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只此一人共一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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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潼城的百姓眼中,这个陵府似乎是瞬间冒了出来,府上位于西南郊外,人烟稀少,远远望去,偌大的府邸几乎将西南大半处占了去。这些日子,府上四处召侍卫与下人,工钱待遇极好,诸多有能之士纷纷前去应征。

  此刻,街头巷尾谈论最多的便是这陵府,没有人知道这府上的主人是做什么的,猜测也就多了。

  “哎,我猜这陵府的主人是打京城而来,许是辞官归隐田园,那大手笔,啧啧,比起咱们潼城的段家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呀,听应征的人说,府内那个奢华啊,犹如皇宫大内,奇珍异宝无数,真真是令人移不开眼。”

  “我猜这潼城首富要易主了,段家也当这第一首富多年了,该换换旁人做了。”

  “可不是,我今个儿下午也去应征试试。”

  “好呀,咱们一起。”

  ……

  街头巷尾,客栈酒楼,四周无不谈论陵府,顺带还将陵府与段家相比。

  段亦言去酒楼吃个饭都听到这些闲言碎语,面色难看到极致,最后忍无可忍地将手中的筷子重重落至桌上,对着身后的随从道:“我倒要去看看这陵府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随从一见大事不妙,当即紧追其后:“三少,咱们好不容易把周婷小姐退婚之事解决了,老爷这才消气,解了你的禁足令,你可别又起事端。”

  段亦言毫不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坐上马车便吩咐车夫去西南郊外的陵府,随从见劝阻不住,也跳上马车,心中连连哀叹,三少当真是三少,即便是禁足一个月也改变不了他顽劣的性子。

  很快,段亦言的马车便来到陵府门外,一眼望去,络绎不绝的百姓纷纷在府门之外排队,弯曲如长龙,少说也有百来个人在应征。

  段亦言跳下马车,挥着手中的折扇,大摇大摆地朝陵府走去,正当他要迈步进府,侍卫便一把将其拦下:“陵府重地,闲杂人等退散。”

  “放肆,我们三少也是闲杂人等吗!”随从怒喝。

  段亦言倒是不急不怒:“去向你们主子通传一声,段家三少段亦言前来拜会。”

  侍卫一听是段亦言的名号,当即也不敢怠慢,径自入府禀报,不出片刻管家便亲自出府相迎。

  段亦言随在管家身后,闲步走过那一条条花石铺就的小径,目光四处流连着,明媚的阳光普照在琉璃飞檐之上,耀眼金光尽显奢华。

  “三少,你说我们进陵府来做什么呀?”随从有些战战兢兢地问,总觉得这陵府虽然奢华,却有着阴森森的寒意。

  “都说了,是拜会陵府的主人。”段亦言说着,目光突然触及一个白色的身影,他以为自己眼花,当即揉了揉眼睛,确实是在百花丛中瞧见了那个他日思夜想的身影,他诧异地朝她奔了过去,语气中满是兴奋:“夏姑娘,你怎么在这?”

  正在花丛中采玉露的月初闻声一愣,仰头朝段亦言望了过去。

  段亦言笑得明朗且真挚:“一个月前我到夏府去找你,却发现里边早已人去楼空,我以为你不告而别了,没想到竟能在陵府遇见你。”

  月初突然想起那个自己幻化出来的夏府,面色有些尴尬,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是陵府的主人?”段亦言仿若有着说不完的话,滔滔不绝地问着。

  “不是。”月初笑了笑,如今她不过是在此处养伤。

  “她马上就会是陵府的主人。”陵霄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交谈,他信步而来,眸色微冷。

  段亦言身后的两名随从一见陵霄,不由打了个寒战,甚觉他身上有股煞气,冻得他们浑身冰寒入骨。

  段亦言闻言,眯起眼瞅着站在月初身边的陵霄,轻挑嘴角:“你就是陵府的主人?”

