的,你们才可能有幸福,懂吗?”

    “不太懂,妈。”

    妈妈站起身来,走到桌边去翻弄着未改的练习本,没有看我,她轻轻的说:“你爸爸心里始终有另外一个女人。”

    我怔住,妈很少和我谈爸爸的事,这是一个我所不知道的故事。

    “告诉我,妈妈。”

    “你该去睡了。”妈抬起头来,匆匆的说:“你明天早上不是还有课吗?”

    “但是,告诉我,妈妈,那个女人是谁?”

    妈妈望了望我,欲言又止,我静静的看着她,终于,她说了出来:“是你的阿姨,我的亲姐姐。”

    “那他为什么当初不娶她呢?”

    “因为她死了,”妈妈注视着台灯:“得不到的往往是最好的。”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很简单的婚姻悲剧。我呆呆的坐在那儿,妈妈的影子被灯光射在墙上,瘦长而孤独,我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情绪,酸酸的,涩涩的。好一会儿,妈妈忽然回过头来望着我:“你怎么还不去睡觉?蓝采?快去吧!”我从床上站了起来,顺从的走向门口,到了房门口,我又站住了,回过头来,我问:“还有一句话,妈妈,你爱不爱爸爸?”

    妈妈望着我,眼光里有着深刻的悲哀。

    “我如果不爱他,怎会嫁给他呢?”

    “可是──”我愣愣的说:“那你为什么要离婚?”

    “你不懂,蓝采,长期去和一个看不见的第三者竞争是太苦了,而且,同床异梦的生活比离婚更悲哀。婚姻是不能错的,一开始错了,就再也不能挽回了。”

    “可是──妈妈!……”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了?”妈妈忽然醒悟到什么似的说:“干嘛一直问个不停?”她探索的研究着我:“你们今晚到那儿去玩了,还是那个姓谷的家里吗?”

    “你说谷风?不是的,我们到碧潭去了。”

    “怎么玩的?”

    “划船,唱歌。”

    “那──那个谷风,人很风趣吧?”

    “噢!”我叫了起来:“好妈妈,你想到那儿去了?谷风和怀冰才是一对呢,我打包票他们今年会订婚。”

    “那么,那个祖──祖什么?”

    “祖望!”我打鼻子里哼出一口长气:“他正在追求彤云,不过,紫云好像也满喜欢他的!”

    “那么,那个瘦瘦的,姓吴的呢?”妈妈挖空心机思索着我们那个圈圈中的名单。

    “是无事忙吗?”我笑了:“他倒满好玩的,就是有点像个小丑!”

    “那么,你们有什么新朋友加入了吗?”

    “噢!”我喉咙里哽了一下,跑过去,我亲了亲妈妈,笑着说:“好妈妈,你想发掘什么秘密吗?你像审犯人似的!再见,妈妈,我可真要睡了。”

    抓起我丢在妈妈桌上的手提包,我向门口跑去,妈妈带着个深思的微笑目送着我。我带上了妈妈的房门,走向自己的卧室。扭亮了台灯,我开始换睡衣,一面换,一面轻轻的哼着歌儿,哼了好半天,我才发现我哼得很不成调儿,而且,发现我哼的句子居然是:“我曾有数不清的梦,每个梦中都有你,我曾有数不清的幻想,每个幻想中都有你,我曾几百度祈祷,祈祷命运创造出神奇,让我看到你,听到你,得到你,让我诉一诉我的心曲,我的痴迷。只是啊,只是──你在那里?”

