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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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两天都在下雨。

静漪站在围栏处,看雨打莲叶。莲叶田田,被连日的雨水冲刷的颜色碧绿,叶子上的裂纹仿佛是被雨水冲刷出来的。

静漪站的腿酸了,才在石凳上坐下来。有点凉,秋薇进去给她拿了垫子来。她坐下来,依旧出神。

清早之慎来过。

他来一是探望连日不舒服的宛帔,一是告诉静漪那日她让他查的车号已经查到了,是挂在陕甘宁会馆陶驷名下的车子。

静漪谢过之慎。之慎问她,这车号是怎么得来的。陶驷可是陶系驻京的大员。她简短的说了连着两次在街上遇险的经过。之慎一边听的变色,一边叹道:你是不是该和母亲说一说,央及她带你去寺里拜一拜,你怎么出门就撞到邪事,还有,怎么偏偏是陶家…

静漪默默的看了一会儿急落的雨,说,这大概就是,该遇到的,怎么都会遇到。大约是看她郁气沉沉的,之慎说如果她特别担心,他再去打听一下戴孟元的事。

之慎走了,静漪还在想之慎那句话。是啊,怎么偏偏是陶家…她望着从莲叶上噗噜噜滚落的水珠子,跌进池塘里去,瞬间便化为乌有…受人恩惠,总不能当做没发生——可是,这叫她如何是好?

她伸出手去,接了檐下流下来的雨水,冰凉凉的…

宛帔从窗里看到静漪坐了好久都一动不动的,让翠喜把窗子关上。

“一出了伏,下雨天就见了凉。”她今天特意加了一件长背心。

翠喜把窗关好,问她要不要烧个炭盆。

杏庐临水,下雨便有些寒气侵来,比别处更凉一些。

“不用。七八月里就用炭盆,没的让人说咱们娇气。”宛帔低了头,继续绣那幅婴戏图。已经绣了大半。她拿远些端详。因比别的绣的更用心思,自己也觉得这是甚为精美的、颇看得过去的作品。再想着这婴戏图的用途,她微微一笑。

翠喜看到,笑道:“这个帐子您也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小姐看着该多喜欢。说不定小姐喜欢了,自个儿也上心,绣上一点儿呢。”

宛帔笑道:“她你还不知道?你让她做什么都行,哪怕给猫狗包扎呢,就这一样,针线上是真拿不起来。”

翠喜扑哧一笑。

宛帔叹气,说:“她呀,说笨也不算笨,怎么教都教不会呢?我看无暇学着打毛衣,真是心灵手巧,一点就通。无垢说是不爱弄这个,拿起针来织围脖也是说来就来,就只有漪儿。”

宛帔说的是实情。静漪也不知道为何,女红上总是差些火候的。从小教都教不会,纫针都比别人慢些。后来读书读的,成了近视眼,仗着大夫说别累眼,就更是横针不动,竖线不拿了。所以三太太说嘴的时候,也爱拿这样笑话她——她的老七老八再不争气,针线上确实好,照老说法,女孩子讲究个德容言工…静漪差就差在了这里。就算她这个亲娘再纵容溺爱,也觉得这是一点小小的遗憾。

“你说,若是将来姑爷衣裳少个扣子、开个线,难不成次次都让丫头婆子去缝?就算人家当面不笑话,背地里说起来也是当新鲜事儿的。况且,这也不像那么回事不是?”宛帔微微皱了眉,“据说他们学习西洋医术,也要缝针线的,漪儿待怎么样?难道也让人去帮忙不成?”