  陵霄面色冷然,也不搭理段亦言,从月初手中接过她手中接了大半盅的玉露,这些日子月初都靠着园内这百花玉露所调养身上的伤势。

  “你伤势还未痊愈,采玉露吩咐下人一声便可。”陵霄颇有责怪之意,可眼底却有着只对她才会有的担忧。

  月初笑着回应:“在屋里闷坏了,采玉露也很有趣,打发打发时间。”

  段亦言看着他们二人之间隐约有的情愫,心中不由一沉,问道:“夏姑娘,他是?”

  月初立刻给段亦言介绍道:“陵霄。”

  陵霄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我是她未婚夫君。”

  月初一愣,感受到他语气中的占有欲,侧首仰头看了眼陵霄,只见他的面色隐隐有着几分敌意,她面容上的笑意渐深,回首望了眼段亦言道:“我与陵霄的婚期定在下个月十五,段公子可赏脸来参加?”

  段亦言闻言,脑海忽然一片混沌,喃喃又问了一遍:“你要成亲了?”

  月初点头。

  段亦言忽而怒声道:“不行,你不能成亲!”

  随从听段亦言这忽然一语,即刻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提醒道:“三少,莫失态。”

  段亦言甩开随从的手,上前一步深深凝着她道:“本少爷还没开始追你,你怎就能成亲?”说完便带着强烈敌意望着陵霄,挑衅道:“敢不敢公平竞争?”

  陵霄冷眼看着段亦言,不言不语。

  “怎么?不敢?”段亦言逼问,一副不得到他回应不罢休的模样。

  月初听段亦言那一声声孩子气的挑衅口吻,心中有些担忧会激怒了陵霄,当即要开口说话,却见陵霄的嘴角忽闪一抹轻缓的笑意:“你要公平,那我便给你个公平的机会。离婚期还有一个月,便以一个月为期限。”

  “好,一言为定。”段亦言说完便大步转身朝府外走去,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月初对他们二人的约定深感无奈,看段亦言渐渐走远的身影,有些费解问陵霄:“他是个孩子,你怎么也和他一样?”

  陵霄牵着她的手便往屋内走去,“不给他机会,他是不会死心的,万一他闹出什么风浪来,搅了我们的婚礼得不偿失。这样正好,与他有个君子约定,他便无话可说。”

  “可是……”月初心中依稀有些担忧,看段亦言那架势,颇有一副要和陵霄干一架的姿态。

  陵霄自然知道她心底的担忧,“你担心我会伤了他?”

  月初认真地问:“你会吗?”

  “令你不开心的事,我不会做。”陵霄将手中玉露放置桌案上,回首深深凝望月初的面容,温暖的指尖抚过她的脸颊,“我要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不会让任何人坏了我们的婚礼。”

  月初双手环绕着他的腰际,靠在他的胸膛上倾听着他的心跳声,“嗯,我相信你。”

  清风入屋,云阁帷幕扬,纷扰簇拥着相拥的月初与陵霄,那一刻,两人的心是从未有的靠近。

  翌日,段亦言便命人到陵府邀约月初,陵霄倒是知道这事,却也未阻拦,只是任下人将段亦言带来的口信传入了月初的耳中。

  月初收到口信,重伤未愈的她本不愿去赴约,可想着当年百溟水为救她而死,心中便是满满的愧疚。思虑再三后决定前去赴约,也正好,她有些话要与段亦尘说清楚。

  赴约地点是千红阁,千红阁是潼城最有名的舞姬院,里边美人如云,个个舞技超群,诸多达官贵人一掷千金只为进得千红阁观赏一舞。就连外城的王公贵胄都慕名而来,只为赏千红阁舞姬一舞。

  月初在管家的带领下穿越重重守卫直入千红阁,夜里的千红阁一向宾客满堂,可此时的千红阁此时却无一人,管家将她带至堂内后便留其一人,匆匆而去。

  月初便站在堂内打量了整间千红阁,千红阁堂内空旷,正是跳舞的最佳之地。阁内分上中下三层,分别有着雅致的包间,阵阵幽香扑鼻而来。

  等了片刻却不见段亦言的到来,月初不禁疑惑地唤了声:“段公子?”