    我猛然停住了口,从镜子中瞪视着自己,我看到一张困惑的脸,有着惊愕迷茫的眼睛,和傻愣愣的、微张着的嘴。

    秋天不知不觉的来了。

    那天,我们又在谷风家里聚会。我到晚了,我到的时候全体的人都到齐了。何飞飞正在人群中间,不知道为什么笑得前俯后仰。柯梦南坐在一个角落里在弹吉他,水孩儿坐在他身边和他低低的谈着什么。三剑客他们跟纫兰、美玲、紫云、祖望等正谈得高兴,到处都是闹哄哄的,充满了一片欢愉。我一走进去,彤云就对我走了过来,拉拉我的衣服说:“蓝采,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我们走出了客厅,来到花园里的喷水池旁,彤云低垂着头,显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半天,才说:“蓝采,你帮我拿拿主意,祖望最近缠我缠得很紧,你说怎么办好?”

    “恭喜恭喜,”我笑着说:“什么怎么办?你请我们吃糖不就好了!”

    “别说笑话,人家跟你谈正经的,”彤云皱了皱眉头。“你一定知道的,我对祖望……”她有些不知从何说起才好,坐在喷水池的边缘上,她看来非常烦恼。“我想我并不爱他。”

    “怎样?”

    “事实上,紫云比我喜欢他。”

    我心头一震,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妈妈的故事,拉着彤云的手,我说:“别把恋爱当儿戏,你们姐妹一定要把感情弄弄清楚,爱人不像衣服一样,姐妹两个可以混着穿的。”

    “我知道,”彤云急急的说:“所以我很烦。”

    “但是,你也不必因为紫云喜欢他,你就想避开呀,”我说:“那可能造成更大的悲剧。”

    “你不懂,”彤云说:“我真的并不爱祖望,他是个老实人,是个忠厚人,但并不是我理想中的爱人。他太温文了,不够活泼,不够出众。你明白吗?”她望着我,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感情。“我想,我很肤浅,我比较崇拜英雄。”

    “你肯定你不爱祖望?”我问:“你以前不是说过还喜欢他吗?”

    “那是以前,”她垂下了眼帘,低低的说:“而且,喜欢和恋爱是不同的,那完全是两种感情。”

    “那么,”我说:“你还是坦白告诉祖望,绝了他的念头吧!”

    我忽然醒悟到什么,望着彤云,我问:“你是不是另外爱上了谁?”

    她彷佛震动了一下,瞪了我一眼说:“别胡扯了!那有那么容易就爱上人呢!”从喷水池边站了起来,我们向客厅门口走去,一边走,彤云一边问:“你说,蓝采,我要不要告诉紫云?”

    “我想──”我沉思了一下:“你就告诉她你不爱祖望就行了!别让她误解你是因为她而怎么样的。假若你和祖望真的吹了,我希望紫云和祖望能够成功,其实他们也是满好的一对,紫云很温柔,又很多情。”

    “我也是这样想。”彤云说。

    我们回到了客厅里,在人群中坐了下来,祖望的眼光已经敏锐的扫向了我们,显然他在人群中搜寻彤云已经很久了。

    紫云在和三剑客开玩笑,但,她的眼光也对我们转了转,又很快的飘向祖望,这是一幕无声的哑剧,我目睹这一切,心中浮起一股说不出来的隐忧。真的,像何飞飞所说,谁知道若干年后,咱们的戏会演成怎样的局面?

    三剑客之一的小张正在室内高谈阔论,谈他追求一个女孩子的经过情形,我们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叙述到最高潮:“……我最后一次去找她,心想不能像以前那种方式了,必须出奇制胜,谁知仍然出师不利,我见了她之后,两个人总共只讲了三句话……”他咽住了,两条向下垮的眉毛皱拢在一起,刚好是个规规矩矩的“八”字。何飞飞催着说:“那三句话?别卖关子,快说。然后让我们帮你检讨一下,错误出在什么地方?”

    “我第一句话呀,”小张慢吞吞的说:“是用眼睛说的,我给了她一个深情的注视。我第二句话呀,是用嘴唇说的,我给了她闪电的一吻。她回复了我第三句话,是用手说的……”他拉长了声调,愁眉苦脸的说:“她给了我狠狠的一个耳光!”