“缝皮肉和缝这些怎么能混为一谈呢?”静漪在外面听到,忍不住发笑。她进来,一看到母亲绣的婴戏图,就要伸手。

宛帔眼疾手快,忙护住,说:“洗手去。洗干净再来摸。”

静漪依言去洗了手,翠喜要给她拿润手香膏,宛帔又不让,说:“不准弄那些,再沾在绸子上。”

“娘,您也太…”静漪搓着手,道。

“太什么?”宛帔将帐子在床上铺开,说:“别让那杂气味熏了我的东西。”

“什么您的东西?这不是我的吗?”静漪故意的蹭过来,探身看着这绣在大红色绸子上的婴戏图。母亲的绣工本来就好,这次又是十分的用心;且母亲比旁人又有样好处,那就是母亲能写能画,她的图样子都是自己画出来的,就更新颖别致些——就比如这婴戏图,真格儿的能画出一百个不同模样的胖娃娃来,配合神态各异的胖娃娃,还有相得益彰的装饰,或者拿书本、或者擎风筝、或者抱鲤鱼…让人看了倒像是在看连环画似的有意思——静漪看着看着,忍不住称赞,“娘,您这是怎么想来的!给我的吧,是给我的吧?”

“谁说这是给你的了?”宛帔故意的板着脸,“大姑娘家的,不害臊。”

“不是给我的,难不成娘您还另有个女儿?还是…娘您图个好意头,想着再给我生个弟弟啊?”静漪攀着宛帔的颈子,笑着说。

宛帔反应过来,一根手指伸过来戳着静漪的额角,说:“愈发的没个形状了。我就说,真不该听你父亲的,让你去念那洋学堂去念那西洋医学,你哪里还像个大宅门里出来的小姐?简直连寻常人家的女孩子都不如了。”

静漪护着额头,看母亲面上粉光潋滟,只觉得简直是艳光照人,不由得就呆住了似的。

她想着母亲今年才多大岁数呢,虽说她刚刚那是一句玩笑话,但母亲要真的生个弟弟给她,也未必不能够…只可惜这么多年,她再不懂得,也知道母亲闺房落寞冷寂,这苦楚想必不足为外人道。

宛帔只顾了专心查看她的作品,不想静漪半晌没说话,正觉得奇怪,一转头看到静漪的模样,愣了一下,问:“这又是怎么了?刚还好好儿的呢?”

静漪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孩子。她这样子时常眼圈儿动不动就红,还是最近的事。

宛帔心里明白,只是不说破。杜氏虽说跟老爷提了静漪的事,却被老爷当面回绝,还怪她们纵容静漪。杜氏私下和她说起,恐怕等过些日子陶家上门来拜访,两家婚事也就该正式的定一定了。她倒并非不愿意将静漪嫁给陶家的儿子,可静漪…

第三章 忽明忽暗的夜(十八)

“都怪娘您绣的太好看了,要不给我的话,我真的要哭鼻子了。”静漪索性跟母亲撒娇。她闻到母亲身上淡淡的药味,顿时眼泪要往上涌…太知道这些日子,她的忤逆令母亲为难和伤心。只是不愿意就跟母亲服软。

宛帔笑道:“你这丫头是真傻呀,还是假傻,娘就你一个闺女,这个不是给你的,难道是给旁人的?旁人谁用娘花这样的心思呢?就算是娘不怕辛苦,几年时间绣上这么一幅,谁又会跟你似的,真放在心上呢?”

“四姐。”静漪说。

听静漪提起她的四姐,宛帔叹了口气,说:“四丫头从小是个好的,只可惜…你来看看,这里是绣上朵牡丹花好呢,还是绣上荷花好?”

静漪看了看,说:“牡丹花吧,那犄角上有荷花了。”她心知母亲是不愿意跟她谈起四姐来。她也不愿意,只是刚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过世的四姐。也许是因为四姐和母亲一样,女红上出类拔萃。

“是哦,有荷花了…这会儿我眼也花了,不能再动针。”

“歇着吧,千万别累着。”静漪给母亲揉着肩。

“得快些了。我原是绣几天,搁一阵子,这一拖也拖了三两年…难怪人家现在都不愿意亲手做这些。外面绣房里买来的,要什么花俏样子没有呢?省时又省力。”宛帔说。

“那些哪儿能跟您绣的比?”静漪倒发了会儿呆,说:“娘,您画的可真好。”