  细腻的声音萦绕在空寂的大堂,由近至远,飘忽而去。

  忽然,堂内四周的灯火瞬灭,熄灭了的烛台顿飘缕缕青烟,唯独月初所站之处烛光未灭,漫天花瓣从天而至,熙熙攘攘,漫天飞旋,落了月初满身。

  芬香扑鼻萦绕,月初凝望这漫天花雨,纷杂地闯入她的眼帘,嘴角不由勾起淡淡地笑容。

  花雨未停,大堂正台上烛光乍现,一名纤腰楚楚地女子飞舞着身姿翩翩而来,她手捧泛着光芒的夜明珠,柔柔开口:“七色夜明珠。”

  月初眉心一蹙,此时又是两位貌美如花的女子翩然而至,手中亦捧着两样珍宝而至。

  “和田美玉。”

  “碧玉凤双玉”

  音未落,三名女子飘然而来,眉目含笑,亦是人间绝色。

  “天籁无殇剑。”

  “金缕衣。”

  “翡翠梵音笛。”

  月初看至此处,眉心已紧蹙,脸上的笑意不见。

  又是四位女子缓步而来,一如前面六位女子一般,手中捧着价值连城的珍宝而来。

  “玉笼钩。”

  “万凰之王凤首。”

  “月满霜华琴。”

  “永结同心冠。”

  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他手持折扇,一袭青衣如画,不是段亦言又是谁。

  月初隔着漫天花雨,凝视面前的段亦言,她低声问:“段公子这是何意?”

  “这十件珍宝样样价值连城,意喻十全十美,如今我便将这十件珍宝赠送于你,代表我视你如宝。”段亦言笑的从容且温淳,眼中泛着熠熠光辉,似已成足在胸。

  “段公子认为这世间所有的感情都是这些珍宝能够买到的吗?”月初目光冰冷地扫了一眼那十件珍宝,眼中未有任何贪念。

  “我并非想用这些东西买你的感情,而是证明我的真心。”段亦言在月初的面前停住步伐,目光深深凝视着她,认真道:“从来未曾遇见一个女人,令我如此思之若狂。”

  “证明真心有很多种,这些珍宝虽然价值连城却没有任何温度,它们终究只是死物。”月初轻轻叹息:“段公子,你该珍惜身边人,不要执念于前世的种种过往。”

  “我的身边之人就是你。”段亦言见这些法子竟然无效,有些着急。

  “段公子,其实我骗了你,我根本不叫夏至。”月初决定要与他说个清楚明白,“你信前世今生吗?”

  段亦言却不答,只是静静地凝望月初,眼中有着被欺骗后的愤怒。

  “前世,你是我的师兄,你为了救我而死,所以这一世你对我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这种感情起源于前世,令你对我的感情有偏移。”说到此处,月初轻缓地笑了出声,继而道:“前世,你临终前的愿望便是来世你我不相识,今生你我却相遇了,所以我只能欺骗你我叫夏至。”

  段亦言怔愣在原地,确实许久许久都未说话,眼底眸光如潮,也不知在想些何事。

  月初与之静静对视许久,终于还是出言打破了此时的沉寂,她笑道:“我与陵霄的婚期会如期举行,望段公子赏脸前来参加。”

  说罢,月初便转身要走,可段亦言却突然出声道:“能告诉我你的真名吗?”