    大家哄堂大笑起来,笑得腰都弯了,笑得肚子痛,笑得眼泪直流。只有小张自己和何飞飞两个人不笑,小张是故意做出一股失意的样子来,何飞飞则一本正经的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还有然后呀?”小张吼着说:“然后我就捂着脸跑了!难道还站在那儿等她的第四句话吗?”

    大家又笑了起来,笑得个天翻地覆,笑得个不亦乐乎,小张在大家的笑声中,直着喉咙喊:“我告诉你们这么悲惨的故事,你们怎么丝毫不同情,反而笑个不停呢?简直不是朋友!简直不是朋友!”

    他越喊,大家就越笑,好不容易才笑停了。何飞飞已经在转着眼珠想新花样了:“别笑了,别笑了,我们来玩个什么游戏好吧?”

    “我们来接故事吧,”柯梦南说,仍然拨弄着吉他,伸长着腿,有股悠闲自在的味儿。

    接故事是由一个人起句,然后绕着圈子轮流接下去,一人说一句,接成一个故事,这是我们常玩的一个游戏,常常会接出许多意料之外的故事来。何飞飞歪着头想了想,说:“变点花样吧,我们这次接故事,每句话的最后一个字要和前一句最后一个字呐韵,像作诗一样,否则太简单了,也玩腻了。”

    “我退出,”小俞首先反对:“什么叫‘韵’我都不懂,这不是游戏,简直是难人嘛!”

    “我也退出,”无事忙说:“我学的是数学,不是文学。”

    “这倒很别致的。”水孩儿说:“我觉得不妨接一个试试,不必太严格,只要呐口韵就行了。”

    “我也赞成,说不定很有趣。”紫云说。

    “不成,不成,我退出。”小俞喊。

    “什么退出?”何飞飞凶巴巴的瞪着他:“不许退出,谁要退出就开除他!”“姑且接一个试试看吧!”柯梦南打圆场,他的声音不高不低的,从从容容的,却平息了满屋子的争论。

    “谁开始第一句?”彤云说:“蓝采,你起头吧,最后一个字注意一下,要选同韵的字多的才行。”

    我看看窗外,有风,秋天的晚上,还有点凉意,于是,我起了第一句:“窗外吹起了秋风。”

    我下面轮到小张接,他胀红了脸,抓耳挠腮的念着:“风,风,风,什么字跟风字是呐韵的?有了!”他如获至宝的大声念:“我看到一只蜜蜂。”

    “胡闹!”何飞飞叫:“秋天那里有蜜蜂?而且和头一句完全接不到一块儿。”

    “就算他可以吧,”祖望说:“下面是彤云了。”

    彤云想了想,说:“嗡嗡嗡。”

    “这是什么玩意儿?”小俞问。

    “蜜蜂叫呀!”彤云说:“该何飞飞了。”

    “震得我耳朵发聋。”何飞飞笑着说。

    “什么,一只蜜蜂就把你的耳朵震得发聋了?”小魏大叫:“你这是什么耳朵?”

    “特别敏感的耳朵。”何飞飞边笑边说:“别打岔,该无事忙接了。”

    “我投降,”无事忙说:“我接不出来!”

    “不许投降!”何飞飞叫,“非接不可!”

    “那么──那么──那么──”无事忙翻着白眼,面对着天花板,突然灵感来了,大声说:“我就运起了内功。”

    “噗”一声,小魏正喝了一口茶,喷了一地毯的水,大家都笑了起来,小魏被水呛着了,一边笑,一边咳,一边说:“我的天呀,被一只蜜蜂震得耳朵发聋,还要运起内功来抵抗,这个人可真有出息。”

    “你别笑,就该你接了。”何飞飞说。

    “胀得我满脸发红,”小魏说。

    “气得我发疯。”小何接。

    大家又笑了,七嘴八舌的研究这只蜜蜂怎么会如此厉害,下面该水孩儿接,不料她竟接出一句:“于是我大喊公公。”

    “什么?”何飞飞问:“喊公公干嘛?”