大红的底子上,描的细细的黑色痕迹都在,小娃娃栩栩如生的。

母亲的书画底子就是好。

从前她还没获准进书房读书,是母亲给她启蒙。日常就是写字、画画,母亲管她的功课是极严的。杜氏母亲那时候就常笑,说她母亲是在照着儿子管教。她也确实不辜负母亲培养,等进了书房读书,她是跟哥哥们一起的,书念的不够,书写画画,是不输给哥哥们的。那时候家里也给他们兄妹专门请了一位师父教画。师父从前是帝师,极严格又极用心的教他们。她总觉得师父的样子看起来很是亲切,师父待她也好,教她也用心,不像对待之忱和之慎,骂起来毫不留情。

她记得有一日师父拿出一本画册来,让他们观摩。

师父说写字画画,初时无非是模仿,烂熟于心才好下笔有神,非十年功夫不能见成效。之后,才摸索着,或能自成一家。

她看了一会儿画册,就说,我娘有一册一样的。

师父半晌没言语,过后问她:那是什么样的画册、真的一样?

她就不吭声了。

师父见她不肯说,也就不问了。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师父待她好,但从来没有像那天那样,让她觉得师父跟她那么亲近。

她回来在母亲书房里翻出那本画册来,指着画册和母亲说,在师父家里怎样怎样——她至今记得母亲那忽然间变的死灰一样的脸,吓的她呆若木鸡,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之后不久,师父就辞馆了。

师父辞馆之后,父亲也没有再请过专门的画师教他们画画。据说父亲的话,讲他们几个都不是在书画上有天分的孩子,还是专心读书为好,画画这一门,无非是学些鉴赏的知识罢了。于是,她的画,从那时起又都是母亲教她了。

她隐约觉得这其中大概是有些缘故的。后来听九哥说过,教画画的师父并不以授业维持生计,往上数三代都是做大官的。清帝逊位时,老爷子虽是正当年,却不再出仕,连个挂名的政府顾问也不肯做。老爷子家底又厚,后人几世不做事也是花不完的,况且又没有子女,在天津和北平都有住所,甘心做了寓公——原是轻易不同人来往的,不晓得父亲动用了什么门路说动他的。想来父亲总是有办法的。但他又不肯上门来教,还是父亲隔几日便让人送他们过去请他指教——她现在想想,就记得师父是个极严肃的老人,面目清癯而瘦削,须发皆白。师父是到老都是漂亮的那种老头儿…辞馆前最后一次去老爷子府上,老爷子没有讲几句功课,让她和老三老九一起坐在那里吃果子。她记得那天屏风后好像是有人在,隐隐约约的看到梳两把头的影子,那至少有两人呢。她倒不觉得怕,反而故意的凑近屏风,于是几乎能听到隔着屏风,那两人紧张的大气不敢出。她就偷偷的笑,也不揭穿她们——她也喜欢躲在父亲书房的屏风后面,听他处理公事,骂人啊什么的,觉得很有趣,能听到一些平日里绝听不到的好玩的事呢…老爷子家里兴许这样顽劣的女童也未可知。

母亲倒是问过她。但是因为问起过画册,母亲就对着画册偷偷的哭过,她不愿意多跟母亲说那些,于是屏风和屏风背后的故事,她都没有提。后来,也就慢慢的淡了。

“您还记得那时候教画的师父吗?”静漪轻声的问,“我后来想起来,师父竟也姓冯。姓冯,名孝章,字柏志,号慈斋,前清探花。据说当年皇太后都极赞赏他的书画,不然也不会有帝师之誉…”

宛帔正拿着剪刀在修剪围屏上的碎线头,听到这里,剪刀咔嚓一下剪下去,围屏的中间就被剪了一道大口子。

“娘!”静漪急忙将剪刀收了,伸手铺着围屏,那一道口子将原本完美华丽的一幅图破坏,她顿时心都凉了似的,“都怪我…这怎么办?”