  月初没有回首,低声道:“月初。”

  段亦言在心中默念一遍这个名字,忽然间仿若有一种被刀割过的疼痛的,令他几欲窒息,他捂着痛到极致的胸口,低声道:“月初,我要随你修仙。”

  月初一愣,却知段亦言此刻不过是意气用事,终是笑着摇了摇头,大步离开了千红阁。

  段亦言没有追逐,只是站在原地,凝望月初那越走越远的背影,眼眶一片迷离,倒地昏迷不起。

  月初出了千红阁,却见一名身姿高挑的少女站在千红阁外,一双锐利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乎是在等她。

  月初有些疑惑,可越走近她,便觉察到她身上有着一股刻意压制的仙气。于是便暗暗施了法术,欲窥探其真身。

  女子知道月初在窥探其身,亦未用法力阻止,任其一探究竟。

  “玄玲珑!”月初不想,这个女子竟然会是百溟水的妻子玄玲珑的化身。

  她闻言,冷冷一笑,一字一句道:“如今,我只是周婷,段亦言的未婚妻。”

  月初顿时明了,心中亦明白玄玲珑为百溟水所做的一切,这份痴守也唯有爱到极致才能做到。

  月初问:“你私来人间,东玄神君能同意?”

  她扬眉轻笑,可眼底却有浓浓的讽刺:“天界与魔界之战日益紧张,我的父亲又怎有多余的心思管我。”她说到此处,目光触及月初身后的情形,眉间一冷。

  “少爷昏倒了,赶紧送少爷回府,通知大夫赶紧在府上候着。”随从七手八脚地将昏迷不醒的段亦言扛了出来,途中见到周婷小姐,愣了愣。

  周婷深深凝望段亦言那惨白毫无血色的脸庞,眸光隐有泪意:“终究还是逃脱不了宿命吗?百溟水当初因你而死,这一世还是要被你折磨致死才能罢休吗?”

  月初不想段亦言竟在她走后昏死过去,心中百般滋味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默默不语地望着众人将他带上马车,绝尘而去。

  “为什么你就是要对他纠缠不休?”周婷声声凌厉,在寂静无人的千红阁外异常响亮,“害死他一次还不够,还要再害第二次吗?你既然不爱他,就不能离他远一点吗?”

  月初动了动唇,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终是咽了回去。

  因自己,玄玲珑丧夫,亦是她的责任,如今玄玲珑质问与指责她应当受着,只要她能泄尽心中愤怒。

  “周姑娘不要本末倒置,从头到尾,都是段亦言对我的未婚妻纠缠不休。”陵霄的声音遥遥传来,朗朗之声打破周婷的尾音,字字冰冷且精锐。

  周婷满脸怒容凝着朝自己走来的陵霄,顿时多了几分戒备,她自然认得此人是魔界大护法陵霄。

  陵霄走至月初身边,一手揽着她的肩膀,继续道:“我与月初的婚期定在下个月十五,亦邀请了段亦言前来观礼,你也可随行。”

  周婷听罢,嗤鼻冷笑:“仙魔成亲?我倒是破天荒头一次听说。”

  “那我陵霄便要破这个先例。”陵霄的话语狂妄且傲然,字字句句凌然,似天地间的独裁者。

  周婷继续嘲讽:“你破这个先例,三界可能容得下你们?”

  月初扯了扯陵霄的衣袖,低声道:“回去吧。”

  隐有怒意的陵霄闻言,这才稍稍压了几分怒意,冷冷扫了周婷一眼,便带着月初离去。

  倒是周婷,仍旧站在原地,凝视着月初与陵霄并肩远行的身影,低声喃喃道:“成亲,真是可笑……”

  月初与陵霄步行在被漫漫长夜的笼罩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四周来往的人群稀少,他们二人却也相对无言,各怀心思。

  忽然,月初的步伐止住,目光凝视着陵霄仍在朝前走的背影,低声说:“我们离开潼城吧。”

  陵霄也陷入了自己的思绪,未觉察到月初停住步伐,直到身后传来月初的声音他才止步,回首看着月初苍白的面色在黑夜中愈显迷离,他心中微有动容,向她走了几步:“你的伤势还未痊愈。”

  “周婷说的对,我不应该再留在潼城,只会再害段亦言一次。”月初想起段亦言昏迷不醒的模样,心有余悸,也许是她忽略了宿命这个可怕的字眼。

  “待我们成亲后,便离开潼城可好?”陵霄看出了她的心绪不宁。

  月初见陵霄一口应下,脸上才露出一抹微笑:“那我们去哪儿?”