    “帮忙对付大蜜蜂呀!”水孩儿说。

    大家已经笑成了一团了,笑得气都出不来,一边笑,一边接了下去:“公公说:‘原来只是一只小虫,你真是饭桶!’老蔡接的。”我一听,气得全身抖动,大叫‘不通!不通!’”祖望接着说。

    该柯梦南了,他慢慢的在吉他上拨了拨,说:“‘公公,你怎么帮小虫?你居然比小虫还凶!’”

    “哎唷,不行不行,我笑得出不来气了,”纫兰叫着,滚倒在水孩儿身上,水孩儿抱着她,把头埋在她衣服里,两人笑成了一堆。何飞飞笑得摔倒在地毯上了,彤云弄翻了茶杯,祖望打翻了瓜子盘,一时间,摔了的,折了腰的,叫肚子痛的,喘不过气来的,乱成了一团,叫成了一团,笑成了一团。

    好不容易,大家笑停了,下面该小俞接,他面红耳赤的说:“‘我要把你一刀送终!’”

    “把谁送终?”祖望问。

    “公公呀!”小俞说:“他比小虫还凶嘛!”

    大家又笑,何飞飞嚷着说:“我不行了,我笑得肚子痛了,谁有散利痛,我受不了!骨稽得要死掉了!”

    大概是这句话给了纫兰灵感,她接着说:“公公说:‘慢来,慢来,让我先吃片散利痛!’”

    “什么?”小俞喊:“我看这一老一小都是神经病院里逃出来的呢!居然要先吃散利痛再来挨刀子!”

    大家都已经笑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一面笑,一面胡乱的接了下去:“我发现公公原来是个老颠东。”

    “真是太没用。”

    “我就向前冲。”

    “只听到一片声音:‘碰碰碰!’”

    “我的刀子不管用。”

    “反而被公公打得浑身发痛。”

    “还大骂我是不良儿童。”

    “我只好跪在地当中。”

    “哭得个泪眼朦胧。”

    “那时候天色忽然变得烟雨蒙蒙。”

    该何飞飞了,她边笑,边喘气,边说:“从窗口爬进了一条大恐龙!”

    “胡闹!胡闹!胡闹!”大家笑着叫:“这是什么故事,简直不像话!乱接一气,真是乱接一气,原来的蜜蜂到那儿去了?现在怎么恐龙也出来了!”

    这故事接到这儿已经完全不像话了,真冤枉我一开始起的头,“窗外吹起了秋风”会带出这么一个荒谬的故事,真是出人意表。何飞飞这只恐龙一出来,大家更接不下去了,结果,还是柯梦南不慌不忙的接了一句:“这一惊吓醒了我的南柯一梦!”

    谁都没想到他会接出这么一句来,很技巧的结束了这个故事,而把整个荒谬的情节都变成了一个梦。更技巧的是,他把自己的名字嵌了进去,大家会过意来,不禁都拍着手叫好。

    柯梦南笑了笑,没说什么,他开始弹起吉他,唱起一支歌来。

  如果觉得翦翦风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琼瑶小说全集告慰真情烟锁重楼剪不断的乡愁水灵月满西楼苍天有泪还珠格格 (第二部)还珠格格 (第一部)碧云天昨夜之灯月朦胧鸟朦胧新月格格心有千千结问斜阳我是一片云水云间燃烧吧火鸟浪花海鸥飞处鬼丈夫冰儿梅花烙在水一方雪珂望夫崖青青河边草女朋友彩云飞几度夕阳红潮声紫贝壳金盏花梦的衣裳聚散两依依却上心头翦翦风窗外白狐一帘幽梦寒烟翠庭院深深菟丝花烟雨朦朦六个梦幸运草秋歌人在天涯彩霞满天匆匆,太匆匆我的故事失火的天堂星河雁儿在林梢一颗红豆,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