宛帔的眼神发直的看着那道口子,静漪是紧张懊悔,她是忽然觉得不吉利。

“娘?”静漪被宛帔的表情弄的更加不安,“娘?娘您别吓我…”

宛帔摇头。

她说:“不要紧,有办法补救。”

“这怎么办呢?”静漪一头汗。她从不精于女红,一时不知道母亲说有办法补救,究竟是什么办法。

“批线,界线,织补…你看,这里呢,恰好可以加一片叶子…没关系的。并不突兀,是不是?”宛帔轻声的说,“可以补救的,不怕…这些都不怕…”她坐下来在床边,说着,便住了声。

但心里那个阴影,仍然重了起来。“那就好。吓死我了。”静漪拍抚着胸口,看着宛帔,又问:“真的不怕吧?是一定能修补好的是么?”她虽然是第一次看到这幅绣帐,可是不知为何就是很喜欢。以前她总是觉得这些东西俗气,又大约是因为这些总归是和嫁妆、出嫁联系在一起的,她不想跟这些联系起来。

“能。”宛帔肯定的说。握着绸子在手中,语气的加重似乎能让她把心头的阴影赶走似的。

静漪笑了。

她在床边蹲下来,说:“娘,您可真是了不起…这都行呢,我以为…”

“这算什么了不起?就算是毁了重新来又怎么样?终究是能重来的。”宛帔站起来,想将帐子叠好。帐子很大,她力气不够,费了好大的劲才展开。

静漪这才看到绣帐的全貌,不禁更加吃惊。

母女俩半晌都不说话,只看着这绣帐。

宛帔忽然说:“记住,漪儿,永远别犯那没法儿补救的错误。”

她的语气有些过于凄厉,静漪听了,心头若被敲打的鼓似的。

她知道母亲是在暗示她。

“小姐!”翠喜叫道。

静漪哎了一声,就见翠喜站在门口,“怎么?”

“小姐,是您的电话。”翠喜说。

“电话?”静漪奇怪,竟没听到电话响。

“是门上转进来的。说是您的一个女同学,叫朱东宁的,从上海来找你。”翠喜说。

静漪看看宛帔,宛帔说:“去接吧。”

静漪这才走出去。心里更有些奇怪:东宁家远在杭州,并没有说暑假要到北平来啊…听筒一拿起来,她便听到了对方那字正腔圆的京白。

静漪将听筒按在耳上,心砰砰跳着,说:“你在门上等我一下,我马上来。”她迅速的将听筒放下,转身进了宛帔的卧室,说:“娘,是东宁来了,在门上等着,我能出去见见她吗?”

宛帔说:“既然是东宁来了,让她进来多好?在门上说话,多失礼。”她已经在翠喜的帮助下将帐子叠好,恰好将那一处裂缝放在最上头,方便她缝补。

静漪看着那裂缝,说:“说是只和我见一面,一会儿还要去别处,改天再进来呢。”

宛帔听她这么说,便道:“那你去吧。同东宁说,家里随时欢迎她来做客的。”

“嗯。”静漪转身便走。

秋薇跟上来,说:“小姐,慢点走啦。”

静漪有心说不让她跟着,此时她们刚刚离开母亲的卧房,她便没吭声,且将脚步慢了些。待一出杏庐大门,她简直没跑起来。

“小姐?”秋薇追上来。

“别嚷。等会儿见了人,别说话。”静漪嘱咐。

秋薇见她瞬间脸色都变了,也不敢多说,只跟着她快步行走。

【第三章完】

第四章 或浓或淡的影(一)

【第四章或浓或淡的影】

静漪恨不得插上双翅飞到大门口。

门上的家仆告诉静漪,客人在女宾室等候。

静漪走进女宾室之前,先定了定神,因此进门之后,她的样子没有路上来时那么仓皇。

女宾室里有两个人,见到她,两人同时站起来。其中年长些的那位女子,朝静漪走来,问道:“是程小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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