  陵霄眸光深邃,温言道:“杳杳飞花,伴卿天涯。你去哪,我便去哪。”

  月初问:“当真?”

  陵霄笑答:“当真。”

  月初笑意渐渐明朗,握着他的手,继续前行,心中已扫去心中的压抑,明媚的双眼四处流转,思考着今后该去何地:“我们找一个安静的山林隐居,今后不问红尘世事好不好?”

  陵霄看着有些孩子气的月初,仿佛瞬间回到了当年在麓山时的纯真,他脸上那严肃的痕迹渐渐融化,变暖变柔,他应道:“好。”

  “可隐居久了,你肯定会觉得很无趣,我们浪迹江湖好了,可以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好。”

  “不好不好,这样会惹很多仇家,麻烦事太多了,还是隐居的好。”

  “好。”

  “你也给点意见嘛,单单我一个人想。”

  “傻瓜,我们还有上万年的时间可以在一起,隐居若是烦了,我们就出来浪迹江湖,仇家多了嫌麻烦,我们可以隐居避世。有我在身边,便会帮你扫平一切麻烦,你只需要负责开心便好。”

  “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可不准嫌我烦。”

  “此生只有你,开心都来不及,怎会觉烦?”

  一路上,二人并肩执手而行,欢声笑语阵阵,路人偶有经过闻声,不由侧目。

  只见少女天真烂漫,说话时眼角眉梢尽是甜甜地笑意,眸内熠熠生辉。

  男子犹如一个守护着伴随在她身边,听着她那喋喋不休的话语,时不时被少女逗笑,瞳仁尽是温柔。

  真是一对壁人,来往行人心中皆是如此想法,满是艳羡。

  这些日子,陵府内张灯结彩,虽然离陵霄与月初的成亲之日还有半个月,可下人们已纷纷开始布置整个府内,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

  下人私下里都暗叹陵府主人的豪爽,花起钱来丝毫不吝啬,尤其是对这次的婚礼,毫不含糊,可见其对新娘子的重视。

  这一次订做喜服请了潼城内最有名的邓裁缝亲自来府,邓裁缝详细询问了月初喜欢的喜服样式,这样下来大半日便过去了,月初略微有些疲惫。邓裁缝见月初眉宇间的疲惫,也不敢多加打扰,记下她的话后便匆匆离去。

  月初见邓裁缝终于离开,终于撑着昏昏欲睡的额头打算上床歇一歇,可谁知才走了几步一个身影便蓦地出现在眼前。

  定睛一下,竟是周婷。

  “你来做什么。”月初的睡意瞬间被惊醒。

  周婷凝着月初,半晌不说话。

  “是段亦言出什么事了?”月初猜测着,如今能让周婷来找她,也就只有段亦言之事了。

  周婷抿了抿唇,声音隐约有着哽咽:“求你去见一见段亦言吧,自从上回他昏死过去后,便大病不起,不吃不喝,神志恍惚,喃喃着要修仙……即便是我使用仙术都无法救治……我知道,他这是心病,如今只有你能医。”

  月初听罢心中大惊,未曾想,段亦言竟然大病至此。

  “我知道你马上就要与陵霄成亲,可是我求你去见一见他,如今,谁的话他都听不进去,只有你能说动他。”周婷说到此处,泪水潸然滚落,她的眼中有着满满的绝望:“自从百溟水死后,我上天入地,费劲心机找到了百溟水的转世,我就在这潼城等待段亦言整整二十年,我找了一些那所谓的人间父母定居在潼城,并幻化成小女孩,与之青梅竹马的长大,并促成周段两家的指腹为婚,我企图用时间来感化段亦言,更希望能在这一世得到他的心。我早就做好了放弃仙骨的准备,只要与段亦言成亲,我便甘心留在人间与他厮守一生。”

  周婷的眼中尽是自嘲:“可是……直到你的出现,彻底毁了我的梦。他就像是被你勾去了魂似的,整天念叨的就是你的名字。我不甘心,我为了他付出了这样多,为何他的心就不在我身上。这些日子,看着他一天一天的消沉,我才知道,我当真抵不过宿命轮回……不是我的注定不是我的……”

  “曾经我也相信宿命,可是直到与陵霄在一起,我才开始不信宿命,我坚信,人定胜天。”月初因周婷的话,心中满是动容:“你既然等了一百年,为何要到此时放弃,人心肉长的,段亦言总有一日会明白你为他所做的一切。”

  “可我真的累了。”周婷黯然垂首,眼中绝望。

  “你放心,我会为段亦言解开这个心结的。”月初承诺着,随之便消逝在屋内。

  “老爷,少爷醒来就嚷嚷着要修仙,这是心魔啊,是不是要请个道士来做做法?”

  “你曾说,他昏迷之前见过一个女子,可曾知道她的身份?”

  “只知晓她是陵府主人的未婚妻,这个月十五便要成亲。”

  “看来,老夫要会一会这个陵府的主人了。”

  屋内的谈话声渐渐隐去,关门声落后,一直隐匿在屋内的月初才现出身形,空寂无人的屋内只见段亦言面色惨白如纸的躺在床上,身材消瘦,眼眶凹陷,全然没有初见时的风度翩翩。

  月初至段亦言床边,握着他那冰凉的手将体内的真气渡给他,只稍片刻,昏睡着的段亦言便悠悠转醒,迷蒙着双眼看着她问:“月初?我不是在做梦吧?”

  月初见他转醒,缓缓松开了他的手,面无表情地问:“为什么不吃不喝?”

  “我要随你修仙呀,神仙不是都不吃东西吗?”段亦言理所应当的说。

  “你不适合修仙,你的心中太多七情六欲放不下,我劝你还是珍惜身边的人吧,周婷已经等了你太久,你此生若负了她,会抱憾终身。”

  “周婷找你了?”段亦言面色愠怒:“我对她的感情一直都是兄妹之情,是我的父亲硬要两家联姻,这桩婚事我一直不赞成。你若是因为周婷而拒绝我,我现在就退婚。”

  “段公子,请你成熟一点好吗?不论你做多少,我爱的人是陵霄,我此生只会嫁给他一人。”月初的声音愈发冷硬,“你这样对我纠缠下去,只会令你丧命,宿命的轮回,天命……”

  “我不管什么宿命。”段亦言挣扎着要爬起来,可月初却提起真气,便朝他施法,顿时一阵夺魄的金光笼罩着整个屋子,刺得他睁不开眼。

  “你如此执拗,我只能取走你的记忆,从现在起,你的记忆中不再有月初这个人,你所有的记忆将回到两个月前的七夕之夜。”月初的声音有着一种穿透灵魂的空洞。

  段亦言闻言想挣扎着起来,可却有着一种无形的气力着牵扯着他的全身,令他不得动弹,脑海仿若要炸开般的疼痛袭来,他咬着牙,忍着痛道:“月初,你没有权力剥夺我的记忆!”

  “师兄,我不能再害你一次。”月初低声说着,手中施法却一分未有停留,仍旧自顾自的将段亦言的记忆剥离,看着他那痛苦的模样,恍惚间又想起了一百年前的那一夜,百溟水临死前也是这样痛苦的模样望着她。

  段亦言昏昏沉沉地注视着月初的面容,那一瞬间,仿若前世的种种涌入脑海,他初次在天界云台之上见到她,然后她成为他的师妹,最后他为了救她而死……过往种种虽如云烟,只消片刻停留在脑海中,可他却对那些记忆那么深刻。

  记忆,终究如指间沙,瞬间流逝而去,段亦言的脑海终是一片空白,轰然倒昏死在了床榻之上。

  月初收回掌力,顿时止不住的轻咳着,顿觉还未痊愈的伤口有着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看来当初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侥幸活下来之后,功力大减。

  喉头隐约有一抹腥甜涌上,她缓缓咽了回去,深深凝望着昏睡着的段亦言,虽然强行运用真气扯动了伤口,但能够抽走段亦言的记忆中的一切,也算是圆满了。

  月初再回到陵府时发觉自己的屋子门半敞着,她的步伐一顿,觉察到屋内有陵霄的气息,定了定神,提了几分真气将身上的伤势压下了几分。

  她迈步入屋,正见陵霄面色阴郁的在她的屋内坐着,便问:“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陵霄见月初归来,仍旧坐于案前,盯着她的脸庞,冷道:“你去哪儿了?”

  月初知道瞒不住陵霄,便于他对面就坐,笑着说:“听闻段亦言伤的很重,我便去瞧了瞧。”

  陵霄继续问:“然后呢?”

  月初佯装不解地问:“然后?然后我就回来了呀。”

  陵霄的目光阴鸷,一副洞悉事态的模样,探手握住月初的手腕,为其把脉。

  月初一惊,用力抽回手,却扯动伤口,顿时真气外泄,强行抑制的伤势顿时迸裂,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喷洒而出。

  陵霄眉头紧蹙,脸上怒容尽显,却克制着,上前将面色瞬间惨白的月初扶至床上躺好:“你做了什么?竟让愈合的伤势再次裂开。我再三交代过你,万不可过量运用真气。”

  月初知道陵霄这一次是真的动怒了,便扯着他的手,用虚弱地声音撒娇道:“百溟水曾因我而死,所以这一次我亲自去,也算是做个了断。”

  陵霄怒气未消:“那你为何要瞒着我,有什么事难道不能我们一起解决?还是你至今都不相信我?”

  “我只是去抽离了他对我的记忆,这件事只有我才能做到。”月初用了几分力气将站在床边的陵霄拉坐在床榻上,整个人靠在他的肩膀之上,低声道:“我不告诉你,只是怕你阻止我……仅此一次,今后我不会再瞒你。”

  陵霄看月初惨白的脸色,也顾不上心中的怒火,重重地叹了一声,顺着她的力道将她揽入怀中,“我只是希望你以后有事能告知于我,我马上就是你的夫君,任何事我都能为你解决。”

  “我知道。”月初双手环着他的腰际,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后才闭上眼,轻声细语道:“我不是没事嘛,只是运气时扯动了伤口,修养数日就会好的。”

  陵霄动了动唇还想说些什么,终是未吐一言,默默不语地拥着月初。思绪似乎又回到数月前的那一夜,他失手将月初的魂魄打散,她浑身是血的在他怀中一点一点消逝,他活了上万年,从来未曾有过那种恐惧,即便是当年天界诸神对他的追杀,即便是面临魂飞魄散那一刻,都不曾有过恐惧。

  半晌,他低声道:“月初,你不会离开我吧?”

  此时的月初因伤势而有些昏昏欲睡,闻陵霄之言,她迷离地应了声:“嗯……”

  “若有一日,你发现,”陵霄说到此处,声音顿了顿:“我欺骗了你一些事……”

  “你骗我什么了?”月初喃喃地问,睡意已占据了大半的思绪。

  陵霄拥着她的双臂紧了紧,满脸凝重化作一抹笑意,不再说话。

  月初也因此刻的静谧而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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